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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力拔山兮
2022-01-01  作者:上官鼎  来源:上官鼎作品集  点击:

  忽然之间,班焯虬髯根根倒竖,他的面孔渐渐发红,他大喝一声,举掌待发——
  苦和尚忽然脸色大变,那白发老人叶万昌也是脸色大变,他惊呼了一声:“霸拳!”
  苦和尚忽然一跃而起,一把抓住那异服少年的手,身形如箭一般窜向林中,那叶万昌也跟着窜入林中,但闻震天一声暴响,无坚不摧的“霸拳”已然发出!
  只见苦和尚原先所立之处五棵碗口大树齐腰而折,一方山石成了粉屑!
  芷青和君青相顾骇然,若非亲见,他们万万不信世上竟有这等威势的拳招,称之“拳中之霸”,实在不为过也。
  芷青向林中看去,只见苦和尚等人已走得不见踪迹,回头一看,只见霹雳神拳班焯此刻脸色渐渐由红而白,最后竟带有苍白之色,他退了一步,坐在地上。
  芷青和君青吓了一跳,连忙走进一看,只见班焯头顶上冒出阵阵蒸气,脸色又渐渐恢复。
  班焯一跃而起,对芷青笑道:“这一掌打出,耗我真力十之五六,是以非得调息一下。”
  芷青正要谢他相救之恩,忽然一阵头昏眼花,哇地吐出一口鲜血来。
  君青大吃一惊,赶上去相扶,芷青张口又是一口鲜血喷出,他拼力以“寒砧摧木掌”在苦和尚“拖云手”中苦战,连发一百四十掌,内力已是大大受伤,方才一直处于紧张之下,这时精神略一松弛,立刻感到不支。
  班焯见他吐出之血殷红鲜明,只道他内脏受了伤,连忙伸手把住他的脉门,一摸之下,只觉脉气逆窜,心知他用力过度,伤了元气,便以本身真力打入相度。
  班焯的真力发到七成,仍然不能把芷青逆乱之气制服,他不禁暗暗称奇,把真力又加上一成,才算使芷青之逆脉导入正途,他哈哈大笑道:“孩子你好深的功力,岳氏有后矣,哈哈。”
  芷青站起身来,正要措辞称谢,班焯已摇手道:“老夫与令尊虽然相见不过一月,实则神交已有数十年——喂,我倒问你,以你的功力怎么会被那苦和尚以‘拖云手’相害的?你适才对敌时用的什么拳法啊?”
  芷青脸上一红,答道:“晚辈以‘寒砧摧木’掌相对,是晚辈一时不慎,着了道儿——”
  班焯大笑道:“散手神拳范立亭的绝学原来传给了你,散手神拳一生不收徒弟,也幸好传给了你,否则这等绝世神拳就得失传武林啦。”
  芷青道:“班老爷子那日在首阳山上大展神威,青蝠剑客几无还手之力,晚辈钦佩不已。”
  班焯正色道:“说实在话,那青蝠剑客着是武林百年来第一怪杰,他一身浸淫拳剑轻功暗器各门,居然样样练到一等高手,实在令人佩服——”
  芷青心中暗想:“经此一战,青蝠之名只怕犹要驾凌武林七奇之上了。”
  班焯说到这里,忽然叹道:“班某平生浸淫拳掌之中,天下各家拳理,虽说不能全通,但都想方设法有过目睹,惟有范立亭之寒砧摧木却是仅有耳闻,而无目睹,一向总想有个机会和散手神拳聚聚,殊不知骤然之间,英雄长逝,从此是再也看不到散手神拳寒砧摧木掌的神威了……”
  他说得连声嘘唏,芷青聪明绝顶,如何不知他意,连忙道:“班老爷子若是想看看范叔叔的这手绝技,晚辈虽然功力较之范叔叔何异天渊,但是那招式步法却是得自范叔叔亲传……”
  班焯双目一睁,精光暴射,叹道:“班某若能得窥寒砧摧木掌全豹,则堪称遍览天下拳掌之术矣——”
  芷青恭声道:“晚辈功力有限,范叔叔绝学之精微处万难充分表现,还请班老爷子多多指教。”
  于是他把这套掌法重头至尾打了一遍,到了最后一式“雷动万物”,班焯眼中一亮,接着便是皱眉苦思,过了好一会,他才长叹一声道:“散手神拳威震武林,端的良有以也,老夫敢说这套寒砧摧木掌精奇之处,普天之下再无第二种掌法及得上——”
  说到这里,他对芷青道:“孩子,你把那最后一招再施一遍。”
  芷青以为自己施得有什么不对,连忙用心又施了一遍,班焯想了一想喃喃自语道:“这一招博大精深,攻守兼备,难道除了退闪之外当真再无破解之法?”
