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1-03-20  作者:秦红  来源:秦红作品集  点击:

  巩慧龙醒过来了。
  他的神智在一只手掌轻拍面颊之下,慢慢的恢复,视力也从模糊变为清晰,于是他看见一个少女蹲在自己身边。
  少女,竟是公孙玉凤!
  巩慧龙以为是在梦中,呆呆地望着她,离开万柳村不过几天的时间,这个姑娘的倩影也曾不断的在他脑际里出现过,只因他所犯的过失惹出了大麻烦,因此身心交瘁,不敢对别的姑娘生起一丝绮念,是以在这一瞬间,他觉得很奇怪,为什么这个公孙玉凤会这么清晰的出现在自己的“梦境”之中?
  公孙玉凤见他苏醒,嫣然一笑道:“你醒来了?”
  听到这句话,巩慧龙始知不是梦,不禁又惊又喜道:“玉凤姑娘,你怎么到这里来了?”
  公孙玉凤含笑道:“我爹带我出来的。”
  巩慧龙有些不敢相信,问道:“你说令尊一直不肯让你离开万柳村,这回怎肯带你出来?”
  公孙玉凤道:“我也想不通,那天你和月家二老走了后,我爹突然对我说:‘凤儿,你想不想出去走动走动?’我说:‘想啊!’于是他就带我出来了。”
  巩慧龙再问道:“又怎么来到这里?”
  公孙玉凤道:“我们先到江南第一家,听说你和月掌门人到这里,我爹就带我来了,刚刚赶到此处,正好看见那家伙打了你一掌……”
  巩慧龙想起刚才的事情,连忙翻身站了起来,急问道:“那人是谁?”
  公孙玉凤道:“我不认识他,不过我猜他必是你提过的那个白云飞。”
  巩慧龙目光一凝道:“他呢?”
  公孙玉凤一指前面废墟道:“往那边去了,我爹已跟踪过去——看,他们来了!”
  来的,是公孙奇、月展翼,还有就是那个自称是白云飞的神秘人物!
  他的手腕脉门被公孙奇紧紧扣着,已无力反抗,神情变得很沮丧。
  巩慧龙迫不及待的向月展翼问道:“月掌门人,刚才出现的那五个蒙面人是谁?”
  月展翼含笑道:“还不知道,我杀了其中一个,另四个跑了……你放心,他们绝对不是你们巩家的人。”
  他接着一指白云飞道:“你在青溪小姑庙认识的人就是他吧?”
  巩慧龙点头道:“正是!正是!”
  他向公孙奇行了一礼,表示感谢道:“今夜若非公孙先生赶到,小可只怕没命了。”
  公孙奇微微一笑道:“我很奇怪居然有人能够进出自如于我所布成的万柳迷踪阵,因此不能不追究一下……”
  他神色突然一寒,冷冷道:“今夜逮到这家伙,我才释去心中疑问,这家伙是我那下堂妻的弟弟,也就是我当年的小舅舅!”
  公孙玉凤眼前一亮,脱口道:“啊,他是我舅舅呀?”
  她一直渴望见到生母,今天突然见到母亲的弟弟,心中不免有一阵喜悦。
  公孙奇冷冷道:“是当年,现在不是了!”
  公孙玉凤知道父亲对母亲十分痛恨,听了这话,低头不敢再说什么。
  公孙奇转对月展翼道:“月掌门人,这小子能够进出我的万柳迷踪阵,必是我那下堂妻教的,现在我把他交给你审问。”
  说到这里,松手放开白云飞的手腕脉门,厉声道:“跪下!”
  白云飞不敢反抗,急忙跪了下去。
  月展翼问道:“你的真实姓名就叫白云飞?”
  白云飞低头道:“不,我姓葛,名叫世俊。”
  月展翼道:“我要知道的事情很多,你最好从跟什么人设计杀害我们月家两个小孩说起。”
  葛世俊道:“我不能说。”
  月展翼道:“为什么?”
  葛世俊道:“我和刚才那五个人一样听命于人,我们的命操在那人手中,如果我泄露一个字,不出十日便会毒发身亡。”
  月展翼面色一变道:“什么意思?”
