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夜色沉沉明灯现

2025-04-02  作者：秦红  来源：秦红作品集  点击：

　　柳步风只好收剑坐下，他经过短暂的冷静思考后，觉得既有鲁老爷和明灯侠出面，自己实不宜贸然动手，何况自己万万不是他的对手，一旦动武，自己必败无疑。
　　鲁老爷拉他坐下之后，即回望卓五绝笑道：“咱们不妨心平气和的来探讨一下，首先谈他们两人的剑术，一你认为他们有可能从贵谷的甚么人学得你的独门剑法？”
　　卓五绝沉思有顷，道：“只有一个人，但她并未学全老夫的整套剑法……”
　　鲁老爷道：“谁？”
　　卓五绝道：“美丐娘。”
　　鲁老爷道：“她跟你是甚么关系？”
　　卓五绝道：“十年前，她是老夫的金屋藏娇之一，老夫发觉她悟力过人，便传她一些功夫，可是她后来为了争宠，竟谋杀了老夫最喜爱的一个女子，老夫一气之下，便将她赶出五绝谷。”
　　鲁老爷道：“这个女人，似乎不是传授他们剑术的人，因为她曾企图杀死柳步风，后来反被柳步风击败。”
　　卓五绝道：“除她之外，老夫想不起第二个人了。”
　　鲁老爷道：“你愿不愿证实一下？”
　　卓五绝道：“证实甚么？”
　　鲁老爷道：“看他们两人的剑术是不是你卓五绝的独门绝技。”
　　卓五绝颔首而起道：“好，请到剑宫来！”
　　他领着鲁老爷主仆及柳、凌二人下楼出了宾阁，一路往剑宫行来，走到半路，看见明灯侠正在一处花架下挑灯扫地，他乃住足笑道：“明灯侠，明天再打扫吧？”
　　明灯侠摇摇头，继续打扫。
　　卓五绝又笑道：“敝谷能劳动老兄打扫，不胜荣幸之至啊！”
　　明灯侠冷冷道：“少卖乖，总有一天，老夫也要你为明灯侠提灯！”
　　卓五绝哈哈大笑，一拂抱袖，大踏步朝剑宫走去。
　　不久，已到剑宫门口。
　　这座剑宫，形势比棋宫更巍峨雄峻，宫外四周，围着一道形若竹篱的栏杆，临近细看，竟是使用千百把铁剑创编围而成的！
　　宫门两侧，也有两尊石雕裸女像，像棋宫一样，一尊举着一个大鼓，一尊捧着一支鼓槌。
　　卓五绝拿起鼓槌“通通通”的连擂鼓五响，随即将鼓槌放回原处，领鲁老爷四人进入剑宫。
　　鲁老爷问道：“一般挑战者在入宫挑战时，要擂鼓三响，你现在擂了五下，这是何意？”
　　卓五绝道：“这是通知剑宫宫主‘谷主驾到’之意。”
　　鲁老爷又问道：“如今的宫主，仍是以前那位公孙艳娘么？”
　　卓五绝道：“正是。”
　　鲁老爷道；“她年纪也不小了。”
　　卓五绝笑道：“三十五，正值狼虎之年！”
　　鲁老爷笑道：“看来你的爱好似在改变，以前你只喜欢十七八岁的姑娘……”
　　卓五绝道：“是的，而今天老夫已不大欣赏那些小丫头了。”
　　说话间，五人已走入一间比武室。
　　这间比武室，大得像一片练武场，顶上吊着数十盏琉璃灯，把整个比武室照得明亮如画，地上铺着整齐的厚草席，可容两百三百人于其上，四面的装饰陈设亦以古朴清雅为主，给人一种庄严的感受。
　　就在五人进入此武室时，对面一道门中，亦适时走出一位丽人和两个侍婢来。
　　那丽人，年约三十多岁，容貌清丽，有一股令人十分欣赏的端庄之美，她穿着一套金黄色的劲装，充分显露出其婀娜的体裁，对于中年以上的男人来说，她的确是个极具诱惑力的尤物。
　　她，正是剑宫宫主公孙艳娘！
　　而随在她左右的那两个侍婢，一个捧剑一个执巾蜕，她们年纪很轻，也长得娇美动人，可是跟公孙艳娘一比，却是那么的渺小。
　　公孙艳娘先向卓五绝行礼，然后转对鲁老爷行礼，启动朱唇脆声道：“鲁老爷，好久不见您老了，这次是甚么风把您老吹来的？”
　　鲁老爷笑道：“是一股邪风！”
