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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死里逃生结姻缘
2024-07-29  作者:西门丁  来源:西门丁作品集  点击:

  冼剑明目送他出去,心中无限之感慨,若说自己运蹇,可是几番遇险,却又有贵人相救,得以保住生命,若说命好,又屡次遭受无妄之灾!
  小舟又摇晃起来,似在行驶,冼剑明的思想亦随之扬帆,越想越远,不过他们那个门派深具神秘色彩,因为他师兄弟都暗中替官府做事,故此对师门的一切及自身的事,都不许对外透露,他的往事,也只有少数人知道。
  竹篷为盖,但两旁仍各开了一个小窗,窗外逐渐由暗而亮,再过一会儿,河上已有人声和橹声。未几,小舟又停了下来,靠在岸边,老汉捧着一只大碗进来,道:“小哥,船上没有什么好东西,不过这稀饭是用两条鲜鱼熬的,甚是清甜,你必会喜欢,来来,待老汉喂你!”
  冼剑明连忙挣扎着,欲坐起来,可是四肢却使不出一丝力来,老汉见状伸手轻轻将他按住,道:“你肩上伤重,不要胡乱使力,老汉喂你,不要起来!”
  “老伯救命之恩,小弟没齿难忘,这赠饭之恩……唉,他日必有报答!”
  那老头亦呵呵笑了起来,道:“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老汉自己积阴德,与你何关,你谢我什么?”他一口一口地喂冼剑明。
  稀饭熬得糜烂,根本不用嘴嚼,但汁液流过喉头时,果然十分甜美。老汉将那一碗稀饭全喂与冼剑明吃,然后再出去划船摇橹。
  老汉三顿均喂他,而且每一次都得花小半个时辰,故而停船的时间颇长,入夜之后小舟仍然继续前进。冼剑明形同废人,只好将一切交给命运之神,索性睡大觉。,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又闻老汉的声音:“小哥,到了,你且在船上等等,待老汉上岸拿块木板抬你回家去!”冼剑明睁开双眼,原来天已亮了。
  冼剑明由窗口望出去,只见蓝天青山,周围静悄悄的,不知处身何地。过了两顿饭工夫,方见老汉带着一位妙龄少女上船。
  少女与冼剑明打了个照面,彼此都紧紧瞪着对方,希望能找出对方的秘密。冼剑明一眼便看出这少女有一身武功,而且双眼透出智慧之光,绝非一位简单的人物。而在那位少女心目中,冼剑明亦非寻常之人。
  老汉呵呵笑道:“老汉夫妇毕生无所出,只收了这位义女,小名阿瓶。嗯,老汉姓曹,小哥你”
  “晚辈冼剑明!”
  阿瓶走了过来,略为检视了冼剑明的伤势,道:“你肩骨是被重兵器击碎的,须小心料理,约莫须三四个月方可完全复原!”
  冼剑明道:“在下得令义父救得一命,已感激不尽,待气力稍为恢复,便当离开,不敢麻烦姑娘!”
  阿瓶冷哼一声:“随你,不过本姑娘忠告你一声,千万不可找庸医,否则这条左臂今生便报废了!”她见冼剑明脸上有不豫之色,又冷笑道:“你以为我在恫吓你?哼,骨头裂成五六块,只要有一块驳得不好,莫说左臂要报废,日后打风下雨也够你生受的!”
  曹老头忙道:“小哥,我这义女样样皆精,尤其是这续骨的医术,更是了不得,村内的人都称她是『活菩萨』哩!你就留下来吧,老汉家里虽穷,多你一个人也无所谓!”
  冼剑明眼波一及,见阿瓶一对清澈的眸子也正瞪着自己,忽然脱口道:“如此便请姑娘替在下续骨了,大恩大德不敢或忘!”
  阿瓶小鼻又飘出一声冷哼。“迂腐!老套!干爹,先将他搬上床板,小心不要移动他的肩膊!”
