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教主会见美丐娘

2025-04-02  作者：秦红  来源：秦红作品集  点击：

　　祭坛右方有一偏门，过了偏门，眼前又是一间厅堂，里面的布置与前面那间相差不多，也有一座祭坛和二十四张书案，以及坐着二十四个青年男女！
　　所不同的是：这间“内室”里面的二十四个青年男女，竟然全身赤裸，一丝不挂！
　　他们一对一对的幷坐于书案，也在默默的硏读经书，虽然彼此裸体相对，但个个神情肃穆，没有一点猥襄之色。
　　美丐娘对眼前的景象也不感惊奇，只淡淡的问道：“他们进修到何种程度了？”
　　教主道：“已修到第七重，明年便可完成大业。”
　　美丐娘忽然微微一笑道：“仇如山和恨似海不是已修成大业么？”
　　教主似乎听到了一句刺耳的话，眉头皱了一下，道：“本教的每一批教徒中，当然难免有一两个意志不坚的，这无关大局。”
　　美丐娘问道：“他们犯了甚么过错？”
　　教主又不肯回答，又举步向祭坛走去，那么祭坛的右方，仍有一扇偏门，他领着她走入偏门，到了一条宽大的地道上。
　　地道两边，每隔十步就有一个门，可以看出那是地下室，并且是教中地位高的人所居住之处。
　　美丐娘对这些都似乎十分熟悉，她又淡淡的问道：“十二长老还健在吧？”
　　教主道：“去年仙逝二位，其余十位都还健在，不过大都云游去了。”
　　美丐娘道：“那两位仙逝了？”
　　教主道：“铁拐长老和三手长老。”
　　美丐娘脸色微变道：“哦，竟是他们两位长老，这不太巧了么？”
　　教主道：“怎说太巧？”
　　美丐娘冷笑道：“本教十二长老之中，坚持应由我接任教主的就只有他们两位，而如今他们却死了，这岂非太巧？”
　　教主道：“妳的意思是我谋杀了他们二位？”
　　美丐娘道：“以谋杀来排除异己，原是你的拿手本领啊！”
　　教主笑了笑道：“告诉妳，我没有谋杀他们，我只是明令处死他们罢了！”
　　美丐娘脸色又是一变，又惊又怒道：“你下令处死了他们？”
　　教主点点头道：“是的，由于他们二位反对我的某种主张，为求本教之统一，我只好牺牲了他们二位。”
　　美丐娘以充满痛恨的眼光瞪视着他，道：“哼，你好狠！”
　　教主微微一笑道：“量小非君子，无毒不丈夫，我为了完成某项太事，不得不排除异己。”
　　他说到此处，伸手推开一扇地下室的房门，接着笑道：“妳看，这是恨似海的草人！”
　　房中很阴暗，但隐约可看见里面摆着一个香案，案后立着一具草人，它穿着一套旧衣裳，做姑娘装束，胸口贴着一张黄色符祗，身上钉着几支箭。
　　任何人看到这种情景，都会冷起一层鸡皮疙瘩，因为宅充满一种妖邪之气！
　　美丐娘淡淡瞥了草人一眼，道：“你准备处死她么？”
　　教主道：“还没决定。”
　　美丐娘道：“她现在人在何处？”
　　教主道：“此刻已到达本教某处分坛所在地，分坛的人预定后日把她送到此处。”
　　美丐娘道：“那仇如山呢？”
　　教主道：“他也将在数日内返回本教。”
　　美丐娘道：“一个多月前，我在某地的一间古庙中遇见他们，我误以为那小子是卓五绝的门下，差点把他杀了呢。”
　　教主关上房门，含笑道：“他们的一举一动，可说都在我控制之下，我不要他们死，谁也杀不死他们！”
　　他一边说一边向地道中走去。
　　美丐娘跟上问道：“你使他们丧失记忆力，明虽谓处罚，其实真正的目的是要他们替你夺取万年神参和千年何首乌吧？”
　　教主点头道：“对，还有一个目的是要他们替我收拾长白王夏侯祺和青衣活佛的老命。”
　　美丐娘道：“为甚么？”
　　教主道：“因为夏侯祺和青衣活佛以前均曾得罪我，我想收拾他们两人的老命，计划已久了。”
　　美丐娘道：“那万年神参和千年何首乌，你夺来做何用途？”
　　教主道：“我用宅合药炼制成两颗‘长生不老神丹’，服了它虽不一定能长生不老，但至少可增数倍功力，并可使寿数延至一百二十岁以上。”
　　语声微顿，继之面冷得意微笑道：“事实上，我目前的功力已较以前增强三倍不只了！”
　　美丐娘面容一懔道：“真的么？”
　　教主颔首道：“不假，功力方面，我已比卓五绝及明灯侠等人略胜一筹！”
　　美丐娘强笑道：“叔叔的法术天下无敌，武功则成就不高，而今服下了两颗‘长生不老神丹’，竟使功力一跃而在卓五绝等人之上，由此可见那万年神参和千年何首乌确是——”