　　公孙艳娘泄泄一笑道：“您老善谑之风，依然不变啊！”
　　鲁老爷哈哈笑道：“有一天妳若发现本老爷改变了，那一定是个假的！”
　　公孙艳娘美目一扫柳、凌二人，转对卓五绝问道：“谷主是要妾身接受挑战么？”
　　卓五绝道：“不是，这一对青年男女，男的叫柳步风，女的叫凌天凤，他们失去了记忆力，以前的一切通通想不起，有人指出他们的剑术是老夫传授的，因此老夫要妳跟他们印证一下，看他们的剑术是不是老夫的剑术。”
　　公孙艳娘一哦，惊讶的回望鲁老爷和柳、凌二人，道：“这是不可能的，我们谷主的独门剑术从不外传，二位怎会练成我们谷主的剑术？”
　　鲁老爷笑笑道：“天下事无奇不有，有时不可能的事会变得可能哩！”
　　卓五绝挥挥手道：“艳娘，不必多言，下场与他们印证一下吧！”
　　公孙艳娘应了一声，自侍婢手上拿过宝剑，然后转望柳、凌二人问道：“二位是一个一个来抑或是一起来？”
　　柳步风听不清她在说甚么，后往鲁老爷大声复述，才向她拱手答道：“就由在下先向公孙宫主讨教几招试试好了。”
　　公孙艳娘一笑道：“好，请到场上来。”
　　她转身走到比武室的中央，再转身面对柳步风站定，缓缓拔出了宝剑。
　　柳步风举步迎上，在她面前寻丈处立定，也慢慢拔剑出鞘。
　　公孙艳娘含笑道：“请！”
　　柳步风欠身道：“宫主先请，在下不善于主动攻击人。”
　　公孙艳娘道：“既如此，奴家放肆了！”
　　娇躯一侧，右足向前跨出半步，便见剑花爆现，宛如一下发出满天星斗！
　　柳步风剑一格，却听“铮！”然一响，反被她宝剑击中剑身，登时被震得顚出数步。
　　公孙艳娘乘机直欺过去，剑如龙飞凤舞自上而下，倏忽又攻出数招。
　　柳步风没有一招能够以高明的剑法予以化解，又被震退了四五步。
　　卓五绝看得直皱眉，转望身边的鲁老爷道：“他当真练过武功么？”
　　鲁老爷微笑道：“他曾经击败过普光之人和长白派的几位高手！”
　　卓五绝怔疑道：“可是，看他的出手，根本不像是个练过武功的人。”
　　鲁老爷道：“是的，原因是他记忆全失，以前所学武功均已忘记，不过你看下去就知道，每当他遇上险招，在生死关头的一刹那，他以前所学的武功却会突然触发出来，而一举克敌！”
　　卓五绝不大相信地道：“哦？有这等怪事？”
　　他把视线移回到场上，看见柳步风被公孙艳娘攻得手忙脚乱，不禁一嗤！”的一笑道：“我看不然，不出十招，他就要败了！”
　　一语甫毕，蓦闻身后有人接口道：“不对，他至少还可支持五十招以上！”
　　卓五绝掉头一看，哈哈笑道：“明灯侠，你打扫好了么？”
　　来的正是明灯侠，他提灯进入比武场，一面点头笑道：“嗯，打扫好了，卓老邪，咱们再来打个赌如何？”
　　卓五绝大笑道：“你不怕再打扫一次？”
　　明灯侠微微一笑道：“不怕，这一次老夫定可获胜，只要你敢赌！”
　　卓五绝见他自信满满，倒反不敢立刻应允，耸耸肩笑道：“我看算了吧，玩笑只能开一次……”
　　明灯侠“哼！”的冷笑一声道：“你这个老奸臣滑的东西，老夫就知道你不敢！”
　　卓五绝听了并不生气，反而哈哈大笑起来。
　　就在此时，柳步风已被迫到比武室的一隅，公孙艳娘出手异常凌厉，突然的杀手连施，似欲一举将柳步风刺毙于剑下。
　　鲁老爷看得胆战心惊，忙的叫道：“妳可要手下留情啊！”
　　公孙艳娘充耳不闻，使了个花招震开柳步风的剑，紧接着振剑直剌而出！
　　这一剑，旬说是她对柳步风所发出的致命一击，因为她与柳步风的距离很近，而且柳步风已退无可退，任何人处此情况之下，要想逃避这一剑是难乎其难了。
　　说时迟，那时快，眼看她的剑尖已即将剌入柳步风的心窝之际——
　　“嘿！”
