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佛门四僧
2023-03-16  作者:上官鼎  来源:上官鼎作品集  点击:

  龚之愚天性聪敏,对师父所授,居然闻一知十,不出数年,已尽得戴朴仁真传,戴老晚年得此衣钵传人,心中也自高兴。
  那戴朴仁中年丧妻,仅得一独生爱女,只因他悼念亡妻种种好处,决心不再续弦,这才携带爱女隐居山东,他本是个粗豪的江湖好汉,对女儿家那套扭扭捏捏的事儿真是一窍不通,多年来真亏得他严父而兼慈母,才把这娇女辛苦带大,真是爱若掌珠。
  但是人的年纪大了,虽说练武人身体强健,但戴朴仁渐渐感到自己衰弱起来,年轻时与人打斗所受的内伤,似乎都有复发的情形,他唯一担心的就是女儿年届双十,依然待字闺中,他心想总要自己亲手替女儿寻个如意夫婿,方能放得下心。
  这天早上,天还没有大亮,戴老忽然觉得甚是闷热,就想起来散两趟步,当他披着衣走过院子边走廊时,忽听兵刃交架的声音,他伸头一望,原来是龚之愚和自己女儿正在练武喂招,戴老不由暗道一声到底年轻人起得早。”
  再看那院中自己爱女正以六合拳中的移岳六式向龚之愚攻去,端的威力不凡,那龚之愚却面带微笑,以极平凡的招式一一化开,但始终只守不攻。
  戴老儿见女儿徒弟生龙活虎般,不由拈须微笑,也不再感到闷热难当了,忽见爱女一跃而起,雪白的衣裙在半空中飘展,宛如凌空仙子,他见爱女娇美的身段无一不似逝去的妻子,不由感慨万千。
  这时他知爱女见攻势都为对方轻轻化去,这凌空跃起是要施出移岳六式中的最后一式六丁移山,这六丁移山虽是威力雄猛的一招,但却要配上灵巧的轻功才见威力,这时见爱女凌空下击姿势美妙之极,心中也不禁暗暗赞叹,龚之愚却似悠闲以待,等对方玉拳挟着一股掌风呼呼压下,离头项不及半尺,双肩忽地一晃,滴溜溜一转之间已到了对方身后,对方这一招立刻失了作用。
  戴老见徒儿身法佳妙,也自暗中喝采,再看自己爱女气鼓鼓地落在地上道:“我早就说爹爹偏心,果然他藏了不少东西暗下只教你。”
  龚之愚笑道:“师妹好俊的功夫,再打一刻我准不是对手。”
  她嘟起小嘴“哼”了一声,从地上拾起两支竹剑,一柄递给龚之愚,道:“咱们再练剑,我要看看爹爹剑法中是不是也偏了心?”
