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回　追巨鹰遭鹰人阻

2021-03-07  作者：卧龙生  来源：卧龙生作品集  点击：

　　上官婉倩一马当先，小叫化、白云峰紧随在后。三人直奔林前停住，仔细观察眼前地势。
　　整座山峰似为密林环抱。除非绕个大弯，别无通路，也就是说，若要前往巨鹰落下的山头，就非穿过密林不可。
　　上官婉倩曾闻，南海奇叟之女萧姹姹，以竹石之阵困住群豪。
　　而她所用布阵之物，不过是些石块竹枝，按九宫八卦排列，造成入阵者幻觉，疑为高山密林所阻而已。
　　眼前高山密林并非幻景，而是实体，对方若就此布阵，三人必为所困。由此看来，王冠中确非危言耸听，虚张声势。
　　事到临头，已不能临阵退却。上官婉倩又是争强好胜之人，只得硬着头皮，首先闯入密林。
　　小叫化、白云峰哪敢怠慢，紧随而入。
　　密林内毫无异状，但见巨树参天，遮蔽日光，使得林内一片昏暗，显出阴森森、死沉沉。
　　尤其震雾弥漫，如同置身云雾之中。
　　上官婉倩暗自心惊，力持镇定，急向身后招呼道：“徐大哥、白兄请紧随着我来！”
　　她仗着艺高胆大，以剑代杖，一路向前拨动开道，小心翼翼前进，真个是步步为营，丝毫不敢大意。
　　入林方数丈，上官婉倩已暗觉不妙，深悔不该意气用事，贸然以身涉险。眼前情势，纵然对方未曾布阵，要从浓雾中穿出密林，已属不易。何况她猛然想到，此刻早届巳时，震雾似不应浓聚有散。
　　由此可见，林中必有蹊跷！
　　白云峰长生白石谷中，对山野自然现象了解颇深，心中不免起疑，轻声道：“上官姑娘，这林中浓雾颇有蹊跷，恐怕……”
　　话犹未了，不知从何处传来王冠中的声音，接道：“可惜你们忠言逆耳，妄图逞强，现在知道已经迟了！哈哈……”
　　言毕一阵狂笑，震人心弦。
　　上官婉倩惊怒交加，娇斥道：“哼！使用这种鬼蜮伎俩，有什么好神气的！”
　　笑声戛然而止，林内静寂下来。
　　上官婉倩仍不知难而退，低声道：“徐大哥，白兄，咱们手牵手，千万不可失散！”
　　小叫化被她不由分说，一把将手紧紧拉住，顿觉心神一震，局促不安起来。幸而浓雾弥漫，看不出他脸上那份窘迫。
　　三人手牵手，继续摸索前进。又走出数丈，烟雾愈来愈浓，已是伸手不见五指，寸步难行。
　　上官婉倩以剑代杖，向前后左右拨动，发觉前有山石阻挡。转向右边试探，亦为山石挡住去路。
　　迫不得已，再向右边试探，果然无路可通。
　　走在最后的白云峰，见上官婉倩突然趑趄不前，诧然问道：“上官姑娘，怎么啦？”
　　上官婉倩沮然道：“前面被山石所阻，挡住了去路。”
　　白云峰更觉惊诧道：“怎么可能！密林之中，哪会有山石阻路？”
　　上官婉倩被他一语提醒，顿有所悟，愤声道：“哼！一定是他们搞的鬼！”
　　小叫化惊道：“鬼？”
　　这一声“鬼”字甫出口，莫非真见了鬼，只见一条黑影，快如电光石火，自他们面前一掠而过。
　　怪事随即发生，黑影所经之处，浓雾顿时消散！
　　片刻之间，整个林内已不见烟雾，使三人看得张目结舌，弄不清是怎么回事。
　　上官婉倩定神一看，前面那有山石阻路，一眨眼，黑影已在十余丈外。
　　虽是惊鸿一瞥，她已看出那是个女子的背影。
　　上官婉倩猛然想到，那女子可能是萧夫人！
　　只因南海竹石迷阵，天下尚无人能破。除非那女子是萧夫人，林内绝不可能突然烟消云散。
　　上官婉倩见机不可失，急道：“咱们快走！”
　　惟恐再被困住，他们别无选择，只有跟着那女子的背影，迅速向前奔去。
　　那女子果然是萧夫人，她不知是未发现他们，还是无暇理会，脚下毫未停留，一阵风地穿出密林。
　　林外山势陡起，抬眼一看，半山腰撑着个巨大帐篷。篷前一排站着七八个“鹰人”，及两名身穿兽皮的壮汉。
　　王冠中、胡矮子正飞奔而来，奔至萧无人面前，身形一收，双双恭然施礼，齐声道：“恭迎夫人！”萧夫人冷声道：“迎我作甚！我又不是来见老鬼的！”
　　王冠中仍然执礼甚恭道：“主人已知夫人将至，特命来迎，盼与夫人一见。”
