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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长春铺继修复仇
2022-10-06  作者:孙玉鑫  来源:孙玉鑫作品集  点击:

  西山之王耳闻娃儿不知有父,竟然启发人之仁性,吐口说出“可怜”二字。
  但他立即强捺下了这一丝感情,陡变话锋,问及娃儿怕也不怕。
  “不怕。”小的一个立即答覆,西山之王剑眉再扬,脸上已然笼罩着杀气。
  大的一个似乎看出不对,接口说道:“我怕。”
  西山之王闻言冷哼一声,厉喝说道:“你们姓什么””
  “姓……”
  “不知道!”小的这个刚说出个“姓”字来,大些的那个很快的说了声“不知道”。
  “成淼,索搜一下有否漏网之徒,轿前回话。”
  成淼答应一声,立即飞身而去。
  “成磊,这两个猾诈的小东西交给你了,处治之后回队见我!”
  “是。”
  红云再次飘飞,西山之王已然离去。
  成磊愁眉深锁,在这两个声言不知姓氏,无父丧母的娃儿身影,往来行不休。
  蓦地!
  他倏然停步,目射威光,直视着这两小兄弟一瞬不瞬。
  两个娃儿这时却毫无惧色,睁着黑白分明大眼睛,回望着成磊眨也不眨。
  “你们身怀六分功力,已是目下二流高手,瞒我都不能够,却妄想欺瞒我那山主。怎能怪他收起怜悯之心,仁慈之意,谕令我下手处治你俩呢?”
  大些的那个娃儿似欲开口,成磊却挥手制止,接着说道:“如今你们两个是说出实话,也已晚了,唉!”
  他止不住深沉地叹息一声,目光再次盯在了两个娃儿的身上。
  “山主谕令,违令者死,成磊虽有慈悲之心,惜无回天之力,所幸适才山主走的非常匆忙,谕令成磊代其处治你兄弟二人,我刚刚苦思良谋,并无三全之策,却想出了个唯一的办法。”成磊说到这里,故意停下话锋,暗自注意双小的反应。
  岂料这两个娃儿仍然神色不变,不惊不慌不言不语。
  成磊目睹斯情,眉头一皱庄重地说道:“处治二子,可轻可重,怜悯尔等年幼,实不忍双双处死,我拚受山庄重责,格外施仁,但却必须处死尔等之一交令,尔兄弟立即商量……”
  “活着的那一个,你准备对他怎么样?”
  两个娃儿未等成磊全句说完,齐声发问。
  “此外还有一个办法,废去尔兄弟所有武技功力,释尔逃生。”
  成磊并不回答娃儿所问,接着又说出另外一个处治他俩的办法。
  “为什么?为什么你那山主一定要处治我们兄弟?”
  “简单点说,斩草必须除根。”
  “我们又不姓延,也不是……”
  “晚了娃儿,你这句话说晚了。”
  “你可否带我们再见山主一面,让我们当面……
  成磊摇着头,娃儿自动停下话锋,神色悲怨,久久再未开口。
  突然!
  “我愿意死,任凭你怎样处治,只求你先放我弟弟逃命!”
  成磊尚未答话……
  “不,我死!你放我哥哥走。”
  两兄弟互争一死,成磊突觉心中酸楚,霎了霎眼睛,声音微弱而稍哑地说道:“你们弟兄本能共存,却为何取死?”
  “报仇!”
  两个孩子不约而同一齐回答,老二说为了“报仇”,老大却说原由不能告诉别人。
  “你不如你弟弟率直。”成磊指罚老大。
  “爸就死在‘率直’。”
  “你说是为了报仇,报什么仇?”成磊根本不听老大的话语,又向老二追问。
  “父母血海深仇,和……”
  “和什么,说呀。”
  “和现在的仇恨!”
  “现在的仇恨?你哥哥刚才不是说过,你们不姓延吗?”
  “不错。”
  “那你现在有何仇恨?”
  “你必须处治我兄弟之中的一个,这岂不是……”
  他话语未尽,突然一阵疾风身临,蓝衫微闪,奉令清点无肢先生门下有否漏网而去的成淼,已站在当场。
  成淼面如秋霜,沉声对成磊说道:“妇人之仁,取祸之由,还不随我回队交令。”成磊尚欲分辩,成淼阴沉地瞥了两个娃儿一眼,冷哼一声,蓦地双臂暴起,十指分向两个娃儿弹去。
  成磊不料胞兄会对娃儿们突下杀手,接应已迟,两个娃儿一阵痉孪,摔倒尘埃不再挪动。
  成磊英雄泪下,纵到娃儿尸体旁边,才待俯身……
  蓦地传来低沉冷酷地声音——“成磊!”
