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此恨绵绵无绝期

2022-10-06  作者：孙玉鑫  来源：孙玉鑫作品集  点击：

　　是“双飞桥”上，孙念阜扶着孙伯，伫立桥头！
　　孙伯耳听到水流之声，道：“念阜，是双飞桥吗？”
　　孙念阜道：“是的爸。”
　　孙伯颔首道：“松开我，我要伸伸腰腿！”
　　孙念阜松了手，道：“爸，桥栏极低，您可要多加小心！”
　　孙伯一笑道：“放下，我又不是小孩子！”
　　孙念阜也笑了笑，道：“爸，孩儿想，出了峨眉山之后，就买一辆车，孩儿驾辕，您老人家在车上休息着，一直回家！”
　　孙伯道：“你还记得故乡的样子？”
　　孙念阜道：“记不清了，爸知道，那时候孩儿还小！”
　　孙伯点点头道：“不错，你才十三岁！”
　　孙念阜道：“但是孩儿却还记得，爸是受人尊敬的绅士！”
　　孙伯道：“对，不过那是几十年前的事了！”
　　孙念阜道：“爸，咱们家里还有没有其他的人？”
　　孙伯道：“当然有，孙家在当地是第一大族！”
　　孙念阜一笑道：“都还有些什么人？”
　　孙伯想了想，道：“如今很难说了，你大伯、二伯、四伯，现在是不是还活着，我无法预测，不过你堂兄、姐们，都想必还在！”
　　孙念阜道：“听爸这样说，这个大家族……”
　　孙伯凄凉的点头接口道：“只说爸的嫡亲兄弟姐妹，就有十个人，至于堂兄妹们，简直难以计数，人人都有极好的声望！”
　　孙念阜道：“孩儿记得，好像他们都听爸的话吗！”
　　孙伯道：“那是当年，现在……”
　　孙念阜看出了父亲的悲凄，安慰的说道：“如今也是一样的，爸！”
　　孙伯苦笑一声，道：“爸真的不敢回去！”
　　孙念阜道：“这为什么？”
　　孙伯道：“当初离家创业，你祖父、母期望甚高，如今想来使我愧煞，现在我落得伤残而归有何面目……”
　　孙念阜道：“爸想得太多了！”
　　孙伯突然仰头对天，长长的吐了一口闷气，道：“念阜，你可知道‘楚霸王’的事情？”
　　孙念阜道：“孩儿知道！”
　　孙伯道：“他已闯出重围，到达‘乌江’，大可渡江而归故里，重召子弟兵，再与刘邦决一死战，可知他为什么不作此图？”
　　孙念阜道：“据说，是‘无面目以见江东父老’！”
　　孙伯拍手道：“对呀！”
　　孙念阜双目连眨，暗中想道：“爸心里是在想些什么，傲霜在临分手时，曾悄悄的对我说，要我多留心爸些，看来颇有道理！”
　　正想着，孙伯却已接着开口道：“俗语说得好，鲁者多福，念阜，你不是个聪明人，家传武技，更算不得是一等之属，因此我要嘱咐你几句！
　　“今后回到故里，要擅藏己拙，莫露丝毫武技，安分守己的操劳农事，克勤克俭，早日成家！
　　“汝之子孙，除必须读书明理外，不得投身名利场中，更不许涉足武林，汝若故违，实为不孝！”
　　孙念阜道：“孩儿理会得，您老人家放心好了！”
　　孙伯一笑道：“我没有再不放心的事了！”
　　话锋一顿，突然说道：“我走时匆忙，竟将引路木杖丢在了‘九老仙洞’，觉得十分不便，你去桥外，随便替我找根断木来用。”
　　孙念阜不疑有他，答应一声，大步走向桥外而去。
