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失足成恨
2024-08-02  作者:武陵樵子  来源:武陵樵子作品集  点击:

  滨临太湖,碧水环绕岛屿中,阁楼斗室之中,可以瞥见绝色少女,云鬓不整,星眸潮红,凭窗凝向浩渤烟波远处,玉颊上罩上一层浓厚的悲哀愁思。
  一阵湖风起处,那少女满头青丝飘起蓬阳,只见她轻抬皓腕,整了整掠乱云发,幽幽曼叹一声道:“黄秀莲啊,你怎么落得如此地步?”
  她芳心如麻,思绪纷岐,咬了咬满嘴银牙,狠狠道:“都是钱星琪害了我。”
  她不但不自责凡事任性倔强,反怨责钱星琪不该任她孤独喜悲,遂遭此逆。
  湖水如镜,风起处泛起千层涟漪,宛如此刻她的心情一般,忧思重重。
  她被一种矛盾心绪交杂,恨不得插翅飞去,又想与昨晚蒙面少年晤上一面。
  一个时辰又一个时辰过去,这间斗室只有黄秀莲一人,除了她不时发出凄惋的长叹外,显得无比的静谧。
  她那一对剪水双眸,似是忍受不了这孤寂的负荷,失去了往日的光釆,幽怨、憔悴,在她眸中泛出。
  夕阳沉山,残霞渐隐,暮霭低垂,室内光线昏暗,也懒得燃亮红烛,掩好窗门,和衣躺在榻上。
  耳中只间得窗外和风如吟,湖水轻拍岸壁之声,不禁似睡似醒……
  不知过了多少时候,蓦然,只听得门外起了老妇的声音,道:“少爷回来了么?罗萧等人如何处置?”
  跟着起了一阵清朗笑声道:“他们均远游地府,可免得义母悬心。”
  老妇叹息一声道:“常种恶因,必遭天谴。”
  清朗笑声又起道:“邝大婶,你何时有这悲天悯人之念?”
  黄秀莲惊得坐了起来,暗道:“这个是他么?”不禁小鹿撞胸,怦怦心跳。
  一阵启锁声后,门呀地轻轻推开,红光一闪,缓缓走进一人。
  此刻的黄秀莲惊得面色惨白,目中泛出惊悸之色,心弦无比的紧张。
  只见走进那人,面蒙玄巾,手持一支红烛,映得一室红亮,他走入后,转身停住,微微一笑,露出两列贝齿,洁白迷人。
  黄秀莲见是昨晚所见之人,半惊半喜,惊魂渐定,娇叱道:“你是谁?为何将姑娘囚禁在此?”
  那入又是微微一笑,不置答词,反手将门掩好拴上,又走向桌前放下红烛,欠身坐下徐徐答道:“在下昨晚见姑娘昏倒塔侧,本想立时救醒姑娘问明送回,怎奈在下尚有要事待办
  ,情非得口”将姑娘暂救回寒舍,姑娘,现在可觉得好些了吧!”
  姑娘轻笑一声道:“说什么身有要事待办,还不是急于杀人,清除尸体,哼,瞧不出你,非但辣手狠心,还会巧言令色。”
  那人目光一怔,微笑道:“在下知道姑娘瞧见了,我辈身属侠义道,旨在翦恶除暴,姑娘认为不对么?”说着,将面部玄巾揭开。
  黄秀莲不由星眸一亮,暗赞一声道:“好英俊轩昂。”
  不由心中一荡,轻摇螓首道:“你杀尽天下恶人,姑娘岂可妄置一词,你究竟是谁?”
  那人展齿笑道:“在下娄南湘。”
  黄秀莲星眸陡射惊诧光芒,哦了一声道:“原来娄南湘就是你!”
  娄南湘点点头道:“不错,是我。”
  吟月书生娄南湘威震江南,吴城“通门二八,水道六衢”无不熟之能详,真可说是家喻户晓,妇孺皆知的人物。
  黄秀莲虽在深闰,但由仆妇口中得知娄南湘的奇闻轶事,却不知道娄南湘竟是气宇潇洒,公瑾醇醪的俊美少年。
  尤其是娄南湘永远噙着嘴角的微笑,及甚其吸引的话音,令人有不可抗拒之感。
  她只觉娄南湘与钱星琪相比,宛如云泥之隔,钱星琪文质彬彬,畏羞讷言,怕事怯懦,简直不能引起半点爱意,但娄南湘截然不同,那笑音爽朗,俊秀粗犷,仅此一点,就钱星琪无法比拟于万一。
  她瞧出娄南湘眼中含有浓重的爱意,不禁目眩神迷,心猿意马,取舍难定。
  于是,她陷入沉思中……
  娄南湘性好渔色,姬妾无数,少女心情、愁、怨、思、慕,无不揣知于胸,见状即知黄秀莲陷在心猿意马中,良机不再,时不可失,即离座而起,缓缓走向榻前。
  黄秀莲蓦然一惊,颤声呼道:“你……你……做甚……么?”