  葛世俊道:“他控制我们的方法是给我们每人服下一颗特制的毒药,然后每十日给我们一颗解药以延续性命,要是我出卖了他,就得不到解药了。”
  月展翼冷笑道:“可是你有没有想到,如果你不说,一样活不成。”
  葛世俊道:“我话还没说完呢。”
  月展翼道:“你说。”
  葛世俊道:“吃那特制毒药的不只我一个,我的妻子也吃了。”
  月展翼凝视着他,似乎想看出他的话的可靠性,看了他一会之后,才又问道:“当初你们怎么肯吃下那毒药?”
  葛世俊道:“我们根本不知道他在食物中下了毒,要是事先知道,谁还肯吃!”
  月展翼道:“也许你们根本没吃下什么毒药,他只不过在哄骗你们罢了。”
  葛世俊道:“不,我们确实吃了,那种毒药非常奇特,每隔十天要服下一颗解药,否则到了第九天我们会觉全身虚脱无力,痛苦不堪。”
  月展翼道:“你还有几天就得再服一颗解药?”
  葛世俊道:“七天。”
  月展翼道:“这好办,你把一切真相告诉我们,我以月家掌门人的身份向你保证,我们会在这七天之内倾全力去对付他,只要逮到了他,你的命就可保住了。”
  葛世俊摇摇头道:“不可能,我们都不知道他行踪何在,他的行踪就像鬼魅一样,要见我们时,会突然出现,我们无法主动去和他相见。”
  月展翼道:“他是男是女?”
  葛世俊又摇头道;“对不起,我不能说。”
  月展翼神色一沉道:“姓葛的,你要弄清楚,此事关系重大,已使我巩、月两家造成惨重的伤亡,如果不赶快弄个水落石出,巩、月两家势将继续干戈相见,因此,我们一定要知道那阴谋者是谁,为了达到这个目的,我会不择任何手段!”
  葛世俊神情索然道:“我死不要紧,可是我不愿拙荆跟着我死,如果你是我,你肯么?”
  月展翼沉默下来。
  公孙奇沉声道:“葛世俊,你少在我面前耍滑头,你不说实话,我立刻劈了你!”
  葛世俊苦笑道:“姐夫——”
  公孙奇厉叱道:“不要叫我姐夫!”
  葛世俊顿了顿道:“好,我知道你跟我姐姐已情断义绝,此事不必再谈,我现在可以把我的决心告诉你们:不论在任何苦刑的折磨之下,我都不会说,你要杀我,请动手便是。”
  公孙奇脾气暴躁,一听此言,眼睛一瞪,便要上前痛下杀手,月展翼拦住了他,以严肃的口气道:“公孙先生别忙,他是否服下毒药,月某人有办法知道。”
  巩慧龙接口道:“关禁他七天就可分晓了。”
  月展翼颔首道:“正是这个意思。”
  公孙奇道:“月掌门人打算他把带回镇江去?”
  月展翼道:“是的。”
  公孙奇道:“这样也好,不过要小心他们会在路上截击。”
  公孙玉凤道:“爹,您陪月掌门人一起去镇江,这样就不怕对方截击了。”
  公孙奇瞪了她一眼道:“哼,你这丫头想得好,想调虎离山么?”
  公孙玉凤一怔道:“调虎离山?”
  公孙奇看了巩慧龙一眼,冷笑道:“难道不是?”
  公孙玉凤明白了,登时羞得满脸飞红,道:“爹,女儿不是这个意思……”
  公孙奇忽然哈哈大笑道:“也罢,你现在也大了,常言道女大不中留,你只要答应为父一个条件,为父便网开一面。”
  公孙玉凤低首不语。
  公孙奇道:“为父的条件是不准去找你那生母,你答应便罢,否则立刻跟为父回万柳村去。”
  公孙玉凤委委屈屈地道:“女儿又不知我娘在哪里,想找也找不成呀。”
  公孙奇道:“对了,万一她找上你,你也不能认她为母!”
  公孙玉凤嘴唇一掀道:“她再怎么不好,终究是我母亲——”
  “拍!”
  重重一个巴掌落到她脸颊上,登时打得她脸现五爪,颠出好几步。
  巩慧龙听她说过其父常常打骂她,这时一见如此,不禁大怒道:“喂,你怎么老是打她?她是你的亲生女儿呀!”