　　教主打岔道：“我告诉妳，我只服下一颗而非两颗，另一颗我送给了人。”
　　美丐娘一怔道：“哦，另一颗送给谁？”
　　教主道：“我的合伙人。”
　　美丐娘道：“那个人就是你刚才说的要以你的法术联合他的武功很服天下的人？”
　　教主道：“对了。”
　　美丐娘道：“他是谁？”
　　教主摇头道：“妳不必知道。”
　　美丐娘道：“他的武功本来就比你高强，是么？”
　　教主道：“是的。”
　　美丐娘道：“现在他服了一颗‘长生不老神丹’，其武功显然已天下无敌了，你认为他还肯跟你合伙么？”
　　教主道：“当然，他要征服天下，非借重我不可，否则绝难成功。”
　　他又在一间地下室的门外停下脚步，推开了房门，说道：“这是仇如山的草人。”
　　房中，也是阴阴森森的，也有一座香案和一具穿着衣服的草人，情形与恨似海那一具相同，草人胸前贴着黄色符纸，身上钉着箭。
　　美丐娘道：“你这样对待他们，不觉得太残酷？”
　　教主道：“凡是违犯教规之人，都要受到这种处罚。”
　　美丐娘道：“但他们已替你杀死了夏侯祺和青衣活佛，并替你夺得了万年神参和千年何首乌，足够将功折罪了呀！”
　　教主道：“话是不错，改天我打算问问他们，如果他们肯回心转意，重返本教，我便饶恕他们，否则只好处死他们了。”
　　美丐娘笑了笑道：“我想，要他们心悦诚服的重新归顺你是不太可能的，据我所知，本教弟子中，对你心悦诚服的人恐怕不多。”
　　教主冷笑道：“是么？”
　　美丐娘道：“是的，别看他们平日对你唯唯诺诺尊若神祗，实际上他们是怕你而不是敬你！”
　　教主脸色一沉，甚表不悦。
　　美丐娘道：“如果你要我说出理由，我可以这样告诉你，他们之所以对你畏而不敬，是因为他们的加入本教不是出发自愿，当年我爹只吸收自愿入教之人，而你却是四处去拐骗小孩——”
　　教主怒道：“住口！”
　　美丐娘一笑道：“我说错了么？”
　　教主严厉地道：“今后妳再敢出言不逊，可别怪我不认你这个姪女！”
　　美丐娘耸耸肩，道：“你心目中早就没有我这个姪女了，你所以还肯让我活在这个世上，只是怕蒙上杀害姪女的恶名，落人口实罢了。”
　　教主怒目瞪视她有顷，冷冷道：“现在妳老老实实的告诉我，妳回来干甚么？”
　　美丐娘笑道：“没甚么，想家而已！”
　　教主道：“这已不是妳的家！”
　　美丐娘道：“但你还是我的叔叔啊！”
　　教主冷哼一声道：“妳可以走了！”
　　美丐娘道：“不，我想多住两天，别忘了后天是我爹的忌辰！”
　　教主正要再说话，忽听身后地道传来脚步声，回头一看是教中一个执事，乃问道：“范天原，有甚么事？”
　　那叫“范天原”的执事是个獐头鼠目的中年人，他来到教主的跟前，行礼恭声道：“启禀教主，夹谷大侠已返回本教，他请教主前去相见。”
　　教主“哦”了一声，问道：“他在哪里？”
　　范天原答道：“在他的‘幽冥室’中相候。”
　　教主点点头道：“好，你派人打扫一间房子，给我这姪女住下，我去会晤他。”
　　说着，举步欲行。
　　范天原再行礼道：“教主听禀，夹谷大侠已知韩姑娘返教，他说也要见见韩姑娘呢。”
　　教主皱眉道：“见她何为？”
　　范天原道：“属下不知。”
　　教主考虑了一下，随即回对美丐娘道：“夹谷大侠既要见妳，妳就跟我来吧！”
　　他沉吟了一下，接着以严肃的神情道：“不过，我先警告妳，见到夹谷大侠时，说话要客气一些，否则有妳受的！”
　　语毕，向外行去。
　　美丐娘随后跟出，边走边问道：“这位夹谷大侠即是你的合伙人？”
　　“嗯！”
　　“看情形，你对他似乎礼让三分是么？”
　　“哼！”
　　“这位夹谷大侠到底是何方神圣，使你如此尊敬他？”
　　“他是一位了不起的人物，比卓五绝，鲁老爷和明灯侠更了不起！”
　　“他要以其武功与你的法术征服天下，所谓征服天下，是指何而言？”
　　“妳不必知道！”
　　“我是可以不必知道，但是我却要提醒你一下，本教创教已有二十年之久，虽然至今尚不为人所知，然而我们的教徒正在日渐增多，总有二大本教会在武林中占有一席地位，我希望你不要引狼入室，自掘坟墓。”
　　“妳少噜苏，我和夹谷，大侠同谋，将来一旦成功，本教不仅可在武林中扬眉吐气，甚至……”
　　“甚至怎様？”
　　“妳等着瞧就是了！”
　　说话间，两人已进入一间黑暗的秘室。