  娄南湘微笑不答,一手搭在黄秀莲的香肩上。
  黄秀莲陡感一股热流,利时袭涌全身,面上红晕飞涌,玉手欲推还止,浑身微微战颤着。
  娄南湘迷人的微笑更加浓重了,一把将黄秀莲抱在怀中,另一只手轻轻抚摸着。
  黄秀莲低嗯了声,星眸微闭,娇躯情不自禁地贴在娄南湘怀中更紧了,久郁于胸的处女春心,宛如冰山向阳,洪流澎湃,不可遏止……
  两人竟做下不可告人之事。
  门外起了一声低微的叹息……
  要知男女相爱,发乎礼,上乎矩,勿不可轻易失足,娄南湘这一念之舛,落得个万狼膏吻,名裂丧身,黄秀莲则日受心惊煎熬,投环自尽。
  旭日东升,窗外阳光耀眼,湖风飘送菌菌沁人清香,弥漫这间春情洋溢的阁楼。
  黄秀莲对镜理妆,娄南湘为她整鬓,画眉之乐,莫逾于此。
  忽然,黄秀莲回眸一笑,百媚俱生,漫声说道:“前晚在虎邱塔下,瞧出你武功超绝群伦,我如想学,你肯教么?”
  娄南湘不由一怔,继转微笑道:“姑娘眼力,居然锐利异常,姑娘愿学武功,在下可请一人转授。”
  黄秀莲星眸闪出无比的惊喜,问道:“是谁?”
  娄南湘道:“就是服侍姑娘的黑衣老妇邝大婶。”
  黄秀莲一听黑衣老妇,那付阴森寒冷的面容,立呈眼帘,使人顿生恐怖之情,一噘小嘴,猛摇螓首道:“不要,我一见她即生畏怯。”
  娄南湘不由朗声大笑道:“无须胆怯,她是个面色阴冰,其实心地无比煦善之人,在下自小在她手中抱大,尤其她夫妻两人一身武学渊博精深,非比凡俗,在下一半武功概由他们所授。”
  黄秀莲无言点点头。
  天色近午,娄南湘往窗外瞥了一眼,哦了一声,急急立起道:“在下还须赶往洞庭一趟,一切安排在下自会嘱咐邝大婶转告。”
  话声一落,迅捷无比启门外出。
  黄秀莲不料娄南湘猝然离去,不由一怔,芳心中充满别离伤感,无言的悲哀。
  耳中只听娄南湘与黑衣老妇起了一场争执,声音微弱,分辨不清为了何事,但可听出多半是为了自己。
  争执了很久,但闻娄南湘清朗的语声道:“大婶言之成理,一切均任你安排了。”
  说罢寂然无声,黄秀莲恍惚若有所失,只觉空虚落寞,惆怅难已。
  一盏茶时分过去,突然黑灰老妇推门而入,仍是如昔冷淡神态,面罩浓霜,黄秀莲不禁机伶伶打了一个寒噤。
  只见这黑衣老妇向黄秀莲逼视有顷,目中转现怜悯之色,吐出极其冰冷的声音道:“姑娘可是想习武么?”
  黄秀莲恐惧的感觉,袭涌全身久久不见消失,反自倍增,无言地头点头。
  黑衣老妇点点头道:“姑娘美质衣材,老身敢不殚心竭虑造就,不过姑娘先得应允老身一项条件。”
  黄秀莲疑诧异常,壮着胆问道:“邝大婶有话请讲,敢不唯命是从。”
  黑衣老妇冰冷的面色上,泛出一丝微笑道:“你能听话就好,现在就请随老身回抚署去吧!”
