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回 钱塘驿四杰退缇骑
2025-03-03  作者:蹄风  来源:蹄风作品集  点击:

  过了一月,多铎入奏康熙,说四皇子已微服返京,住在他的府里,恳求圣上许他在天寿山暂住,俾得日夕朝着宫阙叩拜,忏悔前非。
  康熙立即下谕照办,以后任何军民人等,都不许到万寿山庄滋扰,待四皇子闭门思过,将来如有悔改行为,再召入宫,回复贝勒身份。
  多铎把上谕收起,且不通知其他朝臣。外间皇太子一班爪牙,却早已探悉尹青来了多铎府中,便日夕跟踪,不在话下。
  这时天寿山的万寿山庄,已修建一新,又筑了几幢楼阁。这处本是八极头陀阿曼练功的地方,二十年来,有许多豪侠来往停留,在山庄里作过嘉宾,附近山头就是明十三陵的所在,松柏森森,风景颇为幽美。
  自从尹青的行踪给八皇子允礽等探悉后,他便召集几个同母兄弟和平日党羽聚在一起商量,这些人是九阿哥胤禟,十阿哥胤䄉,十二阿哥胤祹,都是皇太子的一党,由八阿哥胤祀指挥,独有十四阿哥允褆,统兵在外,没有参加他们的行动。
  国舅科隆多自经过康熙斥责后,晓得皇上已渐回心转意,他晓得四皇子是个非常人,虽然不是他的亲外甥,也怕将来有机会继承皇位,所以对皇太子一干人的行动,渐渐摆脱开来。
  一晚冬寒时分,月黑风高,八皇子挑选了八个武技名手,由阎孟雄率领,前往万寿山庄要把尹青刺杀。
  这八名侍卫里有两个是发暗器的好手,绰号“龙吐珠”、“没弦箭”。另一个猺族飞刀手,昔日“铁指禅陆虹”未丧命之前,从滇边把他带回宫里的,这个猺人投掷飞刀,一发六柄,锋口蘸上一些自毒蛇牙龈取下来的液体,见血便没有救治。
  这班鹰爪们全都涂了口面,穿上夜行衣,早就伏匿山麓,等待夜间行事。
  万寿山庄后阁上还有灯光,阎孟雄记恨着龙王庙前的仇怨,他认为铁夜叉是尹青约来的,因此挟着一股怒气,领着那名叫“佗耶”的猺族飞刀手,向后阁蛇行前进,又吩咐“龙吐珠”和“没弦箭”两人,绕到阁后伏着,只要看到有人窜出,便把暗器放射;余外四名武士,在山庄前后埋伏接应。
  阎孟雄挂在隔院的檐角上,窥看后阁里的人影,窗格现出的果然是尹青,灯光投在窗格上特别清楚。他还恐有诈,又伏了一会,看到影子摇动,手里还持着一本书。
  阁外是一处小回廊,他回身招手和佗耶一起纵下,那处恰是阁后的小门,他轻轻推一下,还没下键,心想:“这厮合该命绝了。”
  于是再推开一线,发觉这扇门装上弹簧条的,应手便合,但已看到尹青坐处正背着他,桌上放了一口短剑,身旁火盆燃得烘烘地。
  阎孟雄认为机不可失,拉出剑来,向“佗耶”打个眼色,着把飞刀准备,轻轻推门一齐冲进,“佗耶”两手挟着十二柄飞刀,疾投而出,阎孟雄也像“鹰攫雏儿”一般窜起一剑。
  这电光火石的一瞬间,阁里灯光骤灭,尹青的影子顿失所在,身后那扇门砰然一响。
  阎孟雄心知不妙,运起夜目四顾,室里已没有人影,慌忙转身,刚才进入的小门已推不动,急把外功掌运出,劈了两下,应手毁落,那知门外已有一度铁门挡着。
  他看到“佗耶”正在室里乱钻,正想推开窗子逃走。一刹间屋外火把高举,所有窗门都开,剑戟如林,现出了无数披甲战士,都是皇上御前神策营的禁卫军官。
  眼前一个少年军官,从窗外走进,喝道:“阎孟雄,快放下剑子!”
