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挖坟掘墓寻根苗
2023-05-27  作者:欧阳云飞  来源:欧阳云飞作品集  评论:0  点击:

  一大清早。
  风清云淡。
  河西走廊北古城附近的山上,靠近一株老松树下的小土丘前,波斯郡主徐利亚全身缟素地跪在地上,烧着锡薄冥纸。
  她泪流满面,口中不停地喃喃自语着,大家虽然听不清她说些什么,但料想不外乎是一些思念亲人,悼念亡父的词句,态度虔诚,不胜忧伤之至。
  将所有的锡薄冥纸烧完,香火燃尽后,徐利亚磕了三个响头,拭干眼泪对哈力克、哈力巴说道:“好了,开始挖吧。”
  哈力克、哈力巴齐声应诺,拿起带来的锄头就挖。
  夏雨人道:“郡主,死者入土为安,老夫以为还是让徐大侠长眠于此较佳。”
  徐利亚早有成竹在胸,道:“临行前,家母曾郑重交代,活要见人,死要见骨,我必须将先父的骨骸运回波斯,这就是家母最大的心愿。”
  夏雨人见她孝心可感,频频颔首称善,没再表示什么。
  墓穴并不深,且无棺木,很快就挖到预期中的尸体下面。
  可是,整个墓穴之内,除了黄土之外还是黄土,没有看到一片腐衣,一缕脱发,也没见到一颗牙齿,当然,更不曾出现半根骨骸。
  整个洞穴,与附近的土色几乎并无二致,看不出任何曾经埋过人的痕迹。
  郡主徐利亚脸色苍白地说道:“是不是夏大侠记错地方了?”
  夏雨人指着面前的老松道:“绝对错不了,郡主请看,这一个十字,是二十年前老夫用天龙剑划上去的,至今仍依稀可辨。”
  徐利亚道:“可是,怎么会尸骨无存呢?”
  夏雨人困惑不解地道:“这老夫就不清楚了,夏某记得清清楚楚,明明将徐大侠埋葬在此,当时由于事出仓促,洞穴不深,覆土也不厚,难道——”
  徐利亚神色惶急地问道:“难道怎么样?”
  夏雨人说道:“会不会是被野狼拖走了?”
  哈力克、哈力巴已齐声说道:“荒山野地的,这的确大有可能。”
  徐利亚戚容满面,一语不发,穆里娜临深履薄地说道:“事隔多年,什么事都有可能发生,请郡主切勿过分悲伤,当务之急莫过于赶快寻回黑珍珠,为徐老前辈报仇。”
  郡主长长地仰天吁了一口气,借以舒散一下胸中的郁闷,道:“夏大侠,这附近可有尼庵?”
  夏雨人一怔,说道:“郡主找尼庵作甚?”
  徐利亚道:“夏大侠不是曾经提起,先父临终时说过‘尼姑’二字?”
  “是呀,徐大侠曾提及尼姑二字,郡主以为这件案子是女尼所为!”
  “是否如此,现在言之尚早,但先父既然提到尼姑二字,必与女尼有某种程度的关联,欲明真相,只有遍寻附近的尼庵一途。”
  夏雨人想一想,道:“此处地处偏僻,附近并无任何寺庙,最近的一座大悲寺也在三十里以外。”
  郡主徐利亚说道:“大悲寺可有女尼吗?”
  夏雨人道:“大悲寺最初本来就是一座尼庵,后来规模扩大后才有和尚,现在据说是一座僧尼都有的大庙,香火还很鼎盛。”
  徐利亚道:“在那儿?”
  夏雨人指着前面的一座高山,道:“听说就在那一座深山之内,夏某也没有去过。”
  郡主道:“谢谢你,夏大侠,请就此辞,我们主仆这就去往大悲寺瞧瞧,至于天龙剑——”
  夏雨人不等她把话说完,便抢先说道:“天龙剑本来就是波斯之物,现在物归原主,自是理所当然,至于大悲寺之行,还是由老夫领路吧,起码问起路来也方便得多。”不管郡主意下如何,领头朝西方行去。
  郡主自亦不便再坚持己见,跟着他放步而去。
  何消个把时辰,便已身在大悲寺中。
  飞檐插天,殿宇连云,气派的确不小,香客游人如鲫,梵唱之声不绝如缕,好一幅热闹景象。
  徐利亚主仆信步所之,兜了大半个圈子,见到不少和尚,却始终未见到半个比丘尼。
  穆里娃甚觉诧异,找来一名和尚问道:“请问这位大师父,听说贵寺僧尼都有,怎么没见到一位师太?”