  戴老儿暗中自道:“愚儿方才施的‘麋鹿神步’乃是六合拳最深的绝着,珠儿功力未至,却怪我暗自偏心。”
  原来那戴老爱女名唤着戴丽珠,这时龚之愚似乎拗不过她,只好执起竹剑,要知六拿拳门中虽是以拳法称着,其它剑术刀法也自不弱,这时龚之愚被戴丽珠逼至不得已,只好执竹剑过招。
  戴朴仁站在廊里见龚之愚虽然只守不攻,但一柄竹剑施来虎虎有声,显见内力深厚,心下不禁暗庆衣钵得人。
  忽然戴丽珠一连三招杀着,一招紧似一招,龚之愚却因先一招失了机,被迫连连后退,等到第三招上,戴丽珠施的是“横飞渡江”龚之愚无论向任何方向闪躲都无法避过——除了以力硬架,龚之愚虽然不愿以力与这小师妹硬拚,但在这等一发千钧之际,凡是练武人都不由自己地会发招攻敌,只见他一抖竹剑,剑尖竟带着翁翁之声迎了上去。
  这竹剑中空无质,被龚之愚一抖之间,竟带翁翁之声,足见其内力不凡,竹剑一触之际,戴丽珠只觉一股极大的力道透了上来,碰地一声,自己虎口一麻,竹剑竟脱手而出,同时身体也不由自主地往前倾倒——忽然一只强健有力的胳膊揽住了她的纤腰,她顺势一冲,跌入龚之愚怀中。
  龚之愚搂着她,她把头埋在他的胸前,似乎犹能听见龚之愚的心在怦然而跳。
  廊上的戴朴仁见到这一幕——晨风中珠儿娇艳的脸上红得如苹果一般,秀发飘拂,娇羞可人,再看龚之愚,只见他剑眉朗目,潇洒不群,真是一双壁人。
  戴老儿暗骂自己糊涂,放着一个如此佳婿,却整天为女儿婚姻大事操心,想到这里,不禁拈髯呵呵大笑。
  院中一双男女闻戴老儿笑声,惊得赶快分开,珠儿更羞得一溜烟跑到房里去了。
  一个月后,戴老就替徒儿和女儿订了亲。
  那龚之愚的武功已尽得戴老真传,堪称六合拳中最杰出者,戴朴仁希望未来女婿在成婚前能到江湖上闯练一番,也好扬名立万,这本来是一般练武者的目的,龚之愚自幼习武,又何尝不希望能一显身手,遂约定出外历练一番,以一年为限,到时必定赶回和珠儿完婚。
  龚之愚和珠儿殷殷道别,自是一番难分难舍,但龚之愚却心中暗暗感谢师父为自己安排周到,因为现在分离已是如此难分难舍,若是婚后出道行侠,只怕更是儿女情长。
  龚之愚放下柔情蜜意,别了师妹,扬长而去,他暗中自思自己师兄妹平日在家乡附近行侠仗义,虽也得了碧崖双燕的美名,但比起那些扬名武林的好汉来,不免小巫大巫之别,心想此去凭师门技艺,扬名立万当非难事,面对如锦前程,不禁雄心万丈。
  果然,不出数月,他已连败数名绿林名手,轰动武林,但当他被认出就是碧崖双燕的男者时碧崖双燕的名头马上传了出来。
  但是龚之愚哪里想得到这似锦路途的终点,竟是一个大大的悲剧!
  龚之愚离家不及一月,戴朴仁的一个老友旋风客谭春生带着儿子谭明刚来访,四川谭门轻功暗器是武林一绝,这旋风客来此是为儿子向戴老求婚的,戴朴仁当然把自己女儿已经许了徒儿的事说了出来,那谭春生虽感失望,但只好带着儿子回去,哪知谭明刚却对父亲说自己要留在这里几天,好向戴伯父多多请教一些,谭春生知自己儿子对婚事尚未死心,也不坚持,就独自回乡。
  谭明刚住在戴家,朝夕和戴朴仁盘桓,他人本聪明,这时又是有心讨好戴老,自然奉承得戴老满心欢喜,他在珠儿前也是温文守礼,给人好感。
  这天,珠儿忽然发觉最近几天以来,谭明刚都似郁郁不乐,不由奇怪,屡次相问,他都期期艾艾,似乎不愿出口,最后珠儿问得急了,他才吶吶道:“此事本来我不该说,只是,唉!不说也罢。”
  珠儿见他吞吞吐吐,益发急着要知,忙问为何。
  谭明刚似乎无奈,只得道:“前日一个兄弟从江南来,提到令师兄……”
  珠儿一听是龚之愚的消息,心中大喜,但一想谭明刚的神态,心中一凛,忙道:“他,他怎么样?他受了伤么?”
