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地狱门
2025-03-12  作者:田歌  来源:田歌作品集  点击:

  不是行人如鲫的夜街:
  ——而是荒山大泽。
  不是美丽的春夏黄昏:
  ——而是恐怖的深夜。
  黑……
  荒山林野,沉入在黑夜了中,四野一片漆黑。
  磷火秋萤,平添了这漆黑深夜的恐怖,使这荒山大泽,有着一份慑人的气氛。
  蓦然——
  天际一道闪光划过,使荒山物景,骤呈眼前,在这片漆黑森林之中,赫然伫立了一个黑影。
  闪光过后,一切又沉于死寂,呈现在眼前的,依旧是磷火闪烁、秋萤点点……
  这个人伫立在这片黑森林之中,为什么?
  闪电的光芒,划过他的苍白的脸庞,他是一个年约二十岁左右的年轻人,他显得沮丧、凄伤,但在他沮丧与凄伤的脸上,却透露着一份坚毅神色。
  他凝望着漆黑的森林,吁了一口气,挪动了一下身子。
  他不但沮丧,也显得有些苍老,这从他带着凄伤的脸上所隐约呈现的皱纹,就可以看得出来……
  他是怎样一个人呢?
  这个连他自己都说不上来,只是他知道自己有一段悲凉的身世,和血淋淋的往事……
  无数的心灵创伤煎熬,使他开始对茫茫的世间人事,发生了憎恨——憎恨人的虚伪,憎恨世事变幻无情。
  想着、思索着……脑海涌现很多令他费解的事。
  ——他对自己的身世一无所知。
  ——他的父母是谁,也是一个谜。
  他只觉得人世间,好像没有他这个人的存在。
  存在他心中最大的谜团是——为什么武林人物都不肯收他为徒,而且还以惊惧的眼光看他?他记得:
  他在“少休寺”跪了三天三夜,被拒绝了。
  他在“武当派三清观”前跪了三天三夜,也被拒绝了。
  他在“昆仑派通元寺”前跪了三天三夜,也被拒绝了。
  他在“峨嵋派千佛寺”前跪了三天三夜,也被拒绝了。
  他在“点苍派玄真观”前跪了三天三夜,也被拒绝了。
  他在江湖上五大门派跪了三昼夜,可是,他得到的是失望与羞辱,忍恨含悲,咬着牙离开了。
  这也在他心灵里,埋下了一份恐怖的阴影和杀念,他在离开每一个门派寺观前,曾愤恨地说:“终有一天,我钟振文会回来找你们五大门派算这笔帐。”
  事情更令他讶异的是——他无数次他发现有人暗中跟踪他、监视他,这些人包括各种不同的江湖人物……
  为什么五大门派不收他呢?他百思不得其解,其实这个谜要是解开了,那后果就不堪设想了——不要说五大门派难逃劫数,即是为数甚众的武林高手恐怕也会难逃杀身之祸。
  伫立了良久,他终于挪动了一下身子,朝着黑漆的苍林,漫无目的地走着……
  他移步而行,才让人看清楚他竟是个瘸子,走起路来一跛一拐,像是有些吃力……
  走着……想着,他狠狠自语:“东南三剑,梅花神剑,辽东一魔,苍冥神君,苍穹六剑,独脚一怪,笑道人,怪和尚,沧海神扒,凌波仙子、江湖二花,神拐手,追魂手,阴魂客,这些人我以后一个也不放过。”
  好可怕的一场杀戮人数,竟包括了江湖黑白两道顶尖人物——因为,他也曾在这些人的门口,跪了三天三夜。
  将近十年,他跑遍了各地,依旧没有人肯收他为徒,这究竟原因何在?直到现在他无法解开这个谜。
  他想:“终于有一天,我要斗斗江湖各派人物,让他们不敢轻视我,羞辱我……”
  想到这里,他笑了——傲然自负地笑了……
  旋即,黯然神伤的情绪又涌上了心头,现在他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人,如何能有震撼武林武功?称雄江湖?
  另外,他也要揭开谜一样的身世以及血淋淋的往事,他不要在他的心灵里,永远埋下阴影。
  他握紧了手中拐杖,一跛一拐地向前走去……
  这一跛一拐,象征了他的人生的路是多么坎坷不平?然而,未来的路他要坚毅走完,也有信心揭开他的身世之谜。
  同样地,他也要揭开武林人物为什么不收他为徒,。
  ——他岂会知道他解开了这两个谜,武林已临末日?
