第二十七章 生死一线
2025-09-29  作者:西门丁  来源:西门丁作品集  点击:

  黑七郎在韩胜珠家住了三天便告辞了,陆无涯送他到村口,叮咛道:“乌鸦不会轻易给你解药,你可得想个万全之策。”
  黑七郎脸上露出几丝哀伤,怪笑一声:“大不了一死而已,反正黄泉路上也不愁寂寞,依小弟之见,暂时你最好藏身深山,先练练武功,过几年再出来吧。后会有期!”言毕拍马而去。
  陆无涯住了十天,在韩家姐妹悉心照顾下,伤口已结痂了。他可没有闲着,腿不能动便练内功,又趁此良机,将以前所学过之招式,重新梳理一次,看看有哪些招式可以连接起来,重新编排使之成为有机的组合。
  他已尝过甜头,知道此法威力极大,可快速提升自己之造诣,因此大部分时间都在冥思,韩如玉虽然对他有意思,但了解他的情况后,反而体谅他,不敢去缠他。
  这天,陆无涯走动了一下,觉得已无大碍,便对她俩道:“珠姐,我想去处理点私事,几天后会再来。”
  韩如玉道:“大哥这次可不能又去如黄鹤,小妹等你来了之后才回家!”
  “一言为定,不过我得借你的马匹一用。”
  韩如玉自然满口答应,陆无涯飞身上马,隐隐嗅到一股香气,似有若无,犹如处女之幽香,只是他此时哪怕天上仙女呈现眼前,也无心细品,只专心策马。
  出了小村,又转进另一条村,躲在树林里易了容再上路。这次离开,并没有特别的事,只是身上的银子不多,准备回铜陵取点防身,顺便再送一些给韩胜珠母子生活而已。却不知,有一对妒恨的眼睛,一直在村外盯着他,见他离开,反而露出喜色。

×      ×      ×

  陆无涯出了树林,策马慢行,他恐暴露身份,为韩胜珠母子带来灾难,因此特意南下,到数十里外的渡头过江,过江之后,要去铜陵反而又要向东北行。
  一路上,陆无涯小心翼翼,不断留意四周,未觉有人跟梢,终于平安抵家,方放下心头大石。赖彪一如既往服侍他,陆无涯取了钱,本想立即离开的,一来觉过并不急,二来又被赖彪缠着要他传授武功,因此,决定在家小住三天。
  家里无事可做,陆无涯自然不会浪费光阴,依然是白天练软剑,晚上练内功,腿与脚的伤亦已痊愈了。这天晚上,陆无涯散了功,也不上床,打开包袱收拾行装,准备次日一早去找韩胜珠,过了年,再去找乌鸦。
  忽然纸窗上火光掩映,他转头一望,果见窗外火舌闪动,又闻马匹的惊嘶声,他大吃一惊,家里只有两个人,赖彪又是可靠的人,怎会突然起火?不问自知,必是有敌来犯!
  陆无涯当机立断,结扎停当,带上所有东西,又见墙上挂着一把钢剑,顺手取下,推开后窗跃下,赖彪就住在他楼下,他一掌拍开窗子,喝道:“有人放火,快起来!一切小心。”一顿又道:“你立即收拾细软,暂时离开。”
  他边说边转头四顾,却未见有人,心念一动,自楼后转了出去。火源是来自厨房外的一堆干柴,原来日间有人来卖柴薪,赖彪见陆无涯回来,家里用薪较多,便买下了,却又觉得柴不够干,便将之铺在厨房外晒太阳,起火的便是刚买来的那些柴薪。
  拴在墙角的马儿,也不知是怕火,还是意识到危险,用力扯着绳子,并不断地嘶叫着。陆无涯料定必是有人早有预谋,设计杀己,此刻那还顾得了畜生?心念电转,只寻思如何脱险。
  墙外尚不时有火箭射进来,幸好房舍均是以砖石建造的,不易起火。此时赖彪也背着个包袱出来,陆无涯低声道:“我先由后门出去,你看清情况再溜出去,此处暂时已不宜再住。”
  赖彪惊怒地问道:“主人知道是什么人干的么?”
  陆无涯冷啍道:“除了仇家,还有什么人?”
