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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塞外飞鸿
2025-10-16  作者:孙玉鑫  来源:孙玉鑫作品集  点击:

  次日中午,轿车闪过了一座竹林,斜踏上一条平坦的朱红大道,行未几里,迎面一座巨大牌坊,坊高三丈,宽有两丈,可以并行八马,上端横刻着四个金色大字,“水家山庄”,字之凤舞,笔走龙蛇,当系名家书法,过牌坊,地压石条,洁凈至极,两旁列植奇杉,株株高插云天,望之气象蔚然而雄壮。
  再进里许,已到庄门,水家山庄占地约有百亩,围庄俱皆用尺圆杉木高建的栅墙,庄前护河宽有三丈,如今皆已冰结故而不知深浅,庄门有桥可通,桥宽两丈,巨石所建,庄彦文不由暗赞山庄主人的宏伟胸襟。
  华丽的轿车在庄门以前的巨石桥头停了下来,庄门适时大开,如迎佳宾般走出了两列人群,他们在石桥两旁分开,个个垂手肃立不言不动,塞外飞龙竟然连个招呼都不答就扬鞭驱车直入庄中。
  车行庄内正中的大厅门外石阶以下,阶上迎下来了一个十八九岁的少年,对塞外飞龙极端恭敬的施礼说道:“古爷您好,我们公子天天叨唸您呢。
  塞外飞龙微然一笑问道:“你们公子呢?”
  “正在用饭,您先请厅里坐会儿,我就去请他。”
  塞外飞龙摇头说道:“不必啦,我就和姑娘到后面去看他,这一位庄公子是我的好友,你先替我好好的招待着。”
  少年躬身应是,立即施礼恭请庄彦文下车,庄彦文一边赞叹忖思着塞外飞龙和这水大公子的深厚情谊,一边飘下车辕,塞外飞龙却转对庄彦文道:“老弟别拘束,先请厅里坐着,我一会儿陪着主人来看你。”
  庄彦文只好颔首作应,随着那少年走进了大厅,塞外飞龙却驾着桥车,顺大厅边沿的道路缓缓向后庄驰去。
  庄彦文丝毫没动过疑心,他认定塞外飞龙和水大公子交深莫逆,车中姑娘不愿人前露面,故而车驰后庄。
  少年恭请他厅内落座之后,立即招来仆从,侍候他洗过了脸,献上香茗,方始含笑说道:“您请坐着,我到后面催古爷去,要不他和我们公子必然说个没完。”
  庄彦文尚未答话,少年却已退步由厅内侧门走下,半晌之后少年归来含笑说道:“我们公子有请尊客移玉后宅‘菊楼’。”
  庄彦文自然是站起随行,岂料行行重重盘旋甚久竟然到达了一座石楼之上,登楼之前,少年方始说道:“家公子说,尊客风尘万里,必然以先去尘垢为快,此楼名为‘无尘’,是家公子的沐浴之处,敬请尊客登楼自便。”
  说着他又不待庄彦文回话或反问,已急匆匆的跑向石楼后面去了,庄彦文无可奈何的摇了摇头,拾阶而上。
  无尘楼中何止无尘,暖如薰风春日,阵阵幽香袭人,池中水清见底,试试冷热可人,此时,庄彦文方始自愧形惭深感主人好客英雄之名不虚,解佩剑,脱黄衫,三把两把扯下内衣裤褂,上下一无条线的向池中跃下,霍地四处傅来味笑娇嘻之声,他面色陡变,才待涌身出池抓取脱在地上的衣衫,不料香幔后面突然伸出来了一枝双叉的巨杆,一捞一挑一收,所有的衣服和那枝长杆同时隐去!
  庄彦文无奈之下,全身隐入水中,仅露五官怒声叱道:“什么人?”
  香幔后面随声走出来了两名娇媚的佳人,头前那位轻启樱口如黄莺般道:“奉家公子之命,侍浴尊客。”
  “你们公子怎可出此乱令,快快退下!”
  两位娇媚的佳人闻言非但不退,反而咯咯一笑走近了池边,似欲脱衣解带,庄彦文不由惊喝说道:“你们想要干些什么?”