  阎孟雄瞠目结舌,翻眼一看,纳兰明珠身后,他带来的两个放暗器名手“龙吐珠”和“没弦箭”,已给禁卫军绑起。他只得把剑放下,便有四个禁卫军上前把他捆起。
  纳兰明珠这时把他带到阁下,走到前堂,指着正中的金龙牌扁对他道:“阎孟雄,你看看这是什么。”
  他举头一望,火光照出皇上的敕谕,这山庄不许任何军民人等滋扰。
  阎孟雄垂头丧气,走到门外,跟他一道来的四个武士,也都被捆缚起来了,这才晓到尹青布了陷阱,诱他前来蹈进的。
  经过这次事件,康熙明白了各皇子间的倾轧,正是萁豆相煎,不禁大怒,后来就把皇太子允礽复废了。
  但对于尹青往事还未亡怀,便把多铎、科隆多两人召进宫来,吩咐管束着各皇子的行动。
  多铎奏请在西安骊山建一所九华台,给尹青到那里静养思过,免他在京里受到各方暗算,以后召他回京,也指定在天寿山居住,这两处地方都不许有人滋扰,康熙准了多铎奏请,下了两度谕旨,但对于尹青的贝勒爷爵号,始终未恢复。
  从此各皇子的结党争权,表面似乎寝息,惟暗里仍是积极地各树势力。
  尹青趁这时候,分请甘凤池、白泰官、年羹尧等人,到江南西北各地联络各地武林名宿,深相结纳,不久就是南北武林人大会在金陵聚集,尹青以隐名侠士,做了一次大会的当家,名儿传到一般武林名手的耳里,大家对于他的身世,都有点含糊,有些风闻他的出处,但也不便多管。
  岁月流转,瞬又两年,尹青的出身,只有白泰官、甘凤池等人知得多少,年羹尧已秘密出任斜谷牢营总督,这个文武双全的少年将军,是真心辅佐尹青图大事的,至于甘凤池等江湖豪杰,却是给尹青的绝顶武技和仪表所折服了。
  他们都是守信义重友情的英雄,又经过歃血结盟,及到明白尹青是个被逐出宫的皇子,那时也曾计较过一番,终觉得他目前的行为,是南北武林人所崇拜的侠士,不特没有满洲人那种以汉族作家奴的本性,还处处仗义抚危,和江湖人站在一起,又明白他本身还且受到朝里势力的迫害,又何忍无故大家割席。
  就算他将来有一天掌握朝政,也好趁这时机把汉满两族人的关系弄到平等,进一步把满族同化起来,那又有什么异族人入主的可畏呢?
  当时一班扶助四皇子的能人侠士,这个想法是否正确,只有等待后人去批评罢。不过除了这种说法外,就没有更好的解释来洗脱当时替他出生入死去夺取皇位的动机了。
  如今且说甘凤池和吕四娘一同回到杭州后,这处江南地面,人物俊秀,武林各派出色名手,和甘凤池都有往还,他的妻子陈美娘,作吕飞红是小姑一般看待,感情十分投契。
  甘凤池和吕飞红都爱西湖景色,卜居钱塘江口的六和塔下。
  吕飞红因天天到玉皇山上游玩,认识了山上尼庵里的一个尼姑,法号慧虹,年纪不过二十,生得粉面绛唇,十分清秀。这少年尼姑还是带着发的,来了水月庵不够两年。
  吕飞红和她来往多了,谈笑中知她也懂得几手武技,不过从未肯露出功夫;问起她的身世时,总是凝眸欲哭,像有无限心事似的,因此飞红也不敢多问。
  一晚,已交三鼓,门外刮着北风,通到官道上的土坡,有两条黑影飞奔前来,一阵扣门声响,凤池的妻子美娘问过来客,觉得口音很生,忙通知丈夫出来看看。
  甘凤池在门里问了一声:“门外的是那一位好朋友?这么深夜光临寒舍?”
