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青龙山岭
2022-01-01  作者:上官鼎  来源:上官鼎作品集  点击:

  也不知过了多久,当他再次睁开双眼的时候,天空是一片漆黑,甚至连星星都没有,他以为自己已经死了,现在是在地狱里。
  他全身烧得厉害,一想到地狱,他眼前仿佛就看到了无数的鬼怪与森严的阎王殿,迷迷糊糊之中好像阎王就坐在上面,只是有一层薄薄的雾,他看不见阎王的脸究竟是什么模样。
  他耳中仿佛听到那阎王威严的声音:“齐天心——”
  他应了一声,那阎王好像是拍了一下惊堂木才道:“汝可知道汝为何夭折么?”
  他想了想道:“我不知道。”
  阎王道:“你是个罪恶的家伙!”
  他声辩道:“我不罪恶,我虽然有些自大,可是我努力帮助别人。”
  阎王道:“你为什么要嫉妒别人?”
  他道:“我没有嫉妒人呀,我嫉妒谁?”
  阎王嘿嘿地冷笑起来,阴沉地道:“你在心中拼命地嫉妒着一个叫做董其心的人,对不对?你嫉妒他的潇洒风度,你嫉妒他的一身神功,对不对?”
  他赖着道:“不对……”
  阎王拍了一下惊堂木,喝道:“对不对?”
  他惶恐地道:“对。”
  这时,齐天心发觉这一切都是幻景了,因为他这时听见了真实的人语声——
  一个清脆的声音道:“二师姐,你们胆子怎么那么大,晚上走这黑漆漆的路上都不害怕。”
  另一个女子的声音:“么妹,你娇滴滴倒像是王公富豪里的小姐,哪像咱们师父的徒儿?”
  那清脆的嗓门儿:“嗨,二师姐,我真不喜欢师父每天那板得像块冰冷的石头似的脸孔,我喜欢看师父笑的模样。”
  齐天心听见她们一路的谈话,他咬了咬指头,知道痛,那么他是仍然是活着的了,他暗想着对自己说:“这是好消息,至少齐天心还没有死。”
  这时,那两个女子一齐尖声大叫起来:“呀!这是什么?”
  “呀!这是什么?”
  齐天心想说:“这是一个人。”
  但是他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只是像个死人一样躺在那里。
  那清脆的声音又叫道:“二师姐,像是一个人哩——”
  齐天心在肚子里叹道:“岂只是像个人哩。”
  “呀,是个……大男人。”
  沉默了片刻——
  那个清脆的声音低声地说道:“师姐,这个人受了重伤哩……”
  “也许已经死了。”
  齐天心听了这话,觉得心里很是难堪,他想要大声叫道:“还没有死哩。”
  可是他只能躺在地上一动也不能动。
  那清脆的嗓子又道:“喂,师姐,你摸摸看他到底死了没有?”
  那个较为成熟的女人声音:“你为什么不摸呀——”
  “我……我怕……”
  那女子咭的一声笑了出来,接着,齐天心就感到有一只温暖的手摸到他的额上,他虽然在半昏迷的重伤下,但是他的心却是猛跳不已,接着他听见那个“师姐”的尖叫声:“哎呀,烧得好烫呀——”
  那个清脆的声音:“呀,那么说,他还没有死了?”
  师姐道:“是呀,咱们该怎么办?”
  那清脆的嗓子叫道:“快把他抬回庵里去吧!”
  师姐道:“谁来抬呢?”
  “是呀,谁来抬呀?”
  齐天心急得要死,他知道自己的伤势不能再拖下去了,而这两个女子还在争着谁抬谁不抬,他恨不得坐起来劝她们一句:“随便谁抬都是一样哪。”
  两个女子商量了半天,总算有了一点结果,那师姐道:“有了,待我回去拿三妹那张吊床来,穿上两根木棍儿,咱们两人抬他走不就行了?”
