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八章　何时交我方寸心

2022-10-06  作者：孙玉鑫  来源：孙玉鑫作品集  点击：

　　有两位蓝衫蒙面人，坐在“勾漏山”外，百步远地方小径的青石上，他们是汤家兄弟，克图和克业！
　　突然！
　　一声接一声的凄厉惨嚎，划破长空自山中传出！
　　克图适时道：“我们来了两天啦，这声音也响了两天！”
　　克业长叹一声，道：“今夜也停不了，傲霜和我们约在明夜，看来房珏还要再多受上一夜又一整天的活罪！”
　　克图沉声道：“这丫头太狠了！”
　　克业道：“不能怪她，当初是房珏太毒辣阴狠了些！”
　　克业又是一声喟吁，道：“古人说：但得一步地，何处不为人，有它的哲理呀！房珏昔日若能想到，有朝一日会也身受此苦，就……”
　　克图接口道：“话是不错，但那已经是过去的事了，死者早已死去，如今傲霜对敌这般狠毒，令人难以忍耐！”
　　克业却道：“话不是这样说，小弟深信，昔日血洗‘梅庄’时，情况必须比现在惨残的多，当时有谁动过心来？”
　　克图再次无言以答，不由顿足道：“回去吧，明夜再来，我听不下去了！”
　　克业点点头，于是兄弟双双点，无言的走去。
　　正行走间，汤克图倏忽止步，道：“二弟，我要问你句紧要的话！”
　　“什么话？”
　　克图道：“是不是你仍然恋着傲霜？”
　　克业苦笑一声，道：“大哥应该知道，何必多问。”
　　克图道：“差不多了，当年参与血洗梅庄的黑白两高手，如今死得差不多了，剩余的怕已不足十几家……”
　　克业接口道：“大哥是什么意思？”
　　克图道：“时间匆忙，今夜相见我没能谈及分手之后的种种，如今正好趁这一日夜的余暇，详细的和你谈谈。”
　　话锋一顿，声调一沉道：“你可知道，云万里等四十余名黑道中人，俱皆惨死？自傲霜复仇红花出现，到今日已有多少……”
　　克业接口道：“小弟，知道！”
　　克图嗯了一声，道：“你可知道，二叔也死了？”
　　克业看了克图一眼，道：“小弟也知道。”
　　克图恐声道：“你知道二叔是化作了一滩血水吗？”
　　克业有心问道：“是傲霜下得手？”
　　克图摇头道：“这就不清楚了，不过传言说二叔死前的刹那，是在‘群仙居’酒楼之上，和傲霜对坐饮食！”
　　克业剑眉一场，道：“我想这种手段，她使不出来！”
　　克图冷哼一声，遥向勾漏山中一指，道：“现在这种手段如何？”
　　克业无言答对，克图接着又道：“二弟，那八位掌门前辈呢？”
　　克业道：“大哥问及此事，莫非有什么安排？”
　　克图道：“二弟，傲霜为父母复仇，自属应当，但如此滥杀，如此手段，看来她的本性已经丧失殆尽了！”
　　“明夜之战，不但关系着你我兄弟的生死，更关系着阿爷奶奶和父母叔婶的存亡，这一战，我们必须获胜！”
　　“但按目下所知，我们恐非傲霜的对手，是败多于胜，因为我想，二弟似乎该以金铃发令，十人联手而攻！”
　　克业苦笑一声，道：“大哥想得主意高明！”
　　克图喟叹一声，道：“我也知道，这样做是过份了，但是我们对付的非常人，所以也只好用非常的手段，否则……”
　　克业冷冷地说道：“这主意大哥说晚了！”
　　克图哦了一声，道：“怎么？八大掌门你没有领率至此？”
　　克业摇头道：“来是来了，中途路上他们又走了！”
　　克图一愕，道：“这怎么会？”
　　克业再次苦笑一声，道：“是恩师他老人家在中途现身，带走了八位掌门！”
　　克图猛一顿足道：“大概他始终没有离开过你吧？”
　　克业了解乃兄话中之意，颔首慨然道：“恩师也始终没有离开过傲霜！”
　　克图恨声道：“我猜就是这样，他难道就不过问傲霜的事？就眼看着傲霜那柔小小红花到处，血流不息，尸堆如山？”
　　克业道：“小弟求过恩师！”
　　克图道：“他怎样说？”
　　克业长叹一声，道：“恩师问我，谁不该死，只要我能说出人名，举出这人不该死的事实来，恩师说拚着和快活仙婆决以死战，也一定救下那个人来！”
　　话锋一顿，又喟吁了一声，道：“可是我却指不出这个人是谁，更想不出某一个人，有什么不该死的事实，所以恩师狂笑着走了！”
　　克图又一跺脚，恨声道：“这和尚，真糊涂得可以！”
　　克业没有答话，克图也没再开口，双双继续前行！
　　别看克图是这说和尚糊涂，心中却又惊又服，糊涂和尚说的对，那一个又不是份内该死的呢？
　　到了！
　　到了傲霜和克图兄弟，作约一战的时间了！
　　克图和克业，守信到达了勾漏山口外！
　　他们兄弟，已将掩面纱罩取了下来，露岀本来面目！
　　武林汤家，是磊落光明正大的门户，今夜之战，克图克业兄弟，不愿再隐藏着身份，要明朗的一搏！
　　勾漏山口外的一块大石上，不知是谁，插上了一盏明灯，照耀得三五丈内明亮至极！
　　那块插着灯笼的大石，一望即知，有人以罕奇绰绝的功力，将石面削平，平到滑不留手！
　　上面，有不少赤红的字迹，红字笔划时有中断！
　　克业和克图，互望了一眼，飞身而前
　　人到了近前，这才看清所谓红字，竟是以人体的鲜血所写成的，所以才有笔划过时中断的现象！
　　不过尽管红色时有中断，但真正的笔划，却无不深入石中寸半，绝没有一个字深些或浅些！
　　字迹写的是——
　　“我早已知道蒙面人是你们兄弟了，作约今夜，并无伤你们的心意，但在心悲父母大仇，怒气未消之下，却难自制！”
　　“为此，特在石上留字，此约作罢，这样非但不伤往昔之情，并可避免再见时的痛苦！”
　　“俭二叔不幸中了云老贼毒计而亡，我已替他报了仇，当你们看到石上字迹时，我已远行数百里外了！”
　　“以后成友成仇，自有天定，但我杀家洗庄之仇之恨，誓言必雪，凡参与昔日恶行者，皆难得恕！啊矣！啊矣！”
　　克业兄弟傻了，互相木愕的望着！
　　半晌，克业皱眉道：“大哥可曾打听到咱们家迁到了何处？”
　　克图左顾右盼了多时，方始低声说道：“有消息了！”
　　克业大喜，道：“在哪里？”
　　克图神色微变，悄声说道：“声音低一些
　　克业道：“不会有人偷听的！”
　　克图摇头道：“小心点总是好的。”
　　话声一顿，接着声调压得更低，道：“要先去‘昆明！’城外，！‘滇池’南找到罗伯父！”
　　克业眉头一皱，道：“那个罗伯父？”
　　克图在克业耳边，低声几句，只见克业颔首道：“是他呀，那就走吧，说不定往返要费不少日子呢？”
　　于是他兄弟将石上血字以功力扫平，飞纵而去！


