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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塞外飞鸿
2025-10-16  作者:孙玉鑫  来源:孙玉鑫作品集  点击:

  这两个汉子彼此互望一眼之后,坐于右列的那个当先开口说道:“在下郑大川,来自‘九环山庄’,奉敝庄总管‘九重飞鹏’展大业之令,为与塞外飞龙古大侠一年之约,敬烦公子一事。”
  “郑朋友请讲,水某知无不言。”
  “多谢公子金诺,缘因古大侠所约地点,乃公子宝庄左方五里之隔的一座石堡,敝庄总管侦得该堡业主为公子名下,故令郑大川拜问其详。”
  “贵总管消息灵通,石堡果系水某的产业,不过早已相赠予古大侠使用,近数年来古大侠未曾回归,我命一老一少两名仆人代其照料,古大侠既与贵庄相约一年,至时必然会扫径相迎贵庄中人,郑朋友放心好了。”
  “郑大川深感公子指点之情,尚有一事拜详,并望公子恕罪才好。”
  “郑朋友勿须客套,说吧。”
  “公子昔日人称‘飞波剑客’,不知是否百余年前被尊为武林第一剑法的‘飞波神剑’?”
  “郑朋友知道的不少,正是‘飞波神剑’十八招法,只惜水某绿浅,仅会其中的八式。”
  “公子与古大侠交成莫逆,敢问可曾传过这种剑法予古大侠否?”
  “郑朋友恰恰想反了事情,水某这八式神剑,乃古大侠所授。”
  郑大川闻言似吃一惊,继之问道:“公子可知古大侠共识几式飞波剑法?”
  ‘十式,是否贵庄有人丧命在古大侠的飞波剑之下呀?”
  “是的,郑大川如今事已完毕,该向公子告辞。”
  水大公子仅微笑着点头表示不送之意,郑大川才待迈步而去,庄彦文却突然招呼说道:“郑朋友暂留贵步。”
  郑大川回顾着庄彦文,静待答对,庄彦文含笑问道:“郑朋友可是就要回转哀牢山中的‘九环山庄’?”
  郑大川闻言心头一凛,九环山庄位在哀牢山中之事,武林无人知晓,除非是九环山庄的人物方始了然,九重飞鹏展大业因为庄彦文父死庄主孟显手中的事情,见不得人,虽在遣派郑大川前来水家山庄之时,曾有令其顺便探查一个身穿黄衫的书生之言,但却并未对其讲说内情,是故郑大川不由得对庄彦文直指九环山庄所在的言语倍感惊骇,不过郑大川老于江湖世故,心虽凛然,表面上却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说道:“在下即将回转敝庄,只是敝庄却非位于哀牢山中,庄朋友莫非有事吩咐?”
  庄彦文只是会心一笑,点头说道:“庄某有心烦及郑朋友见到贵庄庄主孟显之时,代我寄上一言,就说:‘大漠神鹰’的后代,亦将在古大侠与其约会年后石堡了断恩怨之时相会,清结十数年前的一段债务,请他早作准备!”
  郑大川此时始知庄彦文的出身,不由色变,“大漠神鹰”乃武林前辈奇侠,素行令人所敬,知交遍于天下,他不知庄主孟显怎会树此强敌,话又不能不答,遂领首说道:“郑大川必然将话带到,告辞。”
  庄彦文不知何故竟对郑大川颇有好感,以目示意水大公子,水大公子倏然一笑,立刻吩附撑灯送客,豹儿应声唤人相陪郑大川出庄而去。
  水大公子继之目对着另外右列那人问道:“阁下有何见敎?”