  那清脆的声音的女孩居然高兴地拍起手来了,她叫道:“对,对,师姐你快去。”
  那位二师姐大约是跑着去了,齐天心只听得那留下的一位轻声地叹了一口气,喃喃道:“唉,这个青年人怎么那么不小心,出来玩竟糊里糊涂从山上摔了下来,没有送掉他一条小命,真是佛祖保佑呢。”
  过了一会,又听见她道:“咦,看这个青年人的衣装似是什么有钱人家的公子哥儿,这下可糟了,他跌落在这里生死未卜,他娘不知要多么焦急了……”
  齐天心听了这话,他心中的感伤立刻升了上来,他暗暗想道:“你还以为我是生在温暖乡里的富家公子哩,我用钱的阔绰也许比公子王孙更要厉害,可是我所受到的关怀照拂又哪有常人的十分之一?这个世上,除了我那当了道士的爹爹,又有谁关心过我?”
  “喂,么妹,你在看什么?”
  “啊——我……我在看这个人的……的鼻子。”
  那跑回来的二师姐哈哈笑了起来,笑得齐天心全身不是味儿。
  一会儿,齐天心觉得自己被抬了起来,他觉得自己好像被放在一张舒服的布床上,一起一伏的被扛着走。
  走了一段路,他听见那清脆的嗓子道:“喂,这个人好重哟。”
  齐天心暗暗抱歉地想道:“真不好意思。”
  最后,好像是停了下来,齐天心愈来愈是虚弱,终于昏了过去。
  他被抬到一个深隐在竹林中的小庵前,那庵门上挂着云海庵三个字,那清脆的嗓子叫道:“师父,我们救了一个人回来。”
  庵门推开,一个高大的老尼走了出来,她皱着眉问道:“兰儿,是怎么一回事?”
  那抬着齐天心的两人竟是两个妙龄的尼姑,那小的一个叫道:“师父,您快来看看,这个人快要死了。”
  那老尼打量了昏迷过去的齐天心一眼,伸手把住齐天心的脉门一探,她脸上的神色沉静得像是石头刻出来的,一点也看不出是喜是忧,那被叫做“兰儿”的小尼姑问道:“师父,他死了么?”
  老尼姑轻轻摇了摇头,并不回答她的问话,只是双目上翻望着天空,好半晌才忽然道:“莲儿,你到为师的案上把那金银红三色的药丸各拿一粒来。”
  那“二师姐”应了一声便跑了进去,过了一会儿,她拿着三粒药丸和一碗清水跑了出来,老尼姑接过在手,喂着齐天心服了下去,齐天心的脸更是苍白了,就和死人一样。
  那小尼姑兰儿焦急地问道:“师父,他是不是已经死了?”
  老尼姑道:“还没有,不过也许今夜里就会死去。”
  那兰儿道:“师父,您的药……”
  那老尼道:“如果这少年身受的掌伤果真是如我所料,那么他今夜便会死去,什么药也没有用的。”
  兰儿惊道:“他——他还受了掌伤?”
  那老尼道:“傻孩子,你还以为他只是跌伤的么?”
  那兰儿不休不止地继续问道:“他受的什么掌伤呀?连师父的灵药都没有用?”
  老尼姑望着她的小徒儿那认真的模样,忍不住暗中笑了一笑道:“兰儿,你还记得以前我给你说的血杀神掌?”
  那兰儿叫道:“是那西域的毒掌?”
  老尼姑点头道:“一点也不错,如果我猜得不错,这少年就是中了那种掌,而如果他是中了那掌法,没有人能救得了他,他——明早以前一定会死去!”
  兰儿皱着眉道:“现在我们怎么办?”
  老尼姑道:“现在咱们关上门,做了夜课就上床睡觉吧。”
  兰儿指着地上的齐天心道:“他……”
  老尼姑道:“咱们力尽于此,看他的造化吧。”
  那被叫做“莲儿”的二师姐道:“不把这位少年施主抬进来么?”
  老尼姑道:“咱们云海庵中怎能让男子住进来?”