　　柳步风突然暴叱一声，但见他身形猛挫，右脚“呼！”的来上一个扫堂腿。
　　蹲身，出腿，快如电闪！
　　公孙艳娘口发一声惊噫，疾忙将身一纵，仰飞开去。
　　但是，她只仰飞出数尺，突于空中一翻娇躯，再以奇快无比的身法向柳步风飞扑过去，手中宝剑更如一道霞光，再度攻击柳步风胸口。
　　临此局面，柳步风潜伏于身上的绝招又激发出来，只见他左足一滑，身子倾向左方，手中的长剑一竖，竟反先攻到了公孙艳娘的腹部。
　　公孙艳娘脸色微变，宝剑立时改刺为削，铮然迎截住了柳步风奇妙的一剑，身子则借力横飘出寻丈开外。
　　明灯侠喝采道：“好剑法！”
　　公孙艳娘大感难堪，突然柳眉倒竖，怒目娇叱一声，三度猛扑过去。
　　看样子，她已斗得性起，要跟柳步风澈底斗个明白了！
　　卓五绝突然开声道：“好了，到此为止！”
　　公孙艳娘扑出的身子一刹而住，打―旋转飘下，脸呈困惑道：“谷主……”
　　卓五绝神情严峻地道：“这是印证，不是拚命！”
　　公孙艳娘“哦”了一声，脸上的戾气顿时一扫而光，收剑入鞘，朝柳步风微微一福，脆笑道：“艳娘失态，柳壮士请勿见怪。”
　　柳步风连忙还礼道：“不敢，宫主手下留情，在下感激不尽。”
　　卓五绝道：“艳娘，没事了，妳回内宫歇息吧！”
　　公孙艳娘应了一声，向鲁老爷和明灯侠告退，即与二侍婢入内而去。
　　鲁老爷随向卓五绝问道：“怎么様？”
　　卓五绝没有回答，面色变得很阴沉。
　　鲁老爷道：“到底怎么样啊？”
　　卓五绝目注柳步风好一会，才沉声道：“柳步风，你过来！”
　　柳步风隐约听出他在喊自己过去，当即趋前一拱手道：“谷主有何赐教？”
　　卓五绝目中透射出异常严厉的寒芒，问道：“你确实失去记忆力么？”
　　柳步风点头道：“是的。”
　　卓五绝以咄咄逼人的语气道：“没有说谎？”
　　柳步风听了颇不愉快，道：“在下没有说谎的理由，谷主何出此言？”
　　卓五绝道：“你不记得你的剑术是何人所传授的？”
　　柳步风苦笑道：“在下若是记得，又何必来此求证！”
　　卓五绝冷哼一声，转过鲁老爷和明灯侠道：“这的确是怪事，他的剑术，确是老夫手创的‘三十六路斩妖剑’！”
　　鲁老爷道：“这么说来，你姓卓的真个脱不了关系了！”
　　卓五绝满面怒容道：“老夫的创术传女不传男，而公孙艳娘与‘十八女侍卫’又从未离开五绝谷一步，这小子竟练成老夫的剑法，宁非怪事！”
　　鲁老爷道：“那美丐娘——”
　　卓五绝摇头道：“不可能是她，老夫的‘三十六路斩妖剑’她只学了前面十路，而且那十路也只不过懂得一点皮毛而已，绝不可能是她教的！”
　　鲁老爷道：“那么，这事情的确透着古怪了，难道说武林中有那么一个人也创出了与你的‘三十六路斩妖剑’完全相同的创法？”
　　明灯侠笑道：“这更不可能。”
　　卓五绝低头陷入沉思中。
　　鲁老爷问道：“你的‘三十六路斩妖剑’确实未曾录成剑谱么？”
　　卓五绝摇摇头。
　　鲁老爷笑笑道：“我看，要想解开这个谜，只有一个办法了。”
　　卓五绝抬目道：“嗯？”
　　鲁老爷道你懂不懂法术？”
　　卓五绝摇头道：“不懂。”
　　鲁老爷道：“要知道是谁传授他们‘三十六路斩妖剑’，只有施法恢复他们的记忆力。”
　　卓五绝面容一动道：“说到法术，那美丐娘倒懂得一些……”
　　鲁老爷道：“她的法术是跟谁学来的？”
　　卓五绝道：“她告诉老夫是跟她叔叔学的，至于她叔叔是谁，老夫却未曾追问她。”
　　明灯侠道：“为何不问她呢？”
　　卓五绝道：“老夫不喜欢邪术！”
　　明灯侠笑道：“你自己邪气得紧，却反不喜欢邪术，怪事！”
　　卓五绝不悦道：“老夫哪一点邪？”
　　明灯侠道：“别的不说，光是建盖那座‘美人宫’，即可谓邪到登峰造极矣！”