  那人始终站立相候,闻言慢吞吞的说道:“愚下无名之辈,故而不必提名道姓使人不快,生平只有两件自认满意的事情,一是生就有几斤蛮力,做事每能任劳任怨,再是一向勤谨守信,说一不二,只可惜胸无点墨,因此一再被人欺凌,落得老来几乎日受冻饿之苦,闻言水大公子慷慨好义,有心毛遂自荐,讨份生活,因为适巧也在‘安安镇’上落脚,误被公子使者传唤,故而相随众人前来,别无所求,只祈公子怜苦惜贫,随便在山庄安插我一个事情,就感谢不尽了。”
  此时此地,竟有这等事情发生,非只一般宾客皆觉愕然,就是庄彦文也不由代水大公子觉得哭笑不得,水大公子却神色安闲的微笑着说道:“事情太巧了一些,设若老丈必欲暂住敝庄寄宿时日,我会替老丈安置妥当的,不过老丈应该说出尊姓大名,也好彼此称呼对吗?”
  此时庄彦文不禁暗中盯注这人一眼,这人年约五旬,身量不高,须发皆已灰白,深深地眼眶,一双看来绝对毫无奇处的大眼睛,脸色久经日晒,黑里透红,筋骨强健,颇似以力营生的人物。
  这人闻言对水大公子说道:“愚下和公子素陌生平,在座又苦无一人识我,说出名姓那个又能相信?反之愚下要是胡让一个,又有何人知道呢?不过愚下却向无说言,绝不肯假言欺人,公子若是能够赐一事务,就像站在公子背后的那位‘豹儿’大弟弟一样,由公子给我起个名字好了。”
  座中贵客,无一不是当代武林名家高手,他们和庄彦文一样,早经注意这人的神色和像貌了,虽然无法在表面上看出这人奇特的地方,不过越是这样才越发令人不安,这人设非像他自承所云是个落拓的老实人,那必然就是怀具罕绝功力的奇人异客,水大公子闻言尙未答话,豹儿却突然开口说道:“老爷子您可别跟我比,我孤苦零们的不知来处,您这大的年纪......”
  豹儿接口,正合水大公子之意,不料这人却不待豹儿话罢已笑着接话说道:“豹大弟弟,只是孤苦零仃不怕,怕在老来孤苦零仃那就可悲可哀了。”他说到这里,转对水大公子,道:“公子这么办吧,大弟弟叫豹儿,是灵活聪敏,我又蠢又笨就是力气大些,很像一条笨象,公子就喊我‘象老头’如何?”
  水大公子尚未答覆可否,突然在花厅通达后宅的内门一旁传来娇婉莺声道:“象老头这个名字真是再好也没有了。”
  众人闻声回顾,不由唬地一声纷纷起座,噤口不言,厅内立即变作异常的悄静。
  一位绝色的佳人,在两名娇使女扶侍之下,飘袅姗姗而来。
  佳人一身芙蓉颜色的丝缕,衬托着两名侍女的淡紫纱衫,格外夺目,轻狐一腋,出尘绝俗,玉女星眸,蛾眉淡描,发堆卷云,面凝柔脂,朱唇轻绽微露贝齿,格骨玉为,坦坦日心,竟使一干武林奇客,纷纷垂目含愧不敢平视。
  座中除水大公子安坐如故外,无不肃立恭候,除庄彦文神色依然自若外,无不神浮意乱不能安止。
  佳人行近水大公子身前,飘再拜下,水大公子伸臂将扶,缓送佳人到右旁位上,庄彦文笑对佳人一揖,佳人领首回敬,方始稳稳入座,两名使女就站于佳人身后,不言不动。
  水大公子目若严电横扫了至今依然站立着的众人一眼,淡然说道:“这是小女天玉,朋友们请即入座以便接谈未了事务如何?”
  众人闻言无不惭然,随即鸦雀无声的悄悄归座,水大公子却接着又道:“小女天玉实乃‘塞外飞龙’古大侠之掌珠,拜我为父还是日间古大侠行前所定,她虽系古大侠之爱女,但却不解武事,是故诸位勿以武林中人视之。”
  他话刚说完,天玉姑娘却含笑对他说道:“女儿居处正少一个侍应杂务的人,爹就答应这位‘象老头’吧。”
  水大公子尚未应诺,象老头却已接口说道:“姑娘好心肠,我先谢了,事已定具,这里可就不是我应该再留的地方啦,不过我还饿着肚子呢,姑娘可能请豹弟弟先领我去吃点什么?”