  她说着便把木门关上了,留下昏迷的齐天心躺在庵外,老尼姑严厉地道:“你们去做晚课吧,明天早晨,准备——”
  她本来想说“准备收尸”,但是她看见那好心的小徒儿大眼睛中闪出烁着泪光,于是她忍住没有说下去。
  夜色已深,在左面边堂里,四个女尼静静地做着晚课,兰儿是最右边的一个,她默默地祷祝着:“阿弥陀佛,菩萨您救救那个可怜的男孩子,他一定是个很好的人……”
  “当”,钟声响了,是晚课完毕的时候,那三个女尼都站了起来,只有兰儿还是跪在那里。
  一个穿着黑衣的女尼,看来有二十七八了,那是她们的大师姐,她走到兰儿的身后,轻声道:“兰儿,你在想什么?”
  兰儿摇了摇头,大师姐道:“你的心肠太软弱了,幸好你不曾到外面的世上去住过,若是你见了人世间那些想也想不到的惨事,只管你一刻一时也活不下去了……走吧,去睡吧。”
  兰儿点了点头,云海庵的微弱灯光熄灭了下去。
  黑夜在慢慢地加深加浓,时间在没有时钟的世界里懵懵地飘逝,忽然——
  那庵子的木门却打开了,一个轻盈的人影悄悄地闪了出来,她走出了门,反身轻轻地又把木门掩上,然后把手中的火熠点燃了,一缕微弱的火光升起,在她雪白的面颊上飞过一道雷闪般的美光,她低下身来,迟疑地伸出了白玉般的手,摸了摸躺在地上的齐天心。
  颤抖的手指摸在冰冷的面颊上,她心中暗暗叫道:“糟,他已经死了。”
  她的手重重地一震,震熄了火光,于是又是一片漆黑。
  黑暗中,她缓缓站起身来,这是她有生以来第一次看见一个人的死去,此刻她心中想的是什么连她自己都不知道,悲伤么?那似乎只是淡淡的,沉重么?不,她倒有一点说不出的轻松感觉,反正是死了,死了也就完了。
  然后,忽然她听见地上的尸体模糊地说道:“……齐天心,你不能死……”
  她吃了一惊,忍不住地问道:“什么?你说什么?”
  地下躺着的人又说了一遍:“……齐天心……你不能死……”
  她兴奋得抖了一下,啊,这个人还没有死呢!
  她伸出手来,想探试一下他的呼吸,黑暗中,她的手碰着他的嘴唇,也碰着他的鼻尖,于是她感觉到微弱的热气。
  “啊,他仍活着!”
  从小来她不知念了多少经书,讲人生之道的佛哲之书,虽然她很聪明的都能流利地背诵讲解,但是对真正的人生却是空空洞洞的一片,什么也不懂得,这时她的手亲自地探触到了生命的讯息,那呼吸虽然是那么微弱,但却是那么稳定而清晰,师父对她讲了那许多的道理,告诉她什么才是佛沐下的人的生命?这才是生命,真实的生命!
  她茫然地不知想了多少,然后她才想起把一床毯子轻轻地盖着齐天心的身上,她喃喃地道:“是的,你不会死的。”
  她又轻轻地开门回了进去。
  不久,天亮了,天空有了光,但是望不见艳丽的朝阳,因为这个奇深的狭谷中不到正午是看不到太阳的。
  庵门打开了,兰儿拿着扫帚走了出来,地上躺着的人依然是一动也没有动,兰儿俯下身去,打算再摸摸他的额角,忽然,齐天心睁开了双眼——
  齐天心看见一双清澈的大眼睛,安放在一张美得出尘的脸孔上,接着他看见那张美丽的脸颊像娇阳一般地红晕起来——
  兰儿不知所措地道:“你……你好了?”
  她的脸距他不过尺余,一种幽兰般的清香飘入齐天心的鼻息中,齐天心竟然也忘了回答。
  兰儿站了起来,她镇定了一些,再问道:“施主你可好了?”
  齐天心费力地道:“我……好了一些——这里是什么地方?”
  兰儿把手中的扫帚转弄了一会,她有些高兴,她觉得这个男人没有死全是靠她救回的,她偏着头答道:“这是与尘世真正隔绝的世外仙土。”
  齐天心觉得迷迷糊糊,这时,庵门里响起老尼姑的声音:“白兰,你在与谁说话?”