　　小小红花，转了方向！
　　自它在勾漏山区现踪后，又转回湖北，岔进了四川，斜登甘肃一角，转到了绥远，飞向关外辽东！
　　这一路上，尸堆又成了山，血流始终未止！
　　但在辽东路上，这朵小小红花，却突然失踪！
　　在那朵无名的小小红花，到达辽东之后的第五天，另外有两骑宝驹，也飞驰出了关外，踏上了冰雪的大地！
　　宝驹上，骑得它们的主人，汤克图和汤克业！
　　他们兄弟，绕了一趟“昆明”，晚了五天，当获知父母家人，迁居的新址之后，立即往家中飞奔！
　　他俩是自云南斜跨过西康、四川、山西而来的！
　　沿路之上，自武林中人的传言中，知道了傲霜已经踏上了这一条路，并且较他兄弟早了几天！
　　因之克业和克图，竟然日夜不停的策秉马奔驰，心忧如焚，焦急至极，一心一意要赶到傲霜的前面！
　　但是这怎么能够呢？
　　傲霜非但功力胜过他兄弟多多，坐骑更快过他们，他们兄弟又怎样能够一步追到傲霜的前面呢？
　　何况傲霜自进了辽东地区，已再无别挂，事前侦访得十分清楚，不必中途停留，自更又加快了不少！