  赖彪低声道:“主人,我房内炕下有……”
  陆无涯挥手止住他,道:“记着,小心!寻机逃出去!”话未说毕已两个起落,射至后门,猛地将门拉开,挥剑护住前身电射而出!
  未待他站稳脚步,只听一道长笑,两道人影飞了下来,一左一右将他夹在中间,看来对方今晚要将他置于死地!微弱星光下,陆无涯目光一掠,认出来者竟是尤二和那姓龚的!新仇旧恨一起涌上心头,但陆无涯却装作不认得,喝道:“哪来的汪洋大盗,心目中还有王法么?”
  尤二哈哈大笑:“绿无堤,你不必假惺惺了,汪洋大盗还比蝙蝠杀手好哩!”
  那姓龚的名如龙,外号“铁扇煞星”,隐居多年,最近觉得武功大成,方重出江湖,他与“小诸葛”尤二自小相识,因此重出之后便来找他。尤二名逸飞,因家里排行第二,故朋友均昵称他尤二而不名。当下龚如龙“刷”的一声将铁扇打开,冷冷地道:“今夜若让你再跑掉,我龚如龙的名便任你倒写!”
  陆无涯装出愕然之色,问道:“奇怪,在下姓陆,虽然学武,却从未踏足江湖,为何你们硬说我是什么绿无堤?两位大概让错人了吧?”
  龚如龙看了尤二一眼,尤二道:“错不了,就算错了,也得先将阁下擒下再慢慢对质!”
  陆无涯心头一跳道:“有人对质那就最好,请他出来吧!”
  龚如龙道:“好,那就缚你去见他!”话未说毕,人已欺前,铁扇合起,当作判官笔使用,向陆无涯的胸前戳去!同时尤二挥剑侧攻。
  陆无涯忽然将长剑向尤二抛射过去,同时双脚一错,闪开铁扇,手掌一落一起,软剑已抽握手上,侧身回了一剑,嘴上故意问道:“两位可是白道中人?”
  龚如龙手腕一翻,欺前一步,铁扇仍然采取攻势,冷笑道:“你看咱们像黑道中人么?”
  “像,像极了!否则怎会以众凌寡?”
  尤二挥剑挡下陆无涯抛射过来的长剑,冷笑道:“对付你这种人还要计较什么武林规矩么!”踏前一步,长剑翻飞,一招急过一招。陆无涯微微一退,侧身挥剑先挑开长剑,籍软剑的反弹力,“刷”的一声倒飞,闪电般卷至龚如龙的头面!
  这一记大出其意料,龚如龙猛不提防,大吃一惊,忙不迭收扇后退,饶得如此,颊上仍为剑尖划过,留下道血痕!
  陆无涯一剑得手,半转身子,软剑如蛇,斜卷尤二的脖子!总算尤二来得及回剑抵挡,但觉陆无涯的软剑,颇有神鬼莫测之机,适才十足之信心,此刻已不见了几成!
  陆无涯软剑被尤二长剑挡开,又借力向龚如龙弹射过去,龚如龙一时摸不准软剑之变化,不求有功,但求无过,急将铁扇打开,遮在喉颈之前;不料,这次陆无涯竟是虚招,软剑射至一半,他手腕一动,又再向尤二卷去,当真是来去如风、矫疾如电!
  尤二刚格开软剑,见陆无涯又攻龚如龙,心想今夜集两人之力,尚不能擒下陆无涯,还有什么脸面在江湖呼风唤雨?求功之心一起,软剑一弹开,他手臂立即一直,剑尖直指陆无涯之颈侧!
  说时迟,那时快!软剑去而复返,疾如旋风,眨眼已至眼前,他一惊非同小可,顾不得伤敌,双脚一顿,身子向后倒飞!他反应不可谓不快,但软剑来得更快,白光过处,已在其肩上添了一道血槽!
  陆无涯看也不看他一眼,手臂回收,手腕一抖,软剑发出一阵惊心动魄的刺耳响声,剑尖不断颤动,泛起几朵碗口般大小的剑花,在龚如龙的面前洒下千百道星光!
  陆无涯这几招,兔起鹘落,一气呵成,几个照面连伤两敌,信心大增,软剑变化更加得心应手,指东打西,左右开弓,以一敌二,竟然占了上风!
