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神前跪拜　祷告心愿

2024-08-07  作者：欧阳云飞  来源：欧阳云飞作品集  点击：

　　倪老爹是一个笃实的穷苦农夫，为了医治妻子的宿疾，不但将仅有的三亩旱田卖掉，还背了一笔不小的债。
　　结果，妻子还是悄悄地走了，他与唯一的女儿心兰相依为命，整日为人打工洗衣，辛勤工作，所得的报酬，却连付利息的钱还不够。
　　所幸，债主金员外是有名的大善人，多年来，本金分文未还，利息钱也甚少派人催讨，每一次都是倪老爹实在过息不去时，亲自送去，而金员外往往不肯照数全收，嘴边总是挂着一句老话：“人不死，债不烂，你留着好好的过日子吧，等心兰长大成人后，有钱的时候再还也不迟。”
　　每一次都是同样的话，每一次都令倪老爹父女感激涕零。
　　可是，最近的情形有变，乡里间传言，打从三个月前起，金员外突然开始催讨旧欠，而且手段狠辣，十万火急，不少人的土地被没收了，不少人被扫地出门，更多人家的女儿、媳妇，被金员外家的鹰犬押去，充当奴婢、侍妾，供他们糟蹋、蹂躏。
　　有人说金员外父子得了色情狂症。
　　有人说金家全家的人都有魔鬼附身。
　　甚至有人说，金家的人早己死亡，现在全是魔鬼的化身。
　　为此，倪老爹父女寝食难安，四处张罗，结果却连利息钱也张罗不出来。
　　“怎么办？”
　　“怎么办？”
　　父女二人互问着，皆无言以对，只有以泪洗面的份儿。
　　噩运终于来了，金员外家的帐房魏跛子，领着护院赵二狗、贺三虎，以及一条大黄狗找上了门。
　　人还没有到，赵二狗就大声嚷嚷道：“喂，倪老头儿，在家就滚出来答话。”
　　说着，穿堂入室，直接走进屋里去。
　　倪老爹急忙迎出来，满面堆笑的道：“魏大爷，二狗哥，三虎哥，三位爷好，今天怎么有空到舍下来？”
　　三虎子脸色阴沉沉的，从牙缝里吐出几个字：“无事不登三宝殿，咱家今天是奉员外之命，前来讨帐的。”
　　倪老爹心里早有一个谱儿，忙从屋内取出二两多碎银子，双手捧上来，低声下气的道：“有，有，这些银子请先拿去，等过些时有钱的时候，老汉再亲自送到员外府上。”
　　二狗子接过来掂一掂，随又扔在地上，破口大骂道：“他妈的，欠债一百多两，这点钱塞牙缝还都不够，你在打发要饭的？”
　　倪老爹闻言脸色大变，道：“二狗哥，当初老汉只向员外借了二十两银子，如今怎么变成一百多两了？”
　　二狗子没好气的道：“他妈的，你没有听人家说，银子长了八只脚，跑的快，会生利息呀。魏帐房，算给他听听，让这老小子开开窍。”
　　魏跛子扶一下老花眼镜，拿出帐簿、算盘来，哗啦哗啦打了几下，道：“本金二十两，利上滚利，息上加息，一共是一百二十两三钱七分正。”
　　倪老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道：“当初借钱的时候，金员外说利息只是意思意思，有没有都没有关系，现在怎么一下子变成高利贷了？”
　　贺三虎冷言冷语的道：“此一时也，彼一时也，我们家员外又没有开救济院，嫌贵当初就不该借。”
　　倪老爹哭丧着脸，道：“这简直是吃人嘛，我一辈子也还不起。”
　　悦心兰突然从里面走了出来，大家陡觉眼睛一亮，赵二狗、贺三虎都是三十几岁的人了，还从来没有见过这么漂亮的姑娘，瓜子脸，柳叶眉，穿的虽然是粗布衣裳，论姿色，却一点不输富家千金，二人眼睛都看直了，一脸傻相。