  “是是,这个义父晓得!”曹老头小心翼翼,托起冼剑明的上身,阿瓶则搬脚,虽然曹老头已十分小心,但亦不可能不触痛伤口,那种骨头剌在肌肉上的痛楚,实非笔墨能以形喻,只见冼剑明满头大汗,脸色转青,却紧咬嘴唇,不哼一声。
  阿瓶见状脸色稍霁,似乎颇为欣赏他这份气慨,当下两人一前一后,扛起床板上岸。
  岸上是条小小的村庄,阿瓶一进村,不但村童跟了一大堆,村内的男女都恭敬地与她打招呼,看来他们对这位“活菩萨”十分虔诚。
  曹老头的家在村后靠山坡处,一栋土屋,筑了一道矮墙,花木透墙而出,甚是雅致,冼剑明看了,只觉痛楚大减,心想能在此疗伤,也是种福气。
  家里还有个老妇,料是曹老头的老伴,正在灶前烧水,见人回来了,出来看了几眼又退回去,土屋实际上是两栋,却毗连着,一新一旧,中间有门相通。旧的那边有厅堂,一间灶房一间寝室,甚为简单。新的那一边厅里放了几张床铺,料是给病人睡的。冼剑明一进去,便嗅到一股草药味。
  曹老头与阿瓶将冼剑明搬上床,阿瓶便道:“干爹,这人受伤已有几天,又给庸医治过,哈,后来不知怎样又把肩骨撞开了,算他好运气!只是不宜拖延,请干爹替女儿准备一下,须立即治理!”
  “是是,义父这就去,这小子是好运气!”曹老头忙不迭出去了。
  阿瓶坐在床前,寒着脸道:“冼剑明,如今姑娘是大夫,要解开你的上衣……”
  冼剑明道:“这个是理所应该的,在下绝不会怪姑娘,只是……”
  “不要再迂腐了!”阿瓶道:“你忍得住疼痛么?忍不住便出声,我会让你歇一歇!最快也得花一炷香的工夫!”
  “姑娘但请施为,在下忍得住痛!”
  俄顷,曹老头捧了一盆清水进来,帮阿瓶将冼剑明的上衣解下来,单解衣已痛得冼剑明又出了一身大汗,接着是洗伤口。弄好了这一切,阿瓶取出几柄锋利的小刀,轻轻剖开肩部的肌肉,再洒下止血散,药散洒下一会儿,便让血冲开,如此三四回,方将血止住。
  这才算是开始,接着阿瓶用小刀替他将碎了的骨,挑回原位,未几血水又再淌出,这方是活受罪,冼剑明汗出如浆,一张脸比雪还白,却不哼一声。
  曹老头看得心痛,沙着声道:“小哥,你再忍一忍,就行了!”
  “不要……紧!”声音说出口,连冼剑明也吃了一惊,干涩沙哑连他自己也不相信那是人声!
  “别说话!”阿瓶的声音亦十分难听,她手上微一用力,似乎不悦,道:“庸医害人,断口已生了新的骨质,须磨去一点,忍着!”她用刀尖慢慢刮,冼剑明哇地叫了一声,晕死过去。
  曹老头吃惊地问:“女儿,他晕了过去,这如何是好?”
  阿瓶举袖拭去汗珠,道:“这反倒便宜了他,少受点活罪!”她边说边继续工作。
  曹老头叹息道:“也真难为了他,像这般的男儿,老汉也是头一遭遇到!”

×      ×      ×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冼剑明方有了点知觉,他慢慢睁开双眼,眼前有一团人影,呻吟似的道:“水……水!”
  只听曹老头道:“老汉喂你,请小哥张开嘴巴!”他用小羹喂冼剑明喝水,那半碗水足足喂了顿饭工夫才喝干。“老汉义女说你不要说话,起码得躺十天八天,才可下来!”
  “请替……晚辈……谢谢她……也多谢老丈的……照料!”这句话似乎费了冼剑明全身气力般,只觉得身上一切都不似是自己的。
  曹老头道:“小哥且歇歇,待老汉去拿稀饭与你吃!”他出去之后,冼剑明独自一人,不由想起那位神秘的姑娘:阿瓶来。
  这位姑娘年纪轻轻,医术这般高明,又有一身武功,不知其系出何门,为何这般了得!这时候,又想起师父和师兄来,刹那间,心头一片悲哀,想起了自己在严师面前夸下海口,要查出师兄的死因,并替他报仇,但结果一无所得,反而弄至这个田地,实在无颜回去。
  过了一阵,曹老头再回来喂他吃稀饭,仍是用鲜鱼熬的,清清甜甜,对失血多的病人甚为适合。冼剑明胃口大开,把一大海碗的稀饭,吃得干干净净,此刻四肢才有点感觉。
  “老丈,令义女呢?晚辈还未谢她!”
