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巧遇旧侪
2025-09-29  作者:西门丁  来源:西门丁作品集  点击:

  陆无涯暗吃一惊,却见飞刀向另一方射去,落在躺在地上的“农夫”的颈侧,赤如火若无其事地道:“你我如果要合作,此人决不可留!”
  陆无涯趁他说话分神,手臂一抬,先封住其右手麻穴,道:“你先处理一下腰上的伤口!”
  赤如火道:“你封住我的穴道,我如何处理?”陆无涯索性再封住其左臂及左腿的穴道,然后才撕下布条,先为自己的小腿及大腿的伤口上了药,再用布条扎紧,最后方替赤如火处理伤口。
  赤如火道:“如今可以走了吧?不知那些马匹是否仍在,没有马匹代步可不好走哇。”
  陆无涯道:“稍等一下。”他不慌不忙地捡起袖箭,又安装了一筒,再去捡拾地上的飞刀。
  赤如火叹息地:“老三,当真佩服你办事仔细,难怪你有今天!”
  陆无涯轻啍一声:“想要活命当然要谨慎。”刚才在甘蔗园里跑过不少地方,飞刀亦在几个地方使用过,因此他渐行渐远。
  赤如火看不到他,不知为何心头忽然泛上一阵不安,忍不住叫道:“喂,快回来,少两把又有多大影响……”话音未落,忽然发出一道惨叫。
  陆无涯大吃一惊,立即钻进甘蔗林内,一对眼睛四处扫射,问道:“赤老大,发生什么事?”
  赤如火断断续续的声音传来:“有人……暗算……小心……”
  陆无涯心头一沉,心想莫非乌鸦来了?后背登时冒出冷汗,自己腿脚均已受伤,此刻若遇上乌鸦,必然九死一生。他一直站着,一动不敢动,运功凝神静听四周动静,除了风吹叶动声外,未闻有异声,但他还是不敢妄动。
  过了好一阵,四周静悄悄的,只有风吹叶动声,未觉有异,陆无涯心头反而更加沉重,这说明对方沉得住气,更难对付。
  陆无涯定下神来,细数一下,由始至终自己只杀了五个人,一个被自己的袖箭射伤,还有一个,从未出现过,杀赤如火的是不是这个人?
  想至此,陆无涯立即在蔗林内搜索起来,不久果然见到,那受箭伤的“商贾”正艰辛地在地上爬动。他上前封住其麻穴,冷冷地道:“你已无抵抗之力,杀你有违我意,放走你,更多人会死,只好废掉你的武功!”言毕上前,按断其琵琶骨,那“商贾”眼光竟无悲愤之色,但满脸的悲哀,看得陆无涯心头一阵难过。
  找到赤如火,只见他后背中了一枝长箭,入肉极深,几乎透体而出,难怪他连话也没丢下一句,便气绝了。找遍蔗林内,果然还少了一个杀手!
  时间一点点流逝,一切依旧,看来那厮是在等陆无涯出林时才下手。陆无涯自怀内摸出几个压扁了的包子,慢慢啃着。他心中不期然揣摸起来:如果我是那人,会守在何处?他心里又会如何猜测我,会采取什么策略?
  他自然无法得悉对方内心所思,只好为自己下一步之行动打算。自己是由芜湖走向大江的,表明自己要过江,对方的注意力,必定放在此一方向。反其意而行之,那才是上策,因为可出其意料。芜湖城在左手方,陆无涯决定由左边出蔗林。
  主意一定,他立即出林,可是刚走了几步,便猛地停住了,一顿之下,急步重新入林。
  这一招只可瞒过寻常杀手,但此刻伏有暗处者,必是蝙蝠杀手,有关自己之特点,乌鸦及赤如火必曾向其剖析,则自己之打算,说不定就在其计算中。
  心念电闪,忽然心头一动,忖道:“果如此,则刚才自己之行动定落在其眼中,如今自己再退回蔗林,必已打乱其思路,说不定患得患失之下,彼已向右首奔去……”想到此,他决定再冒险,当下再度由左方出林。
  这次他行动极快,三四十丈外有一条小村庄,自己脚腿均受伤,不宜走远路,是故他的目标便是那条小村。他一拐一拐地,拼命向前跑,这三四十丈路途,对他此时之情况来说,犹如三十里路远!生死胜败,全在此举,只要在对方由江边返回之前入村,便已成功了一半。
  艰辛的路程终于完成,陆无涯不敢去拍门借宿,他走到一座以砖土结合,建成的高大房子前,卯足力跃起。落足虽然稍重,幸好屋内的人都在熟睡中,未被惊醒,陆无涯立即在屋顶躺了下来,直至此刻,他方稍敢喘息。
  黎明前特别黑暗,只要对方没有看到自己入村,他估计对方便不会发现自己的位置,再凝神听了一阵,未觉有异,乃放心睡觉。

