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美人离间 险变仇人
2025-09-17  作者:吴道子  来源:吴道子作品集  点击:

  大同,乃北魏的首都。
  北魏时,君主大多信佛,便在大同城外约三十里之武周山建造了无数石窟,让僧侣在窟中潜修!这便是有名的云冈石窟之由来。
  黑风寨亦是在武周山中。
  楚三郞、傅铁心与翠红抵达大同,把马匹及行囊存放客栈后,便在夜间出动。
  三人均穿上黑色夜行衣,带备武器,施展轻功直扑黑风寨。
  黑风寨在绿林道中,可说名气不小,但在楚三郞眼中,却是不值一哂。事实上,在没有遇上傅铁心之前,他连领导武林的神剑堡也敢单身独闯,又怎会把区区黑风寨放在眼里,何况还有一个身手与他差不多的傅铁心一起!
  他把流星刀交给翠红使用,自己,则带着一柄普通钢刀,腰藏数十把柳叶飞刀,毫不遮掩的拉着翠红,与傅铁心大模斯样地闯山。
  刚抵达山腰,他们已遭遇到黑风寨的袭击,数不尽的暗器、弓箭从山道两旁的削壁上不停地向三人身上招呼。
  楚三郞与傅铁心两人身手不凡,这些烂铜破铁又怎能对付他们呢!只见两人双手连连挥动,把射来之暗器及弓箭击下,也不理会施放暗器的喽啰,便掩护着翠红往山上冲。
  如此这般的冲过数关后,楚三郞道:“傅兄,你可发觉有甚么不对吗?”
  傅铁心道:“楚兄,的确有点不妥,通常来说,这些小贼只会派遣数名喽啰在外放哨,绝不会设下如此多关卡的,好像在等候着我们一般,这其中定有古怪。”
  楚三郞道:“对了,小弟也有同感,难道他们早已知道我们来袭?”
  傅铁心道:“但谁通知他们呢?莫非他们一路上设有暗桩?”
  楚三郞道:“纵使有暗桩,也是留意着官兵及白道中人的动态吧了。老实说,我们人数不多,且你我容貌,决非那些暗桩所能认识,怎会知道我们是来对付他们的?”
  傅铁心道:“楚兄言之有理,定有人通风报讯,让他们有所防备。”
  楚三郞道:“跳梁小丑,有所防备又如何?”
  说时三人已抵达黑风寨外,眼前景象却令三人暗吃一惊。只见黑风寨的人早已空群而出,月色下,密麻麻的布满了手持各式兵器的大汉,把三人团团围住。
  其中一个身形魁梧,满脸于思的汉子大喝道:“姓楚的,天堂有路你不走,竟敢跑来黑风寨撒野,本大爷定教你们死无葬身之地!”不消说,这魁梧大汉定是黑风寨寨主赛李逵。
  对待敌人,楚三郞从来不喜欢多说话,只低声向翠红说:“紧随着我!”便揄起钢刀,杀进人群。
  翠红的武功,经楚三郞多日来悉心教导后,与昔日的她可说有天渊之别,所欠的只是实际对敌经验。
  但她恃着手中一柄无坚不摧的宝刀,以及两名绝世高手在身侧,虽面对百多名敌人,也毫无惧色地随着爱郞,扑向人群中。
  李达虽曾听闻不少有关楚三郞及傅铁心之事迹,但却不曾亲身目睹,还道是传闻过份喧染,竟不知死活的身先士卒,冲向楚三郞!
  虽然传言往往会略为夸张,但对手既能有响当当的名号,自然有相当本领。只可惜李达出道以来太顺利及太幸福,不曾遇上真正高手,才把自己的本领估计太高了。
  不自量力的当然要付出代价,而李达所付出的自然是他的生命。
  不过话得说回来,纵然他知道自己远非楚三郞之敌,也难以更改命运。
  他唯一能保命之方法便是趁楚三郞等人还不曾来到之前便偷偷溜掉,这样也许能逃过一死。
  但他敢吗?不战而逃,铁剑门会放过他吧?他当然不敢,因为他恐惧铁剑门门主比世间上任何一个人还要多!
  他虽然不曾见过铁剑门门主的真正面目,但从多年前铁剑门门主收服他时所露出的一手看来,他知道自己即使再练三十年武功,也难以追得上。
  所以,他甘心听从铁剑门差遣,而事实上,他亦满意当上铁剑门铁三之职,当然有那优厚的条件。
  他也知道自己既然选上了黑道,便会有横死的后果。老实说,干他们这伤天害理生涯的又有几人能有善终?