  龚如龙越斗越觉得眼前的陆无涯,与上次在客栈的绿无堤,除了身材之外,无论面貌和武功都无相似之处,何况改学软剑,又岂是旦夕可一蹴而成者?不由起了疑心,问道:“阁下真的不是蝙蝠杀手绿无堤?”
  陆无涯冷啍一声:“在下早已说过,你们偏偏不信,奈何!”
  龚如龙低声叫了声二哥,尤二道:“阁下若非人人得而诛之的蝙蝠杀手,请问阁下敢跟咱们回来对质么?”
  陆无涯心头又是一动,他实在很想知道,是谁指证自己是蝙蝠杀手的,更想不通,他俩今晚怎会摸上家来。当下问道:“跟谁对质?”
  尤二道:“去了你便知道!”
  “去哪里?”
  尤二道:“咱们幪住你的双眼带你去……”
  话未说毕,陆无涯已冷笑一声:“荒谬!你们不把话说清楚,谁知他什么人?在下随便跟你俩去,说不定是送羊入虎口!除非……”
  尤二问道:“除非什么?”
  “除非两位肯让在下缚住,在下便跟你们两个糊涂虫去!”此刻陆无涯信心满满,心想即使今夜不能取胜,自保当无问题,最多形势有变时,一逃了之而已,岂肯答应其条件?当下软剑加紧进攻,依然攻多守少。
  龚如龙怒道:“无知小子,得寸进尺,稍候可不要后悔!”
  陆无涯想起上次几乎栽在他俩手中,不觉有气,有心再伤他,软剑每次攻他,必取其颜面,迫得他不断打开扇面遮挡。他软剑越使越顺手,奇招迭出,偶然间还夹杂一两招钢剑的招数,使来更加诡异多变,尤二及龚如龙不时遇险。他突发奇想,要拿他俩来喂招,此念一起,软剑只往对方身上不重要的部位招呼。
  激斗间,陆无涯忽然一记虚招,剑至中途,突然下沉;龚如龙只见剑影往自己头面飞来,下意识又举起扇来,护住头面。他双眼被自己的铁扇遮住,根本看不到软剑下沉,刹那之间,只觉腿上一凉一痛,方知中计,慌忙跳后!
  这一剑入肉颇深,血流如注,气势登时大弱。陆无涯冷冷地道:“这便是在下对你无知小子四个字的答复!”话未说毕,他又一个风车大转身,软剑如箭,直射尤二的喉头!同时喝道:“轮到你了!”
  尤二见其气势如虹,心头大悸,反而大喝一声:“老子跟你拼了!”边叫边蹲身避开软剑。
  陆无涯哈哈笑道:“阁下有几条命可拼?”手腕一转,剑刃改卷其后肩,尤二和衣就地滚开,状甚狼狈。
  他哪知尤二那句话根本是个暗号,俄顷,只见前头飞来三个背挂硬弓的大汉来。龚如龙急叫道:“老苏你下场,其他两位请拉弓戒备,有机会便在其后背给他一箭,死活不论,有问题,我和二哥负责!”
  陆无涯目光一及,心里暗叫一声苦也,一时得意竟没想到对方尚有助手,否则刚才前院怎有人射火箭进屋?真是一子下错,满盘皆落索,如今想逃逸已难比登天了!看来对方处心积虑要取自己的性命。
  心念未了,那姓苏的手持一把厚背刀,已扑了过来,厚背刀重软剑难以挡架,陆无涯不能硬碰,只能避重就轻,先避其锋,再寻缝抵隙反攻如果是以一敌一,陆无涯凭真才实学,也能杀掉此人,但以一敌三,登时处于被动,软剑使起来,颇有缚手缚脚之感。
  尤二和龚如龙都是老江湖,经验丰富,见状立即加紧进攻,不过几个照面,形势逆转,陆无涯登时落于下风。而最要命的是那两把弓箭,如芒附背,教陆无涯胆战心惊,十成功夫只能发挥七成,形势便更加不济了!
  尤二冷冷地道:“小子,咱们的条件如今尚有效,再顽抗便怪不得咱们心狠手辣了!”