  和尚打量一下徐利亚主仆,目现异采,道:“本寺戒规森严,僧尼不许杂处,所有的女尼全部集中在后殿参禅。”
  打了一个稽首,兀自走进侧面的佛堂去。
  徐利亚主仆继续前行,通过一道花径,两个大香炉,踏着石板路走不到十数丈,一座更高更大的佛殿便横亘眼前,穆里娜突然指着殿内的一尊仙女像说道:“郡主,那一尊菩萨的眼睛好亮。”
  哈力巴也接着说道:“这尊仙女像好奇怪,无论身材,容貌都与我们安乐公主有几分神似。”
  徐利亚仰首一望,神色大变,不待哈力巴话毕,早已快步冲进佛殿去。
  这是一尊立像,全身洁白如雪,约与人身等高,双目一只精芒闪烁,另一只眼睛则晦暗不明,容貌与安乐公主确有三分神似,身材则稍嫌肥胖。
  过分地激动,徐利亚全身都在不停地颤抖着,口中呢喃自语道:“太像了,的确太像了。”
  夏雨人道:“郡主觉得这座仙女像就是徐一剑带回来的金像?”
  郡主入神地道:“太传神了,单凭想像,不可能如此唯妙唯肖。”
  穆里娜道:“郡主,金像乃纯金打造,是黄的,这是白的呀。”
  郡主笑道:“傻丫头,黄的可以涂白的。”
  哈力巴道:“可不是吗,瘦的也可以加胖。”
  穆里娜又道:“这两个眼睛怎么不一样?莫非老怪的合伙人带去的那一颗黑珍珠,就是从这里挖去的?”
  徐利亚微颔螓首道:“这是最合理的解释。”
  哈力克趋前说道:“郡主,是真是假,上去一试便可知,大可不必在此评头论足。”
  说到做到,越过香案,直向神龛走过去。
  郡主等人也是同样的心意,接踵鱼贯而行。
  “阿弥陀佛!”猛可间,神龛的后面响起一声洪亮的诵佛声,有一个头戴船型佛字帽,肩披镶金大红袈裟,宝相庄严,道貌岸然的老和尚迈步走出来,双掌合十地道:“瞻仰仙佛,请保持距离,以免亵渎神明。”
  郡主上前一步,道:“小女子波斯郡主徐利亚,这位是夏雨人夏大侠,其余四人都是本郡主的侍卫婢仆,请教老禅师上下如何称呼?”
  老和尚目蕴精光,语声沉稳有力:“老衲大悲寺住持元通。”
  郡主深施一礼,道:“啊,原来是住持方丈,贵寺占地广阔,殿宇壮盛,建寺的时间一定很久了吧!”
  元通住持屈指计算一下,道:“差不多已有三百年的历史,老衲已是大悲寺第十六代掌门。”
  夏雨人大为不解,道:“夏某亦为凉州人氏,距此不足百里,据闻大悲寺原为尼庵,不知是否确实?”
  元通住持目注夏雨人,含笑说道:“夏施主所言不差,本寺以前确以女尼为主,住持一职亦为女流,唯因地处荒野,尼姑不耐清苦,多较往繁华都市,又兼本寺扩充过速,致成僧多尼少的局面,老衲本出身少林,游方至此被群僧推为住持,忽忽已二十寒暑。”
  徐利亚见这佛殿的门窗香案等尚新,道:“这座宝殿没有三百年的历史吧?”
  元通道:“本殿为后来扩建的,只有五十年的光景。”
  郡主一怔,问道:“包括这尊仙女神像?”
  元通笑道:“当然,宝殿一成,仙女便供奉在此。”
  “没有移动?”
  “从未移动!”
  “奇怪,这一双佛眼,怎么会一明一暗?”
  “这不足为奇,是因为一只眼珠子坏了,一时找不到上好的墨晶,故而明暗有别。”
  “方丈是说新换的那只眼珠子较为晦暗?”
  “不错,主要是质地太差的关系。”
  “方丈,波斯女子有个不情之请,可否容我上去细加瞻仰?”
  “礼神敬佛,心到即可,有这个必要吗?”
  “实不相瞒,波斯国国寺之内遗失一尊仙女像,与此颇为相似,故而有此唐突之请,尚祈玉成,倘非波斯菩萨,愿斋戒三天,面壁十日赔罪。”
  说来诚诚恳恳,元通住持不由为之动容,心念三转而决,笑呵呵地道:“阿弥陀佛,善哉,善哉,我佛慈悲,当不会怪罪女施主的唐突冒渎,若为波斯之物,老衲自当雇工护送回国。请!请!”