  水大公子看了姑娘一眼,转对象老头道:“我还有几句话要嘱咐你一下,姑娘所居名为‘莲楼’,楼建莎塘当央,有小桥可通,莲楼自姑娘居留之时起,已然划为禁地,虽三尺童子不奉呼唤也不得妄踏小桥一步!你虽年事已高,亦不例外,明朝我自会着令手下在荷塘桥旁为你搭建一屋居住,自此,看守桥塘侍应姑娘呼唤就是你的事情了,象老头你可理会得?”
  象老头扬声答道:“公子放心,我理会得。”
  水大公子微然一笑说道:“如此甚好,你和豹儿到前面用饭去吧,庄中禁忌和规矩,去问豹儿好了。”
  象老头答应一声,才待和豹儿退下,水大公子却突然以目示意庄彦文,庄彦文会心领首,立即唤止象老头说道:“慢些,我有话说。”
  象老头闻言止步,看着庄彦文,庄彦文静静地微笑着却久不开口,半晌半晌,象老头也不询问,一动不动,水大公子和庄彦文彼此互望一眼之后,却霍地哈哈大笑了起来,奇怪的,是天玉姑娘却也如银般咯咯笑了几声,庄彦文此时方才又开口说道:“象老头你是那里生人呀?”
  “山东青州府。”
  “适才你对水大公子说过,两膀有些劲力对吗?”
  ‘不对,我只说过有几斤蛮力。”
  “劲力和蛮力似乎并无不同吧?”
  “这我可就不懂了,不过我却听人说过,会功夫的能够提力蓄劲,我不会那种玩意儿,就是有几斤笨力气罢了。”
  他此言出口,庄彦文和水大公子又互望一眼,再次哈哈的大笑起来,笑声中,庄彦文点头说道:“人是铁,饭是钢,象老头你要多吃一点。”
  象老头也咧嘴笑道:“庄公子你放心好了,大馒头至少一顿我能吃十个,饭也要吃六七海碗。”
  庄彦文若有所指的笑道:“米饭恐怕你很难在水家山庄吃到,此地产麦,麦难成米,象老头你凑合一点吧。”
  象老头似乎根本听不懂庄彦文话中之意,他竟点了点头,水大公子示意豹儿,豹儿立即躬身告退,和象老头出厅而去。
  水大公子随即转对在座武林中人说道:“点滴闲事,有劳众位久候,现在我们可以接谈下去了。”,他说到这里话锋微顿语调一变,郑重的接着又道:“水古寒虽然算不得武林中人,但在这附近百数十里也大小有些声望,废宅之中接连丧亡人命,此事不容在下不问,不过诸位商借‘石堡’作为暂时长留的请求,在下因为已将石堡赠予古大侠所有,此时古大侠未在,不便代其作主,尚望诸位海涵,但是诸位若肯作客水家山庄,在下却是欢迎万分。”
  他此言方罢,那奇剑史飞华却起身说道:“水大公子的盛情高谊令人感佩,不过我等必欲恳求赐准石堡居留一节,却另有原因。”
  “哦?史朋友请将原因告知水某如何?”
  那位性情较急的六通镖局的总镖头卓开山,却接话说道:“第一个原因是那座石堡和废宅相隔甚近,探查废宅极为方便。第二,不瞒水大公子你说,我们对你那座石堡非常怀疑!”
  “怀疑?卓总镖头,你是怀疑我已赠予他人的这座石堡些什么事情呢?”
  史飞华这时又接话说道:“水大公子却要谅宥我等一些,在我等拜会公子而未能如愿之后,为了探查废宅怪事的究竟,曾经不告潜进过那座石堡。”
  水大公子剑眉倏地扬起,随即严肃的说道:“事已过去不提好了,但我深望诸位兹后应该自重一些。”
  卓开山急促答话说道:“公子责问的极是,不过当时却事逼无奈……”
  水大公子不待卓开山话罢,正色问道:“这事逼无奈四字怎讲?”