  既然他早知不得善终,为何仍会走这条路?这问题实在难以解释。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的人,世间上这样的人多的是。
  也许他觉得好人难做!也许他觉得没有其他行业比作奸犯科更容易赚钱!也许他觉得做坏人享受多吧!
  当然,他也许认为自己会比别人幸运,可以安享天年!
  不过,当他目睹自己身体竟留在数丈外时,实在不甘心闭上。
  这时刻来得太早了,他还不足四十岁啊!
  他的头颅终于从云中掉下,被混乱的人群残踏着。若有人这时一看他的双目,定会看出里面充满着怨恨与恐慌。
  恨甚么?恨楚三郞赏他一刀?
  慌些甚么?人也死掉了,还有甚么值得害怕的?
  他恨的当然是楚三郞;有谁不怨恨杀死自己的人?
  但是,他怨恨的并不全是楚三郞给他致命一刀,而是怨恨楚三郞那一刀来得太快了!快得不让他有机会忏悔。
  当他目睹楚三郞一刀的来势,已知道自己绝对不能逃避,知道一瞬之后便会向鬼门关报到。
  他立即开始忏悔,悔恨一生中曾做过无数坏事,只可惜他一生中所做过的坏事太多了,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忏悔那些罪行,而楚三郞给予的时间又是那么短促!
  李达这干过那么多伤天害理的事的人也会忏悔?当然会!至于他是否真的痛恨自己过去的所作所为,那便只有天才晓得!
  他忏悔的目的只有一个,便是希望死后能上天堂,不必到地狱受害。
  凡是做过亏心事的人都听过一个传说,便是一个人无论生前曾干过甚么坏事,无论干过多少伤天害理的事,只要他能够在咽下最后一口气之前认真忏悔,上天便会原谅他,准许他死后登天,不必面对阎王的审判。
  所以,不少人面对死亡时,都对自己过去的所作所为来一个检讨,向苍天忏悔,不论他生前是否相信举头三尺有神明这一回事。
  不过,上天真的有神的话,这神会否这般容易相信一个人死前忏悔而不再给予这人应有的惩罚呢?若神真的这样做,他可说宽大了,甚至可说宽大得成为……
  因为这是变相鼓励世人去做坏事!
  楚三郞那一刀,断送了李达忏悔的最后机会,李达怎能不慌张?
  他害怕的是死后要面对的种种刑罚。他知道十八层地狱中的酷刑,自己最低限度要接受十七种,怎不令他人虽死掉,双目仍流露无限惧色?
  李达的无首尸身刚倒下,场中便引起一片混乱!
  “寨主已被楚三杀死,弟兄们,我们一块儿上,把楚三剁碎,替寨主报仇!”人丛中有些人这般嚷着!
  “寨主已死了,黑风寨大势已去,拚命也是白白送死,何苦来哉?我们还是逃吧!”亦有不少人如此大叫!
  擒贼先擒王,这道理永远是对的。
  没有领导人,无论做甚么事,都会产生不同意见。内部不协调,怎能尅敌取胜?
  楚三郞、傅铁心及翠红三人,趁着这个良机在人群中不停地砍杀,不让对手有喘息及平静下来思考的机会。
  这一战,鬼哭神泣,惊天动地。但并不是指战情,而是惨况。
  战情毫不紧张,亦毫不精彩。一面倒的战争,简直不算是战争,只可以称为杀戮,虎入羊群,谁会觉得精彩?这只有惋惜。
  逃的逃,死的死,最后整个黑风寨外,能站着的只有三个人——三个血人。
  面对遍地尸骸,他们心中有何感想?
  楚三郞脸上木无表情,但眼里却流露着不忍。这些人虽然犯过错,但这当中难保有不少是身不由己,被环境所逼而当贼匪的,罪魁祸首只是李达,他实在不该如此大开杀戒。
  傅铁心嘴角仍是挂着他一贯的微笑。他看到的只是胜利。在他心目中,人根本便没有善恶之分,强者生存,这是千万年来不可推翻的道理。
  翠红掩面痛哭着,她根本不曾想到甚么,只是不相信自己竟然杀死那么多人。二十年来,她只杀过鸡,而每次杀鸡后,她都会难过上一阵子,虽然在下次杀鸡时,她会毫不犹豫地拿着刀往鸡颈一抹。
  如今,她竟然杀死那么多人,她,决定今后不再杀人!