  曹老头笑道:“她也很累,刚才睡觉去了,明天料会来看你。嘿嘿,不是老汉学那老王卖瓜自赞自夸,我这个义女,在寒舍已不知救了多少人命,不过你这伤也真够瞧的,她替你是驳回肩骨位之后,也累得全身乏力,上下衣裙均为汗水湿透!”
  “她的医术是老丈教的?”
  曹老头哈哈一笑。“老汉那有这个本领?”他似乎不欲多言,长身道:“你睡吧;夜已深了,有话待你伤好之后再说未迟!”
  冼剑明果然亦十分疲累,一忽又沉睡过去,待他醒来,已经日上三竿。他想挣扎下来,但全身乏力,可是又便急,不得不下床。
  就在此刻,只听一声娇叱:“你干什么?姑娘不是吩咐过,你得过十天八天才能下床么?再将断骨弄散,姑娘可不愿枉费气力了。”原来阿瓶不知何时已经来了。
  冼剑明呐呐地道:“多谢姑娘大恩,在下毕生不忘,将来必有所报!”
  阿瓶轻哼一声:“老套!姑娘救人可不是图人报答!这种话你以后最好别说,免惹我生气!”
  “是是……”冼剑明一番好意反遭人抢白,心中甚是难受,却不敢发作。
  阿瓶坐在床缘,替他换药,她玉指纤纤,刮了一些白色的药膏,轻轻涂在肩上只觉一片冰凉,痛楚大减,如春风轻吻百花。
  冼剑明忖道:“这姑娘如花似玉,为何脾气这般坏?当真可惜!”
  阿瓶用柳枝夹住断骨,再用纱布紧紧裹住,道:“还得难受几天,待骨头完全固定了之后,不用柳枝定住时,便不用扎得这般紧了!”
  “是是……”冼剑明不知说些什么。半晌才道:“姑娘医术之高,实在出人意料,想华陀再世,亦不过如此耳!”
  阿瓶嫣然一笑,道:“胡说,你又不认识华陀,怎知姑娘可与他相提并论!”
  她这一笑,如鲜花怒放,满室生辉。
  冼剑明看得一呆,嗫嚅地道:“在下想当然耳……未知姑娘的师父是那一位高人?”
  料不到阿瓶脸上笑意全消,重罩寒霜,不悦地道:“姑娘既不问你受伤经过,亦不问你师承,你反来问我,是何道理!”她盈盈站了起来,寒声问道:“你是不是要下床便溺?”
  冼剑明一张脸登时涨红,忙道:“不不是!”
  “哼,大丈夫连这个也不敢承认,还指望能办大事?你且等等!”言毕走了出去。
  俄顷,曹老头又进来,在床下取出溺器,服伺冼剑明小解。“小哥,以后只须开口,千万别下床!我义女不喜欢说话,你以后还是少与她胡扯!”
  冼剑明心中道:“她岂是不喜说话,简直是怪人!”
  曹老头走后又回来,再喂他吃稀饭。如此过了两天,阿瓶每天都来替他换药,除了有关伤口的进展之外,什么也不说她不说,冼剑明更加不敢说,可是内心对她却更感兴趣,恨不得将她的底细弄个水落石出。
  第三天,曹老头开始喂冼剑明吃干饭,晚上又用药材熬了一只鸡,再来喂冼剑明,使冼剑明十分感动。
  次日,阿瓶再来换[?],忽然寒声问道:“你这几天在干什么?”
  冼剑明愕然道:“在下遵嘱,每天都躺在床上什么事也不敢做!”
  “你没学过内功么?不能下床就不许练内功?哼,瞧不出你是个傻蛋!真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难怪伤势恢复得这般慢!”