　　忽闻倪心兰冷冰冰的说道：“金员外说过，人不死，债不爆，你们放心好了，只要我们父女不死，这一笔债迟早是会清偿的。”
　　赵二狗跨前一步，说道：“不行，我们家员外，现在就要连本带利一齐收回去了。”
　　倪老爹道：“这么多钱，你打死我也拿不出来。”
　　贺三虎抡起大拳头，在倪老爹面前一晃，恶狠狠的道：“老傢伙，你最好不要耍赖，否则，管保你吃不了兜着走！”
　　魏跛子将倪老爹拉到一边去，小声耳语道：“倪老爹，有钱就赶快拿出来，我们家员外最近突然变了，相信你已有个耳闻，绝对拖不过去的。”
　　倪老爹道：“金员外好好的一个大好人，大善人，怎么会一下子变成这个样子呢？”
　　魏跛子无可奈何的苦笑一下，道：“我也不晓得，你赶快想办法吧。”
　　倪老爹略作迟疑，道：“好吧，老汉一无骡马，二无田产，只有这三间破房子，我们爷儿俩收拾几件衣服就走，全给你们了。”
　　话完，就要往里面走，却被三虎子拦住了，道：“倪老头儿，这三间破房子值不了几文钱，我们家员外还看不上眼。”
　　“那你们要怎么样？”
　　“要人。”
　　“要人？要谁？”
　　“当然是你们家的心兰姑娘。”
　　“不可以，我们家心兰，绝对不能让金家的人糟蹋，我去好了，作牛作马，随你们的便。”
　　“去你的，凭你这把老骨头，拆散也卖不了三分钱，到一边凉快去。”
　　贺三虎好大的力气，将倪老爹提起来，扔到一边去。
　　赵二狗动作也不慢，伸手就去抓倪心兰。心兰乃是心性刚烈的女子，就近操起一把剪刀来，对准自己的心窝，道：“你不要过来，再进一步我就死给你看！”
　　他们此来的目标就是倪心兰，她要是一死，回去怎么交代？二狗子愕然一惊，未敢轻举妄动。
　　贺三虎眉头一皱，计上心来，道：“小妞，比妳泼辣的货色，老子也见多了，三爷就不信妳不上路，妳要是不乖乖的跟着走，我就把妳爹活活打死。”
　　说打真打，一手抓住倪老爹的衣领，一手猛掴耳光，倪老爹乾瘦的脸庞上立时青筋暴现，嘴角血水如注，很快就打落好几颗牙。
　　心兰是个孝顺的孩子，怎忍见老父挨揍，慌忙上来拦住贺三虎，道：“别再打了，我答应跟你们走就是。”
　　倪老爹却大不以为然，将女儿泣到身后去，道：“不，现在员外府的人，都是禽兽不如的畜牲，爹就是死也不能让妳掉进火抗去。”
　　二狗子脸色一沉，道：“你这是自找苦吃。”
　　通！通！冲着他的心窝就是两拳，倪老爹吃不消，马上栽坐下去。贺三虎又添了一脚，倪老爹马上倒下了。
　　赵二狗一脚踩在倪老爹的胸脯上，另一只手拔出一把刀，作势欲砍，道：“倪心兰，妳到底是答应？还是不答应？”
　　倪心兰扑过来，抓住二狗子的刀，声泪俱下的道：“姑奶奶早已答应了，快放开我爹。”
　　赵二狗移开脚，伸手抓住倪心兰，道：“答应就走吧。”
　　倪心兰虽仅十六七岁的年纪，懂得还真不少，用力甩开二狗子的手，有板有眼的道：“且慢，就算是卖身，也有卖身的规矩，我们先把话说清楚。”
　　“妳还有什么话说？”
　　“我先把话说在前面，到员外府，我作牛、作马、作婢、作仆、作奴都可以，但绝对不作妾！”
　　“可以，只要你到员外府就行。”
　　“新欠旧帐，连本带利，从此一笔勾销。”
　　“那当然，黄花闺女，价值连城。”
　　“空口无凭，把我爹的借据拿来。”
　　“好，老魏，将借据还给她。”
　　魏跛子取出借据，还给她，倪心兰三把二把的撕了个粉碎，猛的跪在父亲面前，泪流满面的道：“爹，从今以后，女儿不能再侍候你老人家，请爹多保重。”
