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龙驹竞走
2025-04-13  作者:秦红  来源:秦红作品集  点击:

  春临江南。
  大地又是一片迷人风光。
  人们又到了享受欢乐的时刻。
  在城市里处处灯红酒绿,清歌妙舞;在郊野上,花木欣欣向荣,争姘斗艳,到处都可看到春之活跃!

×      ×      ×

  一个青年,骑着一匹罕见的神骏白马,优游自得的徜徉于青山绿水之间。
  他年约二十四五岁,头上蓝绸扎巾,身穿玄缎褶子,英雄挑包,足登薄底骁靴,腰悬一口宝剑,相貌长得十分端正英武。
  他一面策骑徐行,一面口中念念有词:“……若到江南赶上春,千万和春住。”
  不觉间,他来到了一座小桥之前。
  小桥宽仅三尺,横跨在一条两丈多宽的清溪之上。
  他想过桥,但现在却不得不停在桥前等候。
  因为,桥上有人。
  而且巧的是,那人也看一匹体形神骏的白马,但他不是骑在马上,而是手牵马缰,俯靠桥栏斜立着,正在和桥下一个浣衣少女谈天。
  这个阻碍人家过桥的人,年纪也只在二十三四岁之间,头戴秀才中,身穿质料华贵的宽袖蓝衫,足着厚底布靴,生得目秀眉清,唇红齿白,气质斯文风雅,可惜态度透着一些玩世不恭和自命风流的气概。
  他似乎没发现武装青年要过桥,一直俯在桥栏上,对着那个站在桥下溪水中的少女笑道:“姑娘没哄我吧?顺着这条路一直下去,就可到达金坛县城?”
  桥下少女笑道:“是呀!你这人怎么搞的?到底要人家说几次才肯相信?”
  她的语气似乎有些不悦,可是脸上却找不到一丝不悦之色,显然她对这个青年书生并不厌恶,甚至还可说有些倾纂他的风釆。
  青年书生哈哈一笑道:“对不起,区区是怕走错路——姑娘是本地人吧?”
  那少女答道:“是啊。”
  “这地方叫甚么?”
  “花溪。”
  “啊,多美丽的一个地名请问姑娘贵姓芳名?”
  “不告诉你!”
  “咦,为甚么?”
  “因为人家不认识你。”
  “哈!对了,区区应该先报个姓名——敝姓彭,名叫文雄,请姑娘多多指教。”
  “嘻……”
  “妳笑什么?”
  “你是不是书呆子?”
  “啊,不不现在妳可以告诉我你的芳名了吧?”
  “我……我叫尹月娇。”
  “啊,人如其名,人如其名——姑娘天天都到这里来洗衣裳么?”
  “嗯。”
  “好极了!好极了!人说江南风光好,此语的确不差,不但风光好,而且此地的姑娘也长得娇美,诚可谓地灵人杰也!”
  武装青年听到这里,有些不耐烦了,开声道:“喂,那位朋友,请让让路如何?”
  自称“彭文雄”的青年书生充耳不闻,两颗眼睛直盯着少女看,含笑道:“告诉我,你们这附近可有好玩的地方?”
  那少女道:“十里外有一座观音寺,那山上风景很不错。”
  彭文雄道:“妳去过?”
  那少女道:“去过一次。”
  彭文雄道:“妳一个人去的?”
  那少女道;“跟我娘去的。”
  彭文雄道:“唉,那多没意思……”
  武装青年沉不住气了,提高嗓门道:“喂!那位朋友,你要谈天,何不带她到屋里去?”
  彭文雄左掌扬了扬,做了个“稍安毋躁”的手势,继续和那少女说道;“妳还想不想去观音寺玩?”
  那少女道:“想啊。”
  彭文雄笑道:“那么,咱们一道去如何?”
  那少女脸上发红,啐他一口道:“你不正经,我不跟你说了!”
  说毕,转身去浣衣。
  彭文雄哈哈笑道:“不要生气,区区不过是跟你开个玩笑而已——妳说由这条路一直走去,就可到金坛县城是么?”
  武装青年眉头一绉,接口道:“朋友,在下正要赴金坛县城,你如不识路,可以跟着在下走!”
  彭文雄见那少女不再理睬自己,无可奈何的搔搔头,慢慢挺直腰干,向那少女摆摆手道:“再见,但愿下次经过此地时,能再见到妳!”
  说罢,一跃上马又自作多情的向那少女挥挥手,才策骑过桥而去。
  武装青年随之策骑上桥,朝那少女瞥了一眼,见她长得白白嫩嫩娇憨动人,不由微微一笑,暗忖道:“这姑娘长得真不错,难怪那登徒子着了迷……”
  他驰马过桥,赶上走在前面的彭文雄,与他并肩而行,举手一指前方,搭讪道:“此去金坛没有第二条路,不会走错的。”
  彭文雄瞪他一眼,没好气地道:“哼,你以为区区当真不识路么?”