  君青和芷青对望一眼,心中却道:“原来班神拳在思索破解这招之法。”
  班焯背着双手,来回踱了十次,轻叹道:“这招端的是妙绝人寰,妙绝人寰……”
  忽然他停下身来,侧头道:“好啦,老夫走了。”
  芷青吃了一惊,叫道:“班老爷子——”
  只见林中簌簌,班焯一跃而过数丈,片刻不见踪影,芷青和君青愕了半天,才相对道:“他们总是那么来去无踪,神龙不见首尾的。”
  芷青青了看天色,道:“我们走罢。”
  一日,又是一日,他们不停地跋涉长途。
  于是天又黑了……
  山野中有着无比的寂静,尤其是夜。
  虽然快要黎明了,但是无涯的黑暗正在施展它最后的威力,把大地紧紧地裹抱在怀里。
  一道刺目的剑光在黑暗之中有如蛟腾凤舞般地划过一道优美的半圆,却突然停在那儿上下地跳动,接着,完全停了下来。
  过了片刻,那剑子再次飞腾而起,到了同样的地方,就停了下来。
  一声轻叹划破了寂静,黑暗中那个练剑的人喃喃自语:“唉,真不知是怎么一回事,依照经上最上乘的理论,我这变招换式之间必应能产生一种左旋之力,然后下一招‘旦复旦兮’施出,就能威力奇增了,怎么老是不对呢?难道是我弄错了?”
  嗦嗦声起,他从怀中掏出一本书来,黑暗中他似能目察秋毫,熟悉地一翻,轻声念道:“……当此之时,左旋之劲以辅右,而右暴之力则以养左,‘旦复旦兮’由中旋出敌若以阴劲相抵,则变为威盛阳刚,敌以阴劲相制,则变为阴柔反克,故其随心所欲,欲败而不能得,是谓无敌于天下。”
  只见他一目十行,细细又看了数遍,瞑目沉思自己的剑式,却再也觉察不出这其中有什么地方不正确。
  轻叹一声,望望手中长剑,不由坐在地上,胡思乱想起来:“芷青一再说要我千万勤练这松陵老人的剑术,并还一口认定这是将来唯一能在剑术上胜得青蝠的希望,哎,我真愚笨,怎么——怎么这一共四招,却始终领悟不通?”
  朦胧的月光下,看得出这是一个俊美的少年,并且从他那宽阔的上额也辨得出他有一种先天内在的英雄本色,这是岳家的后代——岳君青。
  君青和大哥一路行来,兄弟两不时谈谈武林趣事或讨论武学上的疑问,倒也颇不寂寞。
  尤其是君青,他这才明白为何大哥会如此沉醉在武学之中,渐渐的,他自己也感到着了迷!