  黄秀莲大惊道:“什么?”惊得玉颜煞白,手足冰冷。
  黑衣老妇目中突射慑人精芒,冷笑道:“娄相公才知道你是抚台掌珠,你失踪之事,已轰动吴中,如今侦骑四出,令尊更忧急成病,你与娄相公可随时见面,何必如此难分难舍,快随老身返家,免兴大狱,老身自有话回复令尊,无虞泄露。”
  黄秀莲含泪应允,两人正待走出时,忽闻门外楼板起了一声落足声,黑衣老妇面色一变,高喝道:“门外是什么人?”
  但闻得传进一声阴恻恻的冷笑,其声阴森凄厉,令人心悸欲飞。
  黑衣老妇双睛闪烁,忖思门外是谁,突然忆起一人,不由面色大变,忽示意黄秀莲走开。
  黄秀莲忙闪在榻前,眸中露出惊惧之色。
  黑衣老妇心神一敛,暗暗气聚双掌,蓄势待击,口中冷笑道:“外面是戚秋明,戚老师驾临么?”
  门外那人突发出尖锐刺耳的大笑,良久笑定,冷冷说道:“不错,是我这阴魂不散的戚秋明来了。”话落,只听得嘭的一声大震,那扇紧闭的房门,登时震得四分五裂,尘埃木屑溅飞如雨。
  黑衣老妇如非闪身得快,定被飞来的木片击伤。
  门户洞开,外面赫然呈现一个鬼气森森之人,猴头尖腮,短黄微髭,三角小眼神光乱闪,面现诡笑。
  黑衣老妇大喝道:“娄南湘虽与你割席断交,往昔待你恩情不薄,今日你来势汹汹,莫非要在这里生事?”
  戚秋明阴阴一笑道:“戚某三年前离此,道不同不相为谋,拂袖断义,这本是武林中司空见惯之事,大不该栽赃诬蔑,害得戚某在江湖中几无容身之地,嘿嘿,娄南湘居然用此毒辣手段,这本陈帐亟待清偿。”
  黑夹老妇冷笑道:“这只怪你平日喜探听别人隐私,事事要胁,甚难怪娄南湘如此对待你。”
  戚秋明目涌杀机,大喝道:“别人不知,戚某难道不知娄南湘为人行事么?心机之毒较戚某犹有过之而不及,做案时斩尽杀绝,鸡犬不留,就是戚某也不层为之。”
  黑衣老妇暗暗心惊,冷冷说道:“你就是为着清偿旧债而来么?”
  戚秋明道:“不仅为此,还要讨取娄南湘新近在王凤彪处得手之一件奇物。”
  黑衣老妇大吃一惊,暗道:“他怎么会知道,莫非王凤彪府中有人逃出么?唉,娄南湘这孩子受了韦家妖妇淫宠,忘了本性,陷溺日深,孽重难偿,老身两口子本当离去,怎奈身受娄家大恩,不忍舍去。”
  目光望了戚某一眼,道:“这个,老婆子毫不知情。”
  戚秋明傲然道:“此等罕世珍事,娄南湘岂能轻易泄漏,你不知情戚某倒也相信。”说话之时,目光频腼靠在榻前的黄秀莲,露出贪婪之色。
  黑衣老妇冷笑道:“可惜娄南湘已远去湘江,你此来徒然枉费心机。”
  戚秋明大笑道:“这个戚某知道,娄南湘三日必回。”
  黑衣老妇不由惊得倒退了一步,问道:“你怎么能知道?”她心中想娄南湘行踪只有寥寥三数人知道,难道自己老伴遭了他的毒手,忖念及此,不由胆战魂飞。
  只听戚秋明冷笑道:“戚某在锦豹子吴奎口中得悉。”
  “吴奎现在何处?”