  公孙奇眼睛一瞪道:“我管我的女儿,干你什么事?”
  巩慧龙道:“就因为她是你女儿,所以你不能动不动打她呀。”
  公孙奇回对女儿怒问道:“你告诉他为父常常打骂你?”
  公孙玉凤怯怯的不敢回答。
  公孙奇喝道:“说!”
  巩慧龙大声道:“你不要逼她,是我自己猜测的,与她无关!”
  公孙奇大怒道:“你住口!”
  巩慧龙道:“你不要打她,我就住口。”
  公孙奇甚是恼怒,上前一把抓住公孙玉凤的手,喝道:“走,跟我回去!”
  语毕,拉着女儿大步而去。
  巩慧龙呆呆望着他们父女走出火场,心中很替公孙玉凤担忧,道:“这人好不通人情,太岂有此理了。”
  月展翼没有说什么,过了一会之后,才开口道:“葛世俊,你跟我走吧。”
  葛世俊缓缓站起,态度忽然变了,冷笑道:“我凭什么要跟你走?”
  双足一顿,纵身便走。
  月展翼长啸一声,身形如电扑上,探掌抓向他背心灵台穴。
  葛世俊反手一掌拍出。
  这人对公孙奇虽然畏惧如虎,在他面前不敢反抗,但这并非表示他身手很差,事实上他的武功亦属第一流,此刻一掌拍出,劲风飒然,力道强烈异常!
  可惜他今天的对手乃是名震天下的“江南第一家”掌门人,他想与月展翼对抗仍是差了一大截,只见月展翼空中差掌倏缩倏吐,于避开他拍出的一掌之后,掌式不变,又抓了出去,噗的一声,五指已牢牢抓住他的灵台穴了。
  葛世俊只觉全身一阵酸软,登时失去了抵抗能力,月展翼抓着他落到地上,即向巩慧龙道:“巩慧龙,你是打算在此等候呢,还是跟我去镇江?”
  巩慧龙道:“小可在此等候。”
  月展翼道:“你不怕?”
  巩慧龙道:“怕什么?”
  月展翼道:“刚才那些人。”
  巩慧龙苦笑道:“不怕,他们杀了我更好,我闯的祸太大了,不论死在何人手里,我都不在乎。”
  月展翼心想那几个蒙面人若杀了他,等于不打自招,露出了他们的狐狸尾巴,当下点头道:“好,你在此等候你祖父等人,我把这人带回镇江,立刻再赶来陪你。”
  巩慧龙道:“掌门人路上要小心。”
  月展翼道:“我知道,我最迟明天晚上赶回来,这中间如果发生了事情……”
  他游目四顾,指着一面墙壁道:“你可在那墙壁上留字,好让我知道你的行踪。”
  巩慧龙点头应诺。
  月展翼便带着葛世俊走了。
  巩慧龙于是独自一人在火场上走来走去,想到公孙玉凤被其父带走,不知又要受到什么样的折磨,越想越气,不禁哼了一声道:“真是岂有此理,他就只那么一个女儿,又生得那么乖巧可爱,怎的老是打骂?他若是不喜欢她,干脆让她去和她母亲同住不好么?”
  他为此唉声叹气,惴惴不安,直到想起祖父等一干人,才自打嘴巴道:“该死,我害死了家中十多人,罪孽之重,万死不足以赎罪,怎么还有心思去想一个姑娘?巩慧龙啊巩慧龙,你真是无药可救,你该被剁成一块块才是!”
  他回到火堆边坐下,不再去想公孙玉凤,而眼巴巴的等着祖父现身与自己相见。
  枯等了约莫一个更次,由于心力交瘁和连日奔波之故,不知不觉便打起瞌睡来。
  神智朦胧间,忽听好像有人在低声叫他:“三少爷!三少爷!”
  “谁?”
  他豁然惊醒,跳了起来。
  “是我!”
  真的有人叫他,声音从数丈外的一堆灰墟中传了过来!
  巩慧龙又惊又喜道:“你是谁?”
  “我是巧儿!”
  巧儿是他母亲使唤的一个丫鬟,巩慧龙听出是巧儿的声音不错,不禁狂喜奔过去。
  奔入灰墟中,扫目四望,却不见巧儿在场,不觉呆道:“巧儿,你在哪里?”