×      ×      ×

  当冬日和煦的阳光照在陆无涯的身上时,他才醒来。醒来之后,便听到屋内的人声,大概农夫一般起得较早,如今已在吃早饭了。
  陆无涯仍不敢动,因为假如对方是名有经验的杀手,一定会料到自己既然不走江边,必然只能躲在左边,除非自己已远走高飞,否则将会匿在此村。
  时间在难耐中慢慢流逝,陆无涯伸手入怀,怀内还有两个压扁的包子,可是没有水,他不敢掏出来吃。两个包子可以挨一天,但经过激斗,又失了不少血,喉咙干得直冒烟。他望着天上的太阳,正缓缓地移向中天,未敢轻举妄动,只能坚忍。
  太阳终于挂在头顶上,下面孩子的叫闹声已听不到了,下田的农夫亦纷纷回家,身旁的烟卣炊烟也慢慢转淡了,陆无涯决定冒险下屋取水,否则不被找到,也会渴死。他悄悄自屋后溜落地上,不敢向村人讨水喝,而是去找寻水井。
  皇天不负有心人,转过两三幢土房子,终于在一片空地中,让他发现有一口水井,井旁尚有一只木水桶。他四顾无人,连忙跑过去。就在他手掌即将抓到水桶时,忽然听到一个轻微的脚步声!如果来的是村民,脚步不可能这般轻,那么来者之身份便大可怀疑了!
  陆无涯反应极快,此时若要再跃上屋顶必被发现,因此他毫不犹疑地爬进井内。双腿撑住井壁,左手手指插进石缝里,右手抓住一把飞刀,蓄势以待。
  脚步声慢慢移近,他一颗心提至口腔,闭住呼吸,望有奇迹出现。这一阵子,像有三天三夜长般,终于脚步声又逐渐远去,陆无涯这才暗中嘘了一口气,却不敢爬出去。去而复返这一招,常能收奇效,他也经常使用,自不会犯这种幼稚的错误。
  过了两盏茶工夫,陆无涯不向上爬,反而向下慢慢攀落,终于到水面,他弯下腰,将嘴巴贴在水上贪婪地吸着水,也不知喝了多少,只觉双脚已逐渐麻痹,然后直起腰来,大口大口地喘着气,歇了一阵,才鼓起余勇,慢慢爬上去。
  到了井口边缘,他又凝神听了一阵,未觉有异,才将头探出井口外,向四周张望了一下,不见有人,这才跳了出去。他坐在井沿,掏出包子大口大口地咽着,两个包子下去,肚子虽然仍未饱,但已恢复了几分气力,他这才重回那座砖土房的屋顶。
  躺在屋顶上,陆无涯颇有再世为人之感,他放松四肢,运功调息,过了好一阵方缓过气来。刚才双腿用力,伤口迸裂,他解下布条,重新换上药,歇了一阵,下面又传来孩子的笑闹声,陆无涯抬头四顾,未发现有扎眼的人,这才略为放心。
  他一直不敢掉以轻心,不断注视四周,幸好未见有扎眼的人出现,到天黑齐后,他下轻轻跃下去,向一幢瓦屋走去。