  冼剑明道:“姑娘没说,在下不敢练!”
  “我没叫你吃饭,你又吃了?练武的人,一天不练功,等于不吃饭!”
  冼剑明在师门内,向为师父溺爱,并被誉为同门中最出色的一个,几曾吃人这般骂过,可是细思二下,又觉得她的话不无道理,只好硬生生将这口气咽下。结结巴巴地道:“以后在下每天都练几次!”
  阿瓶微微一笑,道:“你经常练功一定也常偷闲!”
  “也不见得,只是近来……咳咳,不谈也罢,姑娘每天要料理多少个病人伤者?”
  “我又没挂牌,只替村人治病,这人数怎作得准?你算是头一个外人了,若不是干爹……”
  “以姑娘这等医术,若不济世,岂不可惜?”
  “哼,我最擅长续骨,断骨的人多数是武人,武林中人岂惹得?花了心血,反要惹来麻烦!”说着阿瓶已扎好纱布又离开了。冼剑明摒除杂念,躺在床上练内功,过了一阵便进入忘我境界。
  自此之后,他每天练三次内功,恢复速度果然大大加快,再过两天,便不用夹柳枝了,少了不少痛楚,只是阿瓶还不让他下床。至第十天,冼剑明一觉醒来,觉得气力恢复了不少,便不管三七二十一,自行下床走出去。

×      ×      ×

  土屋外有个小花园,阳光满地,花草树木更加葱翠。冼剑明轻轻吸了一口气,一阵青草气味沁入肺腑,好不舒服,连日来的翳闷也消失殆尽。
  冼剑明躺了十天,骤见小村风景,颇为兴奋,恨不得欢呼一番。信步在园中漫步,忽闻一阵小鸡的叫声,他循声走过去,见阿瓶蹲在墙角喂鸡,“乖乖快吃,姑姑没工夫跟你们磨菇!”
  冼剑明见她竟与小鸡谈话,甚为惊讶,想不到她平日冷冰冰的,不苟言笑,其实仍未脱孩子气。阿瓶似有所觉,转过身来,粉脸一红,却斥道:“快回去!谁叫你下床?”
  冼剑明讷讷地道:“姑娘,在下今日觉得精神很好,气力也恢复了不少,所以出来走动一下……不知道姑娘在此……咳咳……”
  阿瓶见他一副窘态,脸色稍霁,道:“只许你散步,不许你上肢活动。”
  “这个在下晓得!在下去找老丈,不打扰了!”冼剑明到旧屋那边,取出几锭银子来,递与曹老头。“老丈请收下,这是晚辈的伙食费。”
  曹老头道:“你一个人吃得了多少?怎用得了这许多?”
  “晚辈也许尚要在府上养伤一段日子,老丈不收下,晚辈便告辞了!”
  曹老头见推辞不了,谢了一番收下了,两人闲谈了一阵,冼剑明方知此处是属于衮州地界,靠近一一十里铺。冼剑明本想问他有关阿瓶学艺的事,回心一想,又恐阿瓶知道后不高兴,便打消了主意。
  曹老头的老伴二婆捧上面条来,让他俩一齐吃,自己则与阿瓶到新房子里用膳,曹老头边吃边问:“冼小哥,你为何会跌落河中?”
  “小可乘船,不料对面有船来,两船相撞,结果被弹出窗外,跌落在河中!”
  正说着话,有个村人背着个小童上门求医,曹老头连忙带他们到那边去。冼剑明吃了早点,信步到山坡那里散步。走了半个时辰,已觉疲累,只好回去休息。阿瓶治理了那个村童的伤势,又替冼剑明换药。不知为何两人都不说一句话,气氛有点沉闷。
  阿瓶扎好纱布,道:“你那条链子枪,我替你收起来,等下拿给你!”
  “多谢姑娘费心。”冼剑明问道:“姑娘,凭你之经验看,在下尚须多久方可复原?”
  “所谓复原,不知是指那一种程度?”阿瓶道:“若是拿点轻的东西,估计再过半个月便行,若要再动刀动枪,则最低限度须一个半月。”
  “还要这么久?”