　　卓五绝道：“哼，你不好色？”
　　明灯侠道：“仓色性也，谁人不爱，然荒淫无度，便非正道。”
　　卓五绝冷笑道：“你嘴巴说得好听，只怕背地里做得比老夫更绝哩！”
　　鲁老爷哈哈笑道：“好了，现在先别谈色，先硏究正经事要紧——你知不知道美丐娘的叔叔住在何住在何处？”
　　卓五绝摇头道：“不知道，老夫只知他姓韩。”
　　鲁老爷道：“何以知他姓韩？”
　　卓五绝道：“因为美丐娘姓韩啊！”
　　鲁老爷道：“你宫中的女人，可能有人知道美丐娘的家世，问问她们如何？”
　　卓五绝点头道：“好，明天老夫召集她们问一问，现在夜已深，你们且去宾阁过一夜吧？”
　　鲁老爷道：“好的，这机天长途跋涉，本老爷也确实疲倦了。”
　　于是，卓五绝亲送他们五人回到宾阁，各给他们一间卧房，即告退离去。
　　老少五人等他走了后，一齐到宾阁的厅上聚谈，把卓五绝提出来讨论，鲁老爷道：“明灯侠你认为卓五绝有无可疑之处？”
　　明灯侠道：“好像没有。”
　　鲁老爷道：“我也觉得他没有甚么嫌疑，如果他是凶手，绝不肯承认柳步风的剑法是他手创的‘三十六路斩妖剑’。”
　　明灯侠道：“不错，我看问题必出在美丐娘，她是个有法术的女人，卓五绝可能在某一段时候中了她的法术，把‘三十六路斩妖剑’传授给她了。”
　　鲁老爷道：“你认为施法使柳步风和凌天凤失去记忆力的是她？”
　　明灯侠点头道：“可能。”
　　鲁老爷道：“如果是她，为何那天在破庙她要杀死柳步风呢？”
　　明灯侠道：“理由是她听说柳步风要来找卓五绝，她怕被查出真相之故。”
　　鲁老爷道：“这理由有些牵强。”
　　明灯侠道：“此外，她的借刀杀人之计已经得逞，故打算除去柳步风两人，以掩灭其罪嫌。”
　　鲁老爷道：“这理由也有些牵强。”
　　明灯侠笑道：“你做过七品小官，变过不少案子，经验比老夫丰富，说说你的见解吧？”
　　鲁老爷道：“本老爷的见解只有一个，她如是施法蛊惑柳步风和凌天凤之人，绝不肯在柳、凌二人神智清醒的时候现身与他们相见，而她如欲除去他们两人，只要念动咒语即可，大可不必动武，再其次，她如是传授‘三十六路斩妖剑’给柳步风之人，那天她在动手刺杀柳步风时，便不致失手。”
　　明灯侠点头道：“有道理。”
　　鲁老爷忽的一笑道：“不过，话说回来，如果说美丐娘与案毫无关系，那又未必。”
　　明灯侠道：“她的叔叔怎样？”
　　鲁老爷道：“值得追杳一。”
　　明灯侠道：“你打算如何着手追查？”
　　鲁老爷道：“卓五绝这儿既无任何线索可寻，明日咱们一起到京城去。”
　　明灯侠道：“到京城何为？”
　　鲁老爷道：“那天美丐娘曾告诉柳步风说，她将去京城行乞，所以如要找她，只有上京城。”
　　明灯侠微笑道：“这是穷余之策。”
　　鲁老爷道：“是的，但目前也没有第二条路好走了。”
　　明灯侠转顾柳步风问道：“柳世兄有无意见？”
　　柳步风摇头道：“没有。”
　　明灯侠起身道：“那么，咱们回房睡觉吧。”
　　鲁老爷跟着站起，打了个哈欠道：“哎啊，说到睡觉，本老爷就不禁眼泪直流阿福，咱们回房寻周公去也！”
　　他转身欲走，忽似想起了甚么，立刻又回对柳、凌二人道：“对了，今夜你们要提高警觉！”
　　柳步风没听清楚，问道：“甚么？”
　　鲁老爷乃以手指蘸茶水，在桌上实道：“防人之心不可无，夜里谨慎一些。”
　　柳步风点头表示明白。
　　鲁老爷接着又实道：“不论发生了甚么事，都不可将耳中的棉花取出。”
　　柳、凌二人一齐点头。
　　于是，老少五人各回房安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