  “卓某拜弟张恒,与我同日抵此,我等进入石堡之前日,他会说过石堡可疑意欲一探究竟的话语,入夜他果然独自前往,岂料自此竟然一去不归再无消息,第三天的傍晚,我等前往废宅再探虚实,我那张拜弟的尸体竟然和另外两具尸首,整齐的摆列在废宅的一座巨塚之前,水大公子,你说卓开山能否无动于衷?因之才联合诸友夜入石堡一探究竟。”
  水大公子颔首说道:“既有此事,水某就难以责怪卓朋友了,不过内中仍有鲁莾之处,张恒虽说独自往探石堡,焉知他不中途变计又去了废宅之中,甚或探过石堡再去废宅也不一定,总之张恒朋友不该对我赠予古大侠的这座石堡兴起疑念,若非如今他当不致单身夜行,自然也不会惨遭不测了。”
  卓开山语为之塞,史飞华却接口说道:“我等夜探石堡,却发现几点怪事,公子适才会言,石堡自赠予古大侠之后,因古大侠远行他乡,故而会派一老一少两位贵侍前往照料石堡,这话是公子刚刚说的,我等夜探石堡之时却仍未知晓,不过现在座中的朋友皆可为证,那夜我等曾经遍搜石堡各处,却未发现一个人踪,何也?虽说没有发现贵侍人在,但却找到了几件武林中人所用的小巧之物,经当夜前往石堡的诸友仔细检认之下,说来令人震惊,无一不是这半年之中,惨死于废宅内的朋友们所有,此事公子何以指敎我等?”
  此言出口,非只所有的武林朋友目注水大公子身上静候答覆,就是庄彦文也不由的兴起了疑云。
  水大公子却神色安然的反间史飞华道:“史朋友在石堡之中可还发现过其他用物件?”
  “石堡之中应有尽有,史某不知公子所问何物。”
  “可有牛只?”
  “有,史某在堡中右方一间石屋之内发现三只乳牛。”
  水大公子点头扫视了众人一眼说道:“有牛就好,史朋友和卓朋友先请归座,水某有所声明,石堡之中我所差派的两个人,一是年已七十的一个老仆人,现已眼花耳聋,令其照料石堡的原因,不外使他省些气力而已,那个年轻的仆人,除放牛牧青而外,却须洒扫石堡内外,适才诸位来时,再三坚欲借此石堡供为宿处,我已疑及一切,故而早已令人将此一老一少传唤庄中,如今立即着令他们进厅,诸位可将所疑之处对彼发问,听他们如何回答。”
  说完他立令厅内侍立的手下仆人,去喊那一老一少到花厅听候问话。
  刹那之后,仆人带着一老一少走进厅中,庄彦文暗中注目那个头前的老者,老者高耸着脊背,两条颤抖无力的短腿,拖着他那枯瘦而伛偻的身躯,一步步极为缓慢的走着,两只昏花的老眼,霎眨而茫然的直视着前面,须发皆已雪白,但却蓬乱无比,望之令人怜悯之心油然而生。
  少年体格矫健,双目有神,貌相清俊至极,看来绝非落拓为仆久困池中之辈,神态爽朗,之中有几分望之亲切的感觉,他掺扶着老者,步履起随无间。
  老者行近中座丈余地方停下,昏花的老眼眨了又眨,低弱的说道:“二狗子说公子有要紧的事情喊老奴前来,什么事呀?”