  “脱衣进池代尊客……”
  “住口,火速退去,否则莫怪我要出掌杀你们了!”
  后面的那位佳人闻言说道:“什么?你要杀了我们,为什么?”
  “这成何体统,你们把我庄彦文看成什么人物?再多逗留……”
  后面的那位姑娘好厉害的一张嘴巴,冷笑一声说道:“再多逗留怎么样,难道你真敢杀了我们?”
  “谁说我不敢?”
  两位美貌的佳人这次同时冷笑了一声,竟然不再开口,动手脱起衣服来了,庄彦文暴喝一声、霍地双掌贯力凌虚击到,讵料两位佳人身形一闪,快闪电般已飘到了香幔以后。
  庄彦文怒容满面念恨至极,却听到香幔后面娇悄的话声说道:“古爷说此人迂极的话果然不错,咱们还是快些走吧,要不公子知道就难逃重责了。”
  随即又听到另外那位佳人说道:“那也要告诉明白这个笨呆书生一声呀,要不他摸不清原故准会去和公子纠缠。”
  接着在一阵轻语交谈之后,香幔后面传出佳人的莺声说道:“庄公子您仔细听着,古爷刚刚和我家公子谈起您来,说得您成了世上难见的人物,我们听到有些不大服气,又因为古爷请我家公子出面代他向庄公子您商谈一件重大的喜事,我们知道古爷一言九鼎,话既出口断无更改,我家公子业已承诺必成,而我家公子更是诺如季布,故此大事已成定具,我们姐妹已蒙公子赐与古家姑娘为婢,这才私下商量好了前来一试庄公子您的为人,如今……”
  庄彦文不容她们把话说完,已沉声叱道:“我不愿再听,你们还不立即出去。”
  “庄公子,您的衣服挂在遮幔后面,我们姐妹走啦。”
  话声过后,随即听到轻启门户的声音,庄彦文方始长吁了一声,勿匆沐浴完毕,出池穿衣,那知幔后所挂已非自己原有的衣衫,自内衣到长袍,全是洁净异常,尤令庄彦文惊奇的是,衣杉一律全是淡淡杏黄颜色,这颜色恰恰正是自己所最喜欢的,事到如今,他已没有不穿的余地,穿时仍恐未必合身,岂料穿好之后,长短肥瘦竟是无一不合自己的身材,他摇了摇头,惘然而怀疑地推门走去。
  无尘楼下,那个少年已在恭候,庄彦文刚要询问有关所穿衣衫的事情,少年却已首先说道:“公子敬候大驾,请随我来。”话罢少年转身疾步走下,眨眼已在丈外。
  庄彦文只得相随其后,因之始终不知所穿黄衫是何人所有,少年一路并未回顾,更不多话,过长廊,穿花圃,庄彦文已经嗅到清幽的菊花香气,料知“菊楼”必已不远,果然在渡过一座弯弓小桥之后,到达了遍植异菊的一所院落。
  院中菊楼阶下,站立着一位貌像清绝的中年文士,一袭蓝衫,衬托在朵朵雪菊之中,越发显得超脱尘俗。
  中年文士看到庄彦文之后,立即含笑迎上拱手说道:“只顾与古兄畅叙别怀,未能亲迎庄兄大驾,水古寒罪甚。”
  庄彦文料知对方必是水大公子,立刻还礼说道:“庄彦文冒造宝庄,实感愧惭,公子莫怪。”
  说罢两人再次互揖,水大公子立即肃请庄彦文登阶而上直入楼中,楼内宾主落座,却不见塞外飞龙的踪影,庄彦文才待拜问,水大公子却已含笑说道:“古兄盛赞庄兄乃人中之龙,果非虚语,庄兄之事,古兄已然详告小可,至祈庄兄莫存客套,小可已令手下将这菊楼洒扫洁净,庄兄可要看它一遍?”