  谭明刚看了她一眼,续道:“伤到是没有受,只是……只是据我那兄弟说,他,他在江南和另一个女子出双入对,宛如一对侠侣,此事千真万确,我本不该说,只是我实替贤妹不忿。”
  他说至此,偷眼一望戴丽珠,只见她双眼圆睁,脸色苍白,但却不曾开口。
  珠儿乍闻此言,心中宛如被利刃直刺而入,虽然心中不全信,但断而一想龚之愚人材出众,被别的姑娘爱上也是可能,再看谭明刚一派忠厚,神情似乎在为自己不平,心中又不由不信。
  这时,戴朴仁故病渐发,终日很少起床,珠儿怕他病中受刺激,始终没有告诉他。
  谭明刚却不断地安慰珠儿,他愈是安慰,珠儿愈觉此事千真万确,不禁悲伤万分。
  好不容易,一年过去,戴朴仁却在一年中病况恶化,不能起床,只望徒儿快点回来,与女儿完了婚,了却平生之愿,这天珠儿收到一封龚之愚简信,说明自己即将回家,其它也没有提什么,珠儿持着这封信不知是喜是悲。
  但她仍然盼望龚之愚快些回来,亲口对她说明这些事都是假的,因此她每日站在门口盼顾。
  黄昏时,一轮红日缓缓下沉,照着黄土的官道一片金黄,那遥远的地平线上,出现了两点人影。只因这戴家隐居地段隐避,来往行人稀少,这两点人影在官道上行来,分外显得清晰。
  珠儿一看这人影,心头一震,再看时,两点人影竟似跃马疾驰,片刻间已卷着黄尘滚滚疾近。
  她身后忽然有个声音道:“贤妹,是不是龚师兄回来了?”
  珠儿回首一看,正是那谭明刚。
  这时两骑已驰近,珠儿立身一看,左面一人正是龚之愚,虽则风尘仆仆,但仍是神姿英爽,右面一人却是一个美貌女子!
  一霎时间,她的一切幻想破灭了,她感到一股重重厚厚的黑云压了下来,忽然转身奔回,耳中依稀听到谭明刚怒吼一声迎上龚之愚。
  她不敢回头,一口气奔到屋中,见爹爹正熟睡中,她想到爹爹睁着衰弱的眼神,对她说:“珠儿待愚儿来,你们完了婚,我就死而瞑目了。”她只好眼泪往肚里流。
  她忍不住再往外一望,只见门外情势大变,龚之愚似乎急怒攻心,拚命向谭明刚攻去,地上躺着那与龚之愚同来的女子,看情形是已死在谭明刚独门暗器“五毒朱砂”下,一时心中虽觉谭明刚是为了自己而下毒手,但实在有点毒辣。
  这时谭明刚步步退后,龚之愚追杀进入庄院来,渐渐两人已在屋檐下拚斗。她不敢再看,回头一瞧,爹爹仍然沉睡未醒,忙走出父亲房间想去找罗妈。
  罗妈是自小带大珠儿的奶妈,十多年来,宛如亲母般爱护珠儿,珠儿对龚之愚负心的事不敢对爹爹说明,只好暗中和这奶妈商量。
  哪知跑入罗妈房中,却不见罗妈身影,不由大奇,由窗口向外一望,更是大惊。
  原来罗妈竟手持长剑向龚之愚刺去。那罗妈虽也会几招武艺,但那能正式和人过招,龚之愚似乎不愿接招,一闪之下,反击谭明刚,那谭明刚一闪身,直刺龚之愚左肩,龚之愚向右一纵,罗妈竟不顾性命一剑砍下,龚之愚几曾见过这等打法,百忙中只好攻敌所必救,一剑刺向罗妈左胸,哪知罗妈不躲不闪,依然一剑砍来,龚之愚吓得一呆,拚命一闪身,扭过半步,躲过罗妈长剑,但闻一声惨号,自己长剑已刺入罗妈左胸——
  屋内的珠儿也随这一声惨号,晕了过去。
  也不知过了多久,珠儿被一股热气熏醒。
  睁眼一看,自己眼前一片烟火,忙跃起破窗而出,一看之下,几乎又晕过去,原来整个庄院已自付之一炬。
  自己倒身的屋子只烧了一半,是以才能免于焚死。
  她在火场发现了爹爹烧焦了的尸体,同时更令她断肠的竟发现了本门独传的火器——千里喷火筒。
  这千里喷火筒除了龚之愚不会是第二人的,这场火当然是他的杰作。
  谭明刚和龚之愚却失去了踪影。
  老婆子说到这里停了下来,满目怨毒之色。
  躲在树上的文玉宁、严云玲二人听得不寒而栗,文玉宁把事情前后相连,有了一个大概轮廓,他心想那火废的荒园就是三十年前的戴家,但不明何以那抚琴的白发美妇竟变成了赤练魔女?