  成磊闻声心中一颤,不敢再去探视地上的两个娃儿,缓缓站起。
  成磊低垂着头,一步步迈向声音来处。
  那里,站着适才离去今又返回的西山之主,山主面色威严,似极震怒。
  “你可知错?”山主怒声喝问。
  “成磊知错,但本心……”
  “你们兄弟,追随老人家多年,忠诚不二乃我深知,何须解释。”
  成磊并未答话,只是满含着泪水,点了点头。
  “知错就好,跟我回去。”
  “是。山主”
  “成淼有事伏祈山主恩准。”
  “什么事?”
  “两个娃儿已死,成淼不忍其尸骨暴露……”
  “好,掩埋之后立即归队。”
  “谢山主的恩典。”
  西山之主向成磊微一挥手,转身而去,成磊一言不发,随后走下。
  成淼目睹山主去远,方始俯身伸臂,挟起两个娃儿,疾若电掣投向林木深处,一闪无踪。半响之后一鼓声咚咚十响,长春铺前银衣剑士,各跨雪骑,再次登程。
  软轿之前,青衫使者成氏兄弟,分侍左右,俱皆沉默无言。
  晌午已过,轿幔低垂,山主似乎正在小睡,大队渐行渐疾,终于风驰而去。
  飞驰中,成淼瞥目胞弟,满面关怀之情。成磊视若无睹,一脸秋霜,双唇紧阖,虎目中仍然含着未尽的泪水。
  成淼心情极端沉重,如有铅锤紧压胸口一般。
  银衣大队如同神龙,七星关前现踪之后,长春铺镇歇晌,傍黑已然过了“毕节”县界,飞向“七见湾头”,隐于暗影之中。
  晨间。
  银龙突然重现。
  越“八寨坪”,渡“土地娅”,过“母竹箐”,“金银山”,直上“何家坡”。
  翻山越岭,盘岩绕谷,冲破“燕子口”,飞越“清水铺”,到达了西山之主所谓目的之地,川黔交界这处的“赤水河”畔。
  赤水河,源出滇北边境峻山之中,东流为川黔一角之划界河水。
  东行复北折,广聚万山溪涧之水而成巨流。
  水踏“茅台”,微灌黔境,泄行西北,穿“赤水”入川,混“合江”之东,浩浩入注长江之中。
  河名赤水,乃因水流直贯“赤水”县城之故,水色非但毫无红紫,却呈古铜青绿之色。
  中流石卵垒垒,水势湍急,激出朵朵浪花,与群峰相映成趣,傲然出尘,真是神仙幽境。
  西山之主所率银衣大队,降临赤水之畔,竟而再无踪影。
  傍晚,赤水山镇“奇景阁”茶楼之上,来了三位高雅的客人。
  他们濒窗而坐,品茗消闲。奇景阁香茶远近闻名,称为“沱茶”,茶叶采自“沱江”之畔。
  楼窗恰对青流,山水明朗,溪漳情多,浪花溅石峰峦叠翠,仙景画境,这三位高雅奇客,默默凝视此自然风光,已皆沉醉其中。
  “惜此大好山水,竟为邪祟所污!”正中红衫少年,陡地慨然吐语。
  “天假山主,今夜一洗山水之耻而尽扫尘垢。”
  左旁青衫文士,含笑而言。
  “淫婆比不得那无肢先生,今夜你兄弟要格外当心。”
  红衫少年目注当前美景不瞬,却低沉而郑重地吩咐青衫文士。
  这三位高雅奇客,正是西山之主和成氏弟兄。
  成磊仍不开口,面上毫无表情,他对惨死兄长手中那两个娃儿的事情,无法忘怀是故冷默无言。
  “二弟,山主的吩咐你可曾听到?”
  成淼目睹兄弟冷默的神色,诚恐山主怪罪,因此提醒成磊注意。
  岂料成磊仍不开口,成淼暗自焦急。
  “成磊,算了吧。”
  西山之主突然谦和地劝解成磊,成磊闻言心头一凛,立即恭诚地低声答道:“山主原谅成磊一时失心。”
  “唉!你又误解我了,其实这难怪你,人有仁心,你兄弟和我虽有主仆之份,但十数年来,朝夕相处,说实话,我已视你弟兄如同手足,我非无仁寡恩之辈,然为复血仇势难仁恕,愿你能够明白吾心。”
  “山主,成磊知错,成磊……”
  西山之主含笑瞥了成磊一眼,幽说道:“你并没有什么大错,成淼震毙一双娃儿,心情比你沉重的多,个中道理你应该了然。”
  成磊俯首无言,山主一笑置之,成淼始将整日以来压积胸口的闷气吐出。
  奇景阁上店伙,这时含笑走来,躬身说道;“三位贵客要不要在小店吃些东西?”