  陆无涯岂肯跟他们去对质?心念电转,寻思突围之策,嘴上却讥道:“真是说的比唱的好听,你姓尤的几时心慈手软过?”
  龚如龙接道:“那你今夜便死在这里吧,可惜无人替你收尸!”
  陆无涯再不吭声,他忌惮背后的冷箭,不断移形换位,如此一来,更难做出有效之攻击。形势不容他久缠,斗了一阵心里忖道:“今夜除非能抓住尤二或这姓龚的,否则真要葬身于此了……”心念未了,背后弓弦声一响,陆无涯大吃一惊,一直担心的情况终于发生了!幸好此刻,刀剑离身,他立即向下一伏,“飕”的一声,一枝长箭,几乎贴着他的头皮射落地上!
  陆无涯临危不乱,立即就地一滚,再一枝长箭落在身边,两把弓均已发射,陆无涯趁他俩取箭拉弓间,再拧腰一滚,左手伸进怀内,摸出一把飞刀来,就地向那姓苏的小腹射去!
  黑暗中,视线不明,加上在混乱中,那厮没有发觉,直至飞刀射进小腹,方发出一声怪叫;与此同时,陆无涯已曲腰弹起,尤二抱剑冲前,剑尖直指其后腰!
  电光石火之间,陆无涯目光一掠,原来刚才在地上滚动,竟是滚向围墙,此刻离墙已不远,生死一线,他顾不得后腰那把剑,亡命标前一步,同时顿足斜飞跃起!这一跃,恰好避过龚如龙的铁扇,但后腰仍为长剑所伤!
  龚如龙反应极快,见状一换气,也拔身跃起,向陆无涯追去!
  说时迟、那时快!墙头上忽然飞下一团黑影,直趋龚如龙!龚如龙怪叫一声,一拳击出,“喀嗤”一声,那物被撞开,却原来是一张小桌子!龚如龙一拳击出之后,也力尽落地。
  陆无涯由于要避尤二的长剑,只能向上斜飞,力尽之前眼看高度不及围墙,千钧一发之际,左手闪电般探出,抓住墙头,腰臂同时发力,身体水平升起,高过围墙,心头刚一喜,冷不防凌空中一枝长箭射至,他去势难改,只得尽快缩起身子,“飕”的一声,箭簇擦过他的小腿射过!陆无涯身子亦同时越过围墙,向内翻落。
  陆无涯刚忍痛落地,赖彪也自墙头上跳了下来,扶住他道:“主人快跟我来!”说着向小楼跑去,陆无涯此时唯有跟着他。赖彪跑至他房外,一脚踢开墙角的一扇小铁门,又喝道:“快钻进去!”
  陆无涯知他忠心耿耿,毫不犹疑地弯腰由那个小洞钻了进去,耳际隐约听到尤二的叫声:“快追!”
  龚如龙叫道:“弓箭手守在墙头!”话音未落,赖彪也钻了进来。此时陆无涯才发现这是躲进炕里面,赖彪一进来,便将那扇小铁门闩上。
  陆无涯苦笑道:“此处躲不了多久!”赖彪没有说话,用手拨开地上的灰烬,接着自地上拉起一块三尺见方的厚铁板来,陆无涯连忙亮起火折子,火光下,但见下面是个地洞,黑黝黝的深不见底。
  赖彪道:“这是我上月清理灰烬时,无意中发现的,刚才我本想叫主人到里面避一避的,但你已拉开后门了……”
  陆无涯叹了一口气,道:“过去的别说了,下面有多深?”
  “大约有一丈五六。”
  此刻铁门响起“砰砰”的响声,显然是尤二等人已追至,正用脚踢铁门。陆无涯将火折子交给他,道:“你先跳下去,我来关铁板!”赖彪接过火折子,毫不犹疑地跳下去。
  陆无涯忍住伤痛,下身先探进洞内,左手撑在地上,右手抓住铁板上的一个圆环,他人一跃下,铁板随之关上。陆无涯单臂抓住圆环,人吊在半空,右手把一根粗铁枝将铁板闩上,然后松手,身子便落地。
  双脚落地时,触及伤患,他忍不住发出一声痛啍。赖彪担心地问道:“主人你伤得重么?”