  树下的龚延陵明白故事中的珠儿就是眼前的老婆子,龚之愚正是自己老父,他不知是什么情绪,真想大哭一场。
  那老婆子忽然厉声道:“你说,这种狠心的人该不该杀?”
  龚延陵能答什么呢?
  忽然,一个苍老的声音接道:“是该杀,该杀……”
  一个老者缓缓踱入。
  树上的文玉宁马上发觉这正是奇云庄主龚之愚!
  赤练魔女闻声呼了一掌反身劈出,文玉宁、严云玲二人见她这招无论反应,力道都臻上乘,哪知龚之愚只单掌一立,就轻轻化去,但他看到赤练魔女面孔时,脸上一惊。
  赤练魔女看清是龚之愚时,不由大惊,心想自己苦练卅年看来犹无胜人之把握,不禁长叹一声。
  龚之愚却缓缓立定,低声道:“你所说的我都听到了,不错罗妈是我杀的,唉,只怪当时一下糊涂,还提他做什么?你要报仇,今日让你一了心愿。”
  停了一下,又道:“不过有一事定要言明,那日与我同归的女子乃是我嫡亲堂妹,哼,竟被那谭明刚暗算,唉,事已至此,不必多说,你动手罢。”又转头对龚延陵道:“陵儿,待会你若动手阻她,就不是我的儿子!”
  延陵急道:“父亲!”
  龚之愚道:“不必多说,我死后你定要替我到四川寻到那个谭明刚,把真象弄清楚,当日之事我也有许多疑惑,你可在我床枕下看我的日记。”
  说罢转身背过去,双手负后,一副安详,静待赤练魔女动手。
  赤练魔女唰地抽出一柄短刀,一步步走近。
  龚延陵急得头上豆大的汗直冒,却不敢阻止。
  树上严云玲也焦急万分,她总觉这龚之愚和蔼可亲,想出手相救,回首看身旁文玉宁,却见他对树下一切有如未睹,凝目思索一件什么事情,不由大急。
  擦地一声赤练魔女一手在脸上一扯,立刻露出较好的面目,敢情那丑婆乃是一副面具,赤练魔女与那抚琴女鬼乃是一人!
  龚之愚听擦地一声,回首一看,见到她真面目,不竟呆了片刻,长叹一声,又转身呆立。
  文玉宁随那面具除下,心中一切疑问尽消,再一看赤练魔女刀尖仅距龚之愚背心不及半尺!