  西山主人示意成淼,成淼立即向店伙说道:“我们有船停在河畔,稍停下人等自会送来酒食……”
  店伙没等成淼说完,接口笑道:“客官有所不知,这赤水河茅台地方,盛产天下独一的名酒……”
  “店家,稍停船中酒食送来之时,你可将所说贵地名酒也取来几斤就是。”
  店伙至此方始含笑躬身而退。
  突然!
  隔座传来闻之令人惊骇的言语。
  “老候,十二道关卡上的小把戏们,报告相同,等会儿老头子要是来了,咱们怎么交差?”
  “哼!吴祥手下的这群废物,怕是活的不耐烦了,我就不信,对方那多人马,穿着奇特,自七星关到这赤水河畔,竟能如鬼似魅,幽灵般倏然失去踪影?稍停老头子来到,咱们只有实话实说。”
  “老侯,祥老六对咱们可不错,记得去年……”
  “我懂,老倪你放心,实话也要分怎么说,我保证老头不会罚怪祥老六就是。”
  这时!
  西山之主剑眉微挑,瞥了成淼一眼,成淼悄声说道:“山主,留下这两个匹夫吧,免得……”
  他话未说完,邻座之人突然起立,随即听到一个冷酷苍老的声音说道:“坐好,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
  木凳拖响,大概人已入座,成氏兄弟互望一眼,山主却似若未闻未见,仍然眺望山水景色。
  “怎么样,祥子可有消息送来?”苍老的声音,沉着而威严地发问。
  “总监……”
  “哼!”
  “老爷子,祥兄弟有信送到。”
  “怎么说?”
  “他说对方似乎不愿意惊扰山上的老人家,因此绕路走的。”
  “这样说来,祥子迎了个空,对吗?”
  “是,祥兄弟急得很,自己正往回里赶呢。”
  “嘿嘿嘿嘿嘿嘿!”苍老的声音并没有接话,却冷冷地阴笑数声。
  “不过老爷子您万安,料他们总不能插翅飞过‘赤水河’去!”
  “侯二你听着,人家早已到了,在路过‘长春铺’的时候,被‘延’府上的下人们迎接了进去,结果人家很懂交情,‘延’府上所摆的盛筵美味,人家来了个照单全收!要是等……”苍老的语声,倏地无故自停。
  “老爷子,您是……”
  “侯二噤声,低头看看你胸口上是什么东西?”
  被称为侯二的那人,闻言缓缓俯首注目胸前,不禁惊呼出声。
  老者浓眉一皱,猛地伸手抓住侯二的臂膀,沉声低叱道:“莫妄动,沉着些,提出真气,试试有何感觉?”
  西山之主一旁冷嗤出声,青衫使者彼此微然颌首。
  蓦地!
  侯老二声调悲涩,惊凛多于伤感地说道:“我……我完了老爷子,我……”
  “住口,挺着点儿,别在对手环伺之下丢人,扶住我的左臂,走!”
  他们扔下了一块散碎银子,轻轻地站了起来。
  “啊!老爷子,看,看,看……
  那个姓倪的汉子,突然指着老者胸前,神色骇诧而凛惧地语不成声。
  老者面色已变,他却看都不看自己的前胸,紧咬着牙关,拖着侯二,一言不发,一步步迈向楼口。
  姓倪的汉子不敢多说,相随老者和侯二的身后,走下楼梯。
  出了奇景阁已是掌灯时分,他们步履转疾,刹那已经走出了市镇,来到一个傍山小道的进口地方。
  侯二面如败灰,全身已然开始痉孪,寸步难行。
  老者回顾了身后一眼,松驰而痛楚地全身一抖,陡地伸手撕裂胸前衣衫,颤悚着递给了姓倪的汉子。
  他此时已经自顾不暇,因此侯二微一摇幌,“噗通”一声跌卧到地上。
  “倪奇,立即携此残衣回去,快。”
  “总监察,您觉得……”
  “别多罗嗦,你能多快就多快,火速回山,残衣献给教主……”
  老者话尚未完,侯二蓦地一声惨嗥,自地上平直蹦起,目红如火,口滴黄唾,状如疯狂,竟将身着衣衫撕碎,十指伸缩似难自制,突然——
  突然!
  老者暴然出指,迅捷无伦地点中了侯二的小腹。
  侯二惨吼一声,随指而颓,七窍印滴鲜血,死于当场。
  那倪奇惊凛地连连后退,惕惧的看着老者。
  “倪奇,侯二和我已中极阴狠的暗算,虽华佗再世亦难望救,死前身受之惨,无法形容,侯二适才已将疯狂,杀他正是免其生受酷罪。
  我亦将自了,对方特别对你留情,原因不知,我那残碎衣之上,所现怪物,教主或能猜透奥妙,火速回山禀知一切,越快越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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