  “你有事要办?”阿瓶道:“那么你半个月之后也可以离开了,姑娘开个药方给你,你依时服食,若事事小心,料无大碍!”
  冼剑明叹了一口气,道:“在下此次在家师面前夸下海口,要替敝师兄报仇,谁知什么也未查到便弄至如此田地,实感惭愧!在下恨不得找到杀死家师兄的凶手,可是线索已断,要急也急不来!”
  阿瓶对武林中的纠纷全没兴趣,淡淡地道:“只要义父不赶你,随便你几时离开!嗯,你那条链子枪还是放在姑娘那里比较妥当,半个月之后再给你!”言毕翩翩而去,冼剑明望着她的背影,若有所失。

×      ×      ×

  眨眼间半个月已过去了,冼剑明已不用再敷药,阿瓶只给他喝些生肌增骨的药汤。而冼剑明闲着无事,便帮阿瓶炼药。阿瓶隔几天便去采山草药,回来时便叫冼剑明拿去洗,冼剑明无形中亦认识了不少草药的形状和性质。
  这天阿瓶又采了一萝草药回来,见冼剑明在喂小鸡,忽然忍不住哈哈笑起来。冼剑明愕然长身道:“在下又非头一遭喂小鸡,姑娘为何觉得好笑?”
  谁知阿瓶笑声不止,目光却落在冼剑明身上,冼剑明低头一看,自己也觉得好笑,傻乎乎地跟她笑起来。原来因为天气渐冷,而冼剑明随身行李又放在马车上,旧衣穿到发臭发霉,只好穿曹老头的厚布衣,又因曹老头身材矮小,穿在冼剑明身上,甚为异相。
  阿瓶笑了一阵,放下草药,冼剑明连忙拿去河边濯洗,回来时只见阿瓶在墙后候着,将链子枪向他抛去,道:“接住!”
  冼剑明已有一个月未接触过自己的兵刃,一把抓住,心底便升起一股难言的兴奋。阿瓶又道:“放下草药,活动一下,看看左臂举动会否受影响?不过不能太用力!”
  “是!”冼剑明早想试试,闻言放下竹篮,舞起链子枪来,只见白光闪闪,矫若游龙,灵捷如蛇,起初冼剑明还不敢太用力,到后来已无顾忌,间中左手也会出拳,配合链子枪的攻势。
  阿瓶在旁观看,脸上神色甚为复杂,既不批评,也不喝采。当冼剑明一套枪法使毕,见她抬头望天,若有所思,不由讶然问道:“姑娘,可是在下武艺不值得一顾?”
  阿瓶转身道:“你气力不足,这两天多抽点时间练习吧!”言毕提起竹篮进内去了。只留下摸不着头脑的冼剑明。
  就在此时,曹老头来通知他吃饭,冼剑明收拾心情,吃了饭回厅练了一阵内功,又再练习拳脚,虽说左臂挥动间已无大碍,但他仍不敢发力。估计此际功力,只及受伤之前的七八成而已。冼剑明留在这里,待恢复到十足才离开。
  短暂的江湖生涯,使他深切了解到,武艺高低对一个人之重要性,要替师兄报仇,就更加非练好本领不可。自此之后,他日夕练武。
  这天吃了早饭,他又在墙外练习链子枪,刚使了最后一式,便闻阿瓶道:“好极了,你体力已恢复了八分了!今天陪姑娘走一趟吧!”
  冼剑明问道:“去那里?”
  “去衮州,我要买几味贵重的药材回来入药炼制,你也该买几件衣服!”
  “好极,姑娘说得有理,在下去取钱。”
  阿瓶忽道:“把兵刃带上,以防万一!”冼剑明觉得有点奇怪,却也没多问,取了钱藏上链子枪便出去。只见阿瓶提着一个包袱,道:“随我来!”
  冼剑明随她到河边,跳上曹老头的小舟,问道:“咱们乘舟去?”
  “你憧得撑船么?”
  冼剑明红着脸摇头,道:“姑娘若肯教在下的,在下愿意练习!”