  陆无涯目光四掠,随口答道:“死不了。”见地上有许多杂物,又道:“找根木棍点火。”随即打开包袱,取出金创药来。待赖彪将地上的一根木棍点燃,吹熄了火折子走过来,陆无涯便着他替自己的后腰上药。“入肉有多深?”
  赖彪道:“大概有寸余深。”陆无涯趁此时打量起地窖来,这地窖宽一丈余,长有三四丈,大概建屋的主人筑此是为了躲避盗匪,因此墙壁上居然挂着风灯,只不知还有没有灯油。
  过了一阵,陆无涯发觉地窖里居然不觉气闷,因此待赖彪替他包扎好伤口之后,便在地窖里仔细勘察起来。这一看方发现四边洞顶均有一个小洞,料是通风孔,难怪地窖内霉气不重。
  看来此处甚是安全,尤二想攻进来,绝不容易,但无水无食物,尤二等人只须守住出口,自己不饿死也会活活渴死。因此道:“老赖,你捡块砖头轻轻敲墙壁。”赖彪不是个多话的人,问也不问,便捡起块砖头,轻轻在四周的壁上敲打起来,砖头击在壁上发出沉实的声音。
  陆无涯低声道:“用力点!”赖彪依言用力敲击,但壁上发出的声音,仍然十分沉实,显然地窖没有其他通道。
  赖彪低声道:“主人……”
  陆无涯挥挥手道:“先歇一会再说。”他闭眼沉思起来。今夜之事令他十分奇怪,尤二和龚如龙怎会知道自己住在此处?若说他们是在自己由韩胜珠处回来时,暗中跟踪的,他绝难相信,因为他沿途十分小心,也不断留意有没有人跟踪,若尤二跟梢,他决不会无所发觉。如此自己又在何处露出破绽?
  既然不是被跟踪,黑七郎亦不会是出卖自己的人;知道自己的住所的,只有一个赖彪,可是赖彪刚才还救了自己,何况自己对他暗中观察多时,他绝对是个值得信任的忠仆……陆无涯真的百思不得其解。
  刚才情势实在危险,生死一线,自己能够暂时脱险,除了因为自己改用软剑,使尤二等摸不着头脑、又无法适应软剑的特性,让自己占了便宜外,尚有几分幸运,若非赖彪抛下那张小桌子,拦住龚如龙,自己必无法及时翻过围墙,则后果不堪切想!
  想到这里,陆无涯后背出了一阵冷汗,禁不住长叹一声。赖彪关心地道:“主人不用担心,上面铁板厚得很,他他弄不开的。”
  陆无涯苦笑道:“他们只要守住洞口,咱们便出不去,困守愁城,如何解决吃喝?”
  赖彪忽然自包袱内取出几张葱油大饼来,接着又掏出一只羊皮水囊及一瓶酒来。陆无涯心头一跳,双目紧紧盯住他,沉声问道:“这时候你怎会有这些东西?”
  赖彪不徐不疾地道:“今晚吃饭时,主人说明天一早又要出外,故此我便在厨房里替主人准备,弄好后都放在我房内,刚才主人要我收拾细软,暂时离开这里……我那有什么东西好收拾的?虽然主人平时给我钱,一年半载不愁吃喝,但这饼可也不能浪费,因此我便放在包袱内……”
  陆无涯这才释然,伸手在他肩上拍了一记,道:“真是天不灭咱们,这可是救命仙丹哪!”
  赖彪嗫嚅地道:“这点东西够么?”
  陆无涯道:“有了这些东西,足够咱们多活两天命,便可以为咱们制造逃生的机会!”一顿又道:“那边好像有几个瓦罐,你清理一下,由现在起,每次小便都要存起来,一点都不能浪费!”赖彪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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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陆无涯离开后三天,韩如玉便不时跑到村口等候,每次都失望而回。第五天她忍不住问韩胜珠:“大姐,你说他会否又是去如黄鹤?”
  韩胜珠故意逗她:“你说谁呀?”
  韩如玉娇羞地擂了乃姊一记,嗔道:“大姐你是故意要取笑小妹的!”
  韩胜珠正容道:“妹子,跟姐姐说真心话,你是不是喜欢他?”