  文玉宁不暇再思,大喝一声且慢腾空而下,一掌击出碰的一声,把赤练魔女打退半步,但那衲匕首也插入龚之愚,所幸她力道被文玉宁击偏,仅插入一半。
  龚延陵哭喊一声已抱着老父,拿出伤药包扎。
  赤练魔女瞪着文玉宁,一言不发。
  文玉宁低声道:“前辈曾允诺文某愿为文某做任意一事,小子斗胆请前辈——”他的意思是叫魔女不必硬要置龚之愚于死地。
  赤练魔女见龚之愚背上鲜血如注,早已忍不下心,这时不待文玉宁说,掩目反身奔去。
  文玉宁知赤练魔女和那白发美妇人是一人后,心中对她的恶戾毒辣颇为谅解,这时见她掩面奔去,也不禁黯然。
  回首看龚之愚那边,只见严云玲也跃下树来,替龚之愚止血,那龚之愚失血虽多,看来已无生命危险,龚延陵忙起立对文玉宁一揖到地道:“文兄真人不露相,上次投宿敝庄,招待不周,尚乞见谅——”
  文玉宁忙还礼,趋近察看伤势。
  等大家回到庄上,文玉宁见众人都忙于请医师治疗,便打算和严云玲告退,龚延陵忽然匆匆赶来道:“两位请便,家父有事要与两位一谈。”
  文玉宁、严云玲两人跟他走入龚之愚卧室中,这时庄人都已退出,房中只有四人。
  龚之愚与文玉宁点首为礼道:“老夫有伤在身,不便施礼,适才承文小侠相救,想来那戴丽珠所言,小侠也必尽听入耳,只是这些间若干情节连我也不甚清楚,必要寻得那谭明刚才能真象大白,尚请小侠恕老夫不肯明言。”
  文玉宁听他解释不能把详情告诉自己,其实自己对这事前后已有大概轮廓,当下道:“前辈既有难明之言,晚辈自然不再多问。”接着就准备辞出,那龚之愚也不多留,只命延陵代他送客。
  文玉宁和龚延陵倒是一见如故,那龚延陵道:“上次文兄走后,才知文兄竟是新近名满江湖的小侠,正恨失之交臂,非是咱们不知礼数怎奈家父有难言之隐,不能长留文兄多多亲近,尚祈不要见怪。”
  文玉宁忙道:“少庄主不可客套,我与龚兄一见如故,他日如有用在下之处,虽千里必自赶到。”
  龚延陵目送出里许,才怅然而别。
  途上文玉宁对严云玲道:“那赤练魔女果然满腹伤心事,但那龚之愚看来并非穷凶极恶之徒,我看放火烧屋之事必然有蹊跷。”
  严云玲冰雪聪明,早也觉到,对文玉宁道:“看来只有那谭明刚才知道全部真象。”这时前面忽然一阵马嘶,原来一个马贩赶了一批马奔驰而来,文玉宁忽道:“咱们不如买匹马代步,也好沿途安逸些。”严云玲自然赞同。
  那马贩转眼驰近,文玉宁唤他停下,捡了两匹骏马买下,与严云玲骑上,并肩而驰,另有一番风趣。
  二人信马所至,又将回至市镇中。这时已是仲秋时分,天气已渐寒冷,二人一身内功,倒也不畏寒冷,谈谈笑笑,并不觉寂寞。
  又行了一盏茶时分,入镇官道已经在望,严云玲陡然脸色一变,策马进入道旁林中,文玉宁莫名其妙,只得策马入林,只见严云玲马前停着一只小小的鸟儿,毛色血红,摇头摆尾,似在和严云玲用动作谈话。
  严云玲面色似乎甚是焦急,半晌,严云玲才回头对文玉宁说:“我师父大概已来找我了,我去去就来,你在这儿等我好吗?”
  文玉宁本想问严云玲师父是谁,但见严云玲面带忧色,也不便问,只点了点头。
  严云玲回身对红鸟一招呼,一人一鸟如飞驰去。
  文玉宁坐在马背上,心中疑惑甚多,心想:这严云玲只告诉自己来自西域,并不告诉自己师门是谁,且前些时候并和韦明祥说了话,而韦明祥立刻心灰意懒,不知和严云玲有否关连。于是下马跟踪过去。
  正沉吟间,只见树梢上二条人影一闪,文玉宁正闲着,想探看这二人是何等人物?
  那二人似乎有意逗引文玉宁,三人走了一会,那二人停了下来,回身问道:“施主可是姓文么?”
  文玉宁吃了一惊,心想二人果是冲着自己来的!定眼一看,却是二个年约卅开外的年轻和尚,文玉宁答道:“在下文玉宁,二位师父引在下至此有什么事么?”