×      ×      ×

  三天之后,陆无涯腿上伤口已合拢,才离开那条小村。马儿也不知是跑掉,还是被人牵走,他只能安步当车。
  他打算先回铜陵,边养伤边练武,待过几月后再去找乌鸦报仇。又怕乌鸦派人在码头附近埋伏,是故只能取道南行,拟到下一站才过江。中午到了一个小集,陆无涯便拐了进去,准备吃了饭再走。
  出来之前,他已刮掉胡子,再加上易容药,使自己看来像个行商。集上有几家菜馆,陆无涯挑了一家最大的,小二眼利见他是个商人,殷勤招呼,带他到角落一张座头坐下。陆无涯随便点了三个菜、一个汤,抬头一望,发现一对熟悉的眸子,正瞪着自己,他心头一跳,连忙转头呼小二先送一壶酒来。
  邻座对面而坐的是个“游历学子”,易容手法虽然不错,但却骗不了陆无涯,尤其是那对眼睛,这是任何易容高手都无法改变的,就凭这对眼睛,陆无涯便知道他的身份,但此刻自己伤未愈,他不想随便惹来麻烦,是以只装作不认识。
  未几,那酸丁忽然轻轻吟哦起来:“岁岁金河复玉关,朝朝马策与刀环。三春白雪归青冢,万里黄河绕黑山。”
  酸丁吟毕双眼紧紧盯着陆无涯,嘴里又吟道:“君家何处住?妾住在横塘。停船暂借问,或恐是同乡。”
  第一首诗是他自表身份,第二首诗是表示他希望陆无涯亦能表露身份,若是“同乡”便要过去共聚,这是第三代蝙蝠之间的“暗号”,陆无涯自然知道,亦知道对方已认出自己的身份;同时对方之身份亦正如自己所料,因为诗中有个黑字,正是“黑蝙蝠”黑七郎之“身份诗”。
  当下他略清一清喉咙,亦吟道:“绿蚁新醅酒,红泥小火炉。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这同样是“绿蝙蝠”的“身份诗”。
  酸丁哈哈一笑,道:“想不到在这荒郊小集,尚能遇到知音人,小弟不揣冒昧,向兄台请教一下诗文。”说着把杯碟搬了过去。
  陆无涯道:“海内存知己,天涯若比邻。请坐请坐。”随即低声问道:“七弟,你怎会在此处?”
  黑七郎不答反问:“三哥,听说你已经得了自由,为何还到处乱晃?”
  陆无涯亦反问:“你认为我应该躲在哪里才对?”
  黑七郎讪讪一笑:“听说三哥娶了九妹,可是真的?”陆脸色一黯,轻轻点头。黑七郎不悦地道:“既然是真的,你为何独自跑出来,把九妹丢在家里?”
  陆无涯心头一跳,双眼如电,问:“你是从何处听到这消息的?”
  黑七郎脸色微微一变,悻悻然地道:“难道消息是假的……嗯,是前阵子见到老大,他告诉我的。”
  “消息没有错!”陆无涯沉声道:“难道他没有告诉你,九妹已被乌鸦以独门毒针射杀死了?”
  黑七郎脸色遽变,失声道:“这可是真的?”
  “轻声点!”陆无涯白了他一眼,冷声道:“难道这种事,愚兄也会拿来跟你开玩笑!”
  黑七郎双眼泛起一阵水气,他低下头道:“早料到乌鸦最终不会放过咱们……”
  陆无涯恨恨地道:“他杀的何止是九妹?就愚兄所知,还有八妹、二哥和五哥!第三代蝙蝠已所剩无几。”
  黑七郎对此似乎不太感兴趣,问道:“九妹死时,你在她身边?你确认她是被乌鸦以毒针射杀的?”