  庄彦文闻言慌不迭的说道:“这如何使得,敢请……”
  他话未说完,水大公子正色接口说道:“请恕小可插言之罪,古兄与小可义共生死,庄兄与古兄交为莫逆,菊楼供为庄兄起居之用,有何使不得处,除非庄兄嫌弃小可,否则……”
  “在下何敢,一切但凭公子就是。”
  “这才是好朋友应该说的话呢,庄兄,事就如此决定了?”
  庄彦文无可奈何的笑了一笑,接着说道:“古大侠怎未在座?”
  水大公子微笑着说道:“庄兄尚未用饭,我们边吃边谈如何?”
  说着他却不待庄彦文答话,已经轻呼人来,刹那之后,环珮声响,自内室门中应声走出,来了两名使女,竟然是那曾在无尘楼中使庄彦文受窘颇久的两位佳人,水大公子立即吩咐她们准备酒饭,不大的工夫,酒饭摆上,庄彦文不作虚套,遂由水大公子一旁相陪用起饭来。
  水大公子虽说边吃边谈,饭间除频频劝促庄彦文酒饭足量之外,竟不作他语,庄彦文只好也暂时收起一切话语,饱餐过后再说,饭罢,水大公子不待庄彦文再次问及塞外飞龙,已开口说道:“古兄本待与庄兄话别,只因所谋已迟,故而令小可代其致歉,他此时恐已远出百里之外了。”
  庄彦文闻言一楞,随即问道:“公子可知古大侠何时归来?”
  “怕要在三五个月以后了。”
  “这……”
  “庄兄放心,古兄虽已要事远行,不过天玉姑娘还在舍间。”
  庄彦文无法接话,他不明白水大公子为什么会突然提到天玉姑娘,水大公子却不待庄彦文忖思所以已继之说道:“古兄告我庄兄乃‘大漠神鹰’庄老英雄之公子,家父昔日曾经对我说,与令尊为知己之交,你我今日相逢诚然恨晚,不知庄兄宝眷现在何处?”
  庄彦文面色陡变,瞬际又恢复了平常的神色摇了摇头并未答话,水大公子目覩此情话锋一变又道:“陈磊老儿与庄兄因何成仇?”
  庄彦文苦笑一声幽幽说道:“这是在下的一段伤心恨事,如今……”
  “庄兄恕过小可失言之罪,设若有朝一日,小可本份事了,甚愿与庄兄相伴去会一会那陈磊老儿。”
  “公子高谊在下感甚,只是在下与陈磊老贼之间的恩冤仇怨,有不容他人代庖的难言之隐,故而对公子的德情,只有心领了。”
  水大公子微笑着点了点头,感慨的说道:“天下事往往难如人意,否则古兄他也不会坐不暖席就匆匆而去,看来人生聚散无常,思之令人难禁惆怅!”说到这里话锋一顿,继之爽朗的说道:“人生苦短,日月永长,能得知己三五,畅论古今遨游山水,已足慰矣,庄兄一路风尘,今朝宜多歇息,明晨设若有兴,一赏郊雪之景如何?”
  庄彦文含笑点头,突然忆及一事,不由脱口说道:“古大侠莫非忘记与韩庄……”
  他说到此处,方始想起古寒山曾经嘱附的话来,立即顿住了话锋。
  水大公子却一笑接口说道:“古兄与韩庄十日之约,已交小可代其主理,庄兄请勿挂怀。”
  庄彦文闻言不禁暗觉诧谔,塞外飞龙明明说过不愿牵连水大公子,他却怎地又……忖念至此,水大公子已经起座说道:“庄兄请随便休息一下,小可已令‘豹儿’侍候菊楼,有事尽管吩咐他好了。”
  说着水大公子不待庄彦文开口,已含笑拱手辞下菊楼,庄彦文送至楼阶而别,他连日连夜奔波,实已疲极,遂入内室沉然而眠。
  醒来,室内已撑灯火,那个会经引路的少年正轻手轻脚的抹拭桌椅,看到庄彦文已醒,方始笑着说道:“我家公子叫小的侍候庄公子,适才我家公子会经命人来请庄公子花厅待茶,庄公子您可愿去?”