  门外立刻打着江湖口语回答,凤池开门迎入,来者是一老一少,头上戴了风披,穿了羊毛外氅,两人都背了腰刀、短剑,满面征尘。
  他们把风帽脱下来,凤池吃了一惊,认得那年轻的是云南李将军的公子李源和,那老的额上还裹了创伤。
  他先把门关好,让两人来到后堂,才说道:“李公子从那里到来?怎么行色这样匆促?”
  那老的立即躺身下来,年轻的便对凤池道:“大哥,请倒一盏茶给骆叔叔罢,我们都整天没有过一点水沾唇了。”
  美娘在旁,急倒上两碗山茶,两人都一骨碌饮了。
  那年轻的又道:“大哥,借府上暂躲一宵,你怕连累了吗?”
  甘凤池向来就是个专为朋友的,当下答道:“李公子,你当我甘凤池是什么人,难道是不讲朋友的吗?”
  李源和展开了笑容道:“大哥,如果我不知道你够朋友,也不会奔到来了,让我给你见见这新朋友。”
  那老的听说已站起来,李源和给他两人引见。
  这老的是当初代表桂王到云南去的,和傅青主都是桂王在滇边时的副帅,名叫骆承业,他们要联合李源和的父亲李定国,却不料吴三桂要讨好清室,率兵到缅甸边境要消灭明朝遗裔朱由榔,这个就是历史称作桂王。
  桂王给三桂擒获斩首,李定国、傅青主、骆承业几人率残部退到滇西深山,过着游击生活。
  不久吴三桂举兵反清,连下几省,前锋已及湖南衡州,康熙派科隆多将军和顺承郡王勒尔锦率兵,十四皇子允禔监军,分三路进兵,吴三桂兵败身死,那十四皇子允禔是个善于战阵的将才,他帐下有很多能人,知道李定国等还匿伏滇边、便乘时进剿。
  ×  ×  ×
  官兵势大,那些反清的志士尽是乌合之众,所以到头来也难免失败。李定国吐血气死,傅青主投奔天山,李源和跟着骆承业化装出奔,得到土人掩护,总算逃出,却给十四皇子手下缇骑四出,务要斩草除根。
  他两人乘了一艘民船,来到浙江,又给十四皇子几个手下追到走头无路。
  那天正在路上突围,把两个宫廷武士刺倒,骆承业额上也受了剑伤,乘夜投奔甘凤池。
  李源和昔日在他的父亲李定国帐下,武功和当时一流的将校齐名的,甘凤池年前到西北漫游,在川北一个英雄的家里结交,那时李源和正有事来到秦陇地面,一些志士英雄,闻风都来相见。
  李源和恳请过甘凤池入滇边相助,不过凤池技成未几,还要找各派名手琢磨,所以也就约过有机时再相见。
  后来凤池返到京畿,把这事向老侠陈四等人说出,京里和滇边迢迢万里,消息隔绝,而且觉得李定国将军麾下,多是天山派剑客,老侠陈四还存着派系的观念,恐甘凤池到那里不得重用,也就教他探清楚滇边信息,才好前往。
  甘凤池这次返到江南,一住两年,只听到李定国兵败将亡,心中惦念着李源和,曾托一些滇帮镖客带个信息转往,不料今晚突然投奔到来,心里不免惊喜交集。
  甘凤池听了骆承业将军把出走的经过略述,便拿出金疮药替他敷伤。