  “愚兄就在她身旁,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死在……死在我怀内。”陆无涯这刹那又悲又恨,悲声道:“虽然我没有亲眼看见,毒针是乌鸦射的,但却肯定是他干的!因为那针上的毒跟他射二哥的一样!”
  黑七郎激动地抓住陆无涯的手臂,高声道:“难道你没有想办法救九妹?你不是一向最有办法的么?枉九妹自小就视你为偶像!”他声音骤然提高,惹得食客都转头望过来。
  陆无涯心头奇怪:“七弟平日可不是容易冲动的人……”恰小二端菜上来,便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低声道:“吃菜。”
  黑七郎斟了两杯酒,道:“三哥成亲小弟未能赴喜宴,今日借此薄酒祝贺你……”贺词他实在说不出来。
  陆无涯默默喝了酒,又挟起菜来,心念不绝;黑七郎亦似心情欠佳,同样只喝着闷酒。过了半晌,陆无涯问道:“你的生意全部完成了否?”黑七郎略过一会儿才轻轻点头。陆无涯又问:“解药已到手了?”
  黑七郎摇摇头,低头道:“刚完成生意,还未找他……反正限期在正月初七,不急……”
  “恭喜了,不过仍得小心,八妹是服了假解药,提早……”陆无涯说到这里,双眼已红湿了,人谓一夜夫妻百日恩,何况他俩渡过最甜蜜的七天,那是只羡鸳鸯不羡仙的日子、是让人销魂蚀骨、刻骨铭心的日子,恐怕这辈子他都难以忘怀,每次想起她,他都心如刀割,难以自己。
  黑七郎抬起头来,用诧异的目光望着他,半晌才嗫嚅地问道:“八妹也嫁给你了?”
  陆无涯默默地点点头,黑七郎又抓住他的手,沉声地问道:“你到底爱九妹,还是爱八妹?”
  陆无涯愕然地道:“这跟你有何关系?我爱九妹,也爱八妹!娶八妹时,她根本不在乎我先娶了九妹!”
  “天下的便宜都让你占光了,你却不懂珍惜,竟然让她俩都死在你眼前!”
  陆无涯虽然压低声音,却有点似发怒的狮子。“老七,你说话最好注意点!是我害死她俩的么?我只会比你更难过!”
  黑七郎轻轻吸了一口气,平复了一下心情,低声道:“对不起,三哥,小弟这些天心情紧张,所以……如果有什么得罪的,还请三哥原谅。”
  陆无涯微微一怔,讶然问道:“不是已经完成了任务么?为何心情会紧张?”
  黑七郎冷啍一声:“三哥,你这是饱汉不知饥汉饿!八妹、九妹还有二哥的耗讯,小弟亦有所闻,生意虽都做成了,但解药能否到手,却未可测,怎能不紧张?”
  此点陆无涯倒是深有同感,不由点头表示理解。黑七郎问道:“三哥,你是用什么办法令他乖乖将解药给你的?”
  陆无涯道:“我的办法,用在你身上未必有效;何况每个办法,对高明者来说,可一不可再……再说情况已变,旧计岂能再奏效?”
  黑七郎脸色一变,颤声道:“老三,枉咱们都将你当作偶像,想不到你居然这般自私!”他胸膛起伏不定,显然是极力抑制着心中的怒火。
  陆无涯叹了一口气,道:“理由我已经说过了,不想再重复,你是聪明人,冷静之后自能了解,而且这其中尚牵涉到,另一个人的安全,希望七弟体谅。吃饭吧。”