  庄彦文知道少年大概就是水大公子所说的“豹儿”了,闻言点头一笑说道:“令公子示我,说你叫‘豹儿’对吗?”
  少年肃立答道:“是的,小的叫‘豹儿’。”
  “这总不是你的真实名姓吧?”
  少年面色一变,悲凄的说道:“小的姓名只有我家公子一人知晓,您就喊小的‘豹儿’好了。”
  庄彦文剑眉一蹙,心有所疑却不便再问,豹儿已将脸水备好,事毕,豹儿引路,直向花厅而去。
  在走到距离花厅尚有数丈的时候,豹儿突然停步不前,回头悄声说道:“庄公子,厅内来了不少客人,您却不必和他们客气,我家公子已将上座给您留好,您尽管坐您的,有事小的会通知您。”
  豹儿话说完后,不等庄彦文开口,自己快步走去,庄彦文眉头一皱,也对豹儿的这番言语颇为不解,决定要在适合的时机,问个明白。
  当他刚刚踏上花厅石阶的时候,约儿却已推门而进,随便听到豹儿扬声喊道:“小的给公子回话,庄爷驾到!”
  庄彦文闻言一楞,也似乎发觉有什么不对的地方,不过时间上已不容他多想,因为花厅之中已随着豹儿的唱名,请来宾客纷纷起座木椅推拉声响,接着花厅正门倏地四开,水大公子已降阶相迎,庄彦文才待分说,水大公子竟然示意给他了一个请他沉默的眼色,他只好把已经挤到舌尖的话语,硬吞了回去,随即听到水大公子朗朗的笑着说道:“庄兄可要担待我惊梦促驾的罪过,请!”
  庄彦文不知水大公子有何安排,只好不动声色的平淡说道:“公子太客气了,请。”
  水大公子却连降三阶说道:“庄兄贵客,理应先请。”
  庄彦文非但奇怪水大公子今宵的神色,他更惊讶水大公子谈吐之间的变化,午间菊楼畅述多时,水大公子文质彬彬,如今却又豪放至极,不禁时蹙剑眉,水大公子似是已经看出内情,竟然迅捷地握住了庄彦文的右手,朗朗笑道:“庄兄性情中人,看来似是不肯占先了,这样吧,咱们把臂而进。”
  说着他又施了一个眼神,庄彦文性格本来就是豪爽明朗,久居大漠,越发胸怀坦荡,既已决定遇机详陈经纬,此时何不随遇而安,因之他接着水大公子的话锋说道:“存礼怀义,复不失宾主之谊,好一个把臂而进,走!”
  水大公子已知庄彦文会己心意,神色之间喜气飞扬,二人步起步落,昻然走进了花厅。
  花厅中席设燕尾形状,正中一排三个高座,列为上首,如今空无人坐,两旁各设十二木鼓锦墩,锦墩站立着胖瘦不等高矮不齐黑白相映的不少人物,俱皆目射寒光盯注在庄彦文的身上。
  庄彦文淡然的横扫了两旁的人群一眼,神色宁静面含微笑,和水大公子双双踱向正中座位之上,庄彦文坐在了左首,水大公子占了正中,却仍然空着右面那个位子,不知这是留给一位什么人物坐的。
  两旁的人群此时业已归座,唯独紧靠着庄彦文坐处不足丈远的首座,那人却仍然站立未动,庄彦文视如不觉,但他料到内中定有文章。
  果然在大众入座静下之后,那人拱手对水大公子说道:“适才我等所请之事,如今水大公子是否可以答覆一句了?”
  庄彦文来迟刹那,不解那人所谈何事,本能的看了那人一眼,暗中点了点头,水大公子却并不答覆那人,转对庄彦文道:“庄兄可识得这位朋友?”
  庄彦文微然摇头,水大公子却含笑说道:“这位朋友是‘沧州’有名的人物,人称‘巨灵斧’,姓卓字开山,‘六通镖局’的总镖头,人很义气,就是性子急了一些。”
  庄彦文一笑,他并未起座,只对着卓开山点了点头,卓开山还礼拱手,却接着又道:“水大公子既然知道卓某性子急些,即望早示所请之事如何?”