  骆承业又道:“甘兄,我们逃到鄂境,路上收到了信息,说朱一贵杜君英等已在台湾起义,改号永和,昔日李将军的堂弟李勇,已间关到了台南,和朱一贵会合,把满清水师杀得大败,逃到澎湖去了。
  我们就此赶到钱塘来,想趁一些渔船前往的,却不料过芜湖以后,取道宣城,沿途便有鹰爪追踪,在天目山时,随从几个卫士都牺牲了,只有我两人逃出;今早在余杭道上,早就有四骑跟来,其中有两个武技不错,看身上装束似是十四皇子的手下,我们在林子里一场恶斗,把他们两个刺伤,我额上也‘挂了彩’,李公子一对流星软索,把那两个高手的兵器打脱了,才有机会冲出了包围。”
  骆承业说话时,吕飞红已从阁上走下来,听得清楚。甘凤池忙引她上前相见。陈美娘又搬出了饮食,给他们压惊。
  吕飞红手托香腮,突然说道:“大哥,我看鹰爪子终要寻上门来的,要作个打算才好。”
  她才说罢,远远马蹄声响,冲破了黑夜的沉寂。凤池走到窗前把帘子放下,向外一望,只见官道上十几骑人马,都是官兵装束,亮着风灯,向钱塘口那边走去了。
  李公子听了起来说道:“这些缇骑怕是追踪我两人来的罢,我们虽然半路丢了坐骑,但这边一条直路,鹰爪们定会分头搜索到来的。”
  甘凤池把他安慰着,说道:“李公子,你们不必顾虑,我在这里还站得住,官里骡儿们未必就敢到来的;就算来了,后山还有地道可走。只是你们要赶往台湾,怕不能在此多留罢。”
  骆承业插口过来道:“甘兄,我们明天打算走了,知道兄长在此定有相熟的船户,就搭他们的船好了。”
  甘凤池想了一会,答道:“钱塘口那面怕走不得,明天一早就在这处渡江到萧山去,三江城那边沙滩我有相熟的朋友,这处正对着杭州湾头,出海便安全了。”
  大家说好,时候已是不早,他们便躺下来歇一刻。
  天还没亮,甘凤池打发吕飞红先到外间准备,大家匆匆吃过早点,甘凤池引路来到江边,早有小船等候。
  他们渡过钱塘江,在萧山登岸,走了一程,林下已有几匹马拴着,吕飞红闪身出来,请各人上马。
  李源和道:“甘兄和吕姑姑就此回去罢,为了我们的事,要两位费心,的是不安。”
  骆承业也是这样说。甘凤池答道:“两位为了恢复明室,千里奔逃,这里到三江城一段路,崎岖不易走,我们送公子到那里下了船,才觉安心。”
  他们四匹马一路奔驰,未够半个时辰,来到一处山头,俯瞰三江城,一片沙滩。突然山石后跃出两人,直奔马前,李源和一眼看到,口里叫出一声“鹰爪!”
  吕飞红走在前头,宝剑出鞘,飞鸟冲前,那知山径布下了套索,他跨下的马儿猝然倒下,刚才窜出的人提刀便戳。
  李源和见吕飞红刚翻身挺起,怕她受伤,立刻飞身下马,流星索像几根蜘蛛爪一势搭上,缠着敌人的刀一扯,左手流星索迎头罩落,两人急抽刀向后窜退,口里喊出:“兄弟们,兔儿出窝!”