  他压低声音,接着道:“告诉你,区区是土生土长的金坛县人!”
  武装青年一呆,继之哑笑道:“啊,原来老兄是在逗她……”
  彭文雄耸耸肩,傲然不答。
  武装青年打量他的坐骑,道:“老兄这匹马不错,可惜有几根杂毛。”
  彭文雄冷冷道:“虽有几根杂毛,但跑起来却比没杂毛的快!”
  语毕,双腿一夹马腹,喝叱一声,纵骑向前疾驰而去!
  那马的确不凡,只一转眼间,就已冲出十几丈远,奇快无比。
  武装青年觉得有趣,暗笑道:“好家伙,你这是在向我的‘白神龙’挑战么?好好,我就让你小子见识见识厉害!”
  思忖一过,随亦喝叱一声,催骑猛追上去。
  果然,他的马也非凡物,在他一催之下,登时拨开四蹄,声如雷动,顷刻工夫便已赶上彭文雄的坐骑,又与他并肩而驰!
  彭文雄似感意外,但也因此激起一股好胜之心,暗骂道:“哼,不长眼睛的东西,本少爷这匹‘先锋驹’乃是天下五名驹之一,你是甚么东西,也敢跟我的‘先锋驹’比赛脚力?’当下,马绳缰连挥,加紧向前飞驰,立即又脱颖而出,将武装青年抛出一两丈。
  武装青年微微一笑,上身一弓,衔尾直追,疾如流星赶月,未几又追上了他,而且超前驰去。
  彭文雄面色大变,也把上身弓起,连声催促,衔尾猛追,居然也追上了武装青年……
  两人就在这条路上拼上劲,有如双龙争窜,搅起滚滚尘灰,疾若奔雷闪电,有时武装青年超前,有时彭文雄领先,看来竟是不分高下!
  转眼间,两人已飞驰了七八里路。
  就在这时,迎面路上来了一顶红桥!
  路面宽仅五尺,现在来了一顶红轿,占去了大半路面,在这种情形之下,是绝不容许他们双骑并排驰过的。
  而这个时候,他们双骑刚好并排而驰!
  换句话说,他们两人中必须有一人让步,否则便会撞上那顶红轿!但彭文雄没有丝毫让步之意。
  武装青年也没有!
  两人似已不顾一切,非拼个高下不可了!
  那抬轿的两个轿夫“见双马并肩冲到,毫无勒停之势,不禁大惊失色,急叫道:“喂!停一停!停一停!要撞上啦!”
  可是,这时双马距离红轿已不过寻丈之近,要停也停不住了。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忽见双马前蹄一抬,离地纵起,只听得“呼!呼!”两声,竟双双由红轿上方纵过,落到轿后五六尺外的路面上,继续向前猛驰!
  两个轿伕吓得目瞪口呆,半天回不过神来。
  原来,武装青年绝非视人命如草芥,他有把握纵骑跃过红轿,故不愿退后让步,而当他看见彭文雄也跟着自己纵马跃过红轿之际,不禁大感惊奇,暗忖道:“嘿!我看走眼了,这小子外表文质彬彬,原来竟是深藏不露的练家子!”
  彭文雄也料不到武装青年有如此高明的骑术,他也对武装青年另眼相看起来,暗忖道:“好家伙,敢情真有一手呢!”
  但两人都不肯谦让,继续拚命疾驰,都打定主意要将对方比下去。
  又奔驰一里许,依然不分高下。
  这时,又一道“难关”出现了!
  那是一道桥,桥面也不大,只可容许双马慢慢行过,若在疾驰中,非互撞落水不可!
  彭文雄不退让,猛驰而上。
  武装青年也一样!
  于是,刹那间,双马一齐驰上桥,也无可避免的在桥上“磨擦排挤”起来了!
  彭文雄一时性起,乘机一掌推出,欲将武装青年推落桥下。
  那知武装青年也有同样的打算,他也左掌暴探,向彭文雄推了过去。
  “拍!”
  一声脆响,双掌击个正着!
  彭文雄连人带马,由桥上冲向左边桥外。
  武装青年也一样,冲向右边桥外。
  这情形有如两股怒浪互相撞击,然后分向左右飞溅开去,情势惊险无比!
  但两人竟都没有落水,初看两人都像被对方的掌力所震开,但两人的坐骑冲出桥面后,并未坠向桥下,而一直向对岸平飞过去,居然双双安全纵上了对岸!
  武装青年不禁喝釆道:“小子,真有你的!”