  水大公子仍然不答,他却看了庄彦文一眼,庄彦文既会其意又恰好想要了然所以,遂含笑问道:“卓朋友要公子答覆何事?”
  水大公子平谈的说道:“今朝厅内宾客,除庄兄外,都是为着两件事情来的,一是追查不少已死之人的死因,再是和我商借一处地方应用。”
  “哦?在下不知所谓已死之人,和公子有何关系呢?”
  “庄兄,一干死者不幸全都死在小可的产业之上,是故难脱责任。”
  “莫非都是死在水家山庄?”
  “不是,死在离我这水家山庄不远地方的一座广大坍废了的荒宅之中。”
  庄彦文没再询问,水大公子却又接着说道:“那座坍废了的荒宅,本是先曾祖之时所建,后经战乱而毁,后始建此水家山庄,但先曾祖逝时留有遗训,荒宅不得重建,亦不得扫平另作他途,须任其荒置不问,违则不孝,是故自先祖至在下,始终对此荒宅不闻不问,不料自半年以前,荒宅突出怪事,竟然有人丧命彼处,起始在下只当偶而之事未会追究,那知接二连三发生骇人惨死的事故,至今算来,前前后后已有二十三人死在荒宅之中了!”
  庄彦文不由接话问道:“莫非荒宅也为歹徒利用劫杀行旅?”
  水大公子摇头说道:“庄兄有所不知,丧命荒宅之中的二十三人,无一不是当代的江湖高手,绝非宵小之辈所能敌者……”
  “莫非是冤怨仇杀?”
  “起初在下和庄兄所想的一样,认系仇杀,不过在我掩埋尸体之后,却发觉大谬不然,死者武林侠士有之,江湖朋友有之,镖行师傅有之,出家僧道有之,尤其令人凛慎的是,死者伤势无一不同,皆系被人以绝顶的内力,震断心脉而死,非但伤势一样,伤处也无不相同,断非仇杀不言而喻。”
  庄彦文不由得皱眉说道:“这就令人难以捉摸了。”
  水大公子低喟一声沉重地说道:“因此才有今朝这多的武林朋友们驾降庄中,追问内情。”
  庄彦文横扫了两旁的人群一眼,突然说道:“案位至此追问内情,可是认为水大公子嫌疑甚重?”
  两旁的人群无一应声,庄彦文又叮问一句说道:“众位怎不早些日子前来?怎不分隔时日而来?今宵相率驾临,敢是早经商妥了行止?”
  庄彦文此言问出口来之后,立即已经感到懊悔,自己不过幸蒙恩兄引介获得客居庄中,却怎地过问起主人的是非来了,再说一干宾客目下尚且无人谈及水大公子可疑,现在经自己这样莾撞的发问,岂不令水大公子难以解说,他正追悔之时,右面席上的首座人物却接话说道:“我等却无此意,这点道理凡是会经在江湖上跑过几年的朋友都能明白,要是水大公子有心作这种事情,怎会不知掩饰反而到处宣扬,何况在水家山庄杀人也比远跑到荒宅之中便当一些,他又何必多费一番手脚?”
  此人话声未歇的时候,水大公子已对庄彦文低声说道:“此人剑术自成一家,是三湘一带有名的人物,人称‘奇剑’史飞华。”
  庄彦文由此人的称谓和相貌方面,已经知晓是位正直的武林人物,才待接话,不料那卓开山却已接着史飞华的话锋说道:“史大侠的论点很对,至于庄朋友发问我等为何相约今宵前来一节,卓开山愿代一干来此的朋友们向庄朋友你解说一下,远自半年以前,怪事发生之后,我等有关死者的亲友已来拜会过水大公子,可惜始终未能如愿和水大公子谋面,据水家山庄接待我等的朋友说,水大公子正在静修一种奇特的内功,不到时日无法出见,又因为我们必须找出杀人的凶手和动机,故而并未离开当地,最早到达此处的朋友,和其余得知儿兆而来的人们,很自然的都碰了头,也就很自然的结集在一道,其实我们之间,泰半还都互有恩怨未了,只是因为这件事情方始暂弃恩怨一心探索结果而聚集,我们全部住在距离水家山庄二十五里的‘安安镇’上,今日午后,得到水大公子贵使的呼唤,言说水大公子已在昨日习成奇功,急欲相会我等共商索凶之事,我等方始结伴前来,庄朋友现在应该明白了吧?”