  只见林里簌簌的走出四个人,身上穿的是过天蓝的束腰外褂,襟上绣了白菊花,他们两个使的是梅花双刀,两个用剑。
  甘凤池在京里日久,知道这些人的服式是十四皇子允禔宫里的武士,心里暗自打忒。
  这时吕飞红已赶上先前的两人,剑光吐出;甘凤池等一齐冲上。
  那两个使剑的在前拦着喝道:“老甘,这个是从滇西逃出的叛逆重犯,你不要缠上来,这番不是龙王庙前,有纳兰公子给你们解围了。”
  凤池定晴细看,认得其中一个很面善,似在昔日龙王庙血战时跟金枪手白鹏一道儿的宫廷好手。当下应道:“朋友,各行各的,你有本领时就把李公子抓起来好了。”
  正在那时,外面惨叫一声,吕飞红已把一个敌人的手臂削去,滚落山下去了。
  剩下来的一个虚晃一招,回身想退到自己人那边去,吕飞红就地纵起,像天马行空,顺着鹰爪退走的去势一脚打去,那厮在半空里疾向侍卫等人跟前落下,一个武士躲避不及,给撞倒满天星斗。
  经过这急剧转变后,双方都一齐冲上,刀剑合在一起。
  甘凤池等四人,分战着四个宫廷武士,那个给吕飞红踢翻的,早已爬起来飞奔下山,原来先前跃出的正是钱塘县衙的捕头,此番是被派出来给几个宫延武士充猎犬,担任搜索的。
  双方酣战当中,吕飞红一手回风剑最厉害,她刷刷几剑逼得一个使梅花双刀的连连后退,李源和一对流星索是独门兵器,每边是五根钢索,索端系着一枚猪胆大小的铁蒺藜,外形似个栗子外皮,布满了钉子,他运用时似五只利爪一般攫向敌人。
  这番奉命追踪李源和的四个人,为首的叫文廷珏,在十四皇子手下只是二流角色,他敌着甘凤池,勉强抵挡住五龙剑,面上显出很焦躁的样子,不时把眼向山上张望。
  未够十合,眼前人影晃动,一股风直扑而来,甘凤池临阵经验多,一听知道有人突袭,五龙剑撒出一度虹影,护着面门,立刻觉得剑锋贴上了很沉重的东西,原来背后一根虬龙杖飞到,人影落地,却是一个白发道人,刚才出现如风,身形奇特。
  甘凤池正想运剑削断他的虬龙杖,那知道士身子一摆又到了吕飞红那边去了,虬龙杖从脚底扫去,钻动成之字形,吕飞红正逼得对手满头大汗,看看再几下便可解决了,她一看到突然出现了一道人,也不知他从那里来的,又见甘凤池剑光一起,道人已风一般转到自己身旁,晓得目标向她出手。
  她是何等伶俐,就地一势连翻跟斗,起在半空,不料道人一蹬便追上来,虬龙杖在脑后抢进。
  这时李源和看了,心里着急起来,他把流星索抛在顶上,刚在道人脚下搭上,这一手快得惊人,老道忙把虬龙杖半途收回,向下撩挡。
  吕飞红已落到骆承业跟前,顺势一剑下刺,把那个敌着骆承业的武士从脑后刺落,直贯心肺。这厮临死,也想不到吕飞红会来得这样突然,当堂抛剑倒下。
  老道士虬龙杖接上李源和的独门兵器,各展功夫,老道的身形忽左忽右,全没招数可以捉摸,李源和只有把门户封闭,免吃上了亏。
  甘凤池在旁看到李公子形势不利,急打出招呼,着吕飞红过来抵挡着文廷珏,他转身一剑向老道扎去,虬龙杖刚扫到跟前,凤池运出内劲狠狠一削,嚓一声剁断了,半截镔铁杖飞到半空,端的好剑!凤池胆子一壮,把三昧剑法展开,和李源和前后锁着那老道士,眼看老道虽然仍是飘忽腾踊,但兵器给削了半截,渐处下风,只听一声喊道:“后会有期!”