  决定是决定,能否做得到却是另一回事!每次宰鸡后,她还不是决定下次不再杀鸡吗?
  难的只是第一次!一旦有了第一次,那么第二次,每三次……定会接踵而来。
  干亏心事的人,不约而同地都会有这种心理,每次都对自己说这是最后一趟,不会再做。但是相隔一段日子后,当诱惑来临时,他便会忘记曾说过的话,甚至许下之诺言、毒誓也会抛诸脑后。
  楚三郞缓缓收刀入鞘,轻搂翠红香肩,柔声道:“我们走吧!”
  他知道在这情况之下,最好的办法便是减少说话,让她自己渐渐适应!
  黑风寨已铲平,跟着便是神剑堡!
  他们约定动手之期在半个月后。
  为免惹起神剑堡怀疑,楚三郞暂时与傅铁心分道扬键,十五天后在太原会合。
  依照傅铁心之一贯作风,每次完全任务后,他都会在附近享受一番。这趟他当然不会例外,以免史向荣生疑。
  何况,山西大同的美女,有着妙不可言绝技,他怎能入宝山空手回?
  楚三郎有美在侧,当然没有机会领略这份享受,他只能和翠红静悄悄地失去踪影。

×      ×      ×

  黑风寨一夜之间被人铲平的消息迅速地散播到江湖每一角落。
  大江南北,最高兴的当然是大同的老百姓,纷纷拿来作为茶余饭后谈话资料,兴高采烈地推测着究竟是白道侠义中人所干的,还是黑吃黑,争取地盘。
  这数天来,傅铁心单独留在大同,事实上也不可说是单独,因为他每晚都有美相陪,享尽温柔。
  这晚,他打算在大同逗留最后一晚,因为他不曾忘记十天之后,还有要事待办。
  既然是最后一晚在这里,当然不能够浪费大好时光。
  晚饭时,他刚盘算着该到那里渡过一晚之际,一个人出现在他身前。
  “傅兄,可把小弟找得苦了!”这人便是胡仲年。
  “怎会呢,这个月来,在下的行踪,可说江湖中无人不知,又怎会难找?”看见胡仲年,傅铁心大好心情登时烟消云散。
  这并不是因为胡仲年此人面目可憎,惹人反感,而是胡仲年提起他和姓韩的华服老者之间的合约——那份杀楚三郞的合约。
  傅铁心实在不愿意向猎鹰楚三郞拔剑,自从遇上楚三郞之后,他知道这廿多年来所犯的最大错误,便是接下这宗主意。
  他不愿向楚三郞拔剑,是因为楚三郞曾救过他一命?可能是吧,但亦可能不是。因为他也曾帮助过楚三郞一次,依照楚三郞日前所说,他们是互不相欠。
  难道傅铁心自知并非楚三郞的对手,恐怕死在他的刀下?很有可能,但傅铁心是个怕死的人吗?
  抑或是傅铁心与楚三郞多日相处,且多次并肩作战,产生了情感?也有可能,但身为一个杀手的傅铁心,那颗心应该如他的名字一般,是铁铸的,怎可能有情?
  答案只有他自己才知。
  只是现在后悔还来得及吗?不,若他能够抛弃声誉,能忍受被人唾骂是个懦夫,是个言而无信的小人的话,那一切便迎刃而解。
  傅铁心可以吗?
  “傅兄,可否借一步说话?”
  “有要事吗?”
  “是的,敝东有话嘱咐在下转告傅兄。”
  “那你先往城外土地庙等傅某吧,傅某稍后便来!”傅铁心最不高兴的便是在享受着美酒佳肴时被人骚扰,天大的事也该留待酒醉饭饱后再谈!
  他不曾留意到酒家里,正有一双父女不时留意着他的动态。
  那个父亲模样的人对女儿低声道:“小翠,稍后妳回房间等我,不可乱跑,我很快便回来!”便吩咐店小二结账离去。
  傅铁心慢条斯理的会过账,踱向城外。
  他的脸上隐约浮现出一种难以描述的笑容,与他一贯的微笑截然不同,难道他真的想到甚么值得高兴的地方?还是仍在回味这数天来的绝妙情景?
