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回 老毒物强聘上官
2021-03-07  作者:卧龙生  来源:卧龙生作品集  点击:

  临邑境内,山明水秀,景色宜人。
  在那山麓旁的小湖上,建有一座精致水榭。
  依地形而言,除由湖上可划小舟能直达水榭,陆上仅一条通路,需绕山麓而入。但这条不足半里的山边小道,竟设有重重暗桩明卡,严禁外人擅入。
  而湖面上,终日派有几艘快舟巡梭。
  每艘上均是四名壮汉,全身水靠,携带兵刃。
  水榭主人究系何等人物,竟然防范如此森严?
  这日黄昏时分,突见一行十余人,浩浩荡荡而来。
  他们之中,只有前行的两人骑马,一老一少,穿着十分华丽体面。
  老的又瘦又矮,几根稀疏的头发,衬着颚下几根花胡子,神情不威而严。年轻的却是又矮又胖,与老者相映成趣。
  但他那副尊容,实在不敢恭维。
  一张烧饼脸上,长着两道浓密的倒八字眉,眼小如鼠目、狮子鼻,再配张大阔嘴,加上一双招风耳,要多难看有多难看。
  这副德性,非但是其貌不杨,已可谓集五官不全之大成。但他却是满面春风,坐在马上得意至极。
  马后跟随十余人,抬着一箱箱厚礼,如同富豪人家前往女家下聘。
  一行浩浩荡荡,来至旁立小道第一道关口,突见四下涌现七八名壮汉,为首之人高举双臂,喝道:“停!”
  前行的一老一少将马勒住,后面的人全部停止前进。
  为首壮汉不知这批人来历,振声喝问道:“你们是干什么的?”
  马后随行的一名瘦长中年,立即抢步上前,答道:“咱们是来下聘的。”
  壮汉不由地一怔,茫然道:“下聘?……”
  瘦长中年自怀中掏出名帖,递上前道:“有劳老兄代为通报。”
  壮汉接过名帖一看,帖上并无名号,只画着一条红色巨蟒!
  这一惊非同小可!
  壮汉惊得倒吸一口凉气,急向马上那瘦矮老者双拳一抱,恭然施礼道:“谷主请稍候,容在下入内通报!”
  言毕掉头飞奔而去。
  水榭书房内,这时一位青袍老人,正伏案挥毫疾书,一旁站着个玄衣绝色少女,聚精会神地默默注视。
  青袍老人书毕,搁笔笑问道:“倩儿,你看爹爹这笔草书练得如何?”
  玄衣少女柳眉一剔,道:“龙飞凤舞,苍劲有力。爹爹要是当初弃武学文,恐怕早就成了书法名家啦!”
  青袍老人心头一乐,敞声大笑道:“你这孩子真会说话。哈哈……”
  笑声未落,突见壮汉仓皇闯入。
  青袍老人神色一正,喝问道:“何彪,为何如此慌张?”
  何彪执礼甚恭,上前双手递上名帖,道:“回堡主,千毒谷冷谷主亲来求见。”
  父女二人同时一怔,相顾愕然。
  玄衣少女接过名帖一看,神情突变,将名帖递向青袍老人道:“爹,不错,是那老毒物。”
  青袍老人只朝名帖瞄一眼,沉声问道:“他是一人来的?”
  何彪恭声答道:“回堡主,他们一共来了十余人,尚带来甚多礼物,说什么是来下聘……”
  青袍老人怒从心起,斥道:“住口!”
  何彪噤若寒蝉,不敢再出声。
  玄衣少女已忧急万分,六种无主道:“爹,老毒物找上门来了,怎么办?”
  青袍老人怒形于色道:“哼!是你自己惹出的麻烦,你自己解决吧!”
  玄衣少女一向骄纵任性,赌气道:“好!我自己去打发他们!”
  说完就往外走。
  青袍老人喝阻道:“站住!你去哪里?”
  玄衣少女道:“爹不是要我自己去解决吗?我这就去轰他们走!”
  青袍老人怒哼一声,斥道:“胡闹!”
  玄衣少女受责,满脸委屈,顿时泪光闪动,凄然欲泣,一副楚楚动人的小模样,使青袍老人不忍再深责。
  青袍老人轻喟一声,道:“这老毒物的神通真不小,咱们远离甘南,避至此处,他居然能找上门来!”
  冷哼一声,青袍老人带着何彪,气冲冲往外就走。
  玄衣少女追至书房外,急道:“爹爹,你要小心啊,尤其老毒物身上盘的两条毒蛇!”
  青袍老人道:“我知道!”
  主仆二人出了水榭,由小道直奔出口。
  这时骑在马上的丑少年,已等得不耐烦,向那瘦矮老者道:“爹,通报一声要这么久吗?”
