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六章　 风送情侣

2019-12-01  作者：倪匡  来源：倪匡作品集  点击：

　　胡人龙和沈英魂两人，等到大风筝离地，约有丈许之时，双手一松，一个跟斗，向下翻来，一落地，只觉得身子下沉，两腿已陷入沙中，扬起黄沙，遮得对面不能见人。
　　胡人龙身子向上一拔，真气一提，斜刺掠出了丈许，在沙上站定了身子，这里才一站定，便见到沈英魂也掠了出来，两人向前看去，只见大风筝已落在十来丈远左右，两人飞掠向前，将大风筝上的皮水袋和一袋干粮取下，另一袋水袋在风筝升空之际，被暗器射穿了，所以只剩下了一袋清水，两人一看松了一口气。
　　因为，人在沙漠之中无水，即使你有天大的本领，也是难以抵受烈日蒸晒，而不免毙命其中矣！
　　胡人龙将那水袋和干粮，解下之后，用一条绳子系在身后，伸手拉着沈英魂，向西奔去。
　　触目所见，全是滚滚黄沙，天地之间，除了黄色之外，再也没有二色了。
　　胡人龙和沈英魂两人，一面走，一面仔细留意着柴达木老魔经过的痕迹，心想自己和老魔一样，是乘着大风筝向西飘来，然而，偌大的一片沙漠，又怎知老魔，飘到了何处去？
　　胡人龙和沈英魂两人，一直向西看去，一日易过，天色又渐渐黑了下来，在沙漠之中，气候一日数易，中午温度极高，太阳一下，却又十分寒冷，幸而两人，功力不弱，内气运转，足可抵抗暴寒暴热。
　　在晚霞之中，沙漠上现出了一片嫣红的颜色，蔚为奇观。
　　沈英魂和胡人龙两人，不知道这沙漠究竟有多么辽阔，因此他们不知道自己这一皮袋的清水，是不是够用，只得尽量节约，一日下来，他们竭力忍着，未曾解开水袋，到了这时，两人都忍不下去了，这才解开皮袋来，沈英魂俯下首去，“咕嘟”喝了一口，觉得玉液琼浆一样，她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抬起头来，望胡人龙也俯下首去喝水。
　　就在此际，沈英魂猛地看到，前面似乎有一块黑色的物事，停在黄沙之上。
　　满目都是黄色，例外就是一副副的白骨，忽然有一块黑黑的东西，那的确令人起疑。
　　沈英魂忙道：“人龙，你看前面的是什么？”
　　胡人龙抬头向前看去，一看之下，他也不禁一呆，连忙扎好了水袋，道；“我们过去看看。”
　　胡人龙和沈英魂两人拉了水袋，向前奔去，不一会，便奔到了近前，隔老远便已经看到，那是一只大风筝！
　　这一只大风筝，当然是柴达木老魔抢走的那只了，原来比自己的风筝，飘得更远，足足远了一日路程，老魔赶前了两日一夜之多了。
　　胡人龙和沈英魂两人，赶到了风筝之旁，心中尽皆十分沮丧，因为在沙漠中赶路，幅面如此广阔，相差两日一夜，怎能够追赶得上他？
　　胡人龙叹了一口气，道：“老魔的运气，竟那样地好！”
　　胡人龙一面说，猛地一抬脚踢在大风筝上，那风筝踢翻了一个身，就在风筝翻身之际，他的眼中，突然发射出了异样的光采来，一指风筝，“你看。”
　　沈英魂向前看去，却看不出什么异状来。
　　胡人龙拉着她的手，向前奔去，到了大风筝之旁道：“你看到了没有，那两只皮水袋，系在风筝之上，而且空荡荡的，袋中并无清水滴存。”
　　胡人龙极其兴奋，道：“老魔仓猝起行，并没有另外带水，这两只皮水袋，却已破漏，老魔哪里还有水？”
　　沈英魂道：“或者老魔另有解渴之法？”
　　胡人龙道：“老魔武功极高，不饮不食，少说也可以维持过七八天，但是在沙漠之中，却不能那样持久，我看老魔绝不能挨过五天！”
　　沈英魂听了，也不禁默然道：“你说老魔可能渴死在沙漠之中？”
　　胡人龙叹了一口气，道：“英魂，老魔的武功极高，已然是天下罕见的，但是武功再高，人总是人，绝对不能不喝水的，等到干得连血都干时，人怎能活命？而这片大沙漠——”
　　胡人龙手向前一指，略顿了顿，又道：“这片大沙漠，凭是任何武功再高的人，都不能没有水而能越得过去的。”