　　孙伯却手扶着桥栏，到达桥心，自身畔摸出一张叠好的素笺，及一块银子，将素笺压在了银子下面。
　　然后这残瞎了双目的八旬老人，咬一咬牙，狠一狠心，身形一拔，翻下了双飞桥栏，投身在汹涌的浪涛中！
　　双飞桥下，涛声如万马奔腾，日夜不息，因之孙伯投身浪波之中，孙念阜却丝毫也不知道！
　　等他觅得一段合用断木之后，桥上已失去了老人的踪影！
　　孙念阜大惊失色，扔下断木，飞奔上了桥头，桥栏上，发现了孙伯所留的那张素笺和压笺的银子！
　　孙念阜抖颤着双手，打开了素笺，笺上字迹很大，并且歪七扭八，的是残瞎双目的孙伯所书！
　　上写着——
　　“阜儿，为父一事无成，空为情苦终生，年迈身残，有何面目回转故里，已决葬身此山！
　　“汝勿悲、勿恨，此天命也，若为孝子，立刻起程，为父于九泉之下，当佑汝平安。父绝笔。”
　　孙念阜如雷轰顶，呆在了桥上，素笺随风飞去！
　　半晌之后，只听他狂喊一声“爸”！身形涌起，继老父之后，也投身在双飞桥下的黑白二水之中！


　　快活仙婆和傲霜来了，可惜晚了一步！
　　快活仙婆发现桥栏上的银两，傲霜却拾到孙伯那张绝笔素笺，师徒二人，凭栏悲吊，凄然神伤！
　　水流猛急，人影杳然，快活仙婆幽幽自语道：“伯！伯！我好恨，好悔！”
　　傲霜勾起了自己的身世凄凉，号啕不止！
　　最后还是快活仙婆拍拍傲霜肩头，道：“孩子，忍着点儿吧，人生不如意之事，十之八九，有生就有死，若容我选择，宁取死别不要生离！
　　“走啦，咱们还照所说的去干，记住，不论多么悲伤，除非即死以求解脱外，日子还总要过的！”
　　傲霜止住了泪水，点点头，师徒心碎而去！


　　是正午前刻，她们到达了“洗象池”。
　　快活仙婆似是已经恢复了开朗的心情，自然，究竟她内心存着多少苦痛和酸楚，是没人能够了解的！
　　沿途无双的美景，确实也能使人神怡而忘忧！
　　快活仙婆走着走着，突然止步道：“傲霜，你喜欢猴子不？”
　　傲霜霎霎眼，道：“喜欢，不过它们太调皮了！”
　　快活仙婆道；“养过？”
　　傲霜道：“在苏州寄居养父母家时，看到下人们养过。”
　　快活仙婆道：“哦，猴子和猴子不同，峨眉山的猴子，尤其不同！”
　　傲霜道：“师父，这是真的？”
　　快活仙婆道：“是真是假，你就要亲眼目睹了！”
　　傲霜道：“能不能捉一只养着玩儿？”
　　快活仙婆肃色摇头道：“万使不得！”
　　傲霜不由觉得奇怪，道：“怎么使不得呢？”
　　快活仙婆道：“峨眉的猴子，绝少三五外出觅食，动则千百，人若轻侮必一拥齐上，轻则身为重伤，重时可能立即丧命！”
　　傲霜把舌头一伸，道：“好凶呀！”
　　快活仙婆摇头道：“恰恰相反，峨眉山的猴群，除有人犯之则恼怒相拼外，平日性情极为温和，合群而善良！
　　“九老仙洞和这洗象池的猴群，是两种，九老仙洞的猴群，绝不踏过‘遇仙寺’一步，洗象池的猴群，也到‘华严顶’下为止，各守领域，互不相犯，千百年来如一日，说来能发人猛醒，令人深愧！”
　　傲霜自不肯信，频频摇头！
　　快活仙婆笑笑道：“我知道你不会信的，好在马上你就可以看到实情，不过我警告你，千万不能去引逗猴群，不要忘记！”
　　傲霜道：“我决不引逗它们就是！”