　　抹了一把泪，挺直腰干，迈开步子就往外走。
　　“心兰，心兰！”
　　倪老爹追出来，抓住女儿不放，老泪滂沱如雨。
　　“爹！爹！”
　　倪心兰也忍不住，痛哭出声。
　　流泪眼对流泪眼。
　　断肠人对断肠人。
　　父女二人哭作一堆，令人不忍卒睹，贺三虎却无动于衷，猛一把将倪老爹拉到一边去，道：“别他妈的婆婆妈妈了，咱们该上路了。”
　　立即押着倪心兰，出门而去。
　　一口气走出十数里地，路旁有一颗参天古柏，树身之上挂满了“有求必应”，“万应神木”的木匾，布招。
　　再往里走，就是名闻遐迩的石头娘娘庙。
　　据说，神木公，石头娘娘均已修炼成仙，只要心虔意诚，必然万求万灵，能上达天庭，下通九幽。
　　倪心兰停下脚步，道：“请等一等，我要去拜拜神木公及石头娘娘。”
　　贺三虎道：“一颗老树，一块石头，有什么好拜的。”
　　倪心兰取出剪刀来，道：“贺三虎，你要是不准我去拜，就休想我走进金家的门。”
　　“好好好，算你狠，去拜吧，我就不信神木公，石头娘娘有多大的本事，能帮助你，逃出我们家公子的手掌心。”
　　倪心兰以至诚至虔之心，先在神木前跪拜默祷了良久，然后又走进石头娘娘庙去。
　　石头娘娘庙供奉的就是一块石头，大如西瓜，其状如头，不仅耳鼻清晰，尤其唇红齿白，双眸更是黑白分明，一头长发丝丝缕缕，栩栩如生。
　　倪心兰双膝跪地，磕了三个响头，一字一句的祷告道：“石娘娘，小女子倪心兰，家贫如洗，此去员外府，吉少凶多，娘娘果真有灵，请助我一臂力，免遭金家欺侮。”言毕，又毕恭毕敬的磕了三个响头，始怅然离去。
　　就在倪心兰去后不久，石头上蓦然化出一位年轻貌美的姑娘来，原来传言不假，石头娘娘果已修成正果。
　　石头娘娘取名王石娘，又名石娘，摸摸背上的风火剑，走出庙门，冲着神木说道：“喂，高天木，倪心兰处境堪怜，咱们不能平白无故的承受别人的大个响头，该到金员外府去一趟。”
　　话刚落地，神木上果然化出一个翩翩佳公子来，神采奕奕，英气勃发，肩头挂着一个乾坤圈，挽着石娘娘的手就走。
　　这时，心兰等人已去远，仅剩下一团黑影子，高天木，王石娘互望一眼，立即化作两缕白烟，乘风而去。


　　员外府，金员外的独子金大贵，日头已经晒到屁股了才起床，伸了一个懒腰，来至厅堂，大声嚷嚷道：“二狗子，三虎子两个都死到那儿去了。”
　　赵二狗，贺三虎忙不迭的从外面冲进来说道：“少爷，你在叫我们？”
　　金大贵道：“你们以前弄回来的那些娘们，老的老，丑的丑，早就玩腻了，有没有新鲜的？”
　　赵二狗趋前逢迎道：“有，昨天晚上就弄回一个，叫倪心兰的小妞来。”
　　金大贵色眼一翻，说道：“长的怎么样？”
　　贺三虎扮了一个鬼脸，竖起大拇指，神秘兮兮的道：“白白净净，清清秀秀，人见人爱，公子保證满意。”
　　远没有见到人呢，金大贵就觉得痒痒的，道：“别光说不练，快将倪心兰那个小妞带来给我瞧瞧。”
　　贺三虎舔了一下嘴唇，说道：“带来可以，还是按老规矩，公子吃肉，咱们喝汤！”
　　“当然，咱们按次序，一个一个的来，不会叫你们吃亏的。”
　　贺三虎去没，多久，便领着倪心兰返回来，金大贵马上看的呆住了，赞不绝口的道：“好，好，果然是与众不同，美若天仙。”
　　说着，便迎上前去，开始动手动脚，一副猴急相。
　　倪心兰推开他的手，正经八百的说道：“请公子放尊重一点，倪心兰卖人不卖身。”