　　沈英魂呆了半响，道：“那么，我们看来有希望赶到目的地了？”
　　胡人龙向身后的装水皮袋一拍，看那水够不够用，否则就会变成白骨，也就是同样结果了，又向白骨望了一眼，连自己心中也有骇然之感。
　　胡人龙和沈英魂两人默然呆立了半响，才又向前走去，这一夜，走出了七八十里，直到天明的时候，才又喝了些水，休息了一两个时辰，又继续赶路了。
　　一连四天，他们一直向西走着，但是那一片大沙漠，仍是一望无边，四天之后，那一皮袋清水已去了一半，他们赶路之际，不到口渴之极，都绝不喝水。在沙漠奔走，口特别容易渴的！
　　那一天傍晚时分，他两人停了下来，那一夜，月亮特别皎洁，在日光下看去的一片黄沙漠，在月色皎洁之下看来，却是一片银白色。两人堆起一堆沙，便在沙堆中，躺了下来。
　　胡人龙提了提那水袋，叹了一口气，道：“英魂，再过四天，至多五天，若是我们还不离开了沙漠的话，水就喝完了，前进就不堪设想！”
　　沈英魂向胡人龙苦笑了一下，道：“我想，再有五天，大概总可以离开这一片沙漠了。”
　　胡人龙和沈英魂两人，慢慢地站了起来，同时以手遮额，向前望去，他们希望看到了一点迹象，但是除了黄沙之外，却一无所见。
　　忽然，沈英魂在揉着眼睛望着左方，好像看到有人向他们走来，那人来势十分特别，看情形，像是拚命想要快一些，但是力不从心，好像是一个醉汉。
　　胡人龙和沈英魂两人，互望了一眼，只见那人，容颜憔悴，眼中布满了红丝，神情疲惫之极，两人一见那人，心中仍不免大是骇然！
　　那不是别人，正是老魔，向他们一点一点接近，等到老魔离开他们两人只有一丈五六远近，便看清老魔口唇已裂开了好几道，裂缝中，鲜血涔涔，面孔狞厉无比！
　　而胡人龙一见到这等情形，猛地一声，喝道；“站住！”
　　老魔身形一凝，叹了一口气，道：“水！水！你们一定有水。”
　　胡人龙见自己所料，果然不错，老魔仗着自己武功高强，所以在没水的情况之下强渡沙漠！
　　这时，老魔哑声叫着，一面双眼贪婪地望着胡人龙和沈英魂两人身边的皮水袋，只听得老魔陡地发出了一声怪叫，双臂一震，便向前扑了过来。
　　胡人龙也是一声大喝，双掌运足了全力，猛地向前推出，刹时之间，只见风沙卷起，轰轰两声过处，老魔虽然缺水，但是一身精湛的武功却还在，胡人龙双掌之力一迸，整个人如同断线风筝也似，向上直翻出去，同时一声大喝，道：“英魂，快退后！”
　　同时，胡人龙手臂一抄，已将一袋干粮，半袋清水，操在手中，连人带袋，一齐向后退出二丈许，只见老魔一扑扑在在刚才放水的地方，像是那袋清水，还在那里一样！
　　胡人龙厉声道：“老魔你再动一动，我便将这袋水震破，你喝不到，我们再勉强支持几日，还可以走出沙漠，老魔你却支持不住了！”
　　老魔一跃，看他的样子，仍然想向前扑了过来。
　　但是，胡人龙的话，显然已将老魔镇住，老魔身子向前倾着，但却并不扑出，哑着声音道：“分一点水给我！”
　　沈英魂道：“不给。”
　　老魔向前连跨出了两步。
　　但胡人龙已将手一按在皮袋之上，道：“老魔你该知道我说得出做得到，不妨再踏前一步试试。”
　　老魔身形又是一凝，勉力笑了一下，道：“贤侄何必如此？”
　　胡人龙“哼”地一声，道：“老魔，以前我只当你虽然为人邪门，但也不致于卑污。如今，从你向九子天魔告密，以及强夺风筝这两件事来看，你人格竟是十分卑劣！”
　　老魔伸出舌头来，舐了舐嘴唇，道：“贤侄少废话，先给……点水喝喝！”
　　胡人龙冷笑一声，道：“水么，倒是可以给你一点，但不知你有没有东西盛水？”
　　沈英魂忙道：“人龙——”
　　沈英魂是反对将水给老魔的，但是她只讲到两个字，胡人龙便已向她摆了摆手，示意她不要出声。
　　胡人龙肯给老魔水，沈英魂知道一定是另有用意的，因此也不再出声。
　　只见老魔伸手入怀，摸了半晌，只摸出了婴儿拳头大小的一只玉瓶来，他望着那只玉瓶，苦笑了一下道：“贤侄，你让我前来，就着皮袋，喝上三口，我决不多喝。”
