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毒瘴发作幸遇援手
2022-10-06  作者:萧逸  来源:萧逸作品集  点击:

  巴壶天这时身软如棉,全然失去了自主,他只觉得少女一双玉手托持得很紧,深恐他由马背上滑落下去似的……
  要以他平日个性,他是万万不会这么作的。
  此刻,他伟岸的身子,看来只是虚有其表,整个身子全然倚在了对方的怀里。
  红衣少女端的是救人心切,丝毫也没有顾忌到其他方面,巴壶天睁开双目,所能看见的,只是她雪白如酥的粉颈,和她略沾汗渍红润欲滴的一张玉脸。
  随着坐骑的起伏,他只感觉到这姑娘玉体如酥,和隐隐散发的盈盈体香。
  只可惜,他此刻已经没有领略这份情致的雅兴,否则真足以陶醉了。
  跑了一程,那姑娘忽然勒住了马缰,低下脸来,道:“喂,你看看该怎么走?”
  巴壶天张目挣扎着坐直了,才指了一下,又瘫了下来,他看着这个好心的姑娘,微微的苦笑了一下。
  “唉……”红衣少女无可奈何的叹息了一声,道:“你觉得怎么样?”
  巴壶天张开嘴,只道了声:“不……”以下的话竟说不成声。
  红衣少女香眉颦了一下,伸出手在他额上摸了一下,吃惊道:“了不得——烧得这么厉害!”
  她左右看了一眼,低声道:“你是不是还住在马辰子那个老头家里?”
  巴壶天点点头,道:“是……”
  红衣少女打量了一下道:“我知道……”
  遂即策马,一迳的跑了下去。
  巴壶天此刻心里自然明白是怎么回事,他记得马辰子的告诫,知道身上所潜伏的毒瘴,必是由于方才的功力施展,而触发扩散,自忖着这条命难以保存,一时万念俱灰。
  在起伏颠簸的路途里,他的眼睛细细的注视着马上的这个姑娘,她那种急人之急的表情,深深的感动了他……
  闭上了眸子,他愧疚的自语道:“如果我这条命,侥幸不死,必然是得力此女所救,那么,这位姑娘也是我生平第一大恩人了……
  他昔日是何等一个自负骄傲的人,从不愿沾人点水之情,想不到一入川黔,先有马辰子,后有这位姑娘,这两位所加诸在自己身上的恩情,真不知将如何的给以回报?
  一念未完,那奔驰的坐骑,突然长嘶一声,停了下来。
  巴壶天张开了眸子,仿佛看见了马家的那扇红门,他已经有些失去意识恍惚的感觉。
  红衣少女抱着他飘身而下,她虽然抱持着一个人,落地的身法,依然是那么轻巧,只此一点,就足以证明,这位姑娘诚然是一个不可多见,身怀奇技的武林女子。
  她抱着巴壶天,慌张的来到了门前,一抬脚,“砰!”的一声踢开了大门。
  却见马云洁正由前听跑出来,乍见此情,顿时就呆住了。
  红衣少女焦急的道:“马辰子在家不?”
  马云洁突然会过意来,大喊道:“爹……”
  她一面嚷着,一面扑到红衣少女跟前,看着巴壶天,道:“这……这不是大哥么?他怎么啦?”
  红衣少女斜看了她一眼,冷冷的道:“进去再说!”一迳的直入堂屋。
  马云洁跟着进来,两个人招呼着,把巴壶天平放置在竹制的长榻之上。
  马云洁自与巴壶天相处以来,日子虽不算长,可是一颗芳心,实在早已系在了他身上,此刻目睹及此,一时间热泪盈眶,禁不住泫然泪下。
  红衣少女偏过了头,看着她,说道:“你怎么啦?”
  马云洁强作苦笑道:“没……什么?”
  红衣少女一刹时脸上起了一种微妙的感触,含着轻轻的冷笑,她哼了一声道:“既然这么关心他,怎么还不去找你爹来?”
  马云洁张皇道:“哦……是!”
  说罢转身向内跑去,红衣少女一心救人,目视着床上的巴壶天,说道:“我虽不懂医术,可是救人要紧,先要封住你三十六处穴道!你忍得住痛疼么?”
  巴壶天微微点了一下头,那姑娘也就不客气,只见她双手翻动,一阵疾拍,在巴壶天全身阵阵疾颤里,他全身三十六处大穴,又吃这美丽的姑娘,以本身的凌然真气,全然封锁住了。
  这种功力猝然加诸于人,受功人痛苦是必然的。只是在止压气机攻心来说,显然是一种良好的措施。
  看着巴壶天流汗的脸,她轻轻一叹道:“我的能力只可如此,往下就得看马辰子的了。”
  话声方住,门帘揭处,马云洁已同着马辰子,匆匆步入,后者吃惊的走过来,低头察看着巴壶天的情形,脸有愁容。
  红衣少女点一点头,道:“这位就是马老先生么?”