  庄彦文闻言不由颇觉难以为情,正要向众人略表歉意,不料豹儿却走到他的身旁附耳说道:“庄公子您别听他的,不再理他最好。”
  庄彦文虽然不知豹儿何故如此,但却晓得箇中必有原因,故此他只是淡淡地一笑,中止了想要说的话语。
  水大公子这时却突然扬声说道:“朋友们,在下既然邀请诸位驾临寒庄,对不幸惨死荒宅之中那些朋友的事情,自然有所交待,如今在下必须先问诸位一件事情,诸位除去询及不幸事件之外,是否有人还有其他的事故要与在下相谈?”
  此言方罢,座中唬地站起来了三个人,不约而同一齐开口,水大公子却含笑手指着其中一人说道:“韩二弟谊属乡邻,就请先说吧。”
  庄彦文闻言不由微楞,他记起了韩庄的事情,水大公子称呼此人韩二弟,莫不是……
  他思忖未毕,这人已拱手说道:“小弟大概是唯一并非水兄奉请而来的不速之客了,小弟与惨死荒宅的朋友们无亲无故,因之所为也不在彼,小弟拜谒水兄是有两件事情要请水兄指示。”
  “韩二弟真是越来越客气了,咱们是从小的乡邻朋友,有话尽管说吧。”
  “多谢水兄,适才小弟说过,有两件事情,一是小弟很想拜会一下水兄的一位好友,那位朋友昨夜曾在水兄身旁坐着的庄朋友一道在小弟的韩家店中歇足,有人认出竟是名震天下的‘塞外飞龙’古寒山,水兄能否首先代小弟引见引见?”
  水大公子点头说道:“韩二弟你消息好快,不过‘塞外飞龙’已经离庄他往,短时日内恐将不会回来,他是今天正午来的,饭都没用就走了,行前会经把韩家店中的那段是非告诉了我,并且请我代他了断十日之约的一切事宜,此事韩二弟可否看我薄面暂时罢休,他日我必当相伴古大侠亲到二弟府上负荆请罪如何?”
  此人果然正是目下韩庄的庄主韩毅,韩毅皱眉正色问道:“古朋友果然已经离开了水家山庄?”
  水大公子;眉答道:“不错,二弟总不会不相信我吧?”
  韩毅猛一咬牙说道:“他去到那里?”
  “韩二弟,你总不致于要我出卖朋友吧?设若二弟必欲了断韩家店中的是非,我保证迟早能如二弟所愿就是。”
  “水兄,话不是这样说,他曾和小弟手下人言,十日之内……”
  韩毅话未说完,水大公子已脆生生的接口说道:“二弟要是坚执十日之约,至时我会代他出头,这总可以了吧?”
  “事不关联水兄,小弟不能不方命婉拒!”
  庄彦文因为韩庄之事由他而起,此时不能再不说话,遂接口说道:“适才韩庄主曾经说过,和古大侠同到韩家店中的有在下一份,设若韩庄主不愿以是非论事,坚欲了断韩殿堂断掌之仇,不论何时何地,韩庄主只要告知在下,在下当赴约不误!”
  韩毅冷哼一声诮语说道:“朋友不用逞强代人出头,恐怕你自己的事情还了断不清呢!
  庄彦文闻言恍有所悟,冷冷的说道:“韩庄主,我有什么事情了断不清呀?”
  韩毅此时方始后悔多说了话,庄彦文已经嗤笑一声接着又道:“我本不愿过为己甚,既然韩庄主认定我自己还有了断不清的事情,我怎能故作糊涂,韩庄主你听明白,古大侠所约时日现尚未到,期前庄某敢以顶上人头为保,不误时日必然有人前往韩庄了断一切!”