  “我在这里。”声音从地下传上来!
  巩慧龙猛然想起自家有一间很大的地窖,位置在内院一间花厅下面,而此刻自己所立之处,正是花厅旧址——莫非月家夜袭巩家之时,有人躲到地窖中,现在还被困在地窖里面?
  一念及此,忙俯身大叫道:“巧儿!巧儿!你是不是在地窖里?”
  “是的,你快将出口挖开,我们都快闷死啦!”
  我们?
  这岂非表示被困在地窖中的不只她一个?
  巩慧龙更是欣喜兴奋,立刻动手挖掘,两只手拼命的往下扒,不久便挖到了地窖的出入口,他又将阻塞在出入口里面的炭灰挖出,终于一道石级显露出来了。
  石级下面是一扇铁栅门,虽然下面很黑暗,但隐约可见铁栅门后站着几个人。
  巩慧龙叫道:“快开门!”
  巧儿在里面道:“打不开的,门从外面锁着,锁匙在大老爷身上。”
  她口中说的大老爷是巩慧龙的父亲巩北金,看样子她们是在月家大举夜袭的那天晚上杀入地窖的,尚不知巩北金已经死了。
  巩慧龙一看铁门果然下了锁,便道:“你们退开,我来打开。”
  他见她们退开之后,便抬脚蓄力踢出,砰然一声巨响,门框登时破裂,铁门应声倒下。
  “龙儿!”
  有个妇人喜极而泣的叫着。
  巩慧龙大叫道:“娘,是您么?”
  他一阵风似的抢了进去。
  这间地窖长五丈宽二丈,靠近出口的两边堆放着许多稻米和酒瓮,原是巩家储放食物之处,此刻里面或卧或站着七、八个女人和四、五个小孩,个个形容憔悴,好像一群备尝折磨的囚犯。
  原来,躲在这地窖里的是巩家五金的妻子和巩北锡五个不满十岁的儿女,此外还有三个贴身丫鬟。当月家发动攻击的那一夜,巩凤翔怕她们受到伤害,便把她们带入地窖躲避,后来巩家人死的死逃的逃,月家一把火将巩家夷为平地,由于地窖建造坚固,四面有通风孔,而且储放着许多食物,终使她们逃过一劫,但因巩凤翔在门外下了锁,她们在大火过后无法逃出,一直被困在地窖里面,刚才巧儿从一条通风孔中听出巩慧龙与人(公孙奇)争吵的声音,以为是月家的人,故不敢开声呼救,过了很长一段时间后,巧儿才试着呼叫……
  巩慧龙冲入地窖找到母亲,见母亲倚壁而卧,似是大病在身,扑上前在她身边跪倒,痛哭失声道:“娘!娘!孩儿对不起你们……”
  他母亲王氏是个五十多岁的妇人,她伸出颤抖的手抚着他的面颊,叹了口气道:“你这孽障可把我们巩家害惨了!”
  巩慧龙痛哭道:“娘,孩儿是该死,可是孩儿并未杀害月家的孩子,那全是歹人设下的阴谋……”
  王氏流泪道:“你爹他们怎么样了?”
  巩慧龙不敢据实说出,怕她们受不了打击,便道:“爷爷和爹爹……他们都跑了,孩儿尚未找到他们呢。”
  王氏道:“有没有人遇害被杀?”
  巩慧龙道:“孩儿刚刚回来,详细情形还不知道,可能……可能没有吧。”
  王氏道:“全宅屋宇是不是都被烧光了?”
  巩慧龙道:“是的,都被烧光了。”
  王氏悲叹一声道:“我们十多人被困了这么多天,你爷爷和爹爹等人都没来探望,我猜……唉,你说实话,他们到底怎么样啦?”
  巩慧龙道:“娘,孩儿没跟他们在一起,不知道当天晚上的情形……娘,您是不是病了?”
  王氏道:“娘没有病,只是……唉,被困在这地窖里,吃也吃不下,睡也睡不好,大家渴得受不了,就挖地取水来喝,你那几个堂兄更可怜,他们吃不下生的东西,差点把他们饿坏了。”
  巩慧龙听到这里,便起身拜见二婶三婶四婶五婶,想到四叔五叔已死,不禁又泪如雨下,心如刀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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