  韩如玉粉脸“刷”地飞上两团红晕,娇羞难当地啐道:“大姐,你、你乱嚼舌根……”
  “到底是喜欢还是不喜欢?”
  韩如玉低着头道:“仇大哥是好人,小妹担心他伤未好,万一、万一又碰到仇家……关心可不一定是喜欢,大姐你不关心他?若不关心他,又怎会天天熬鸡汤给他补身子!”
  “你这小丫头好像吃醋了!”韩胜珠笑骂道:“不错,关心不一定就是喜欢,但姐姐这个关心跟你的可就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还不同样是关心!”
  韩胜珠脸色一沉,道:“姐跟你说正经话,如果你喜欢他的,最好立即将他忘记,否则以后有你好受的!”
  韩如玉抬头问道:“大姐这话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难道你不明白?姐姐的遭遇就摆在你面前!”韩胜珠脸上闪过一丝痛苦之色。“爹肯让他的心肝宝贝嫁给一个来路不明的人么?相信你不会不知道。”
  韩如玉怔了一下,嗫嚅地道:“大姐你也知道,仇大哥是个好人……”
  “他如何是个好人?你对他了解有多深?谁知道他是好人?江湖上从来没有仇养吾这号人!”
  韩如玉生气地道:“原来大姐只着重名气!他若不是好人,他会救你母子?会给你银子作生活费?他若是坏人,大姐会对他这么好?”
  “可惜爹爹不会相信你我的话!还有一点,那天你也听到,他若报不了仇,便终生不再娶,爹会让你等他么?”韩胜珠道:“姐今日对你说这些话是关心你,怕你到时受不住打击,你可得三思而后行!”
  韩如玉脸上忽然现出坚毅之色,喃喃地道:“如果小妹喜欢一个人,而他又喜欢小妹的,小妹不会计较那么多!”
  韩胜珠一怔,脱口问道:“你不怕爹反对?”
  韩如玉冷啍一声:“爹会替我物色什么夫婿?不是父辈声名显赫的纨绔子弟,便是有小小成就便不可一世的浅薄男儿!大姐这你比小妹更清楚,但小妹跟大姐一样,心目中根本就看不起这种人!小妹看重的是有志气的男子汉,只要他是真心爱小妹的,才不论他的出身和有没有名声!”一顿问道:“当年大姐是看中姐夫什么?”
  韩胜玉呆了一呆,万料不到,这个看起来娇嗲柔弱的妹妹,竟是个外柔内刚的人,尤其是对爱情的看法、对情人的要求、对感情的执着,与自己有惊人地相似!抬头一望,遇到韩如玉清澈而又坚毅的目光,不由自主地叹了一口气。
  “大姐不相信小妹?”
  “啊,不,我相信……因为大姐自己也是如此……还有什么好说的?”一顿,韩胜珠仍忍不住道:“大姐预计妹妹你的爱情,前途布满荆棘,而且家里一定反对,你可得先有个准备,严重一点,得到爱郎,却要失去父母!”
  韩如玉幽幽地道:“其实这些小妹上次便已想过了,年中跟爹及三哥三嫂去湘江,也是希望能将他忘记,可惜我做不到,下决心不想他,偏偏他的影子老在脑海里盘旋,吃饭想着他、睡想着他,连骑马也想着他,有一次还连人带马冲进田里,教三嫂一阵好笑……”
  韩胜珠当知道妹子的心事和打算之后,便不再阻拦,只默默地听她说。
  韩如玉看了乃姊一眼,问道:“大姐当年遇到姐夫时,是否也是如此?”
  韩胜珠轻轻啐了她一口,道:“姐姐哪有你这般疯?你还不知人家喜不喜欢你哩!就我看他是个懂得感情的人,但如果他未抚平丧妻的悲痛,只怕未必……如果他不喜欢你,妹子你会怎办?”
  “不,我相信自己的感觉,他终会喜欢我的!”韩如玉忽然露出一个顽皮的神情:“小妹又没说要立即嫁给他,大姐不用担心。”
  韩胜珠沉着脸道:“我不是要催你早点嫁出去,我是问你,万一他根本不喜欢你,你会怎办?”
  韩如玉失笑道:“大姐放心,难道他不喜欢小妹,小妹便得跳江自尽么?不过我相信我的感觉!”