  马辰子道:“我就是,姑娘你是……”
  红衣少女苦笑道:“我无意间遇见这个人,他好像有什么隐疾,你看要紧么?”
  马辰子察看了一下巴壶天的舌根,又翻了一下他的眼皮,冷笑道:“他必然是不听我的告诫,和人家动了手了。”
  红衣少女点点头道:“不错……不过也不能怪他,是对方先出手的。”
  “他又杀人了?”
  红衣少女点点头,马辰子呆了一下,长叹一声道:“这样我也莫能为力了。”
  他身边的马云洁却低声泣道:“爹,无论如何,你要救他一命。”
  马辰子苦笑摇头道:“我实在也没有办法,即使能够,我也不愿救他。”
  红衣少女冷冷的道:“为什么?”
  马辰子冷笑道:“这个人杀性太重,救活他有什么用!只能为人世多添一个煞星!”
  红衣少女鼻中哼了一声,不以为然的道:“这话要是外人说,并非没有这道理,只是你身为医者,这么说就太不应该了。”
  马辰子怔了一下,道:“我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马云洁闻言,不禁低泣了起来。
  红衣少女咬了一下嘴唇道:“看在你女儿的份上,你就救救他吧!”
  马辰子苦笑道:“这位姑娘,你哪里知道,这人身上所中,乃是千年桃花毒瘴,如非他本人功力深湛,只怕年前也就死了,他能够活到今天,已是不易。”
  红衣少女芳心一惊,说道:“这么说,无药可治了?”
  马辰子叹息一声,道:“有是有……说了也等于白说,只怨他命该如此。”
  一旁的马云洁擦了一下脸上的泪痕,道:“要三百年以上,成形的野人参才有用。”
  听到此,那红衣少女不禁莞尔的笑了。
  马辰子叹道:“这株野参,我父女本已到手,却不意为人巧计驱走。”
  红衣少女点点头道:“那人可是姓白,叫白日风?”
  马辰子一怔,道:“姑娘如何得知?”
  红衣少女道:“我怎么不知道?你们等着,我去去就来。”
  说完从窗而出,须臾返回,她手上已多了一个木盒,含笑步近,道:“就是这个么?”
  马辰子双手接过,大喜过望,道:“不错,咦!怎么会在姑娘你的手里?”
  红衣少女冷笑道:“救人要紧,你赶快与他服用吧!”
  马云洁一时破涕为笑,用着感激的目光看着她呐呐道:“姐姐你真好……谢谢你!”
  红衣少女微微一笑道:“你谢我干什么?我又不是救你。”
  马云洁脸上红了一下,垂下头来。
  马辰子道:“快去拿一个碗来!”马云洁答应了一声,急忙转回房去。
  红衣少女瞧着她背影,脸上有一种说不出的表情,她笑了一下,向马辰子道:“你女儿长得好漂亮呀!”
  马辰子道:“姑娘过奖!”他一个劲儿的注意着手里的这一根人参。
  放下了人参,他走向竹榻,慢慢的把巴壶天扶坐起来,后者通体奇热,昏昏沉睡不醒。
  红衣少女蛾眉微颦,问道:“他要……要不要紧?”
  马辰子用两根小指头,紧紧插入巴壶天双耳之内,一面连连的摇动着,一面道:“姑娘放心,有了这根人参,他这条命是保住了。”
  说时一双小指猝然拔出,像是开了两个小瓶塞一般的响了一声,巴壶天闭着双目,忽然张了开来,只见他转了几转,又不自禁的闭上了。
  红衣少女道:“我已暂时为他闭上了全身穴道,想必还不致毒气攻心。”
  马辰子一只手把着巴壶天的脉,闻言频频点头,说道:“姑娘这么做,就对了,由他脉息上判来,毒气大概还没有攻心,他这条命,实在是姑娘你所赐。”
  红衣少女道:“我也是无心救他,你这么说,我倒觉得不好意思了。”
  马辰子偏过头,打量着红衣少女道:“姑娘既擅真气闭穴手法,必精于武功,失敬,失敬!”
  红衣少女略略点一点头,说道:“我练过几年功夫……”
  说时,马云洁手中捧着一套应用的工具,连同着一个小小的青瓷盖碗来到了近侧。
  马辰子遂取出那根满涂金漆的全参,请红衣少女拿在手中,马云洁用手中的青瓷小碗在下接着,马辰子这才用一把小刀,在参尾部位,削开一孔,然后取出一根小麦管,浅浅插入。
  立时,就由那小麦管内淌出了一串白色浓汁,顿时满室奇香。
  马辰子点头叹息道:“巴壶天真是造化不浅,得能享受此等琼浆玉液,老夫采参十数年来,这么名贵的大参,还是第一次见过。”
  说时,青瓷小碗之内已集存了半碗浓汁。
  马辰子用首乌削了一个小楔子,拔下麦管,把首乌楔子自破孔处插进去,然后再抹以金漆,看起来就像原先一样完整,只是参面金漆,已起了一片皱纹。
  红衣少女放下了手上的人参,道:“这只人参还有用没有?”