  兰儿道:“师父你快来,这个人没有死去哩。”
  老尼姑走了出来,她惊奇地打量着睁开了眼的齐天心,她发觉这少年的一双眸光中射出一种难以形容的华贵之气,她不禁暗暗称奇。
  齐天心下意识地觉到一定是这个老尼救了他的性命,他想说几句感激的话,却是说不出来,老尼伸手探了探他的脉门,她的脸上流露出一阵惊疑无比的神色,问道:“施主你可是中了血杀神掌?”
  “血杀神掌?”
  齐天心茫然地望着老尼,老尼想了一想道:“你可是与一个从西域来的人动手?”
  齐天心点了点头,老尼更是惊骇了,从齐天心的脉象上看来,这个少年已完全脱离生命险境了,但是这少年分明又中了血杀神掌,那是怎么一回事呢?只有一个可能,就是这少年身具有惊世骇俗的内功,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这少年的内功比老尼自己还要深了,这怎可能?
  老尼姑惊震无比地思索了半天,终于还是忍不住地问道:“青年人,老尼问你,你可是有一身上乘内功?”
  齐天心老实不客气地点了点头,老尼没有再说话。
  齐天心试着爬了起来,他用发软的双腿支持住摇摇欲坠的身躯,向老尼行礼道:“多谢大师搭救,敢问这是什么地方?”
  老尼的脸色忽然变得难看起来,她冷冷地道:“你的内功很好呀,有办法就再爬上去吧——”
  她说着指了指那矗立如壁的高峰。
  齐天心不禁一怔,他不知这个老尼是什么意思,那白兰道:“师父——”
  老尼打断道:“这是个与世隔绝的山谷,进来的人,便不要想出去了,除非——死在这里,骨头化作飞尘,随风飘将出去!”
  齐天心顺着她的指头向上望去,只见那险峻的山壁在云雾之间或隐或现,他望了一望,那好强的少爷脾气又来了,他虽没有说,但是他的眼睛像是在说:“那也未必见得吧。”
  老尼望了他一眼,知道他的心意,冷冷地道:“你以为你还能上得去么?你中了血杀神掌,竟然没有死去,那证明你确有一身上乘的内功,可是现在呢?嘿嘿,从今天起你将永远失去功夫了,一点也不剩,嘿嘿……”
  齐天心试着运了一下气,他发觉果然一切都完了,那口真气竟如凝冻起来了一般,一丝一毫也提不动它,刹时之间,他的脸色骤变苍白,绝望之情充满了他的胸中,他不禁缓缓地低下了头。
  若是换了董其心,他这时一定是阳阳有若平时,说不定还会大笑着反饥那老尼几句话,齐天心是个坦白得有如一张白纸的少年,他从不会矫揉造作,在险恶的江湖中跑动行事,他向来就是直想直干,但是他并没有吃到什么大亏,那只是因为他的武功太过高强罢了。
  老尼望着他那丧气的模样,继续道:“这个绝谷进来就别想出去了,我老尼带着四个徒儿全是厌世愤俗之徒,这一辈子是不打算离开这里的了,嘿嘿,老尼倒要瞧瞧你这位内功高强的公子爷如何在这绝谷里活下去,哈哈哈哈……”
  齐天心听这老尼句句都是嘲弄讥刺之辞,他想不出为什么来,这时他什么也想不通,只是腹中无比地饥饿,饿得他头昏眼花,耳中嗡嗡作响,他暗暗地咬牙忍着,忖思道:“我最多也只不过一日一夜没有进食呀,怎么会饿成这个样儿?”
  他哪里知道,在昨夜的昏睡中,他体内深厚的内力与那血杀掌伤作了整夜的搏斗,他体内蕴藏的能力已经消耗干净,自然要感到无比的饥饿了。
  他伸手扶在木柱上,冷汗从他的脸颊上滴了下来,那兰儿望着他,又望着师父,嗫嚅地道:“师父,兰儿去拿一碗饭来给……给这位施主……”
  齐天心心中暗暗感激,但是他似乎连抬眼望那白兰女尼一眼的力量也没有,他只听到老尼严厉地道:“白兰,进去做早课去!”