  土地庙里,只有胡仲年一个人。
  “胡兄,有甚么话请快点说出来,傅某还须会佳人的。”
  “傅兄,敝东想知道那件事进行得怎么样了。”
  傅铁心耸耸肩,道:“没有进展!你们这么心急干甚么,还有半年时间哩!”
  “傅兄,实不相瞒,敝东有点不耐烦了,希望傅兄能提早,在一个月之内把楚三杀掉!”
  傅铁心脸色一变,道:“你这是甚么意思?傅某早说过一切行动均由傅某作主,你们不得过问及干涉!”
  “请傅兄见谅,敝东也有难言之隐,所以才希望傅兄能帮忙,尽早解决这事。”
  “不可以,傅某定要等候机会,不能仓猝行事,这事万万不能答应。”
  “既然傅兄有难处,那么便请傅兄不可再与楚三走在一起,让敝东另想办法尽早解决楚三郞。”
  “也不可以,傅某喜欢和谁走在一起便和谁,你们怎有资格干涉!”傅铁心大为不悦地道。
  “傅兄,你这也不答应,那也不答应,教在下如何回复敝东!”
  “很简单,傅某再也难以忍受你们的所作所为。傅某行事,一向不喜欢别人干预,这一点傅某已提醒你们多次,而你们仍是不停地噜嗦着,要傅某这样那样的。所以,傅某现在干脆告诉你们,这差事傅某不干了。至于酬劳,一文不还,因为是你们毁约,与傅某无关!”傅铁心大怒。
  “傅兄,话不可以随便说的啊!你应该明白这会引来很大后果!”
  蓦地,长虹一闪,傅铁心长剑已然出鞘,电射胡仲年。
  他这一生人,不但讨厌别人干涉他的行动,更对别人之威胁极为反感,达到无可容忍的地步。因此,他不顾一切后果,拔剑扑杀胡仲年。
  在他心目中,世间上根本便没有公平决斗这一回事。因为他认为决斗双方,只要其中一方武功稍差,便毫无公平可言。
  强弱相斗,这是那门子的公平比武?
  所以他每次出手时,都是在出剑时便出剑,绝不考虑对手是否有兵器在手,更不考虑对手有没有准备。
  胡仲年的武功,和傅铁心相差一大截,在毫无防备之下,那能逃过傅铁心这迅雷不及掩耳的一剑。
  一声惨叫之下,长剑已穿心!
  “妈的,傅某最不喜欢听的便是警告,你是甚么东西?”傅铁心收剑入鞘,便要离去。
  蓦地,他心中一动,回到胡仲年卧尸之处,在他脸上略为摸索后便掀起一张制作精巧的人皮面目。
  微弱夜色之下,胡仲年的真正面目仍可清晰地呈现眼前。
  他竟然便是姬云飞,神剑堡的总管!
  他冷笑一声:“史向荣,原来是你!”他指的当然便是指使他杀楚三的韩姓老者而不是眼前这人。随即见他从怀里掏出一小玉瓶,洒了一些粉末在姬云飞脸上,看也不看便转身离去。
  心事已解决,当然要尽情享乐!
  傅镰心刚离去,庙顶已跃下一人,跑到姬云飞身侧细看,喃喃道:“史向荣的身手怎会这样差,咦,这人那里是史向荣?”竟然是在酒家里不时留意傅铁心的老者。
  他匆匆地伸手进入姬云飞怀中,看看有没有可证明这人身份的东西。他虽然行走江湖多年,但不曾与各门派中人来往,除了个别知名度极高的人,他认识的实在有限,眼前这姬云飞他便陌生得很。
  姬云飞身上当然没有甚么足以证明身份的东西,只有一些银两及一张字条。
  “兹收到白银四万两,此据。”
  签收的人是傅铁心。
  那人把字条塞进怀里,也匆匆离去。
  那人回到客栈后,他的女儿小翠已焦急万分的道:“三爷,没有甚么特别事吧!”
  三爷道:“没有甚么特别,只不过是傅铁心和他的旧雇主一些琐事。翠红,早点休息吧。”
  这父女二人当然便是楚三郞和他的爱婢翠红。
  楚三郞留意傅铁心的行动,暗中留在他的身侧,并不是因为对他起疑心,而是不放心他单独留在大同,恐怕他遇到白道中人的袭击。
  谁知道竟让他无意中发现一项秘密。
  虽然傅铁心适才曾表示合约取消,但楚三郞已对他起了戒心,他更开始思索着傅铁心那骇人剑法之弱点,准备一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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