  阿瓶抓起竹篙,往河内一插,那小舟便平稳地射出去,她边撑边将窍门和应该注意的事项告诉冼剑明,然后让冼剑明练习。一回,小舟来至深阔之处,便改用桨划,阿瓶又教他操桨,不过恐他左臂未全恢复,不肯让他操劳过久。
  由小村到衮州,水路须走百多里,比陆路远多了,不过乘船也有个好处,便是遇到仇家的机会,大大减少。
  临午到济宁,阿瓶不肯停船,继续前进,这一段水势较急,由她操桨,去势甚快,然未几要逆水北上,便较吃力了。
  阿瓶的布包内都是干粮,两人在船上歇息吃干粮时,冼剑明忍不住问道:“姑娘似乎练过武?”
  “你根本早已看出来了,何必多问?”
  “是……姑娘的……医术是跟谁学的,如此神乎其技,武林并不多见!”
  阿瓶口风甚紧,只淡淡地道:“武林中,藏龙卧虎之士极多,你认识多少个?”
  冼剑明碰了个软钉子,只好换个话题:“姑娘父母都不在世?”阿瓶摇摇头,冼剑明叹息道:“在下也是个孤儿,自小被家师抚养成人,家师共有四个徒弟在下排行第三,咱们四师兄弟,自小便一齐生活,情逾手足!”
  阿瓶目光一亮,问道:“你是个孤儿?”
  冼剑明点点头,道:“姑娘比在下还好,起码还有义父义娘,姑娘自小便跟曹老大?”
  阿瓶似乎察觉到不宜多言,道:“时候不早啦,开船吧!”说着走去解船缆。冼剑明操桨,小舟继续北行。
  “姑娘,今天咱们能赶得到衰州么?”
  “来不及了,大概须下半夜方能到,明早再上岸吧!姑娘有句话要先声明,你若有仇家在衮州,不管你要作何处理,却不可将人引上舟来!姑娘虽学过武,只志在强身健体,不是武林中人!”
  冼剑明忙道:“这个在下晓得!姑娘放心,在下尚未踏进衰州半步,不会有仇家!”
  “过几天,你身子好了之后,便可以离开了,却不许你将姑娘的事泄漏半句话!”阿瓶脸罩寒霜地道:“你须先发个誓来!”
  冼剑明一怔,深觉阿瓶充满了神秘,而且身上似乎隐藏了不少秘密,当下道:“以姑娘兰心慧质,加上有着手回春之能,正该多为伤病者解除痛苦,为何不阿瓶厉声道:“不准多问,你不咒誓的,如今便跳下河去!”
  河水滔滔,小舟在河中航行,她又明知冼剑明是旱鸭子,这岂非强人所难?冼剑明觉得自尊心大损,脸色亦是一变,沉声道:“姑娘,在下虽然受你大恩,却不愿受你指使,假如你认为非要在下跳下河去的,为了还你义父一条命,姑娘赐的一条胳臂,在下当可跳下去!”
  阿瓶脸色微微一变,语气稍软,道:“家家有本难念的经……每个人都有其秘密,有时一句话,也会造成人家极大的灾难!世事难测,好人做坏事,好意变成歹意的事,屡有发生我不想为义父带来一点丁惊吓!”
  冼剑明脸色稍露,问道:“姑娘有仇人?在下得你大恩,愿协助你报仇!”
  阿瓶嘴角一撇道:“你自己的仇都还未报,还敢揽事上身?多谢你的好意,咒你可以不发,随你主意,你喜欢到处替我吹嘘,也只好由你,免得人家说我迫死人!”
  她这几句话说得委屈,冼剑明反而不忍心,忙道:“在下答应你不对任何人提及姑娘!”
  “你出身名门正派,姑娘相信你!”
  “你知道在下的师门?”
  阿瓶转头望着河水,低声道:“看一个人的行为已知道其出身,虽不中亦不远。”
  冼剑明道:“姑娘悬壶济世,不取村民分毫,尚风亮节,世所罕见,令师料亦是侠义中翘楚!”
  阿瓶哈哈一笑,反问:“何谓正?何谓邪?”
  冼剑明刚一怔,正要考虑措词,阿瓶又道:“你如今的责任是用力操桨,否则明天还到不了衮州!”
