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一剑归去来

2024-10-14  作者：秦红  来源：秦红作品集  点击：

　　双桥，在京城东方二十里处，是个颇为热闹的镇甸，镇上最为著名的是城隍庙，建筑雄伟，金碧辉煌，据说建于宋朝。
　　林歌和水蜜桃到达双桥时，正是上午街上最热闹的时刻，水蜜桃觉得林歌揽着神狐萧锵入镇太惹人注目，便在镇外停下，要林歌放下萧锵，先入镇去雇一顶小轿子来。
　　林歌依言入镇雇了一顶小轿，伪称萧锵是他的亲戚，不慎从山上跌下摔断了脚，将萧锵扶入轿内，吩咐轿夫抬往镇上的城隍庙。
　　水蜜桃先行进入庙中，过了一会，一个老人陪着她走出来，老人看了看轿内的萧锵，向林歌说道：“你们快把他送入东厢最里边的一间客房，他已经流了很多血，要赶快请大夫来替他接骨才行！”
　　等到水蜜桃也进入房中后，老人便按动机关，启开房中墙壁上的一道秘门。
　　秘门内，有一条向下伸展的地道石级。
　　老人低声道：“他们都已回来了，你们请下去吧！”
　　水蜜桃当先走入了地道，林歌抱着萧锵随后跟下，到了石级下面，只见眼前是一间颇为宽大的地下室，地上铺着一层干草，坐着二十余人。
　　这二十多人之中，林歌只认得普观大师、拾荒先生，铁剑仙、二老尼，以及一见不吉和北国五娇等人，余者均不认识。
　　普观大师一干人看见林歌夫妻进入，均感意外，纷纷起身迎上来。
　　普观大师合十一礼道：“阿弥陀佛，老衲只道二位已经冂家去了呢。”
　　水蜜桃笑道：“本来是要回家，只因抓着了一只老狐狸，决定先把他送到这里。”
　　普观大师看看萧锵，讶然道：“此人是谁？”
　　林歌笑道：“吕留良。”
　　普观大师摇头道：“施主弄错了，此人并非吕留良……”
　　水蜜桃笑道：“他自称是吕留良呀！”
　　普观大师又摇头道：“绝对不是，二位救错人了。”
　　林歌含笑道：“虽是救错了，却抓对了，这家伙是大内高手的统领，神狐萧锵。”当下将经过情形说了一遍。
　　普观大师听了很高兴，当即命人将萧锵接去，然后为林歌介绍在场众人，双方一一寒暄过后，林歌问起昨夜进攻九重天的结果，普观大师答道：“九重天已付之一炬，那些大内高手也多半被我们消灭，只可惜目的没有达成……”
　　林歌道：“没有找到吕留良老先生？”
　　普观大师颔首道：“正是。”
　　林歌道：“就在下所知，吕留良老先生并没有被囚禁于九重天内，那完全是他们布下的一个陷阱而已。”
　　普观大师寿眉微锁，忧形于色道：“这么一来，事情可更棘手了。”
　　林歌道：“怎么说呢？”
　　普观大师道：“对方以九重天为陷阱，如今反被咱们摧毁，他们在一怒之下，恐怕会下手杀害吕老施主。”
　　林歌道：“若是如此，须得赶快将吕老先生救出才行。”
　　普观大师笑道：“但我们不知吕老施主被囚禁于何处，如何抢救呢？”
　　水蜜桃道：“神狐萧锵一定知道，把他带上来问问。”
　　于是，神狐萧锵又被带到众人面前。
　　普观大师道：“萧锵，你说实话，吕留良被囚禁于何处，老衲立刻动手为你接合断骨。”
　　萧锵顽强的冷哼一声道：“谢了，老夫身为大内高手的统领，不能没有一点骨气！”
　　水蜜桃道：“这么说，你是知道吕留良被囚禁之所，只是不愿说出罢了，是不？”
　　萧锵冷笑道：“正是！”
　　水蜜道：“这倒好办。”
　　随即转对林歌道：“给他一些苦头吃吃！”
　　林歌微微一笑，走上前伸手拔下她插在发上的一支七步夺命针，然后拉起萧锵的一只手，把针抵上他的指甲，笑道：“萧锵，好汉不吃眼前亏，你还是说了吧！”
　　萧锵口说不能没有一点骨气，那知竟无一点骨气，一唬便倒，叫道：“罢了！我说便是……”
　　水蜜桃冷笑道：“你要说就得说实话，将来若证明你说谎骗人，看我不削掉你的鼻子才怪！”
　　萧锵道：“吕老先生被囚禁在雍亲王的府中。”
　　水蜜桃道：“为何囚禁在雍亲王的府中？”
　　萧锵道：“因为……因为四皇子府中养着不少武林高手，皇上认为把他交给四皇子看管最安全。”
　　林歌问道：“四皇子所养的武林高手中，哪一个最厉害？”
　　萧锵道：“余烈。”
　　林歌面色一变道：“你说谁？”
　　萧锵道：“余烈，人称鬼剑的余烈！”
　　林歌皱紧了眉头，道：“哼，真想不到他竟投身于四皇子府中……”