　　说怪也真怪，天下怪事今朝索性一道儿来！
　　在克业兄弟身后，相隔大半天的时间，又有两骑快马，飞驰进了辽东，那是一老一小两位妇道人家！
　　这两位堂客，似是专为克业兄弟而来，一路紧追不舍？


　　辽东，因境内有辽河流贯其间而得名！
　　境内以长白山脉最为著名，主峰在长白山北，上多白色浮名，故而又名“白山”！
　　就在“长白山”的后峰腰上，人迹罕到而罕见的地方，却藏着一片广阔约有十亩大山的微倾小坡！
　　平坡尽山壁处，竟有一座稍得上是宏伟的庄院！
　　这座庄院，占地亩半，就地取材，屋宇楼阁，都是以粗可合抱的巨木所建，望之古朴而伟岸！
　　时值隆冬，天冻地裂，宇宙一片银白！
　　自昨夜到今日清晨，狂风猛飕，鹅毛片似的大雪，飞个无休无止！
　　别看天实在冷得看着叫人从心底透着寒颤，但它却在冥冥中育生着天心，当冬去春来时，万物会自发生机！
　　因此人们不管在冬天过的多么苦，却都会因为春即到来！
　　而坚挺下去，忍受下去，并在准备着，计划着一年的开始！
　　时虽刚刚五鼓，但却因为天地一色的关系，已显得很亮！按照这座庄院主人的平常习惯，此时早已起身了！
　　可是今天奇怪，全庄的人，竟都毫无声息！
　　此处地势较高，站在庄门口，俯望四外，一望千里！
　　千里地内，皆是银白世界……
　　不！不！
　　在松枝积雪，帘已挂冻，一片银白中，却有一丁点儿娇鲜的红色，红的特殊，红的怕人！
　　那是在这座庄院的大门口，正中地方的地上！
　　地上插着一朵腥红娇艳欲滴的无名红花！
　　这是一场罕见的大风雪！
　　这是一朵无名的小红花！
　　这是一户等死的怪人家！
　　此时，面对庄院大门的前大厅中两扇木门开了！
　　一位五旬老者，低头疾步而岀，直到庄门口，停在了那朵小而无名的红花面前，木愕了多时！
　　半晌之后，老者伸手拔出了这朵红花，倏忽转身又奔回了厅中，急掩上了厅门，似是背后有人追赶一样！
　　厅内十分宽敞，左右两壁正生着熊熊烈火，因之厅中不觉寒冷，此时这前厅内，竟已坐满了人！
　　一张八仙桌，挪到了厅中间，上首坐着一双古稀老人，一男一女，正是昔日苏州武林汤家的老主人夫妇！
　　其余三面围坐着的，不问可知道是汤正兄弟！
　　当然，这座庄院，也就是武林汤家的新居！
　　适才出去拔取那朵无名小红花的人，正是汤正！
　　汤正此时双手将那朵小小红花，捧递到乃父的面前。
　　汤怀仁接过这朵无名小小红花之后，仔细的看了几眼，和老伴见交换了个苦笑，将花放置在桌上！
　　这家人，此时也已失去了往日的沉着和应有的欢娱，按时间来说，这正是汤家每天清早习惯的全家进食之时！
　　平日，在这个时候，是欢笑声声，暂无长幼之分，一家人笑嘻嘻的，谈着天南地北，如今却个个垂头无言！
　　有顷，汤怀仁吁叹一声，道：“你们注意过这朵红花来没有？都仔细看看！”
　　汤正、汤隐等诸兄弟，闻言又瞥目瞪在小小红花上面。
　　汤怀仁此时接着说道：“这朵红花，很有意思，竟留了两片嫩叶！”
　　汤正恭敬的说道：“孩儿不太明白，这代表什么？”
　　汤怀仁双目中含着珠泪，低沉的说道：“着实是使人难懂，不过若综合这朵红花曾出现过的往事来判断，却也不难明白它的用意！”
　　汤怀仁话锋一顿，接着沉声又道：“前天自‘昆明’传来了一个噩耗，俭儿去了！”
　　一句“俭儿去了”，使所有的人都流下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