  大伙儿没料到元通会这么痛快,相顾一笑,纷纷走上前去。
  就在他们走到神龛之前数尺时,霍然,耳畔传来一阵“轧轧”之声,一个念头还不曾转过来,猛觉脚下一虚,已全部掉进一个深坑中去。
  “轧——”郡主好快的反应,虚空拔起,本欲倒纵而出,元通开动机关,立被一道厚厚的铁板挡回去。
  约莫坠下五六丈深,大家才脚落实地,地下别有乾坤,地方亦颇宽敞,郡主展目四顾,马上发现,墙角之上置有一榻,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尼正在榻上盘膝打坐,老尼的双手双脚之上皆系有粗逾儿臂的铁链。
  半晌,老尼才悠悠醒转,睁开双目,当她看到眼前的六个不速之客时,表情却意外地镇定木然,连一句话都没有说。
  还是夏雨人先开了口,上前说道:“老师太怎么会在此打坐,可是被元通所囚困?”
  一阵铁链叮当之声过后,老尼跳下床来,道:“大悲寺早已被元通那个淫贼及其手下鹰犬所把持,不是他还会有谁?这个陷人坑已不知被他害死了多少人,诸位陷身险地,恐怕很难活过三天。”
  郡主闻言心头一震,一股从未有过的寒意,直从脚底升上来,说道:“敢问老师太,是在什么情形之下被元通囚禁在此的?”
  老尼一声长叹,又坐回到床沿上,慢条斯理地说道:“唉!此事说来话长,只因多管了一桩闲事,才惹来毁宗灭派的横祸。”
  郡主道:“是什么闲事?”
  老尼道:“多少年前,贫尼率门下弟子数人,路过北古城近郊官道,见一年轻侠士,被一蒙面盗率众围攻,一时义愤,遂拔刀相助,讵料,蒙面盗武功奇高,手下亦非泛泛,逞强的结果,非但白白牺牲了数名弟子的性命,贫尼亦成为阶下囚,进而被他们进占大悲寺,据为劫杀掳掠的大本营。”
  郡主血脉贲张,心绪立为老师太的话题拉紧,道:“老师太原来是大悲寺的住持?”
  老尼黯然地点点头,道:“贫尼清风,原为大悲寺第十五代掌门。”
  郡主道:“晚辈徐利亚,我想知道,那位年轻侠士是否叫徐一剑?”
  清风师太回想一下,道:“贫尼想起来了,他是自称叫徐一剑。”
  “他是只身一人,还是带着有什么东西?”
  “赶着一辆马车,上面有一个大木箱,后来才知道里面装着一尊金像。”
  “金像流落何处?”
  “经过改装之后,就摆在这洞穴的上面。”
  “这座佛殿不是旧有建筑吧?”
  “是元通老贼新建的,里面机关密布,专为害人而设。”
  “元通就是老师太所说的那个蒙面人吗?”
  “不!他不曾蒙面,似乎也不是元凶,真正的主谋者好像是那个蒙面人。”
  “除元通之外,当时还有哪些邪魔歪道?”
  “据贫尼的记忆所及,至少还有独眼怪客、天残老怪、十恶婆等三个主要魔头了。”
  “他们果然是一伙的,那徐一剑势孤力单,纵使有天大的本事,也抵挡不住群魔的联手合击。”
  “事实正是如此,交手不足三十回合,便伤痕累累,一张英俊的脸蛋儿更是面目全非,贫尼师徒虽奋力援救,也不过是白白地多葬送几条性命而已!”
  “那徐一剑可是命丧当场?”
  “他神功盖世,英勇异常,贫尼亲眼见他趁夜暗逃到山上去了。”
  郡主徐利亚心中暗想:“啊,这就对了,这就对了,夏大侠所言不假,难怪父亲临终会说出尼姑二字,原来大悲寺的女尼曾为他老人家付出血的代价。”
  道出自己的身份来历,向清风师太郑重谢过义助大恩,然后正容说道:“大悲寺的不幸,利亚痛如身受,元通窃占贵寺后,大悲寺原有的女尼不知如何处理?我们入寺之后好像不曾见到一个比丘尼。”
  清风师太叹息一声,道:“此事说来令人痛心疾首,那元通老贼是有名的花和尚,被逐出少林后,更加肆无忌惮,霸占大悲寺的第一件事,就是将所有的女尼全部集中起来,企图玷污染指。”
  夏雨人气愤难忍地道:“这简直太不像话了,后来结果如何?”
  清风师太道:“结果,意志薄弱的,禁不起老贼的威逼利诱,被他们玩于股掌之上,绝大多数坚贞刚烈,或则自绝,或则被老贼残杀,时至今日,仅仅剩下老尼一个人尚苟活于世。”
  哈力克的目光朝四下扫视一遍,除头顶之上有一铁窗外,四壁光滑,全系巨石砌成,并无通路,道:“老师太,这儿似乎没有通路?”