  少年却对水大公子施礼之后接着高声说道:“公子请赐洪老爹个櫈子坐吧,要不他准会摔倒。”
  水大公子尚未置以可否,老者却猛一甩手对少年叱道:“那个说我常常摔倒,公子面前你竟想讨个座位?好大的胆子。”
  座中群雄不由纷纷皱眉,少年已对着洪老爹的耳边大声说道:“我说我放牛的时常摔倒,是公子要赏你个櫈子坐,不是给我。”
  这次老者听明白了,他声调感激的转对水大公子道:“老奴叩谢公子的体恤,老奴不累,公子有话就吩咐老奴吧。”
  水大公子刚要开口,卓开山却已扬声说道:“公子,卓某见不得这个,公子只请留下那个年轻的答话,这位老人家还是请他到外面休息好了。”
  庄彦文不由暗中点头,水大公子向旁侍的仆人挥挥手,少年又对老者喊道:“公子先要老爹你去歇着,有话叫我传给你呢。”
  老者点点头不再说话,只给中座上施了个礼,随着带他进听的仆人缓慢地退了出去。
  水大公子这才神色一沉,对少年说道:“龙儿,你说实话,每天晚上你和洪老爹都不在石堡安睡,到什么地方去了?”
  少年闻言面色陡变,水大公子却已沉声叱道:“快说!”
  少年战战兢兢的方始低声说道:“龙儿和老爹都是睡在石堡里面的,后来废宅发生了死人的事情,龙儿害怕,和老爹商量了几次,就都搬到庄里来了。”
  “哼!洪老爹他会害怕?你给我实说!”
  少年急忙答话说道:“龙儿没敢撒谎,我和老爹确都睡在小三毛他们那间屋里,公子一问就知道了。”
  “哼!龙儿,你和洪老爹都是什么时候离开石堡?”
  “初更前后。”
  “路虽不远,洪老爹风烛之年不良于行,你们每天往返难道是步行吗?”
  “龙儿不敢撒谎,和老爹往返都是骑着‘大黄’。”
  水大公子嗯了一声,目光一扫史飞华之后才又转问龙儿道:“我说牛是四只,怎么会只剩下三只乳牛了呢,龙儿,你和老爹离开石堡之后,大门怎样关呢?”
  史飞华卓开山等一干武林中人,但皆静悄的听着他们主仆答对,此时越发留神不懈,龙儿期期艾艾地说道:“堡门没有办法关闭,是虚掩着的。”
  水大公子突然沉重的朗声说道:“龙儿你仔细听着,我再问你一句话,这句话关系你自己的生死,龙儿,你们离堡回庄之后,堡门确实是虚掩着吗?”
  龙儿也扬声答道:“是虚掩着的。”
  “龙儿,我若查有不实之言,你除处死之外却并无他途,懂吗?”
  龙儿点头表示懂得,水大公子立即郑重的转问史飞华道:“史朋友请你答覆我一句问话,这句话关系着龙儿的生死,请史朋友在答覆以前多想一下。史朋友与大家进入石堡的当夜,那石堡的大门是关着的呢还是虚掩着呢?”
  史飞华想都不想就答覆说道:“是虚掩着的。”
  水大公子此时方始长吁一声,如释重负,脸上的神色也不似适才那般沉重严肃了,他先向史飞华微笑着领首道谢,随即转对龙儿叱道:“设非史大侠证明你未撒谎,此时已是死数,我命你留守石堡,竟然擅自离开,重则自是难免,等在座诸宾朋话问完后,立即回堡不得有误,明朝到诸长老处领罚好了。”说着,他含笑对两旁武林中人又道:“诸位如有所疑,请即讯问龙儿,毋须顾忌。”
  众人互望良久,皆感已无可问的言语,史飞华和卓开山也认为事已明白,石堡之中的洪老爹和龙儿,绝对与废宅死者无关,于是卓开山当先问水大公子说道:“公子,一场误会今已冰释,我等再无他事烦及贵侍了,不过公子可能看在我等份上,恕过贵侍此次擅离石堡之罪?”
  水大公子眉头一皱,沉思片刻之后说道:“情重谊重,不容水古寒方命,龙儿还不谢过卓头的恩情吗?”
  龙儿闻言立对卓开山恭施一礼,水大公子却适时对群雄说道:“诸位借居石堡之事,是否还要谈论?”