　　萧夫人诧异道：“哦？他怎么知道我会来，莫非已具未卜先知之能？”
　　王冠中道：“主人在帐内相候，夫人请！”
　　萧夫人怒斥道：“他好大的架子，既要见我，为何不自己下山来！”
　　王冠中讷呐道：“这……”
　　正感为难，突闻胡矮子振奋道：“主人下山来了。”
　　萧夫人向半山腰看去，果见南海奇叟已走出帐篷，身后跟着八名红衣喇嘛，飞步奔上山来。
　　片刻之间，人已来至面前。
　　萧夫人冷冷一哼，劈头就讥道：“哼！你的排场愈来愈大了，大概对中原犹未死心吧！”
　　南海奇叟强自一笑道：“你错了，我若有此心，数月之前，就不会让那些人撤出古墓！”
　　他指的是天下群豪。
　　萧夫人不屑道：“哦？那你又为何来此？”
　　南海奇叟神情沮然道：“我生平最亲近的两个人，姹儿以死殉情，留在古墓内。你又拒回南海，不知去向。使我万念俱灰，决心终老南海，永不再出。但最近风闻，徐元平竟然死而复生……”
　　萧夫人道：“消息传得真快！”
　　南海奇叟道：“我当时尚不敢相信，亲往邙山古墓一探，发现墓外已布竹石阵，关外及苗疆的一批朋友，已被困其中多日……”
　　萧夫人向那八名喇嘛一指，问道：“就是他们？”
　　南海奇叟颔首道：“我把他们救出竹石阵，追询之下。始知他们是受拂花公子利用，结果上了大当。若非我赶去，几乎困死阵中，因而感恩图报，自愿跟随着我。”
　　萧夫人嗤之以鼻道：“有了这批人手，你又可卷土重来了。”
　　南海奇叟摇头道：“不！他们志在拂花公子，以雪受愚之恨，我则是为了姹儿。”
　　萧夫人诧异道：“姹儿在嵩山？”
　　南海奇叟道：“目前姹儿生死下落尚不明，但已有人向我保证，可使我见到姹儿重生！”
　　萧夫人惊喜道：“真的？向你保证的是何人？可是徐元平？”一连三个问题，可见她的焦急激动心情。
　　南海奇叟却从容不迫道：“我此来嵩山，原是风闻徐元平为慧因大师，强行带回少林寺，打算逼他交出徐元平，追查姹儿的生死及下落。不料遇上那人，向我保证，不久之后必可见到姹儿，但有两个条件……”
　　萧夫人追问道：“哪两个条件？”
　　南海奇叟道：“一是放过徐元平，一是要我在此把关，不让任何人通过，侵入后面那座山峰，静候其指示。”
　　萧夫人声道：“你能阻止别人，可阻止不了我！”
　　南海奇叟笑道：“其人果然料事如神，已知你会来此……”
　　萧夫人怒道：“我自然要来，他的一头巨鹰，夺去了我的金蝶！”
　　南海奇叟置之一笑道：“金蝶为杀人利器，留之无益，你又何必非追回不可。”
　　萧夫人道：“哼！此人极为狡诈，看准你弱点，以姹儿为饵，诱使你听命于他，你居然会信以为真！”
　　南海奇叟正色道：“你若见了其人，就不由得你不相信了！”
　　萧夫人追问道：“他究竟是谁？”
　　南海奇叟道：“如果你要知道真相，必需答应我一个条件！”
　　萧夫人道：“你说！”
　　南海奇叟郑重道：“事后你得随我回南海！”
　　萧夫人乖戾狂笑一声，道：“纵然我答应，只怕你也不敢要我回南海了！”
　　南海奇叟诧然道：“为什么？”
　　萧夫人突然揭开面纱，露出一张满脸皱纹，既老又丑的脸。
　　南海奇叟并不感到意外，只是微微一怔，感叹道：“数月之前，在古墓中，你临去将寒玉钗留给姹儿时，我早已料到，你将很快消失青春容貌。”
　　“唉！人生百年，谁能永远不老？我珍惜的并非你之外貌，而是过去我们所拥有的岁月及一切！”
　　萧夫人深感到，两行热泪，不禁夺眶而出。一阵愧疚，使她几乎想向这老人坦承，萧姹姹并非他的亲骨肉。
　　但她不忍再刺激这老人！
　　南海奇叟也泪光闪动道：“你答应吗？如果不愿意，我也不敢勉强，仍然会让你见到姹儿……”
　　萧夫人突然激动道：“只要能见到姹儿，我什么条件都答应！”
　　南海奇叟转悲为喜道：“好！咱们回帐篷里去，让我告知你一切。”
　　萧夫人微微点头，忽道：“林内还有人！”
　　南海奇叟笑道：“我知道！”
　　即向王冠中一施眼色，偕同萧夫人，朝山腰帐篷掠身而去。
　　八个红衣喇嘛，则留在山下。