  “卿云四式”的威力,芷青是目睹过的,他有一种奇想,想使自己最幼小的弟,以前绝口不谈武学的弟弟成为武林最伟大的英雄,他认为这四招剑式,正是培养这个奇想的最佳本钱。
  芷青明白君青的心理,知道他绝无信心来达到这一个壮举,于是他便口口声声称赞松陵老人的剑式,用各种方式劝使弟弟下此决心。
  果然,君青渐渐从内心中萌发出一种逸兴俱飞的壮志,虽然这点雄心仍是那么幼小,但是已是使君青日夜沉于剑道而不疲。
  这一天晚上,兄弟两人在一个小镇上打尖,吃过晚饭,很早便歇息下来,而君青却耐不住,一人偷偷起身赶到镇郊的树林中勤练剑术。
  “卿云四式”中前两式:“卿云烂兮”及“虬缦缦兮”是君青在司徒青松的水底宫中领悟而出,这几日更有很多的心得,自认过得去了,而且大哥也说这两式已登堂入室,可算是练就成功。
  第三式“日月光华”本是这四式中具中间位置的,不但前贯后连,而且威力之大,亘古稀见,是以最是复杂难解。
  当初君青就始终不得要领,好在终于在那一次和龙豹帮主白哲元相逢时,为保护司徒丹,挺而走险,被迫使出这一式,却不知不觉中豁然而悟,当真是上天意旨,而这一式使出,就是连岳多谦也赞口不绝,其实君青自己知道,却始终不能和最后一式相连。
  最后一式唤作:“旦复旦兮”。
  顾名思义,这正是含有一套剑术周而复始,循环不息,有若天体间一切事物一般的意义,君青这几日经大哥指点,已将招式烂熟于胸,使将出来,也颇见威力,但这四式连贯之下,却每次使到“日月光华”后,便连不住“旦复旦兮”。
  芷青也指不出这有什么毛病,只以为是君青功力不够,君青自己却始终不能甘休,是以这一夜又偷偷起来练剑,却仍是一无所成。
  且说君青呆坐在地上胡思乱想,好一会也得不到什么结果,一赌气索性放弃思索,闭目养神起来。
  君青不知道,岳多谦在他幼小时已偷偷将最上乘的内功移入他体内,这时他的功力至少已抵得上四五十年工夫,是以一静坐下来,登时灵台空明,杂念全消,真气回复一周,头脑一醒,立刻跳起身来。
  蓦然他想到一事,暗暗忖思道:“对了,那日首阳之战,青蝠和剑神胡笠的一战,有一式是那青蝠攻出的,简直怪异之极,胡笠却能破去,我且试试看,若是换着我在当场,有何法拆解没有?”
  他因受芷青言语,激起豪气,不知不觉中已存下和青蝠一战之决心,是以思想中总是忘不了青蝠剑客的奇招异式。
  这时刻他的目力法眼,敢情早已登堂入室,虽是青蝠与胡笠大战,剑式奥妙无比,但仍能一目了然,熟记于胸。
  他既有这个思想,立刻行动,瞑目假思青蝠就在面前,一式攻出,飘忽古怪之极,全神飞快的移转着,想找出一式解救。
  也许是他已看明胡笠的破解方法,是以思路一瞬间又想到胡笠的那一剑式,一连数次都是如此,心中一急,杂念又起,更是不成。
  须知这种最高深的剑道在锻炼时那能有一丝一毫的分神,君青功力虽厚,剑法虽高,到底气血仍嫌浮燥,是以屡犯大忌!
  终于君青摒除杂念,沉着的想着当日的情形,不知不觉手随心动,比出一式破解之法。
  但想想又不对,心思如电,手也跟之而动,又改了一个方位。
  这样手随心动,一连摆出五六种剑式,口中不由喃喃说道:“这五六种剑式没有一招一式能够破解的,难道我在当场,就束手待毙不成?”
  他是自言自语,但不知不觉间声调已增大许多,在万簌俱静的黑夜中,立刻传出老远,却不料这时候在树林边正有一个人在暗暗的观看摒听着呢。
  君青又喃喃道:“那日胡笠老爷子一划剑子,登时青蝠攻势立时冰消之散,我却始终想不出一个法子,那胡笠的剑法神奇是不用说了,爸爸也常道古今无出其右者……”
  树稍尖上籁籁一声轻动,偷听着的人似乎感到一阵激动,君青丝毫没有发觉,又自语说道:“但我——我却一招也思想不出,何况当时在战场中变化速捷,看来我是相差太远了!”
  想到这里,不由感到一阵子沮丧,半晌呆立不动。猛然手中长剑一挥,咬咬牙,比着一式向前直刺的模样,狠狠的道:“哼,这样吧,当时即使我思想不出破解之招,好歹也来个玉石俱焚,叫他也立时血溅当地!”
  他全神贯注,一心当青蝠就在前面,是以说话是咬牙切齿,杀气腾腾,俊美的面孔露出极端正经的样子,简直可爱已极,树梢上又是一阵轻摇,敢情是那人也不由莞尔一笑!
  其实君青自己不知,当时在场的观众,包括武林其余六奇外,能想出破招的人简直寥寥无几,而能想出破解招式的,也只是来一个同归于尽而已!
  思路又连续下去,想到这一战中其他的奇招异式,一一加以自己的破解。
  正比划着青蝠的一招下斩之式,而自己以上封之式去封架的时候,猛然身后一个低沉的声音说道:“这样——你会死的!”
  君青唰的一个反身,手中长剑护着门面,低声喝问道:“什么人?”
  只见身后约摸五丈开外站着一个蒙面的人,矮矮的身材,一声不响!