　　水蜜桃问道：“鬼剑余烈是何方神圣？”
　　林歌一脸沉重地道：“他是我的师兄！”
　　普观大师神色一动道：“喔，余烈既是施主的同门师兄，那事情就比较好办了。”
　　林歌苦笑道：“恰恰相反。在下这位师兄，性情偏激，十多年前，他因好杀好色被家师逐出门墙，而他在被逐之时，在下拜师尚不满半年，所以他与在下虽有师兄弟之谊，却无师兄弟之情。”
　　水蜜桃道：“这样看来，想必不是个好东西。”
　　林歌道：“他个性冷傲，不喜与人相处，有点恃才傲物的味道。”
　　普观大师道：“施主若以师弟的身分去求他释放吕老施主，他肯不肯呢？”
　　林歌道：“当然不肯，不过为了救人，在下愿意试试。”当下，他要点文房四宝，立即伏案写了一封辞意诚恳的信，邀请鬼剑余烈今夜在城外相思林见面，信由普观大师派妥人送去。


　　将近初更时，林歌已然来到了相思林。相思林是一大片景色幽美的山坡林地，只是山坡上的树没有一棵是相思树，其名谓相思林，想必另有其典故吧！
　　今夜，明月皎洁，蓝空如洗，是个很有诗情画意的夜晚。
　　林歌走入相思林，在林中一块空地上停下来。
　　离开城隍庙时，他的心情是轻松愉快的，然而现在，他的一颗心又沉重了起来，这种感觉，是他自艺成下山以来所从未有过的现象，甚至上次在和宋七刀作殊死的决斗时，也没有这种现象。他知道，这绝对不是由于鬼剑余烈的武功高过自己的原因，而是因为鬼剑余烈乃是他的师兄之故！
　　师兄！
　　今天晚上，自己竟要和同门师兄干戈相向，这未免太残酷了吧？
　　即使自己能够获胜，难道可以下手杀死自己的师兄么？
　　就为了这个问题，使他十分的不安和傍徨，然而为了解救吕留良，这又是一项义不容辞的事情……
　　夜风习习，他深深的做了一次呼吸，暗忖道：“要来的，就让他来吧！”
　　于是，他以坚定的心情等待着。
　　时间，一分一分的流逝，约摸等候了半个时辰，四下还是平静无异！林歌也不着急，负手踱步，不停的警告自己：千万不要心浮气躁……
　　又过了一刻时光
　　一个冷冷的声音，突自他身后五尺之处响了起来，“林歌，是你么？”
　　林歌浑身一震，背脊一阵发寒，就好像已被人在背上刺了一剑似的！
　　因为，所要等待的人已欺近到自己身后，而自己竟然毫无所觉，这在他是从未有过之事！
　　他呆了呆，才慢慢转身，拱手深深施了一礼，开口道：“师兄，你好！”
　　鬼剑余烈，年在四旬左右，身材雄伟，面貌英俊，只是一双眉毛很浓很粗，配在略现瘦削的脸上，给人一种硬狠的印象！
　　他身穿一袭黑色长衫，腰上悬着一柄长剑，月光把他的身影拉得很长，很长！
　　他的一对眼睛，明亮得就像两颗寒星，冷芒迸射，慑人心魄！
　　他神色阴沉的盯视着林歌，嘴角荡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冷笑，微微点头道：“你也不错吧？”
　　林歌恭敬的答道：“小弟托福粗安。”
　　鬼剑余烈脸一偏，很冷傲的问道：“你邀我至此，所为何事？”
　　林歌道：“师兄应已明白！”
　　鬼剑余烈“哼！”的沉笑一声，说道：“林歌，我明白地告诉你，我们只有师兄弟之谊，却无师兄弟之情！”
　　林歌道：“小弟明白。”
　　鬼剑余烈道：“不过，这份兄弟之谊，其实也淡薄得很，你知道我是被逐出师门之人！”
　　林歌道：“恩师已然仙逝，希望师兄勿将以往的不快记在心上。”
　　鬼剑余烈一笑道：“好，但我曾经在山上向你说过一句话，希望将来能在江湖上与你见个高下！我们是同师学艺之人，总该切磋一番的！”
　　林歌道：“小弟绝非师兄之敌，师兄何必一定要给小弟难堪呢！”
　　鬼剑余烈突然哈哈大笑起来，这道：“你用不着跟我客气，我知道那老鬼曾经把几招不传之秘传授了给你！”
　　林歌摇头道：“没有，师兄学了多少，小弟也学了多少。”
　　鬼剑余烈重重的一哼道：“我不相信，那老鬼在我离山之后，一定又创出不少绝招！”
　　林歌叹道：“小弟今夜约师兄到此，不是要谈这个……”
　　鬼剑余烈一怔道：“要谈甚么？”
　　林歌道：“听说师兄在四皇子的府上任职？”
　　鬼剑余烈点点头：“不错，怎么样呢？”
　　林歌道：“师兄不以为投靠异族是一桩可耻的事？”
　　鬼剑余烈脸色一沉道：“你在教训我？”