  彭文雄闭口不言,继续埋头疾驰。
  武装青年自不肯服输,也频催坐骑,希望超越对方,取胜这一场龙驹之争。
  然而,此后一路上,两人仍是在并肩飞驰,谁也无法超前一步。
  不久,金坛县城到了。
  两人仍不肯退让,仍然并肩窜入城门,仍在城中街道上较量起来。
  驰过一段街道,彭文雄突然一勒坐骑,在坐骑“希聿聿”声中,停了下来。
  停在一家酒楼门口!
  武装青年未提防他会突然停住,一时不及收势,又冲出三四丈才勒停坐骑,拨转马头一看,只见两个堂倌已由酒楼迎出,正在向彭文雄打躬作揖,态度慇懃已极,看样子彭文雄是他们的老客。
  武装青年略一思忖,立即策马走过去。
  其中一个堂倌看见他转回来,而且见他和彭文雄一样骑着一匹白马,便笑嘻嘻的问道:“彭少爷,这位想必是您少爷的朋友了,决请!快请!”
  彭文雄道:“胡说,我没有朋友跟来!”
  说着,将马交给堂倌,昂首濶步的登上酒楼去了。
  另一堂倌听说武装青年不是彭少爷的朋友,态度就不再那么卑恭屈膝,只以一般态度上前招呼道:“这位客官,您请上楼,我们这里有最好的酒和最好的菜……”
  武装青年感到自己不如彭文雄之受尊敬,心中有些恼火,但没有发作,将马交给他后,亦随即上楼而来。登上二楼一看,只见彭文雄已坐在一张大桌子前,而面前已围上三个堂倌,一个为他倒茶,一个为他摆碗筷,另一个手捧菜牌等他点菜,个个对他恭敬万分,好像在侍候王孙公子一般。
  武装青年拣了一个座头坐下,看见没有丁个堂倌过来招待,心中更是有气,决定跟彭文雄别别苗头,当下重重一拍桌子,大声道:“怎么搞的,这上面没有一个堂倌么?”
  “哦,来了!来了!”
  替彭文雄倒茶的堂倌应声走过来,含笑问道:“这位客官您吃什么?”
  武装青年冷冷道;“我先要一条热毛巾和一壶上好的乌龙!”
  堂倌连声道:“是是,马上来,马上来!”
  这时,彭文雄已在点菜了,他一面啜茶,一面说道:“给我一盘妙白鸽松,一盘游龙戏凤,一碗百花鸭掌,一碗百花冬菇,再来一盘脆皮焼鸡,一碗红烧鱼唇,一个四喜临门,另外来半斤陈年女儿红!”
  原来这是一家粤菜馆,是金坛县城独一无二的上等酒楼,他点的虽不是甚么了不起的名菜,但已是当地人认为最“名贵”的了。
  堂倌唯唯而应,将他点的酒菜一一记下,然后走到武装青年座前,问道:“这位客官,您要甚么?”
  武装青年道:“来一盘炒白鸽松,一盘游龙戏凤,一碗百花鸭掌,一碗百花冬菇,再来一盘脆皮烧鸡,一碗红烧鱼唇,一个四喜临门,另外来一斤陈年女儿红!”
  点的和彭文雄完全一样,只是多了半斤酒。
  堂倌呆了呆,心知眼前这位客人正在和彭少爷闹蹩扭,不由暗暗好笑,但他是开饭馆的人,没有拒绝人吃的理由,当下也将他点的酒菜一一记下,正要转身下去之际——
  彭文雄忽然叫道:“堂倌,你过来!”
  堂倌应声急趋过去,哈哈腰笑问道:“彭少爷您还有何吩附?”
  彭文雄笑道:“再来一样冻西——猴脑!”
  堂倌道:“是是。”
  武装青年听了也立刻喊道:“堂倌,你过来!”
  堂倌又应声转到他座前,笑问道:“客官还要甚么?”
  武装青年道:“再来”样东西猴脑!”
  堂倌笑应一声,急急下楼而去。
  彭文雄轻哼一声,掣出一把牙骨折扇,刷的抖开,潇洒的轻摇起来。
  武装青年没有折扇,大感逊色,忍不住脱口道:“那堂倌,你过来!”
  另一个堂倌应声上前,问道:“客官还要甚么?”
  武装青年掏出五两银子,往他手里一塞,大声道:“去街上替我买一把牙骨折扇来,剩下的赏给你!”
  堂倌还不知道他在和彭文雄别苗头,闻言大喜,恭应一声,拔步跑下去了。
  彭文雄心中暗怒,以别人听不到的声音,轻轻的骂道:“瞎了眼的东西,居然跟我斗上了。好好!等下有你小子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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