  史飞华朗声接话道:“论事,我等实已不应再有他求,但石堡暂居对探搜废宅一事,非只取近,并可互为接应,是故……”
  水大公子不待史飞华全句完毕,已冷冷地说道:“史朋友不必再讲下去了,借居石堡之事,恕难遵命!”
  史飞华闻言不由拂袖而起,卓开山却震声说道:“石堡本为公子所有,按说借乃人情否亦本份,但公子难道不为无辜惨死废宅之中的朋友们想想?我等志在值索凶手和搜探死者的原因,由已死诸人的神态和伤势看来,那隐伏暗处的凶手非但功力超绝,性格必亦暴戾而残狠,因之我等随时皆有突遭不测之可能,为求紧急之时呼援方便,故而再三恳求公子慨借石堡……”
  水大公子竟也不容卓开山把话说完,仍然冷冷地接口说道:“其他皆可商量,唯有此事歉难如命!”
  话不投机,群雄已无再留座中的道理,不由的纷纷站起告辞,卓开山和史飞华交换了一个眼色之后,卓开山沉声对水大公子说道:“公子拒人于千里之外,意念决否?”
  水大公子淡然答道:“石堡已赠他人,如今其权不在水某,是故并非水某拒人千里,乃诸位所言不当!”
  卓开山冷笑一声道:“很好,卓某虽非什么了不得的人物,但却一向行事磊落,如今也告知公子一声,卓某等人来时已然决定,不论公子应允与否,明朝亦将全部迁居石堡之中,公子设若必欲阻碍,无异将与我等成水火之敌,至时双方自当放手应对,言尽于此,再会了!”
  说着他对一干武林中人猛一挥手,众人立即纷纷大踏步向厅外走去,庄彦文此时却突然长笑出声,众人不由停步回顾,笑声中庄彦文缓缓站起,目光含威逼视着群雄,然后冷诮的扬声说道:“卓总头请留贵步,庄彦文要请敎阁下一言!”
  卓开山已离座行近厅门,此时正半侧着身子,闻言并未挪动,却淡淡地说道:“庄朋友请讲,卓开山洗耳恭听。”
  “庄彦文敢问一言,适才总镖头所云‘不论公子应允与否,明朝亦将迁居石堡’之语当真?
  “自然是真!”
  “总头仗着什么如此跋扈?”
  “卓某无可仗恃,仅为已死之人和未死诸友打算而已!”
  “如此则总镖头适才那句‘势成水火之势’的话语,又当作何解释?”
  卓开山语为之塞,庄彦文却又冷哼一声说道:“嗔生妄念当真不假,水大公子一再用话语点醒诸位,无奈诸位心铁脑石难以聆悟,水大公子并非拒借石堡,乃因已然赠予他人自属无权过问,此乃磊落光明正大的态度,古大侠之千金天玉姑娘,既非武林中人,又系闺阁之尊,设无与会缘由,何须玉移此间,石堡今属古大侠所有,古大侠现未在此,其千金自可抉择借否石堡之事,诸位见不及此,竟然对一爽朗坦荡义薄云天之主人妄狂威逼至于极限,庄彦文深知水大公子不惧无礼之辈,尤不惧干戈相搏,奈因诸位为友至此,义高情厚,故而忍让再三,莫不成诸位久行江湖名震武林所得的隆望,今宵自愿弃置不顾,庄彦文经浅识短,至祈诸位有以敎我?”
  这番话字字有若金玉,句句扔地有声,群雄非只无言可答,并已个个羞红了颊颈惭愧万分,卓开山和史飞华被邀之时,已为群雄举作马首,是故一切答对概由二人作主,此时他们同声低吁,转身对着庄彦文和水大公子拱手致歉,卓开山示意史飞华之后,感慨而自咎的说道:“设非庄朋友点醒我等,几乎得罪了水大公子,公子莫罪我等,卓开山已深知羞惭了!”史飞华不待水大公子接言,已躬身一礼说道:“事诚令人焦急,故而始有莾撞之言,如今在下敬祈古家姑娘念在我等实有苦困的份上,金诺玉示,借石堡暂为居留如何?”