  就在他走动脚步时,远处三条人影也跟了上去,然而,他毫无所觉……
  夜风萧飒,寒意逼人,他感到有些冷了。
  这在漆黑的苍林中,他不是在等待、找寻什么,而是他喜欢黑暗——因为他在白天里,遭人冷眼、卑视对待,因为他是一个废人般瘸子。
  但他要坚强的活下去,也要为自己留下希望,今夜,他走进了这片不知名的黑森林,漫无目的地走着……
  磷火秋萤,恐怖的黑夜,他一无所惧,他走着……走着……经过这片树林,又进入另一片苍林……
  突然——
  他停下了脚步,面对一望无际的林野,他叹了一口气。
  一阵夜风,迎面吹来,使他心头为之一震,在这阵阵夜风里,竟夹带着一股令人闻之作呕的尸臭味。
  这尸臭味令他暗地心骇,举目四顾,除了漆黑之外,并未见有动物或人的尸体,再说如果是单一尸体,臭味不会如此浓烈,那尸臭味从何处吹来?
  他打了一个冷战,突然感到一种恐怖的气氛笼罩全身。
  ——倏然,一股好奇心的促使,他要看看这荒山野岭怎么会有这股浓烈的尸臭味?打定主意,握紧了手中拐杖,一跛一拐地朝着尸臭味吹来方向前进……
  又是一阵山风,挟着那股闻之令人作呕的尸臭味迎面吹来,他又下意识打了一个冷颤。
  荒山野岭,磷火闪烁、秋萤点点,已够恐怖慑人,如今又突然闻到这股尸臭味,他那能不胆寒?
  陡然——
  他停下脚步,在微弱的月光下,他看到前面有一处窄窄的山岩狭谷,目光所及,心头悚然。
  在右侧的岩壁上,赫然刻着三个大字——“地狱门”。
  那三个大字在月光下似闪耀着一份慑人光茫,也像是伸着一只恐怖的巨掌,向他招手。
  ——尸臭味就是从那狭窄的岩谷内吹了出来。
  他寒毛竖起,下意识地退了两步。
  他当然不曾听过“地狱门”这个恐怖的名子,否则,不只怵然心惊,恐怕会避之唯恐不及。
  “地狱门”名撼江湖,不知有多少武林高手丧命在“地狱门”内,江湖人物谈它变色,更无人知晓里面住着一个什么样人物。
  “地狱门”之名,带着一份恐怖慑人的阴影,窒压整个武林人物。
  陡然——
  他抖了一抖拐杖,轻径地咳了一声,壮胆朝向地狱门狭窄岩谷内走了进去……
  “地狱门”名符其实,进去的人没有活着出来,如今,他竟向地狱门之内走入,无疑是有一只死神的手,向他招唤。
  这个跛脚的年轻人——钟振文进入“地狱门”不久,远处三条人影,也突然飘落在地狱门外。
  这三个人是一个和尚,一个道土和一个背剑老者,这三个是人是为了跟踪监视钟振文而来的。
  这三个人看了岩上“地狱门”三个大字,也机伶地打了一个冷颤,同样感到一股恐怖气氛,窒压在心头。
  三个人互相视一眼,那和尚轻声说道:“他既然进入地狱门,就不可能再活命出来了,我们就不必再监视他了”
  另一个背剑老者不安说道:“你和尚别太武断,万一他没有死呢?”
  “既入地狱门,难回阳间路。”
  “为了谨慎起见,我认为我们还是在这里守候几天。”
  当下三个人颔首同意,双双退离地狱门数十丈之外。
  这里,依旧是恐怖漆黑……在恐怖漆黑中,却又笼罩了一份死亡氛围。
  钟振文好奇地进入地狱门,阵阵尸臭味随风迎面吹来,他心想:“死的是什么东西?是野兽还是人呢?”
  他走入约三丈,已经走过了地狱之门。
  蓦然,在磷火闪烁下,他几乎惊叫出口,只见眼前宽约数十丈的谷内白骨杂陈,死尸遍地。
  他接连打了数个冷颤,鸡皮疙瘩遍起。
  山风拂过,尸臭味四溢。
  磷火闪烁、秋萤点点已够恐怖,如今再加上白骨杂陈,死尸遍地,怎不令人胆颤心惊?
  钟振文咽了一下口水,转身向来路走回,就在他一转身之刹那,地狱谷内突然传来一声犹如夜袅的怪笑之声……
  钟振文一听这犹如鬼号的笑声,几乎吓得四肢无力,一抬头又看到来路的地狱门岩上,赫然又出现八个大字:“身入地狱
  魂难还阳”
  他两条腿吓得发抖,混身冒出冷汗。
  他第一次感到死亡的恐惧,但他不能死,他还有身世之谜待解,有仇待报,心想至此,他咬紧牙根,急忙欲向地狱门外走出。
  他脚步刚一抬起,一声冰冷冷的口吻喝道:“站住。”
  钟振文一愕,止步不前,脸色转为苍白,额角冷汗直冒……壮壮胆,再转脸四顾,并没有发现有人影。
  他骇然心忖:“地狱之门?难道我碰见了鬼不成?”