  两人默默地吃着饭,显然都想着心事,无人愿意作声。小二又端菜上来,看他俩的模样,甚感奇怪,问道:“客官,还要酒吗?”
  黑七郎脱口道:“要,再来三壸!”
  “不,先来一壶。”陆无涯看了他一眼,低声道:“此时此刻,最是重要,千万不可喝醉,除非你不珍惜自己的生命。”
  黑七郎望着他问道:“这是什么意思?”
  陆无涯再压低声音:“提防他派人来暗杀你,听说第四代蝙蝠已出山了。”
  黑七郎把杯中剩酒全干了,打着酒呃道:“大丈夫生有何欢,死有何惧?”陆无涯立即闭嘴,觉得他这次跟以前不同,但到底有什么不同,又说不出来。
  酒送上来了,黑七郎连尽三杯,问道:“三哥,你怎会在此?”
  陆无涯道:“八妹死了,愚兄像没有躯体的灵魂般,随风到处飘荡。”
  黑七郎道:“刚才三哥进来时,小弟发觉三哥走路好像有点不方便,受伤了?”
  陆无涯心头一沉,道:“不小心被狗咬了一口。”
  黑七郎哈哈大笑:“三哥你会被狗咬?真是天下奇闻!”
  “你醉了,心情不好,喝酒特别容易醉。”陆无涯不想再跟他瞎缠,免得暴露身份,惹来麻烦,挥手叫道:“小二哥会账!”
  黑七郎急道:“什么?小弟还未吃饱哩!小二哥,再送一只烧鸡来!”
  陆无涯抛下一块银子,道:“你未饱,我已饱了,后会有期。”推席而起。
  黑七郎一把抓住他,道:“老三,你这太不够意思了吧?丢了银子就想走?小弟缺钱么?”
  “老七,放手!你想作甚?”
  “咱们已年多未见过面,难道跟小弟多聚一阵,也嫌麻烦?”
  陆无涯道:“可以,不过不许你再喝酒!”悻悻然坐下。
  忽然一个少女,自邻座像燕子般飞过来,喜孜孜地问道:“你可是仇大哥么?”陆无涯目光一及,又惊又诧,眼前这位美丽动人的姑娘,赫然是韩师道的小女儿韩如玉!一时间竟不知如何应对。
  韩如玉笑靥如花地道:“虽然你易了容,但你的眼睛、你的声音都改变不了,小妹留意你好一阵,相信不会认错!”
  陆无涯苦笑一声:“韩姑娘你怎会在这里?令姐可好?”
  “你一走一年多,姐姐可挂着你呢,小妹正想去看她及外甥,仇大哥相请不如偶遇,你跟小妹一起去探望她吧!姐姐见到你,一定很高兴。”
  黑七郎问道:“三哥,这位是谁?”
  “她是韩大侠的千金。”陆无涯干咳一声,涩声道:“这是我七弟,叫七宝,姓洪。”
  韩如玉讶然问道:“仇大哥不是说你是孤儿么?”
  “是呀,当年家师一共收养了好些个孤儿,可惜其他的都已死了,只剩下咱们两个。”陆无涯没奈何只好继续骗下去。
  黑七郎顺着说下去。“对呀,咱们兄弟也很久未见面了。三哥,那位韩大侠呀?”
  陆无涯沉声道:“便是‘一剑震长江’韩师道韩大侠!”黑七郎轻啊了一声。
  韩如玉道:“快走吧,否则到姐姐家天便黑了!”
  黑七郎道:“不错不错,一起去吧。”
  韩如玉道:“你是仇大哥的兄弟,姐姐一定欢迎你!”
  黑七郎笑嘻嘻地道:“这实是在下的荣幸!”陆无涯瞪了他一眼,没奈何地呼小二会账。