  天玉姑娘缓缓说道:“可以,不过我却有几个附带的条件要请史大侠答应。”
  “史飞华先谢姑娘的德情,并愿恭听所嘱。”
  “石堡我可还没去过,因此你们明天不能迁居。”
  “姑娘的意思是要史飞华等人何日迁移呢?”
  “我明天亲自去看一下,你们后天一早搬过去好了。”
  “史飞华谨遵所命。”
  “还有,你们一共二十几个人,我自会指定起居的地方,除去我所指定的几间房屋之外,你们却要尊重自己一些,不得妄自出进他处。”
  “史飞华守约守信,我等决不踏入他室一步。”
  “好,你们都是很有声望的人物了,我虽然不懂得武技,却有料事的本领,石堡只能借供你们居留十天,至时最好不要再烦我,你们离开就是,在我认为你们十天之内要是还不能够查出废宅怪事端倪的话,住一辈子也没有用处对吗?”
  “对对对,姑娘所说的一点也不错,就这样了,姑娘可还另有吩咐吗?”事真奇怪,史飞华一代武林高手,在和姑娘的问答方面,竟然变作极为拙笨,似是不知如何答对才好,他虽然明明知道姑娘十日之限的原因有些牵强而不通,但却不想反驳,其余群雄亦然。
  天玉姑娘摇了摇头,表示再没有话说了,史飞华和卓开山立即再次道谢,并向水大公子和庄彦文致歉再三告辞欲行,水大公子久未开口,此时概然沉默,也未声明曾经备有酒宴,更未起座途行,天玉姑娘在众人二次行近厅门之时,方始娇唤一声“你们停步”,接着说道:“你们在寄居石堡的十天之中,吃饭怎么办呀?”
  众人闻言不由一楞,对呀,附近十数里内,根本就没有可供饮食的店家,但又不能再厚着脸皮来告求水大公子,不禁个个瞠目怔在一旁。
  水大公子此时霍地站起,朗朗说道:“不幸之事既然发生在我的废宅之中,石堡今又借与诸位居留,自当代诸位解决饮食小节,就是现在,我也早已命人准备了酒饭,时已早过初鼓,‘安安镇’远在二十五里之外,水某即便是当真不通人情,也断无此时任客奔波的道理,来来来诸位倘不见弃,即请仍然归座,水某非只杯酒相敬至诚留客,并有几句肺腑之言与诸位相商。”
  众人闻言称谢,随即各自归座,水大公子立令侍者开筵,天玉姑娘借此告退,待酒看摆上互敬为礼之后,水大公子爽朗的说道:“水某自从乍得废宅有人丧命的消息之后,已有决念,后来连接发生参事,更令水某愤慨不安,今宵诸位侠驾光降,已到水某应该有所行动的时候了,水某之意,诸位今明两夜,最好暂居敝庄,明朝小女查看石堡之时,我当与在座之人前往废宅仔细搜寻一番,然后待日落月升初更以前,大家再次潜至废宅隐伏各处静观变化,设若侥天之幸,发现那怪事的端倪,岂不正好,即便虚行,亦乃必不可缺之安排,诸位尊意如何?”
  卓开山首先赞好,史飞华却沉思有顷开口说道:“公子情谊深重,此举本是再好没有,不过此行极端凶险,那个也不敢自信平安无事,公子金玉之……”
  水大公子不待史飞华话罢,已含笑举杯慨然说道:“水某虽系一庄之主,却非富贵身躯,身为武林中人,应管武林中事,自即时起直待探得怪事端倪止,生死祸福当与诸位共之,咱们干此杯酒,天地共鉴!”
  群雄纷起,齐声扬呼“天地共鉴”,花厅之中随即涌起敬酒之声,更鼓三响……慨歌笑语频传,四更……五鼓……直到天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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