  二个和尚相对互看一眼,齐声道:“贫僧有点儿事情想请教施主!”
  文玉宁见那二个和尚谦恭有礼,当下答道:“二位师父有何事见教?在下尚有要事呢!”
  那二个青年和尚双双合什道:“施主身怀绝艺,而且一表人材,怎的做出这般事来?”
  文玉宁听了,不明其意,愕愕的一怔,那二人又道:“文施主可否随贫僧返嵩山?”文玉宁一听,才知这二个和尚敢情是来自嵩山少林的,但却不明其意,只得说道:“在下不知二位是少林高足,恕在下要事缠身,不克拜会少林古剎圣地,他日有暇,必当一游瞻仰宝剎,恕在下失陪。”
  二个和尚脸倏然一变,冷冷说道:“文施主还要装假么,那一十二招百步神拳乃是咱们少林镇山之宝,岂能让施主平白得去?”
  说罢身形一分,各自一掌当胸,一掌下垂,分明是有交手之意!
  文玉宁越发糊涂,但隐约可知大概少林的什么镇山之宝给人拿去,却误会到自己头上,当下微微一笑,道:“二位师父误会了”,话音方落,那二个和尚已冷笑开口道:“施主一夜间连闯六关,功夫必定不弱,贫僧不自量力,请赐高招!”
  文玉宁见二人一再肯定自己是那个什么盗书闯关的人,且不由自己分说,心中怒火上升,大笑道:“二位师父,乃佛门弟子,怎么如此横不讲理?”
  二个和尚听了也不回话,仅冷冷一笑,其中一个年约廿七八的和尚跨前一步道:“贫僧法本,不自量力,讨教施主高招。语音方落,身形一晃,一掌下沉,一掌抚肘,正是少林排山掌的起手式。
  文玉宁也不答话,心想师门绝技久久不现江湖,这二个和尚年纪轻轻,必不识认,当下心存速战速决之意,紧捏二指,直点出去。
  那法本和尚左掌上抬,使出一招封云出岫将文玉宁招式化去,右掌自左掌下穿出急点文玉宁左胁。
  文玉宁一点之式本是虚招,此时也不收回,单臂自肘以下划起一个半圆,竟自向下一拂,一股劲风自击向法本。
  法本不料有此,身形一错,全身重心骤然移向左足,整个身子向左倾斜,几与地面平行!
  文玉宁早料到他必使此招,更不打话,另一手使出一招力斩蓝关斜斜斩向法本左足。
  只见他招速捷,劲风扑面,而且潇洒自如,已使出了师门绝招。
  法本果不识得文玉宁招数,只见来招飘忽不定,一时竟不知怎样招架,急切间身形一掠,勉强闪过此招,但重心已失噗地倒在地上。
  文玉宁连使奇招,轻松胜得此仗,那法本虽是小败,但也无话可说,另一个年轻和尚说道:“施主武艺果然高妙,贫僧法元自忖不是对手,不自量力,就和敝师弟联手领教施主高招”,说罢抬手抽出一支剑,那法本也抽出一支剑,二人各自横跨一步,显然是要采合围之势,文玉宁心念严云玲,也不打话,心想摆脱这二和尚纠缠,身形一晃,竟向二人中间纵去。
  法本法元二人乃是少林寺中第二代的弟子,武艺亲传至于方丈,二人年纪虽轻,内功却有相当火候。
  此时见文玉宁竟踏中宫,走洪门,二人不约而同斜削一剑,叮的一声,碰个正着。
  文玉宁心知二人必是要借这一碰之力,同时使出配合极佳的厉害招式,令自己脱身不易,当下不敢怠慢,乘二人杀招尚未使出,身形一动,同时并伸左右双手,暗用内力金刚弹指神功丝的一声,弹向二个和尚的剑上。
  文玉宁这一下无论时间、身形、力道都配合得天衣无缝,弹出去正赶上法本、法元二人剑子一触而开,而又未使出杀着的那一剎那,只听叮的二响,法本、法元二人在仓促间未叫足真力,杀着尚未使出,剑子已被弹中,只觉对方力道甚强,二人剑子都被斜斜弹开三、五寸之多,身形不由自主各自横跨一步,中间露出二尺宽许的空隙。
  文玉宁长笑一声,唰的自空隙中斜掠而去,身法轻盈美妙之极。
  法本法元二人急回头一看,只见文玉宁身形有如一条黑线,剎时已在十丈以外,二人相对看了一眼,也不追赶。
  文玉宁脱身后,尚疑法本、法元二人会苦苦相追赶,百忙中回头一瞥,哪知并无人影,不觉大奇,但也不放在心上,心中虽是想着,脚下可不闲着,急忙奔回原来的树林。
  以为严云玲应早已回林,但却丝毫不闻人声,心中奇怪,忽然身后一阵脚步声,急回头一看,只在树下又立着一个和尚,面对自己微喧佛号。
  定目一看,只见那和尚满面虬髯,体形魁梧,不正是日前和辽东神拳一拚的髯僧侠?当下心存好感,恭身一礼道:“大师有何指教?”