　　师徒在谈话中，不觉又走了里许，快活仙婆再次停下身来，面带着笑容，斜望着左边株株参天古木。
　　傲霜觉得十分奇怪，道：“师父您在看什么？”
　　快活仙婆道：“我只顾要使你看到猴群，忘了一件事情！”
　　傲霜道：“是什么事能不能等看过猴群之后再去办？”
　　快活仙婆一笑，道：“你就怕看不到猴群，对不？”
　　傲霜道：“是师父说的，此间猴群蛮好玩嘛。”
　　快活仙婆道：“现在我告诉你，这‘洗象池’猴群中的‘监哨’猴子，已经发现了我，稍待猴王一定要到，你可别害怕！”
　　傲霜不由得全身一抖，道：“听师父说的怕煞人，猴王是个什么样子？有多高？再说，猴王为什么会要来？‘监哨’又是什么东西？”
　　傲霜一连串的问题，问笑了快活仙婆。
　　快活仙婆抚摸着傲霜的秀发，道：“孩子，所谓‘监哨’，就是猴群中，专司瞭望戒备的猴子，猴王很高大，其余的问题，等会儿再告诉你吧。”
　　傲霜点点头，但她知道猴王要到，自然禁不住左顾右盼的四下找寻，快活仙婆此时突然说道：“孩子别害怕唷，猴王来啦！”
　　话声中，傲霜却也正好看到了平生未见的奇事！
　　就在这刹那之间，满山遍地，倏忽出现了千百只猴子，树上，叶下，岩边，穴头，真是难以计数！
　　傲霜身子转了一圈，真有些儿怕了！
　　她觉得和快活仙婆两人，如置身在猴子国中一般！
　　怪的是，任何一只猴子，也不叫，不跳！
　　再注目身前，若非早经快活仙婆嘱咐，她非惊呼高喊出声不可！
　　一只雪也似白的金睛巨猿，不知在什么时候，竟已到了她和快活仙婆身前不足五尺的地方！
　　白猿高可齐人，双臂竟能垂达地面，在白猿身后，却跟着两只金色长毛的大猴子，人力不动！
　　不只是人力不动，那两只大猴子，手中都捧着个和尚们所用的“钵”，里面满是奇异瓜果！
　　那为首的白猿，不用说，就是猴王，只缓缓四爪临地，对快活仙婆伏拜起来，状态恭顺，令人惊异！
　　这时快活仙婆开口对白猿道：“难为你还记得我，起来吧！”
　　怪也！
　　猴王懂得人言，如律而起，那双金睛，却直瞪着傲霜！
　　快活仙婆又道：“这是我的徒儿，仔细认认，今后若是她来到此地，你不准吓着她！”
　　猴王欢啸一声，一跃到了傲霜的面前，傲霜才呀了半声，闪身欲避，肩头已被快活仙婆按住，挪动不得！
　　接着，听到快活仙婆对她道：“别怕，它这是亲近并服从你的表示，你只要笑着，摸摸它的头顶长毛，就也表示了亲近，它自会退下！”
　　傲霜果然强仗着胆子，摸了摸猴王头上的尺长白毛，猴王欢啸连连，一跃而起，又蹦又跳！
　　四外那千百猴子，见猴王欢啸，也都唬唬唏唏吱吱连声叫喊起来，声传数里，的是闻之令人心惊胆颤！
　　傲霜虽说早有准备，但也忍不住提心吊胆！
　　正在此时，猴王突地一声高啸，双臂连张，千百猴群煞是怪道，竟然立刻静了下来，不闻丝毫声响！
　　傲霜暗暗点头，心中在想：“总有一天，我要捉只可爱的猴子养着玩！”
　　她正沉思间，突闻一声佛号，由身旁传来，回顾处，发现了一个高大凶猛的和尚，正一步步逼近猴王！
　　傲霜直觉得似是有什么祸事要来！她更看出这和尚将对猴王不利，尚未来得及招呼，和尚已到了身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