  冼剑明觉得此姝脾气甚难捉摸:心头十分纳闷,又不欲得罪她,只好专心操桨,天色黑了之后,阿瓶来接替他,两人一直不说一句话。到了下半夜,果然到达衮州城,阿瓶将船系在岸边木柱上,道:“歇息一下吧,天亮之后才上岸!”
  小舟甚小,又是孤男寡女,两人均盘膝运功调息,可是冼剑明却难于进入忘我境界。他心中有个疑问:为何阿瓶要自己陪她进城?而又态度忽冷忽热?他百思不得其解,只好认定她是要借在路上相处的机会,告诫自己不可泄漏她的秘密。
  阿瓶身上到底藏了什么秘密?为何肯人知道?她一身武功,为何骨蛰居乡曲?
  这些谜团难以解开,却引起他更大的好奇心,他不断地胡思乱想,耳畔忽闻阿瓶道,“你在想些什么?小心走火入魔!”
  冼剑明吃了一惊,更加佩服她的聪明,当下只好极力收拾心思,专心运功,真气在体内只走了三个大周天,天色已亮了。
  阿瓶休息过后,心情似乎甚好,微笑道:“吃了几顿干粮,咱们先上馆子,不过你可得先买一套衣服换换!”
  冼剑明连声应是。
  两人上了岸,冼剑明先找了家成衣店,买了一套紧身衣裤,再买了一套文士服,就在店内更换,他穿了文士服,看来更加儒雅潇洒,与阿瓶走在一起,如同璧人。
  阿瓶心情似乎颇为愉快,见一座大酒楼,道:“咱们先进去好好吃一顿,然后再去买药!”
  冼剑明见那酒楼十分豪华,窘道:“在下身上的银票在上次落河时,已被河水泡烂了,如今身上只剩下一点碎银……”
  阿瓶嫣然一笑,道:“就不许姑娘请你吃一顿?”他见冼剑明面露尴尬之色,不悦地道:“你们名门正派的人都是如此迂腐,分明看不起女人!”
  冼剑明红着脸道:“如此在下只好厚颜了!”
  阿瓶冷哼一声:“女人请你吃饭,便很委屈你么?当日你袒露上身又肯让我治伤?简直莫明其妙!”说着首先拾级而上,冼剑明只好跟在她背后上去。
  此刻天色尚早,楼上空座不少,阿瓶挑了一个角落坐下,道:“你喜欢吃什么尽管叫!”
  店小二过来招呼,冼剑明只唤了两个小菜,谁知阿瓶一口气又加了五六个,冼剑明忙道:“咱们两个人怎吃得下这许多菜?”
  “每一样都试试,谁叫你吃光?”
  小二笑道:“这位小娘子说得是,小店的菜是全州最出名的了,不试试你还不知道什么才叫做好菜呢!”
  阿瓶道:“那你就替我多加几个你们认为最好的小菜吧!吃了满意,少不了你的赏钱!”
  小二见来了大客,连忙阿谀地道:“客官,你娶了这样一位知情识趣的娘子,真是三生有幸!”
  冼剑明知他误会大窘,忙道:“不是,咱们只……”
  阿瓶含笑道:“什么不是,别啰苏了!小二哥,咱们只要好的,快去预备!”小二去后,她又翻了他一眼,充满顽皮神态。
  冼剑明不敢望她,移眼至梯口,忽觉膝上被人撞了一下,低头一望,却是一锭黄金,约莫有五两重,他抬头一望,见阿瓶似笑非笑地望着自己,更加语不成句:“姑娘你……我……这个……”
  “你拿去,等下会帐,难道又要让他赞你三生有幸?”
  冼剑明脸色更红,伸手接过,心头却生了异样之感,偷眼一望,阿瓶也正望着自己,秋波隐含情意,他心头一荡,脱口道:“多谢姑娘……这就当我向你借的吧!”
  “迂腐!”阿瓶白了他一眼。“不管如何这一顿都由姑娘请!”
  冼剑明刚收好银子,转头望向梯口,目光一及,心头登时悬起,暗道怎地这般巧,在此遇到此魔头,原来“秃顶鹰王”谌卓汉由梯口走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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