  瘦矮老者也颇不悦,脸色一沉道:“哼!上官嵩好大的架子,对我冷公天也摆这个谱!”
  把关的几个壮汉,尚不知这批人来历。
  方才何彪接过名帖一看,立即肃然起敬,又口称谷主,使他们心知此人来头定然不小。
  他们并未见到名帖上红色巨蟒标志,未悉这瘦矮老者,究是何谷之主。此刻一听“冷公天”三字,不禁惊得面面相觑,想不到来人竟是千毒谷的谷主!
  正当几人交头接耳,窃窃私议之际,遥见青袍老人飞奔而来,何彪紧随在后。
  青袍老人也是赫赫有名人物,他乃名列天下一宫,二谷,三大堡中,甘南上官堡堡主,名震武林的上官嵩!
  他来至山口,奔势一收,以手一抱拳,敞声大笑道:“老毒物,你的本事可真不小啊,兄弟迁来穷乡僻壤,居然也能找到!哈哈……”
  冷公天飘身下马,也双手一拱,笑道:“上官兄别来无恙,风采依旧啊!哈哈……”
  在场的人见双方大笑,互相寒暄,只道是老友见面,乐不可支,其实是各怀鬼胎,话中带刺!
  上官嵩眼光一瞥尚跨在马上的丑少年,向冷公天问道:“这位是……”
  冷公天一回头,向丑少年道:“芒儿,还不快下马,来见过上官堡主。”
  丑少年翻身下马,身手倒是不弱。
  他上前走向上官嵩,一整衣冠,竟然以大礼相见,跪地一拜道:“小婿冷芒,拜见岳父大人!”
  上官嵩一怔,顿时啼笑皆非,忙道:“贤侄请起……”一面上前扶起冷芒,一面转脸看满面春风的冷公天。
  冷公天一施眼色!
  瘦长中年人立即抢上前,自怀中取出大红礼簿,双手恭恭敬敬递向上官嵩,道:“这是礼单,请上官堡主过目。”
  上官嵩并未接礼单,诧异道:“冷兄,这是怎么回事?”
  冷公天笑道:“聘礼啊!”
  上官嵩一怔,故作茫然道:“聘礼?”
  冷公天又是哈哈一笑,道:“令嫒曾亲口允婚,下嫁芒儿,今日咱们是特地来下聘的啊!”
  此事上官嵩早已知道,当时只道任性刁钻的女儿,不过—句戏言罢了,想不到冷公天竟然当起真来。
  千毒谷名列一宫,二谷,三大堡,名气犹在上官堡之上。
  尤其这谷主冷公天,是个极为难缠人物,如今亲自备礼登门下聘,确使上官嵩一时不知如何应对。
  冷公天却笑道:“上官兄,你也太不够意思了,迁离甘南,也不通知兄弟一声,害咱们各处查访,才打听出上官兄在此落脚。嗯!这里山明水秀,真是个好地方,我那未过门的媳妇可好?”
  上官嵩真个是啼笑皆非,正待断然拒婚,不料冷公天已吩咐那瘦高中年道:“站在这里干嘛?还不快叫他们把礼箱抬进去!”
  瘦高中年人恭应一声,即向随在马后的人一打手势,十余名壮汉齐声吆喝,抬起一只只红木箱。
  上官嵩急道:“冷兄……”
  冷公天不容他说下去,笑道:“上官兄……不,亲家公,有话进去再说,你总不能让咱们全站在这里啊!哈哈……”
  上官嵩无奈之下,只得作个礼让手势,道:“冷兄请!”
  冷公天又是哈哈一笑,也不谦让,昂首阔步走去。
  上官嵩一施眼色,示意把关的七八名壮汉退下,让开路,以便冷公天带来的人能过。
  由山口至水榭,不过半里之遥,沿路设有暗桩明卡,防备森严。只因上官嵩亲自出迎,把关之人均未现身。
  冷公天眼光何等锐利,一路之中已看出端倪,不动声色,谈笑风生道:“亲家公真有眼光,选得如此绝妙之处,真令兄弟羡煞。
  等芒儿的终身大事办妥,了却一桩心事,兄弟也要找个地方,享争清福了,哈哈……”
  上官嵩忽问道:“冷兄已然放弃千毒谷了?”
  冷公天笑声一敛,正色道:“此事乃公议决定,兄弟岂能出尔反尔,这就叫一诺千金啊!”
  要知群雄撤出古墓之后,除玄武宫天玄道长不在场,二谷,三堡之人曾公议决定,包括神州一君易天行在内,决心各自解散手下,从此退出江湖。
  冷公天乃千毒谷谷主,既经公议,自当言出必行。
  但他话中有话,似在借此暗示上官嵩,你女儿既已亲口允婚,就算你看不中我这宝贝儿子,也休想反悔赖婚!