　　上官婉倩、小叫化与白云峰，三人尚在林内。方才的一切均看在眼里，南海奇叟萧夫人的对话，也听得一清二楚。
　　他们这才明白，南海奇叟为何在林内布阵，原来是替那神秘人物把关，不让任何人通过，侵入那“禁地”。
　　但那神秘人物又是谁？
　　连南海奇叟尚且自甘听命于他，足见绝非等闲之辈。尤其敢保证，使萧姹姹也死而复生，岂非令人难以置信！
　　正感惊疑不已之际，突然王冠中振声道：“你们见也见了，听也听了，可以请回了吧！”
　　上官婉倩挺身而出，道：“咱们要见萧夫人！”
　　王冠中断然拒绝道：“免谈！”
　　小叫化突自林内中出，神气活现道：“你知道我是谁吗？”
　　王冠中沉声道：“徐元平，你骨头化成灰，我也认得出！”
　　小叫化大迈迈道：“既然知道是我，还不快让路！”
　　王冠中怒形于色道：“哼！徐元平，姹姹小师妹为你殉情，你却死而复生了。要不是主人决心放过你，我王冠中今日就要你的命！”
　　小叫化挑衅道：“那你就试试吧！”
　　王冠中风闻徐元平已丧失武功，且仗着人多势众有恃无恐道：“徐元平，今非昔比。你要逼我出手，那就怪不得我了！”
　　上官婉倩始终不太相信，徐元平武功已失，一旁怂恿道：“徐大哥，给他点颜色瞧瞧！”
　　小叫化一声“好！”字甫出口，人已向王冠中扑去。
　　南海一门中，除南海奇叟及萧夫人之外，王冠中只服一个梅娘。而天下群豪他均见过，心目中只敬服一人，那就是徐元平。
　　但小师妹萧姹姹为徐元平以死殉情，使他痛心悲愤不已。时隔数月，梅娘、欧驼子又维护玉棺丧命，更使他对徐元平恨之入骨。
　　偏偏南海奇叟对那神秘人，竟然敬如神明，唯命是从，决心不咎既往，放过徐元平。是以发现小叫化、上官婉倩及白云峰，欲进入密林时，只能吓阻而不敢动手。
　　此刻小叫化既然主动挑衅，王冠中正中下怀，暗发一声冷笑，早已力聚双臂，运聚两掌，蓄势待发。
　　小叫化毫无招式及武功路数，全凭鬼王丁高的一粒“九阳增力丹”，使他体力陡增何止十倍。
　　这全力一扑之势，倒也不可小视。
　　王冠中在碧罗山庄，曾与徐元平交过手，功力似在伯仲之间。
　　徐元平屡逢奇遇，每次均因祸得福，武功突飞猛进。古墓一战，王冠中亲眼目击，徐元平功力犹在南海奇叟之上。
　　当时双雄力搏，正值生死关头，若非萧姹姹一声惊呼：“徐元平，你不能伤我爹爹啊！”，使徐元平罢手，则南海奇叟已丧命在“戮情剑”下。
　　如今徐元平、王冠中却不敢确定，对方是否果然如传闻，已然丧夫武功及记忆，不得不仍有几分畏惧。
　　眼见小叫化自一惊，不敢贸然出手硬拼，两肩微晃，闪避了开去。
　　小叫化用力过猛，冲出数丈之外，一头几乎撞向八名红衣喇嘛为首的达嘛。
　　达嘛急将宽大袍袖轻拂拂起一股柔劲，始将小叫化冲势阻止。
　　小叫化毫无察觉，一回身，只见王冠中距离数丈外，正又手晃动，似在运功准备出击。
　　他突然记起，在后山岩洞内所见，那八具骷髅摆了的架式。灵机一动。也依样画葫芦有板有眼地摆出个架式。
　　哪知达嘛一见之下，竟情不自禁，失声惊呼道：“天龙八式！”
　　要知这“天龙八式”，凡是习武练功之人，无不极为向往，知道它是少林绝传已久之高深武功。
　　可惜大家只闻其名，尚无人能得窥其貌。
　　乍闻达嘛这一声惊呼，王冠中顿时如青天霹雳，全身为之一震，惊得不知所措起来。
　　小叫化得意道：“你们再看这个！”
　　架式立即一变。
　　其实，他仅记得两招，再变就变不出花样了。
　　白云峰心念一动，挺身上前，一口气连摆三个不同架式。
　　若干年前达嘛曾见一云游关外少林高僧，以“天龙八式”力挫其师祖。自此惊叹中原武功之深奥，一直极为向往。
　　是以一见两个少年摆出架式，正是当年少林高僧出手架式，即时认出，不禁见猎心动。
　　这番僧别有居心，急问道：“二位可是师承少林？”
　　白云峰不明用意，坦然答道：“在下白云峰，少林元泰大师记名弟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