　　这间秘室，名之谓“幽冥室”真是再恰当不过，因为里面漆黑如墨，伸手不见五指，甚么也看不见。
　　美丐娘只在教主打开“幽冥室”门的那一刹那，见了两颗眼睛。
　　那两颗眼睛，像黑夜里的两颗星星，但比星星更亮，迸射出锐利的寒芒！
　　而当她和教主进入“幽冥室”，教主掩上室门之后，那两颗寒芒四射的，惨惨然宛如鬼火的眼睛便告消失，一切都被黑暗呑噬了！
　　现在，美丐娘只能在黑暗中用耳朵去听，她所见身边的教主开声道：“夹谷大侠，你回来了？”
　　语气，透着几分恭敬，可以想见他对这位“夹谷大侠”不只礼让三分。一个冷冷森森的声音，在对面答道：“嗯，老夫已帮你办好了那件事！”
　　教主道：“一切还顺利吧？”
　　夹谷大侠道：“并不太顺利，老夫花了一番功夫才将明灯侠甩掉，如今柳步风已到了第二分坛，如无意外，后天可到此地。”
　　教主道：“鲁老爷主仆呢？”
　　夹谷大侠道：“他们主仆的情况老夫不太清楚，反正他们对我们不会有任何损害就是了。”
　　教主道：“夹谷大侠此番幸苦了，不过卓五绝是个很厉害的人物，我们必顺格外小心，千万——”
　　夹谷大侠以极其刺耳的怪笑打断了他的话，道：“你放心，纵使卓五绝等人发现了咱们的秘密，老夫也有能力对付他们！”
　　教主连忙附和道：“来谷大侠目前已是功力盖世，也无所敌，当然不怕卓五绝等人了。”
　　美丐娘笑道：“肉麻！”
　　教主听了大感难堪，沉容喝叱道：“贱婢！妳再敢胡说八道，我活活的劈了妳！”
　　黑暗中的夹谷大侠却哈哈大笑起来，说道：“韩姑娘，老夫久闻妳是女中丈夫，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美丐娘吃吃的笑道：“阁下过奖了，我只是有些任性，听不得阿谀之词而已！”
　　夹谷大侠笑道：“老夫生平最喜欢的就是像妳这个样的女人，那卓五绝竟然不要妳，真是太不识货了！”
　　美丐娘笑道：“你夹谷大侠是个识货了！”
　　夹谷大侠道：“不错，老夫是个识货人！”
　　美丐娘道：“只可惜相见已晚，我这个叫化婆子已老啦！”
　　夹谷大侠笑问道：“妳今年芳龄几何？”
　　美丐娘道：“快四十了。”
　　夹谷大侠又哈哈大笑道：“三十如狼，四十如虎，五十如金钱豹，妳一点也不算老啊！”
　　美丐娘娇笑道：“五十如金钱豹一语，我倒是头一次听到……”
　　夹谷大侠忽然声调一变，道：“韩教主！”
　　教主应声道：“嗯？”
　　夹谷大侠道：“你且退去，老夫要私下与你这个姪女谈谈！”
　　教主道：“这个……”
　　夹谷大侠；“怎么，老夫不能跟她谈谈么？”
　　教主忙道：“不，韩某的意思是：假如夹谷大侠有兴趣的话，韩某可以找一个好的来，至于韩某这个姪女，实在不堪造就。”
　　夹谷大侠“哈！”的一笑道：“何谓不堪造就？”
　　教主道：“她阴险泼辣，谁要和她亲近，一定倒霉。”
　　夹谷大侠笑道：“老夫却有如此癖好，越是泼辣的女人，老夫越是喜欢！”
　　教主道：“哦……”
　　夹谷大侠道：“你去吧！”
　　教主迟疑了一下，才道：“好的，你们谈谈，韩某待会再来。”
　　说毕，开门退了出去。
　　美丐娘站着没动，她已猜到夹谷大侠要干什么，但是她一点都不畏怯，她是个历尽沧桑的女人，也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浪女，她甚至于很高与有机会与这位神秘莫测的人物单独相处一下，以摸清这位夹谷大侠的底细。
　　就在韩教主退出“幽冥室”之后，室中忽闻“嗤！”的一声响，一团火光随在屋中亮起驱走了原先笼罩于室中的黑暗。
　　这就是说：夹谷大侠点亮了一盏灯。
　　那是一盏琉璃灯，宅的光芒，照亮了整个“幽冥室”，也照出了夹谷大侠的原形。


　　次日。
　　晌午时分，有四个轿伕抬着一乘红轿，进入了这座大庄堡中。
　　执事范天原和两名黄衣青年站在前厅门口等候，当红轿在庙门口歇下时，范天原一打手势，两名黄衣青年立即上前打开轿门，将轿中人扶了出来。
　　她是凌天凤。
　　她被扶出轿时，人在昏迷中，整个人软若一团棉絮，任由两名黄衣青年架臂搀扶，毫无一点知觉。
　　范天原又一打手势，即转身入庙，两名黄衣青年架着凌天凤随后跟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