  上官嵩也不是简单人物,哪会听不出老毒物的弦外之音,强自一笑道:“如此看来,江湖之中将从此相安无事,不再有名利之争了。”
  冷公天又是哈哈一笑,今日心情似乎特别愉快。
  谈笑之间,已然来至水榭。
  水榭搭建湖中,距离湖边约二十丈,由一座精致九曲木桥衔接,冷公天来至桥头,不由地又赞道:“好!好!简直是人间仙境,世外桃源!”
  上官嵩置之一笑,引客上桥,揖入水榭花厅。
  厅内布置简单雅致,如同文人雅士之居。
  若与当日上官堡内之富丽堂皇,美仑美奂相较,自是不可同日而语,但却别具一番风雅情趣。
  冷公天对这厅内陈设,倒未再赞许。
  宾主一坐定,他就迫不及待道:“我那未过门的媳妇呢,怎不请出来,让他们小两口见见啊!哈哈……”
  上官嵩再也按捺不住,正色道:“冷兄,关于倩儿允婚之事,兄弟毫不知情,究竟是怎么回事?”
  冷公天笑声突止,脸色一沉道:“上官兄,你说此话是何意思?莫非想反悔不成!”
  上官嵩道:“反悔二字,兄弟绝不承认!请问冷兄,我答应过这桩婚事么?”
  冷公天为之一怔,遂道:“是令嫒亲口答应的,不信可以问她!”
  上官嵩冷声道:“婚姻大事,未经父母同意,她岂能自作主张!”
  冷公天怒形于色道:“如此说来,上官兄是不同意罗?”
  眼看此刻上官嵩只要断然拒绝,双方即将翻脸!
  突见珠帘掀处,走出那玄衣少女,恭立冷公天身旁的冷芒,顿觉眼前一亮,为之心神荡然。
  玄衣少女趋前,向怒容满面的冷公天一施礼,娇声道:“冷伯伯,什么风把你老人家吹了来的呀?”
  冷公天道:“上官姑娘来得正好,当着令尊的面,你自己说,是不是你自己亲口答应婚事的!”
  玄衣少女正是上官婉倩,此女向以任性刁钻出名。尤其仗着其父威名,师父又是恨天一妪,更是目空一切。
  但她此刻有意要作弄这对父子,故作姿态道:“哦?有这回事吗?我怎么记不太清楚了……”
  冷公天气愤道:“上官姑娘,莫非你像令尊一样,存心赖婚不成!”
  上官嵩正待发作,被女儿劝阻道:“爹爹,不要急,让我想想。
  晤……好像是有这么回事……”
  冷公天大喜,振奋道:“当然有这回事,上官姑娘允婚之时,尚有好几人在场,可以作证!”
  上官婉倩趁机追问道:“冷伯伯说的那几人,我记不清是谁啊?”
  冷公天道:“除了那疯疯颠颠,不知姓名的长眉老人之外,其他两个令尊都见过,一个是金老二,一个是徐元平。”
  上官婉倩突然大笑起来,笑得冷公天父子莫名其妙。
  冷公天沉声道:“上官姑娘为何发笑,莫非我说错了?”
  上官婉倩止笑道:“冷伯伯说得不错,只是这几个人均已作古,数月前就死了,那不成了死无对证!”
  冷公天回想当时情景,上官婉倩是为势所逼,迫不得已之下,才勉强允婚的。当时在场的数人,确已先后死亡,是以顿时哑口无言起来。
  上官婉倩又道:“其实,无需人证,只要我亲口答应的事,我绝不反悔!”
  上官嵩急道:“情儿,你怎可……”
  冷公天心中一宽,笑道:“上官兄,既是令嫒心甘情愿,你又何必从中作梗!”
  上官嵩怒哼一声,又待发作。
  上官婉倩忙一施眼色,转身向冷公天道:“冷伯伯,我记得你曾说过,有一独子,生具异禀,不知今日可曾同来?”
  此女果然刁钻,明知一旁站的就是冷公天之子,却是明知故问,似乎根本未把冷芒看在眼里。
  冷公天哪知此女别有用心,忙一推身旁两眼发直的冷芒,道:“还不快见过上官姑娘!”
  冷芒如梦初醒,急忙上前双手一拱道:“在下冷芒,见过上官姑娘!”
  上官婉倩一见他这副尊容,差点没有噗嗤笑出声来,急将舌尖轻轻一咬,才算忍住,遂道:“冷公子果然生具异禀,与众不同,只是你那名字……”
  冷芒接口道:“冷是冷热之冷,跟家父一样,芒是草字头,下面一个亡字,请上官姑娘多指教。”
  上官婉倩不动声色,问道:“冷公子贵庚?”