×      ×      ×

  韩如玉要去探望姐姐,到了小集,少不免要买些食物,陆无涯及黑七郎跟在后面,像跟班般替她拿东西。黑七郎看了她背影一眼,低声问道:“三哥,你怎会认识她?”
  “有一次受伤,为她及其姐所救。”陆无涯看了她背影一眼,低声道:“记住,我告诉她俩我叫仇养吾,师父已死,是位隐世高人,不许咱们泄露其姓名,我有杀父之仇未报……”
  韩如玉叫道:“仇大哥,帮小妹拿点东西!”
  陆无涯上前接过一笼鸡、一篮鸡蛋。黑七郎望着他的背影,不无妒恨地低声怨道:“想不到他艳福无边,天下间的美女都让他占光了!难怪少爷找不到老婆!”
  韩如玉买了一大堆东西,喜孜孜地道:“够姐姐母子吃一个月了。”黑七郎乘机上前,替她接下手上的腊肉、猪肉等物。韩如玉扬扬双手道:“谢谢洪七哥,那就再去买两条鱼。”黑七郎见她如画的花容,洋溢着纯真活泼的神情,一时竟看痴了,直到陆无涯推了他一下后背,方报以赧然一笑。

×      ×      ×

  韩如玉买来的东西,全挂在马背上,因为陆无涯无马,镇上又没马卖,只好步行。韩如玉这才发觉陆无涯腿上有伤,走路不方便,连忙下马道:“仇大哥,你腿上有伤,骑小妹的马吧。”
  陆无涯哪里肯坐上去?韩如玉道:“如此小妹便陪你走吧。”
  黑七郎忙道:“姑娘还是骑马吧,让三哥骑我的吧。”言毕跃下马来,将缰绳交给陆无涯。
  陆无涯谢了一声,翻身上马,韩如玉与他并辔而行,低声问道:“你为什么去如黄鹤?一年多都没有消息?”
  陆无涯长叹一声:“一言难尽,这一年来东奔西跑,到处找寻仇踪……”
  “找到了否?要否请我爹爹替你放出消息,集众人之力,相信很快便会有你仇家的消息。”
  “不用啦,多谢姑娘美意……此事还是由我自己来办吧,不必替我担心,只要让我找到他,相信可以完成我的心愿!”陆无涯忽然觉得她比一年前成熟多了,一年前她跟自己说话还很腼腆,如今态度自然多了,因此忍不住问道:“姑娘最近都在家里?”
  韩如玉脸露喜色地道:“不,小妹跟爹爹及三哥三嫂去了一趟湘江,难怪你喜欢到处跑,到外面比窝在家里好多了!”
  陆无涯心头一动,暗道一声难怪,随即装作若无其事地问道:“可是因‘白头翁’周寒山被杀之事而去的吧?”
  “咦,大哥也知道此事?”
  “此事江湖上闹得沸沸腾腾,在江湖上跑过几天的,都有个耳闻,有何奇怪?”
  “可是‘南江寨’和‘北江寨’都不承认与他们有关,爹爹又没有确实的证据,也奈何不了他们。”韩如玉侧头问道:“依大哥之见,应是谁下手的?”
  陆无涯心头一跳,讪然一笑道:“我自己的事都还未解决,根本无心思理别人的事,何况对周老英雄的情况又不熟悉,怎敢胡乱猜测?”
  “说得也是,此事还是让爹爹及三哥去烦恼吧。”韩如玉笑靥如花,娇声问道:“大哥准备在姐姐那里住多久?”他还未答,她已又道:“起码得等你医好腿伤再走,你身上有伤,万一碰到仇家怎办?”
  陆无涯暗叹一声,道:“好吧……你又准备住几天?”
  “没定……等你伤好了之后再走……”
  陆无涯目光一快瞥,见她粉脸酡红,娇艳欲滴,心头一跳,忖道:“看她的神情,好像对我有意思……嗯,这可麻烦,此时就算是天上的仙女,我也敬谢不敏……”倏地又想起紫玉花及白若冰来,不由自主地叹了一口气。
  韩如玉一怔,讶然问道:“大哥何事突然叹息,是小妹不懂说话,勾起你的伤心事?”
  陆无涯忙道:“不是,不是……与你无关……”为掩饰窘态,他下意识地挟动马腹,马儿倏地标前;韩如玉忙拍马追前。
  黑七郎在后面见他俩喁喁细语,状甚亲热,双眼似欲喷出火来,暗道:“你已抢了我的九妹,又得到八妹,还想再来一个,啍,天下间岂有这等便宜的事!”抬头见他俩去远了,急忙呼道:“喂,你们不等我啦?”