  接着便听到“砰”然的关门声。
  齐天心的心猛然地下沉了,他从懂事以来,永远只知道“路见不平,仗义相援”,他终日只是陶醉在救助别人的快乐中,哪曾有过求人帮助的事?他颤颤然地扶着木柱呆在那里,饥饿一阵比一阵紧地袭迫着他,他忽然用力咬了咬牙,喃喃地道:“老尼姑,你想饿死我齐天心么?天下哪有饿得死人的道理,你走着瞧吧!”
  他用尽平生之力,一步步挨着走了。
  在庵内,老尼严肃地坐在上面,四个徒弟在下面做着例行的早课,她们虽然都有一点心不在焉,但是没有人敢抬起头来一下。
  过了好半天,老尼姑忽然抬起头来道:“兰儿,你去拿一碗饭给庵外的施主!”
  兰儿连忙应了一声“是”,快步地走了出去,她从厨房里拿了大碗饭菜匆匆走到大门口时,只见门外一片空空,哪里还有那个落难的少年公子?
  兰儿连忙在四周找了一遍,都没有找到,她满心有说不出的怅然,捧着饭碗又走了进去。
  “师父,那……那位施主已经不在了。”
  老尼的脸上闪过一丝惊愕的表情,但是立刻她的脸上又恢复了原来的严肃,她呵了一声道:“那就别管他了,咱们做咱们的事!”
  这时,在远离庵外的草地上,齐天心正拖着沉重的步子一步步在缓行着,他仰头看见了两只大鸟在树枝上,于是他拾起两块石头,抖手就向那两只鸟儿打去,在平时,他看也不用看,只要耳朵听见了鸟叫声,抖手飞出去的石头就会一分不差地击中鸟头,可是此时他所抛出的石头,虽然仍是准确万分,但是却是全无力道,如何能打得中那两只大鸟。
  只见那两只大鸟一起飞了起来,从齐天心的头上一飞而过,还像是嘲笑似地尖叫一声,扬长而去。
  齐天心叹了一口气,只好继续地走。
  忽然,一只小松鼠走到他的身边,那松鼠似是从来没有被人惊骇的经验,一点也不害怕地走到他的身边,他停下身来,只等那只松鼠愈走愈近,猛可一脚扫出——
  那只松鼠嗖的一声逃开了,齐天心却是稳立不住,头重脚轻地摔倒地上。
  他伏在地上无力地摇了摇头,正准备再爬起来身的时候,忽然间,他发现地上露出两个土薯的尖端,刹时之间,他全身的精神大大地一振,他知道今天齐天心是不会被饿死了,但是他心中一点也没有高兴的感觉,反倒是只有难言的悲哀。
  他伸手把两只大地薯挖了起来,从衣袋里掏出一柄小刀,削了皮就大吃起来,虽然只是两个野地薯,却给了齐天心无比的力量。
  齐天心吃完地薯,他第一件事便是好好地坐下,再试着运行一次体内的真气,那是他一切希望的源泉。
  他一点也不敢马虎,也不敢跳过最基本的准备动作,就像一个初学内功的人一样,完全照着规定的基本动作一点一点地试着吸气,呼气——
  试验的结果,他几乎是完全绝望了,他只能摧动一点点被冻结了的真气,这一点点真气对一个练武人来说是等于完全没有的,但是他给齐天心一线的安慰——那就是真气并没有完全死去。
  齐天心毫无信心地自问:“我就凭这一点真气慢慢恢复我的功力?”
  他仰首望了望天,那陡峭的山壁矗立着不知有多高多远,在他躺在庵门前的时候,虽然他那时饿乏得一点精神也没有,但是只因他还没有知道他的功力已失,是以他看这绝壁时并不觉得他有多高,然而此刻他看上去,只觉是难以克服的高峻危险,他默默想着,他发觉什么都是假的,金钱……富贵……荣华……全都是假的,只有武功才是齐天心的一切,只有武功才是他信心与勇气的源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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