  老道已起在半空,腰子连翻,瞬已下山去了。
  剩下了三个宫廷武士,正想脱身,李源和飞出流星索,抢着搭去,说声“起!”一个武士已给攫着摔到半空,吕飞红赶上一剑指空,又刺倒了。
  文廷珏和其他一个没命的奔了下山。凤池一看三江口那处沙滩,已出现了两队官兵向山上赶来。便道:“我们先转回去罢,前头走不得了。”
  幸而来时几匹坐骑还在坡下吃草,他们四人匆忙赶回原路,转过僻径,找一处浅水地方,冬季水涸,人马渡过钱塘小滩,吕飞红一望,前面就是玉皇山,想那慧虹尼姑的庵里,没受人注意,可以到那里暂歇一下。
  他们把马藏起,上到半山,便见一簇默林,水月庵露出红墙一角。
  吕飞红着各人远远站着,她绕到庵后,看到慧虹在涧边戏着水,她来到身后还没察觉,似在想得出神。飞红叫了一声“慧虹师傅”,她才惊顾,忙起来问道:“吕姑娘,今天又上山来射雁吗?”飞红看看庵后没人,忙扯着慧虹,在她耳边道出来意。慧虹忙问道:“那几位是什么人呢?”飞红答道:“不瞒少师傅,同来的就是小妹时常说到的义兄甘凤池,还有两位朋友是从滇西来的,要躲避一下……”她没说罢,少年尼姑睁大了眼睛问道:“姑娘,你说那滇西来的人是姓什么的?”飞红见她这样注意,便道:“是姓李的,来头可不小,只不知少师傅能否给他们一个方便?”她一面答话,已见慧虹飞步绕过竹篱,出到庵前去了。飞红见她这几下急纵功夫,轻功很有根底,忙跟上一看,那尼姑直向甘凤池三人站处奔去,她看到李源和,便一把上前拉着,双泪下垂,说不出话。
  骆承业已上前扶着她说道:“公主请勿悲伤,目前找个地方说话要紧。这称呼使甘凤池当堂明白,尼姑正是桂王朱由榔的妹妹朱虹,当日吴三桂攻到缅甸边境,兵荒马乱当中失了朱虹公主的下落,谁也估不到她逃到缅甸住了些时,改了姓名,随那里的玉石商人乘船回到吴县,辗转流落江南,在尼庵里混迹。朱虹跟着桂王在滇边一带流窜,多年来跟一班志士学得了上乘武艺,才能万里出奔,逃出魔掌。
  李公子和她原是一对恋人,只因国家多难,未曾成婚,如今异地相逢,也是执手相看,一时无语。
  朱虹给骆承业提醒,应道:“庵里刚巧只留下了两个老尼,住持昨宵进城去了,今天大概也不会回来的,大家进来不妨事。”
  这天大家在庵里客堂歇下,甘凤池惦念着家里,要返六和塔下走一趟,那时下昼飞起雪花,天色阴沉,吕飞红见义兄闷闷不乐,知他挂念着嫂子,但又怕路上遇到了侦骑,孤掌难鸣,便要替甘凤池回去一看陈美娘,邀她一道儿前来。
  甘凤池本来就不放心,可是为着要在那里保护李源和,又不便离去。
  忽见朱虹拿出一袭布衲,给飞红披上,头顶戴了雪帽,果然像个出家人,当下也放心由她回去,只吩咐快些归来。
  吕四娘对这一带的路途走惯了,一忽便返到六和塔下,扣门没有应声,绕到后门,只见虚掩,她一脚蹴开抢进屋里,叫了两声嫂嫂,都没应声;心里吃惊非小,拔出短剑巡到廊外,两个服侍她们的老妈子缚在一角,知道凶多吉少。她把老妈子救起来细问,才知道半个时辰前来了几个人,说替甘大爷送信回来,陈美娘开了门,他们一齐动手,美娘空抵挡了几下,屋顶又飞下一个老道士,袖里卷出一根索子搭着美娘的脚下,给他缠着一拉便倒。
  那几个人一齐按着,缚了美娘手足,放进一个大袋里扛着出门去了。老妈子早就给随来的人绑起喊不出声。
  吕飞红一听,唬的魂飞天外,这有分教,甘凤池为救爱妻,大闹京畿,十三陵中伏,保健腾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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