  韩毅当着这多的人物,自然不能不接话锋,立刻说道:“好,一言为定,不管明暗,庄朋友你怎么来,韩庄自然有人怎么接着!”
  水大公子这时却开口说道:“好了二弟,你另外那件是什么事呀?”
  韩毅如今已知难免与水家山庄成仇结怨,不再顾忌其他,目光扫射了在座的众人一眼,深沉沉地问道:“水兄自十数年前遨游江湖,始终断无音信渺无消息,不知到底是何年何月返归家园的呢?”
  在座之人闻言不由得彼此互望一眼,水大公子却若无其事的淡然答道:“承蒙韩二弟你挂怀,其实我却根本没有离开水家山庄。”
  “水兄又开始笑谈了,犹记昔日水兄行时,小弟会随先兄等人远送十里,今日却又怎地否认起来了?”
  群雄此时俱皆注目水大公子身上,庄彦文也不禁瞥望了他一眼,水大公子却不慌不忙地说道:“韩二弟问得好,二弟幼读兵法,可还记得‘明修栈道’之计?”
  “小弟蠢笨,不解彼计与此事何干?”
  “昔日远行,即‘明修栈道’,其目的旨在今人信以为实,然后我趁黑夜之时又潜回庄中。”
  “哦?水兄如此作为敢问原由?”
  水大公子面色陡地一正,冷冷地说道:“兄死而不顾,反与仇者勾结,不惜举族臣服彼寇,横行地方广结死党,韩二弟,你可能告我个中的原由?”
  这些事,在在是韩毅所作的亏心罪行,不防水大公子毫不留情的正颜责问,韩毅已经坐不住了,他在恼羞成怒之下,厉声说道:“水古寒,你可是当真愿意抛却世交之谊,一心与我韩庄为仇?
  水大公子斩铁碎玉般一字字有力地说道:“韩二弟,设不立即断绝和陈磊老儿的往来,你我最后何止成仇,韩庄恐将永绝斯土,言尽于此,豹儿何在,替我恭送韩庄主出厅!”
  豹儿高应一声,大踏步走向韩毅而去,韩毅当着一干英豪,被逐而退岂能不恼,冷哼一声拂袖而下,行至厅门的时候,豹儿恰正追在了他的身后,韩毅霍地转身叱道:“小杂种竟敢狗仗人势,滚!”
  “滚”字出口,右掌倏地贯足内力击向豹儿的前胸,豹儿身世凄凉,至今不知生身父母的姓氏一切,韩毅恶声相辱,恰正说到豹儿的伤心恨处,休看此子年轻,非但已得水大公子的神髓,年前奉命首途回庄之后,更遇奇缘,一身功力足称当代武林之中的一流高手,韩毅近十年来,武技虽已十分高强,只是限于天赋,难登峰极,现下掌震豹儿固然确是施出了全力,但他却是始终没有意到豹儿胆敢反击,豹儿被辱,已动真怒,目覩掌到越发恨怨,一声冷笑身形后移已将韩毅掌力卸掉,随即迅疾无伦的突出五指一弹,继之指化为掌一登,竟也叱喝一声“滚”!
  韩毅竟然未能躲开暴然弹到的五指,右掌掌背立被击中,正感奇疼入骨,肩臂又着了一掌,庞大的身躯竟被震起了尺余,摔出了庄厅以外!
  豹儿还不算完,水大公子却震声喝道:“豹儿大胆,还不唤人撑灯送客!”
  豹儿方始气虎虎地停住脚步对厅外喊道:“公子有令,立即撑灯扶送韩庄庄主出庄!”小娃儿到底是小娃儿,心中不能存事,挖苦了韩毅一句。
  韩毅此时早已站起,他一言不发,猛一跺脚施展夜行提纵之术,飞一般地闯出了水家山庄。
  花厅之中的一干宾客,从豹儿的身手上已然看出不对,使仆如此,看来温文尔雅的水大公子,自然更非普通人物,一个个不由加上了小心。
  水大公子却神色安闲的转对另外那两位欲有所言的人物说道:“两位有什么事情要小可代劳的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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