  “他已去了枉死城。”戚秋明说时,一步迈进门内。
  黑衣老妇大喝道:“你再进一步,就是死路。”突然身形一闪,迳欺而去,右手两指骈指如戟,直向戚秋明“天府”穴点去。
  双方身形距离极近,黑衣老妇出手疾逾流星电奔,戚秋明万不能闪避,堪堪就要点上
  那知戚秋明突然上身一仰,腿下一旋,已自移形换位长身而起,左掌如风向黑衣老妇胁下拍去。
  黑衣老妇一招点空,见戚秋明身形变化诡奇,不禁一怔,蓦然一股阴寒气劲袭来,疾飘身后退五尺。
  这间斗室又小,极难施展手衔,黑衣老妇窜出户外本是极易之事,但知戚秋明是个色中饿鬼,防备黄秀莲为他擭去要胁,只好留在阁楼中。
  戚秋明呵笑道:“你那‘天星’指法虽较两年前精进不少,但戚某亦非当年的戚秋明,乖乖舆我留下,不得妄动,不然莫怪我戚秋明手下无情。”
  说着鬼目转望那花容失色的黄秀莲,阴笑道:“有此绝色美女相陪,可慰我戚某三日寂寥。”
  黑衣老妇突然欺身而进,两手迅捷如风而出,眨眼间,已攻出三掌四指,风声劲啸,诡猛无伦。
  戚秋明冷笑一声,身形疾溜溜的一转,让开袭来指掌,左掌穿胸而出,到得中途,疾变五指伸张,迅如电光石火般望二肩井”穴抓下。
  此招虽然看来平易无奇,其实却内蕴着无数玄奥变化,黑衣老妇眼光已看出这掌式极为谵奇,一连左右闪挪了三四次,才算让开了那宛如附骨之蛆般抓来怪掌。
  黑衣老妇面上神色大变道:“原来你投身在骊山老怪门下,才敢登门欺人,凭你一人尚难制我老婆子死命。”
  戚秋明突然撤招不攻,嘿嘿冷笑不住。
  戚秋明三角小眼一翻,淡淡笑道:“这岛屿之外,湖滨四周,已然埋伏了数十名武林好手,你想逃走难如登天,更不必想有人救你,戚某若想制你死命早就出手了,皆因戚某此来清偿旧帐事小,目的端在王凤彪那宗奇物,你是娄南湘乳母,如不挟制你在此,岂能使娄南湘束手就范?”
  黑衣老妇一听,暗暗焦急,大喝道:“老婆子就不信你功力比我高出多少。”说时,倏然猛翻双掌,尽输平生真力,右掌一招“星斗齐飞”向戚秋明胸坎推出,左掌一式“削鳞截筋”,斜劈戚秋明右腿“血海”重穴。
  一攻之中,两掌齐出,右手展出“天星”掌法,左掌施用“屠龙八式”,两种掌式无一不是武林之内凌厉绝伦的武学。
  攻出之势宛如雷奔电掣,掌到中途,已自潜力逼人。
  戚秋明见攻出招式,暗中大惊,忖道:“两年不见,这老婆子居然功力精深倍增。”
  两掌上下使出,狂飙涌出,掌力一接之下,轰隆一声大震,只见黑衣老妇震得倒退三步,张嘴喷出一口鲜血。
  那戚秋明亦被雄浑掌劲撤出半步,胸头气血逆荡,赶紧行功运气,迫使胸口即分进窜出真气平复,循穴流动。
  这阁楼有如地动山摇,撼晃不止,尘飞如雨,簌簌落下,弥漫如雾。
  黄秀莲惊得昏了过去,倒在榻上,面白如纸。
  两人目露凶光,僵立不动去调匀真气,只见戚秋明冷笑道:“邝老婆子,你自找死,可怨不得戚某心狠手辣。”
  说罢,手掌缓缓抬起,蓄势攻出毒掌。
  蓦然,戚秋明忽感右腿弯“委中”穴一麻,心知不妙,立时封闭右腿弯附近几处大穴,身形急旋,只见门外立着一个神态骛猛,豹首环眼,发鬓斑白的老叟眼光炯炯逼视在自己脸上。
  戚秋明不由心头狂震,目光闪烁。
  老叟冷冷笑道:“戚秋明,你万料不到邝灵溪避过你环湖埋伏的能手来到此地吧!”说此面色一变大喝道:“老婆子,你还不护送姑娘离此,是想等死不成?”
  黑衣老妇已然被戚秋明掌力震伤内腑,经过一番调息后,酸楚消减,忽听邝灵溪一声大喝,如梦方醒,心知戚秋明率来好手众多,听出邝灵溪话中含意,暗示这些高手已渡水在扑来岛上中途,忙腾身一跃,掠在黄秀莲身前,一把抓起,挟在胁下,两足一踹,闪电穿窗而出。
  只听水花击湍声响,便自寂然无声,跟着阁楼喝叱声起。
  刃光连闪,人影横飞,数声惨噑声出,穿荡云空,掠过水波播送开去,那噑叫之声,惨厉卒不忍闻,凄哀、恐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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