  马辰子点一点头,道:“当然有用,像这样的碗,还能接一碗,就是它本身的参肉,于人也是大补。”
  说罢就由马云洁扶坐起巴壶天,马辰子双手拿着小碗,向红衣少女道:“麻烦姑娘暂时撬开他的牙关。”
  红衣少女玉手一伸,只听得“克!”的一声,巴壶天下颏自行脱落,她轻轻用手托着,马辰子遂把一碗参汁徐徐注入。
  然后,阖好了下颏,慢慢的让他平躺而下。
  马辰子轻轻叹息一声,道:“有了这碗参液,再渗以老夫的驱毒神丹,不出一个月,他必能复元如初。”
  红衣少女点一点头,说道:“这样,我也就放心了……”
  她无意之中,说出了一句真心话,言者无心,听者有意。
  尤其是马云洁一双澄波如媚的眼睛,立时微妙的注视过来。
  红衣少女似乎也发觉到了,她转过身来,慢慢的走向窗前,外面的风好像停了,夕阳一片,穿插在扶疏的花叶之间,院子里满是散落的残枝败叶,自有一番劫后萧条之感。
  她似乎有很多的感触,眉目间显现出一种淡淡的忧郁,慢慢的转过身子来,才发现到马氏父女四只眼睛注视着她。
  她好像有点不大好意思……她踱到床边,低头看了看巴壶天,微微一笑道:“他好多了!”
  果然,不过是一瞬间的工夫,巴壶天紧紧皱着的双眉,已然开朗,同时脸上的晕红之色,也平静了下来。
  红衣少女试着用手摸摸他的手,已不再那么灼人了。
  马辰子点头道:“这时不碍事了,累了姑娘半天,请坐下来歇歇吧!”
  马云洁道:“对了,我去给姐姐倒杯茶去。”
  “不用了!”红衣少女微微一笑,注视着马云洁道:“还忘了问你的名字……”
  马云洁道:“我叫马云洁,姐姐呢?”
  红衣少女道:“我……”想了想,摇头一笑道:“还是不说的好!”
  马云洁道:“为什么……”
  红衣少女明媚眸子,一直看着她,笑笑道:“姑娘十几了?”
  “我二十啦……”马云洁有点害羞。
  红衣少女点点头道:“我比你大一岁,二十一岁啦……”
  一旁的马辰子道:“姑娘请坐,老夫还有些话想要请教!”
  红衣少女摇摇头道:“不啦,我走了!”
  马氏父女当时一怔,只见她略似有情的,向着榻上的巴壶天看了一眼,难以启齿道:“他……唉!我走了!”
  门帘子一揭,她已经步出门外。
  马云洁呆了一下,忽然一想起来,连忙追出去道:“姐姐留步,姐姐……”
  一声嘹亮的马嘶声,那个姑娘已翻身上了马背,用手重重的在马股上打了一掌,那匹大黑马泼剌剌的冲了出去,顺着这条黄土道,一迳的飞驰了下去。
  马云洁大声招呼道:“姐姐……姐姐……”
  看来似乎是追不上了,只见她身上那袭美丽的红衣裳,在夕阳下飘闪着,那么快的闪动一下,遂即消逝无踪。
  马云洁像失落了什么似的……
  虽然对方所表现的并不很友善,可是不知怎么,自己对于她,竟是那么的好感,从第一眼开始,就对她这个人喜欢。
  “真是个奇怪的人,她总该留下一句话呀!”
  马云洁心里这么想着,怏怏的转过身来,却看见老父倚门而立。
  马辰子似乎也想不通,他只叹息着道:“这位姑娘身手不凡,必是侠女一流。”
  可是他却实在想不起这个姑娘是谁。
  父女二人默默无言的转回堂屋,马云洁身子方一坐下,却意外的发现了一件东西。
  那是一条女人用的小汗巾,粉红色的,上面绣着一朵小小的红花,当然是那位姑娘遗落下来的。
  马云洁就把它揣在怀里,却闻得榻上的巴壶天,这时鼻内发出一阵低吟之声,敢情已经醒转过来。
  她慢慢走到了他身边。
  他默默无言的注视着她。
  人面显然已换过了,记忆中尚清晰的那位红衣佳人,现在却变成了马家的千金,所不能改变的,却是同样美丽的两张脸,两双清秀明媚的眸子。
  看到了这种情形,马老头轻轻的叹息了一声,“知女莫若父”,女儿的心,他怎么会不知道?自从巴壶天第一天来到这里,他已经看出女儿喜欢他了,当时的感触也不知是喜是忧。
  老实说,对于巴壶天这个人,他是很器重的,器重他一身绝世的武功,器重他那副英俊伟岸的仪表,如果他能收敛了好杀之心,把女儿托付此人,岂非很理想的事情?只是这个人,是否能如自己所想像的成材可就不知道了。
  年纪老了,就这么一个女儿还没出阁,未免娇宠了一些,也隐隐为着她的终身大事而担忧……
  他悄悄站起来,步出堂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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