  那髯僧侠合什答道:“施主可否随贫僧北返嵩山?”
  文玉宁心知少林寺和自己误会,派一阵一阵人物来阻拦自己,当下微微摇头道:“大师误会了,文某再不屑也不至夜入宝剎,做窃盗之行!”
  髯僧侠微微一怔道:“这个贫僧倒信得过,但贫僧奉住持之命,尚乞施主亲自上山说明?”
  文玉宁也觉有理,微微颔首道:“在下目前要事缠身,不克前往!”
  髯僧侠也不再说什么,缓缓道:“施主武技高妙,挫败少林弟子多人,贫僧不才,倒要领教高招。”
  本来武学一道三分经验,七分功夫,大凡一个武艺登堂入室的人,如遇有高手,总想出手一较,以增长经验,这本也是常情,但文玉宁一再受少林人物阻拦,误以为髯僧侠故意为难,也不答话,退后一步,髯僧侠的功夫是他亲眼看见的,不敢丝毫大意,凝神以待。
  髯僧侠合掌施了一礼,陡然一掌击向文玉宁,文玉宁见来势甚为刚猛,呼呼带有风雷之声,不敢大意,嘿的吐气开声,一掌回击过来。
  髯僧侠不虞文玉宁硬打硬架,面色凝重,掌缘离文玉宁尚有三尺许,掌风已自将文玉宁衣裳逼得向后直飘。
  文玉宁真力陡溢,真力已自用上了十二成!
  只听得碰一声,二人掌力一碰,髯僧侠陡觉对方掌力有若江水滔滔,绵绵不绝,洪亮的喝了一声,掌心向外一吐,仅余下来的一成力道也已发出,二人掌缘一触即收,各自退后一步。
  这一下强碰强,硬碰硬,二人心中都知对方功夫不在自己之下,哪里还敢丝毫大意?
  文玉宁见髯僧侠年约五十开外,见多识广,可能识得师门绝技,于是决定不展开绝技,只守不攻。
  念头既定,长身直立,髯僧侠洪亮宣声佛号,纵身上前,和文玉宁打在一处,文玉宁心念严云玲,且只守不攻,不到廿招,便被髯僧侠完全抢得主动,连走险招。
  倏然髯僧侠使用一招气吞斗牛封住文玉宁上招式,脚下如闪电般一勾,使出谭家腿法中的精妙招式,文玉宁上手被封,闪躲不灵,眼看便要失手,一时间,本能促使着他自然反应,文玉宁左足猛抬,踹上了去,右足同时离地,闪电般一连踢出五脚,正是师门绝招神行无影腿法!
  髯僧侠不料文玉宁使出此绝招,慌忙间松了上手的封式,后退一步,口中同时惊诧道:“施主竟是天下第一人春华老前辈门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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