  想到了鬼,他不由更感恐惧,突然,怪笑声又起,直笑得谷内一片阴风惨惨,闻之胆颤心栗。
  他吓得两脚瘫软,身子也瘫靠在一处岩壁上,蓦然,一股匝地阴风过后,突觉有冰冷冷的东西扣压在他的肩上。
  钟振文斜视了压在肩上是什么东西,一看之下,一颗心吓得几乎跳出来,身子差点瘫软倒地,——放在他肩上的,赫然是一只怪手,这只怪手五指如勾,指甲长约三寸发出磷色蓝光。
  “鬼?!”他心里骇叫了一声。
  钟振文不敢回头,他所想像的是背后一张面目狰狞的鬼脸,会将他活剥生吞。
  地狱谷内,阴风袭人,好恐怖慑人的气氛。
  陡然,那犹似出自厉鬼之口的冰冷声音道:“年纪轻轻,竟然会到地狱门来送死,嘿嘿……我问你,还有什么遗言要交代?”
  钟振文在极度的惊恐怖悸的情绪中,突转变为镇定,他想:“生死由命,该死的逃不了,死吧,反正我生命中也没有什么值得留恋的了。”
  心念后,他怆然一笑,摇了摇头,道:“没有。”
  “那很好,本来我不想杀你,但地狱门有个规矩,凡进入这里的人,从来没有人活着出去,所以你也别怪我心狠。”
  钟振文怆然一笑,答道:“不怪你,那就快动手。”
  那阴冷冷的口吻传自背后道:“你不愧是个汉子,快人快语,我不杀无名之人,你报上名来。”
  “我叫钟振文。”
  “啊?!什么?”那冰冷冷的声音,在他钟振文三字出口后,发出惊呼,按在钟振文肩上的鬼手,也突然滑落。
  那冰冷声音,带着激动的语气、惊讶问道:“你?……你叫……钟震雯?”
  “对,我叫钟振文”
  那冰冷声音突然嘿嘿大笑,这一笑,直笑得钟振文头皮发麻,背脊发凉,直冒冷汗。
  那一只冰冷的鬼手,突然又按在他的肩上,问道:“你为什么要冒钟震雯之名?说。”
  这么一来,反而把个钟振文弄得似堕入五里雾中,心想:“冒名?冒谁的名?难道世上还有一个钟振文?”心念后,反问道:“你……你究竟是人是鬼?”
  “我是人,”答声过后,又变为激动,厉声道:“我问你为什么要冒钟震雯之名,快说。”
  钟振文傲然一笑,怒道;
  “谁冒他的名,我就是钟振文。”
  “你不是她。”
  “他是谁?”
  “钟震雯。”
  “你怎么知道我不是钟振文?”
  “当然知道,她是一个女子。”
  “女子?这么说来,还有一个叫钟振文的女子了?”
  背后阴森森的声音笑道:“你别装蒜,你到底为什么冒名钟震雯?如再不说清楚,我要下手了。”
  钟振文这一来有些发怒了,自己明明叫钟振文,而对方却一口咬定钟振文是另外一个女子,所以难免动怒。
  钟振文傲然道:“对于死,我钟振文并不放在心上,只是你这种不明是非,误指我冒他人之名,未免令人不齿。”
  钟振文这话说得对方久久答不上话,半晌才说道:“这么说来,你真的跟那个钟震雯不相识?”
  “我不知道还有一个钟振文。”
  “那么你为什么地狱之门?”
  “我是不巧经过这里,闻到尸臭味好奇进来看个究竟,”停了一停,目光一扫堆堆白骨,问道:“这些人都是死在你手里?”
  “没错,我不相信你进入地狱门没有丝毫目的。”
  “如果我知道谷内全是白骨、尸首,打死也不会进来。”
  “难道你没有听闻,地狱门内埋藏几件轰动武林至宝?”
  钟振文摇了摇头,对于对方所说的“至宝”,他委实有点像丈二金刚摸不着头的迷惑。
  地狱门内,埋藏了几件轰动武林至宝,江湖上无人不知,如非这几件至宝风靡武林人物,他们会进来送死?
  钟振文不知道江湖传说,他是无意中走入地狱门。
  现在,地狱谷内,依旧是阴风袭人,磷火秋萤,点缀了这漆黑而又恐怖的地狱门内。
  如果按钟振文肩上的怪手,微一用力,钟振文自然逃不出地狱之门
  对于死钟振文并不放在心上,而放在他心上的,是在他死之前无法得知他的身世,以及对江湖各派人物的报冤雪恨。
  想到这里,钟暗然一声长叹,闭目等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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