　　金大贵色眯眯的望着她，道：“妳来到员外府，人要卖，身也要卖，这可由不得你！”
　　倪心兰气忿忿的道：“卖人不卖身，这是赵二狗亲口答应我的，你们说话算不算话？”
　　金大贵好色成性，一见倪心兰秀色可餐，早已垂涎三尺，张开手臂就要抱，口中不乾不净的道：“二狗子答应妳，公子我可没有答应妳，来，先让我亲一亲，其他的晚上再说。”
　　倪心兰急忙躲开三四步，又掏出剪刀来，怒冲冲的道：“不要动，你要是再胡言乱语，我就跟你拚命。”
　　金大贵哈哈大笑道：“这个小妞不但标致，而且还很够味，我就是最喜欢泼辣的女人，我先不动你，给公子搥搥背总可以吧？”
　　“这是我们做奴才的份内的事，当然可以。”
　　收起剪刀，走上前来，待金大贵坐好后，随即开始为他搥背。
　　讵料，金大贵以退为进，倪心兰一个不留神，被他抓住玉手，猛一用力，倪心兰已从金大贵的肩头翻过，被他搂到怀里去。
　　金大贵得寸进尺，低下头来就要亲，猛可间，窗外射进一道白光，石娘娘的元神已化入倪心兰的体内。
　　劈！劈！石娘娘借着倪心兰的躯体，打了金大贵两个耳光子，娇躯一弹一纵，早已从金大贵的怀抱中挣脱。
　　金大贵大吃一惊，道：“臭丫头，妳敢打我！”
　　石娘娘道：“我不但要打你，要是再不老实，还要杀你。”
　　金大贵气得暴跳如雷，大声吆喝道：“给我拿下，如果连一个黄毛丫头都制不住，你们以后就不必再混了。”
　　赵二狗、贺三虎恭身应是，双双虎扑而出。
　　二人都是练家子，身手矫捷，其势如电，倪心兰的眼波子才眨了一下，二人已从左右两侧扑到，势若搏兔老鹰。
　　可是，此刻的倪心兰，心智躯体全由石娘娘主宰，却是大不相同，赵二狗、贺三虎明明十拿九稳，眼看就要将倪心兰抓在手中，蓦然，“蓬！”的一声，竟失去了倪心兰的踪影，二人撞个满怀。
　　二人面面相觑，一脸惊色，互问对方：“人呢？”
　　石娘娘就站在厅门口，笼着一脸寒霜，道：“欠债还钱，我说过，作牛、作马、为婢、为仆、为奴我都干，但绝不作妾，谁要是敢打姑奶奶的歪主意，我就叫谁死！”
　　王石娘不为已甚，话一说完，便自出门而去。
　　贺三虎满面狐疑的说道：“真他妈的邪门，一个黄口女娃，那儿来这么大的本事？”
　　金大贵冷哼一声，道：“什么本事，主要是咱们没摸清她的底，太轻率大意使然，今天晚上瞧我的，非要她服服贴贴不可。”
　　倪心兰离开大厅后不久，头顶上冒出一股白光，石娘娘的元神已去，倪心兰用力的摇摇头，刚才所发生的事，她有个模糊的印象，但为何自己一下子会身轻如燕？力大无穷？却不甚了了。
　　白光落在一棵大树上，化出石娘娘的形象，高天木就坐在她一旁。
　　“石娘，怎么样，有没有除掉那金大贵？”
　　“没有，只是略施薄惩，以观后效，我不想轻易开杀戒。”
　　“依我着，只怕非开杀戒不可。”
　　“为什么？”
　　“妳看，这整个员外府，尽被妖气笼罩，我很怀疑，有妖魔潜伏在此作怪。”
　　石娘娘朝四下里张望一下，道：“嗯，妖气是很浓重，可惜咱们的道行尚浅，看不出是何妖魔鬼怪来。”
　　高天木朝西方天际一望，道：“师父无根大师西天云游未返，不然，凭他老人家八百年的修行，定可瞭然于胸。”
　　倪心兰被派到厨房，洗涤碗盘，好不容易熬过漫长的一天，洗完最后一个碗，便跑回房里睡觉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