  君青松了一口气,但立即又不服地道:“方才,你说——我,我会死?”
  那人点点头,沉声道:“死!立刻死!”
  君青惊咦一声道:“死?我死于谁?”
  那人哼一声道:“死于青蝠,因为,你在和他交手!”
  君青大吃一惊,心中暗忖道:“我方才自思那日一场大战,却料不到这厮——这厮竟知我在思想和青蝠交手,难道——是他将一切都看去了?”
  那人见君青满面惊异之色,冷冷道:“不是么?”
  君青茫然点头。
  那人冷冷道:“就是了!”
  君青见他说话总是简简单单几个字,心知必是奇人异士,已存崇敬之心,但仍不服问道:“我怎么会死?”
  那人半晌不语,瞧着君青,哈哈一声才一字一句说道:“青蝠一剑斩下,你一剑封上,结果——你的剑子失手而飞,他的剑子在你的头上留下一个痕迹。”
  君青不由大怒,但立刻又想到这是一丝不错的,凭自己的功力,那能和青蝠硬对,想到这,不由半晌说不出话来。
  那人冷冷望着君青,心中却不由暗笑,蓦然一反身,缓缓走去。
  君青一惊,追声问道:“请问——你是何人?”
  那人略一停身,理也不理,又走向前去。
  君青见他不顾而去,心中不由萌起一点疑念,再加上好奇心驱使,不由自主跟了上去。
  那人头也不回,但却似乎知道君青跟来,脚下微一垫地,整个身子有若羽毛,突地向前轻轻一飘。
  君青心中一惊,忖道:“好俊的轻功!”
  心念一转,也加快速度跟上前去。
  那人越行越快,乍见简直有若足不点地,身体像行云流水般,美妙已极。
  君青不觉已使出十成轻功,虽则轻功他并没有学过一日,但由于身怀高深内力,身体行动也自然变得轻快伶俐了。
  半盏茶时分,那人已走出好几十丈,君青一看两边,只觉丛林密密麻麻,似乎更入深林,他到底经验不足,不由冒出一股寒意。
  正打算驻足,前行那人猛然—停身子,也不见他如何反身,飘忽之际,一掌已递了过来。
  君青大吃一惊,耳边听那人哈哈笑道:“你跟到这儿作什么?”
  但眼儿只觉一花,对方五指并立如戟,一送而至,已不过只有三分距离。
  好在他长剑一直紧握手中,大惊之下,本能一挥长剑,剑光一闪,反削向对手双指。
  那人一沉手掌,肘部一摔,不但闪过君青的剑势,而且又攻出一式。
  君青长剑走空,不及带回,慌忙一连跳后三步,才避开这一式险着。
  这一下君青可再不敢冒然动手了,长剑横胸,虚虚拉了一个架式,正是卿云四式的起手式。
  那人冷冷望着君青准备,漫不经意说道:“准备好了么?”
  君青不敢分神,那人也不见丝毫行动,僵持半晌不见动静,君青心中不由暗暗心急。
  那人蓦地一恍,双手一左一右,并立而飞,直袭过来,这一下发难太快,君青只觉双目一花,百忙之中,长剑左右齐动,寒光闪闪,有若云雾,迷朦不清,剑身跳动之际,正是“卿云烂兮”绝招。
  那人却视而无睹,空手一伸而入,君青可真料不到这一式竟遭对方如此破解,大吃一惊,猛力压腕削出一剑,“嘶”一声,已换招为“虬缦缦兮”。
  “卿云四式”的威力自是极大,而每一式的威力都顺次而增,到第三式“日月光华”是为极顶,又末招“旦复旦兮”却已改攻为守,储招换式,备作使第二遍之用。
  这一式“虬缦缦兮”使出,威力果然较第一式又增,那人何等深虑,何等经验,一瞥之下已知下面的招式威力更将增强,决不能让对手使下去。
  一念方兴,双掌一收,左右双肘齐飞,一撞而出,手掌同时一沉,摔将而出,力道自是大增。
  君青只觉剑上一沉,有若千斤之力附着其上,大喝一声,连连三步,才化开力道。那人毫不放松,节节进攻,双掌才走空,立刻一翻而出,君青来不及使出卿云剑式的绝招,忙举剑一封而退。
  这样一来,君青形势大危,再也腾不出手来施展卿云四式,仅用一些普通的招式封阻着,登时连连后退,几乎达十余丈之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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