×      ×      ×

  韩胜珠见到他们一来三个人,又喜又诧。韩如玉连忙解释:“大姐,小妹在沙集吃饭,巧遇仇大哥,便把他拉来了,这是仇大哥的师弟。”
  黑七郎含笑道:“韩女侠好,在下洪七宝,你唤我小七或小宝都行。”
  陆无涯道:“珠姐,小弟跟舍师弟亦已许久不见了,中午在沙集的一家菜馆巧遇,不想令妹也在那里吃饭……世事真巧……光明听话么?珠姐你也好吧?”
  说到儿子,韩胜珠便眉开眼笑地道:“他已懂得叫人啦,也会走路啦,如今午睡该醒了吧?进去看看他!”他拉着陆无涯的手,快步走进房内,叫道:“明儿,看看谁来了?”
  床上一个壮小子,刚刚睡醒,瞪着一对大眼睛望着陆无涯,半晌摇摇头。陆无涯笑道:“上次离开时,他才多大?他怎认得!”
  “他是舅舅,快叫舅舅。”
  胖小子刚叫了一声舅舅,见到韩如珠连忙爬起来,连声叫姨姨,喜得韩如玉一把将他抱了起来,在他脸上亲了几口,嘴上却道:“大哥你看,你再不来,明儿根本不认你了!”
  陆无涯苦笑道:“是,是,以后多点来……”
  韩胜珠道:“妹子,你还不倒水请客人喝?愚姐要去准备晚饭了!”
  黑七郎道:“大姐,我帮你。”
  韩胜珠忙道:“你是客人,又是第一次到寒舍,哪有让你动手之理?妹子,你陪七哥聊天,仇弟你来帮愚姐吧。”陆无涯连忙跑出去,黑七郎暗喜妙计得逞,便凑到韩如珠身旁,假意逗向光明玩。
  韩如玉在烧水,陆无涯边宰鸡边问:“珠姐还好么?”
  “有点闷,幸好有光明儿伴我……你怎会带他来此?”
  陆无涯自然知道她口中的他是指何人,乃道:“令妹不知人心险恶,见他是我的师弟,便把他也拉来了。”
  “我也猜是不懂事的妹子干的。”韩胜珠问道:“他人如何?也有大仇未报?”
  “下山之后小弟还是第一次见到他,江湖犹如一个大染缸……不过他以前表现可不错,师兄弟之间最有人缘了。”一顿,陆无涯忍不住道:“珠姐若担心的,不如搬个地方吧,反正小弟身上还有点钱……”
  “胡说,姐姐怎能老花你的钱?听你这样说,姐也不担心了,更不用搬家,搬家可十分麻烦,嗯,水开了,把鸡丢下来吧。”
  晚饭十分丰盛,韩胜珠做了六个菜一个汤,还端出一瓶酒来,道:“喝光可就没有了。”
  黑七郎道:“好香好吃,珠姐手艺真好!”
  韩胜珠道:“你不嫌弃的,就多吃点吧,最好全部扫清,反正有人在,不够就上集再买。”
  这顿饭吃得很热闹,可是因为有黑七郎在,说的全是些不着边际的话。一宿无话,次日早饭后,黑七郎道:“我上集去买点东西,你们喜欢吃什么?”
  韩如玉道:“买两条鱼吧,明儿喜欢吃鱼。”黑七郎道了一声好,便翻身上马去了。
  韩如玉见蹄声去远,忍不住问道:“大哥,你昨天在饭馆好似跟他争执什么事?小妹怕你们闹起来,才急急跑过去……”
  陆无涯心头一沉,干咳一声,清一清喉咙才道:“我有位师妹一直暗恋我,我却一点也不知道,去年我巧遇她,可惜我仇家杀不了我,却暗中对她射了一根毒针……她临死时求我跟她成亲……”
  韩如玉啊地叫了一声,道:“她这时候应该是赶紧去求医才对,怎会急着……”
  陆无涯悲声道:“屡医无效……那时候,我便答应她今生的最后一个要求,否则我将终生难安……可惜她刚喝下合卺酒,便、便香消玉殒了……”说至此,他双眼已蕴满泪水。
  韩胜珠道:“如果姐是你的话,也会答应她,因为她是因你而死的!”陆无涯不想向她解释,白若冰根本不是因自己而死的。
  韩如玉讶然道:“她又不是被你害死的,你七师弟为何会怪你?”
  “我也不知道他为何会这么激动……可能他是暗恋师妹……但我之前一点都不知道,他怪我没有尽力挽救她的生命……有些细节我不想跟他多说,免得更引起他的不快。”
  韩胜珠到底年纪较大,较通人情世故,点头道:“可能是如此,这就难怪。”
  韩如玉道:“大哥你真可怜,难怪你要亲手报仇。”
  陆无涯乘机道:“不错,当时我发誓,若不能亲手杀死他,今生便终生不娶!”韩胜珠想起去年他说过有关的话,不由理解地点点头。
  韩如玉道:“大哥你有决心,相信一定能如愿报却大仇。”
  韩胜珠问道:“那事是发生在你受伤之前,还是之后?”
  “之前。”陆无涯道:“事后我循迹找到仇人,想不到他居然有帮手在附近,因此功败垂成,后来的事你们都知道了……今年他大概躲了起来,尚未能找到他,不过这半年来,我遇到一个奇人,使我武功大有进步,如今我相信自己的武功已在仇人之上。”
  韩胜珠对乃妹道:“七宝回来之后,这件事,你一个字都不能提!”韩如玉唯唯诺诺。
  陆无涯道:“小弟进内换药了。”
  韩如玉问道:“大哥,你为何会受伤?”
  陆无涯只好继续骗她俩:“路上因为救人,受了轻伤。”

相关热词搜索: 蝙蝠·乌鸦·鹰

下一章:第二十七章 生死一线

上一章:第二十五章 蔗林血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