  韩胜珠再问:“如果爹不许你嫁给他呢?”
  韩如玉笑靥如花。“反正大姐已作了榜样……嘻嘻,届时大姐可得收留我俩!”
  韩胜珠为之气结,道:“你想让爹再加给我一个罪名呀?”
  “哎,姐妹住在一起,一来有伴,二来也可互相照顾,有什么不好?反正你又不回娘家,还在乎爹给你什么罪名!”
  “爹若听见你这样说,恐怕要吐血!好啦,去等你的情郎吧,我要煮饭了!”
  “说不定仇大哥赶来吃晚饭,大姐记得多下点米!”韩如玉又笑嘻嘻地跑去村口等候了。

×      ×      ×

  陆无涯索性盘膝运功,反正一时跑不了,趁机练功有利伤患恢复。他腿脚旧伤刚好,小腿后肚又添一新伤,但最影响行动的是后腰的伤,伤口虽不大却有寸余深,若再深一点,便要伤及内腑了。他内息运行了九个大周天,方慢慢散功,精神已完全恢复,奈何要伤口合拢,却非三五日可成。
  过了一阵,陆无涯跑到一旁小便,将尿装在瓦罐里,然后喝之。赖彪失声道:“咱们还有水!”
  “到没尿拉的时候才喝水。”陆无涯接过水囊,喝了一口含在嘴里漱口,然后再咽下。对他来说这根本不算得什么,当年在山里接受“绝地求生”训练的时候,环境更加恶劣,连瓦罐也没有,还是让他生存下来,否则早已被“淘汰”了。
  赖彪问道:“主人,咱们这样苦候,有什么作用?”
  “过几天,他们见咱没有动静,一定以为这地窖还有秘道,通往别处,即使他们不放弃,也必会松懈,这便是咱们的机会!”
  赖彪点点头,又问:“如此要多少天?”
  陆无涯沉吟道:“他们根本想不到,你身上不但有大饼,还有酒和水,因此三四天便足够了!所以咱们的食物和食水,要准备分四天补充!”
  赖彪总算明白,叹息道:“原来要当个江湖人也不容易!”
  陆无涯道:“我教你一些简单的练气功夫,对你的身体绝对有用,也可以保存体力。”赖彪虽然没有学武的天份,但自小受人欺侮,吃过许多苦头,故对学武十分热衷,闻言欣喜答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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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陆无涯已走了九天,还没见踪影,这次连韩胜珠都有点担心,却不敢在妹妹面前有所表露;韩如玉早已没了笑容,整天坐立不安,不断跑去村口等候,但每次都失望而归。
  吃晚饭时,韩胜珠道:“妹子,如果明天他再不回来,后天你便回家去吧,这次你出来已二十天了,再不回家,爹娘都要担心!”
  韩如玉道:“大姐,你说仇大哥是否遇险?”
  韩胜珠道:“这可难说,也许他遇到多年未见的朋友或师兄弟,路上有了耽搁。”
  “怎会耽搁这许多天?”
  “也可能他又发现仇人的踪迹,因他与朋友一道,仇大哥一时无机会下手,只好一直跟踪下去……因此短期内可能不会来姐这里了!”韩胜珠自己心里也七上八落,却不得不安慰她:“你也知道他把报仇看得比自己的性命还重。”
  韩如玉放下箸,摇头道:“不,仇大哥一定是遇险了,否则他答应我几天内就回来,不会……何况他还骑了我的马走的,错非如此,他也该把马还给小妹呀!”
  韩胜珠看了她一眼,道:“即使是遇险,那最多也是受点轻伤而已,我看他不是短命相……”
  韩如玉忽然提高声音道:“如果是轻伤,他一定会赶来,仇大哥不是轻易食言的人!”
  韩胜珠见她如此,又心痛又好笑,温声道:“妹子快吃吧,不管他有没有受伤,如今咱都帮不上他。”
  “小妹吃不下了,我去等他。”韩如玉言毕跑了出去。
  韩胜珠叫道:“你怕他不懂得进来么?傻姑娘!”望着她的背影,不禁摇头叹息,多了几分忧虑,不知事态会如何发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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