　　林歌拱手道：“不敢，小弟只是提醒师兄认清自己的面目而已！”
　　鬼剑余烈嘿嘿的冷笑起来，道：“小子，你是在自找麻烦！”
　　林歌道：“小弟以为，一个人作奸犯科也许有其促成的理由，但侍奉外贼却是没有道理的。”
　　鬼剑余烈冷笑道：“今夜你约我来此，就是要劝我弃暗投明？”
　　林歌道：“此外，还希望师兄做一桩好事，把那位吕留良老先生放了。”
　　鬼剑余烈又哈哈大笑起来。
　　林歌说道：“这是小弟诚恳的要求。”
　　鬼剑笑声一沉，满面悍笑道：“小子，如果你真想认我这个师兄，我倒有一个建议！”
　　林歌道：“小弟洗耳恭听。”
　　鬼剑余烈道：“四皇子爱才如命，你随我去见他，保证既往不究，并给副统领之职，这样你我才能成为真正的师兄弟！”
　　这次，轮到林歌哈哈大笑起来了。
　　鬼剑余烈寒着脸道：“别把这个当作笑话来听，今夜我到这相思林来，虽是应你之邀而来，但同时也是奉四皇子之命而来的！”
　　林歌大笑道：“他怎么说呢？”
　　鬼剑余烈道：“就是刚才那句话！”
　　林歌笑道：“要是我拒绝呢？”
　　鬼剑余烈拍拍腰间的悬剑，阴沉一答道：“那么，今夜你若想下此山坡，得通过这个东西！”
　　林歌道：“师兄我们来谈谈另一件事如何？”
　　鬼剑余烈道：“说！”
　　林歌道：“师兄要在何种情况之下，才肯放出那位吕老先生？”
　　鬼剑余烈盯着林歌瞧了老半天，才诡笑一声道：“很简单，只要你今夜能击败我！”
　　林歌微微一笑道：“这是意气用事的话，小弟真要击败了师兄你，只怕师兄会老羞成怒而──”
　　鬼剑余烈截口道：“绝不，只要你能击败我，我一定助你救出吕留良！”
　　林歌道：“当真？”
　　鬼剑余烈道：“一言九鼎！”
　　林歌点点头，道：“好，小弟今夜邀请师兄到此，本无冒犯之意，既然师兄认为只有动武才能解决问题，小弟只好得罪了。”
　　说毕，向他行了一礼，然后才拔出长剑。
　　鬼剑余烈解下长剑，左手握剑鞘，右手握剑柄，以一种优美的姿态徐徐抽剑出鞘，嘴角泛起一丝冷酷的笑纹，说道：“你出招吧！”
　　林歌没有立刻出招，而将长剑收到肘后，慢慢的转向西北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礼。
　　鬼剑余烈一怔道：“你在向谁行礼？”
　　林歌道：“你我的恩师。”
　　鬼剑余烈冷笑道：“甚么意思？求他保佑你么？”
　　林歌道：“不，求他老人家在冥冥之中指点小弟，使小弟不致做错事。”
　　鬼剑余烈道：“你怕做错甚么事？”
　　林歌道：“小弟不知道这一场架该怎么打，不知该伤人或是被杀……”
　　鬼剑余烈冷哼一声道：“少废话，快出招吧！”
　　他的脸上突然升起了一片浓重的杀气，举剑向天，运力一振！
　　“铮！”那柄精钢打造的长剑，在他运力一振之下，竟然发出一阵剑鸣！
　　林歌脸色一片凝重。
　　鬼剑余烈阴恻恻地道：“如果你不愿先出手，由我先来也可以！”
　　林歌道：“好，师兄请赐招！”
　　鬼剑余烈向前跨上两步，口喝一声：“接招！”立见剑光一闪，势如长虹贯空，倏忽间剑尖已然点近林歌面门！
　　出招不仅快如闪电，而且招式诡奇绝伦！
　　林歌身形一晃，似水蛇疾窜，倏地闪到一旁，同时长剑一圈，舞出一片剑光。
　　剑光翻飞间，突自其中射出一鲇寒星，直奔鬼剑余烈的腰上钻去！
　　“哈！”鬼剑余烈大笑一声，身子往下一恻一伏，随之长剑猛提而起……
　　“铮铮铮！”
　　一片震耳欲袭的剑响，在耀目的剑光翻腾中响了起来？
　　余烈一口气攻出了五剑，每一剑都是凌厉的杀着！
　　但这五剑对林歌来说却不构成严重的威胁，因为毕竟是同门学艺的师兄弟，彼此的剑法相同，对付起来当然就不太困难了。
　　林歌避开正面二剑，然后用剑挡封后面的三剑，只被余烈雄厚的力道震退三步。
　　但他一退则进，也发动攻势，长剑先是直刺，而后变为上挑，再后变为斜劈，一路猛攻上去。
　　鬼剑余烈毫不退让，长剑挥动如闹海蛟龙，将林歌的剑招一一化解于无形。
　　双方出招越来越快，在月夜下远看，恰如两条银龙在空中缠斗不休，情况泼辣而剧烈！
　　双方猛烈搏斗了足有百招，才见身形倏地一分，同时往后飘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