  清风师太指着左上方说道:“有,那上面有一道铁门,放下梯子来便可出入,三餐的饮食便是从那里送进来的。”
  哈力巴剑眉双挑地说道:“有通路那就好办,老贼一旦现身,咱们就合力杀出去。”
  清风师太唉声一叹,说道:“不可能的,老贼不会傻到放梯子下来请你们往上冲。”
  穆里娃一振手中宝剑,作了一个冲锋陷阵的架式,道:“不放梯子也没有什么大不了,只要门一打开,咱们就有机会脱身。”
  清风师太加重语气道:“难,难,太难了!铁门太小,高达数丈,戒备又极森严,除非有第一流的轻功,第一流的绝技,再加上第一流的兵刃,否则,绝无成功的可能。”
  郡主徐利亚忽然想起一件事来,道:“老师太,晚辈刚才忘记请教,陷害先父的那个蒙面人究竟是谁?”
  清风师太道:“不知道,不过,如果贫尼的判断不错,河西走廊一带的劫杀惨案,十九都是他一个人一手包办的。”
  夏雨人灵机一动,道:“这样说来,大悲寺应该是他的大本营,理当经常出入才是?”
  清风师太道:“那是自然,只是自从贫尼被囚之后,就再也没有见过他的面。你们想必都已经看到了,大悲寺虽为贼窝,表面上却香火鼎盛,是善男信女心目中的佛地,老贼诡诈百出,最擅掩饰,由此可见一斑。”
  穆里娜道:“郡主,照这种情形看起来,抢劫金像、杀害孙掌柜,出现山神庙,乃至二怪的合伙人,很可能就是同一个人。”
  郡主“嗯”了一声,道:“而且,此人必与先父熟识,不然不可能学会天龙剑法,同时,对我们的来意行踪,似亦一清二楚,换言之,本郡主怀疑他也是我们熟识的人。”
  哈力克、哈力巴兄弟齐声说道:“会是谁呢?雷震天?苗人俊?佛海大师?还是铁掌震西湖王桐?”
  一语甫毕,左上方壁上“铿锵”一声,启开一道小铁门,射进一缕亮光,元通和尚当门而立,不干不净地说道:“老尼姑,怎么样?想通了没有?只要答应陪老衲上床睡觉,共效于飞,贫僧就放你出来,这大悲寺少不了还有你的半壁江山。”
  清风师太破口大骂道:“闭上你的狗嘴,贫尼身在佛门,六根清净,抵死也不会如你的愿。”
  元通和尚笑声如雷地说道:“既然不肯与老衲燕好,留着你也没有用,何不自行了断,免得贫僧多费手脚。反正地窖之内又添娇客,少你一个老姑婆也不会打饥荒。”
  清风师太怒目圆睁地道:“元通,贫尼现在还不想死,要亲眼见你血流五步,挫骨扬灰。”
  元通哈哈大笑道:“清风,你这是作梦,不陪老衲上床,只有上西天的一条死路!”
  言毕,又是一阵哈哈大笑,笑声中,哈力巴出其不意,攻其无备,猛地拔身而起,天龙剑化出一道剑光,直逼元通上盘要害。
  哈力克好棒的轻功,好似冲天火炮,一炮而起,森寒的剑气眼看就要窜到元通身上去,元通脸一沉,道:“你他妈的这是找死!”
  砰!的一声,顺手关起厚铁门,砰!又是一声,哈力克撞上铁门,一个倒栽葱,被反震下来,天龙剑威力无边,空自在厚铁门上留下一个窟窿。
  一撞之下,哈力克可吃了大苦头,眼冒金星,头上隆起一个大包来,落地之后一阵摇晃,差点栽倒。
  咿呀一声,铁门又打开了,元通探进半个头来,粗野地说道:“小子,你省点力气歇着吧,撞死了可没有人来替你收尸的!”
  哈力克闻言大怒,方待弹身再闯鬼门关,郡主及时搁阻道:“哈力克,别逞血气之勇,此时脱身的机会等于零。”
  元通趾高气扬地道:“哈哈,还是郡主姑娘聪明,艳若桃李,心细如丝,莫怪我们头儿会被你迷得神魂颠倒,果然是一个出色的大美人,等一下我家的头儿一到,今夜一定会挑灯‘夜战’,好好地招待招待你。”
  话刚说完,一名面部带疤的沙弥走进地下暗门,挤眉弄眼地说道:“启禀掌门方丈,又有一头肥羊上门了。”
  元通关好铁门,交代外面的手下小心守护,一面踏着夜色向外走,一面说道:“是香客?还是商旅?”
  和尚道:“是神武镖局的总镖师罗四海押着三辆镖车,入寺借宿。”
  元通眉头一皱,道:“只有三辆?那一定是红货。”
  和尚扮了一个鬼脸,道:“那还用说,据传是官府的饷银,及一名大官的珠宝呢。”
  二人相视一笑,不再言语,放步直往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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