  冷芒答道:“虚度十九寒暑。”
  上官婉倩沉吟一下,若有所思,突然失声叫道:“糟了!”
  被她这突如其来的一叫,在场诸人无不为之一怔。冷公天急问道:“上官姑娘,怎么了?有何不妥?”
  上官婉倩眉头一皱,沮然叹道:“唉!我真命苦啊!如果嫁到冷伯伯家,至多一年,我就得守寡了。”冷公天听得又一怔,怒道:“上官姑娘,你嫁不嫁到冷家没关系,不该咒我儿子早夭!”
  上官婉倩表情逼真道:“冷伯伯,不是我咒他,而是……”
  冷公天怒形于色道:“是什么?莫非你会看相?”
  上官婉倩摇摇头,道:“我是根据冷公子的名字……”
  冷公天急道:“他的名字又怎样?”
  上官婉倩从容不迫道:“冷公子的名字,芒字上面草字头,是个简写的二十,下面是个亡,那不是表示二十岁就要死了吗?”
  冷公天父子均听得怔住,不禁面面相觑。
  上官嵩这才明白,绕了半天圈子,女儿是在存心戏弄这对父子。
  他不禁暗忖道:“老毒物,幸亏倩儿无意嫁到你冷家,算你走运,否则,你们父子两个就有瞧了!”
  上官婉倩向父亲一施眼色,彼此会意地一笑。
  她却意犹未足,故意深深一叹,向冷公天表示同情道:“冷伯伯,你只此一个独子,而他只有一年好活,何不趁他在世之日,好好准备后事,找块风水好的墓地……”
  冷公天越听越刺耳,不由地怒从心起,斥道:“住口!你这鬼丫头,是不是存心触我霉头?”
  上官婉情道:“晚辈不敢,只是实话实说,信与不信就在你们自己了。”
  冷芒愁眉苦脸道:“爹,你老人家什么名字不好起,偏偏替孩儿起了这个不吉利的名字!”
  上官婉倩暗自好笑,心忖道:凭你这副德性,就算你起个大吉大利之名,真能长命百岁,我也绝不会嫁你。
  突闻冷公天一声怒哼,道:“上官兄,你撂句话出来吧!”
  上官嵩此强自一笑道:“冷兄要我说什么?”
  冷公天道:“方才是上官兄自己说的,婚姻大事,得由父母作主。现在兄弟只要知道,这件婚事,上官兄是同意,还是不同意?”
  上官嵩向女儿一瞥,不置可否道:“冷兄何不问倩儿呢!”
  冷公天断然道:“不!我要上官兄给我个答复!”
  上官嵩置之不理,突然站起身,向厅外喝道:“何彪!”
  何彪应声而入,恭然道:“小的在!”
  上官嵩振声吩咐道:“替我送客!”
  何彪恭应道:“是!”
  冷公天霍地站起,怒形于色道:“上官兄!你尚未答复,就下逐客令了?”
  上官嵩脸色一沉,道:“这就是兄弟的答复!”
  冷公天怒从心起,冷森森一哼,突然双掌齐发,出其不意地攻向上官嵩。
  老毒物果然心狠手辣,儿女亲家不成,顿时反目成仇。这双掌攻出之威力,足以立毙狮虎猛兽。
  上官嵩哪甘示弱,翻掌就待硬接。
  突闻上官婉倩惊呼道:“爹!小心掌上有毒!”
  上官嵩闻声已然收掌不及,两股强劲掌风相撞,只听得轰然一声巨响,震得屋摇地动,屋瓦纷纷堕落。
  双方却屹立原地,纹风未动,同时互赞道:“好掌力!”
  就这一出手,已然试出双方功力。
  可谓旗鼓相当,势均力敌。
  上官嵩既未败落,心头顿觉一宽。此地虽不比昔日甘南上官堡内,高手云集,且设有重重机关.但强龙难敌地头蛇,水榭毕竟仍是他的地方,拥有一批身手不弱的亲信,情势上已占上风。
  冷公天则是有恃无恐,只要能与上官嵩战个平手,他自有出奇制胜的秘密武器,也就是藏在箱内,一大一小两条毒蛇。
  双方均自认稳操胜算,是以互不示弱,一招未分胜负,二人又各自运足真力,蓄势待发。
  二老屏息凝神,全神贯注对方,伺机而动。
  两小则是各为其父担心,无论哪一方败落,不仅一世盛名毁于—旦,且非死即伤,更可能落个两败俱伤。
  但值此双雄胜负立判,生死决于一瞬之际,上官婉倩与冷芒,站在一旁只能干着急,哪有插手的份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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