　　胡人龙道：“不行，你就将这只小玉瓶抛过来，这一瓶，也足可使你润喉。”
　　老魔心中暴怒，因为那一小瓶水，连半口也不到，怎能籍之活命，他双肩一震，又待发作，但他立即想到，如若发作，那只怕连一小口润唇的水，也得不到了！
　　老魔叹了口气，“好！好！”一扬手将瓶抛了过来，道：“这瓶中装的，是两颗世上罕见的伤药，也给了你。”
　　胡人龙俯身拾起玉瓶来，将瓶中的两颗药丸倒了出来，弃于沙上，道：“你站在这里不要动，等我后退十丈，再抛给你。”
　　老魔只求得到那一小瓶水，连声“好！好！”答应。
　　胡人龙和沈英魂两人，一齐向后退出八九丈，见老魔站在原地不动，便将小瓶打开塞子盛满一瓶水，塞好瓶口，用力向老魔身前抛了过去。
　　只见老魔一伸手，将瓶接住，连忙将瓶中水，向口中倒去，但是，那小半口，怎止得渴？
　　反倒令得老魔越觉得口渴起来了，老魔哑声道：“这……点水怎么能够止渴？”
　　胡人龙道：“自然不够，只要你等到天明，仍在原地不动，我便给你多些。”
　　老魔怪叫道：“等到天明，你们早已远走了，我上哪里追找你们去？”
　　胡人龙笑道：“我们就在此过夜，谁还想连夜赶路！”
　　老魔虎视眈眈，就在十丈开外，而胡人龙却就在这里过夜，这的确有点匪夷所思。
　　沈英魂以怀疑的眼色望去，而胡人龙向她使了一个眼色。
　　沈英魂不出声，只听得老魔道：“好！好！你们只管睡好了，我为你们提防饿狼！”
　　胡人龙“哈哈”一笑，道：“多谢得很！”
　　胡人龙和沈英魂两人，又在沙漠上筑起了一道三尺多高，四五尺宽的沙墙，两人就在沙墙脚下坐了下来。
　　老魔一眨不眨眼地注视着他们动作，见两人坐了下来的身子，更为沙墙所遮了，老魔却不怕两人脱逃，因沙漠之上，一览无遗，绝走不脱了，而且，沙层松松，也根本没有法子挖掘地道逃走！
　　但这时候，他五天之中，只是刚才喝了那小半口水，体力已然大减，实在没有把握一口气掠向前去，而如果掠到半途，便为胡人龙所觉的话，他又怕胡人龙震破了皮袋的清水！
　　只要胡人龙震破皮袋，他便再也没有办法活着离开沙漠了，是以老魔再三考虑，却是不敢稍动。
　　在沙墙之下，胡人龙双眉紧蹙，沈英魂低声道：“他……真的不会来么？”
　　胡人龙道：“不会的，老魔不敢冒这个险，因为他知道我是说得出做得到的人。”
　　沈英魂略抬起头来，转过头望去，果然，老魔还在原来的地方，如果这样僵持下去，如何是了局？
　　胡人龙道：“我们不要讲话，看看老魔如何举动。”
　　约莫过了半个时辰，只听得沙面之上，传来了一阵极其轻微的“沙沙”声，胡人龙连忙抬起头来望去，只见老魔已经逼近了三五丈之多，胡人龙忙喝道：“还不快退回去？”
　　老魔身形一个踉跄，连忙向后退了开去，又回到原来的位置上。
　　胡人龙又坐了下来，摇头道：“我们怕难以摆脱他了。”
　　沈英魂呆了半晌，勉强一笑，道：“人龙，你不要着急，我知道你一定有办法的。”
　　胡人龙苦笑了一下，只听得老魔哑声叫道：“胡人龙，你该知道我到了最后难以支持之时，必然硬夺你这半袋清水的。”
　　胡人龙并不出声答应，正在想着应付之策，他低声向沈英魂讲着他的计划，时间慢慢在过去，只见东方现出了鱼肚白色，眼前便已是一片明亮。
　　老魔已经听到了水声，接着，只听见胡人龙掬水淋洗之声，道：“啊，好舒服！好舒服！”
　　老魔连日来，干渴无比，只不过喝了小半口水，如果再得不到水的话，任凭自己武功再高，也难以活命了！
　　而就在这样的情形之下，听见胡人龙掬水淋洗之声，老魔心中的怒火陡地升到了极点，一声大喝，却仍是惊天地，动鬼神，声威之猛，无以复加，随着声音，老魔整个人如同一头怪鸟一样，向前飞掠而出，乃是他毕生功力之所聚，所带起的劲风，何等强烈，疾扑过来。
　　只见胡人龙和沈英魂两人，向后疾退而出。
　　老魔又是一声怒吼，向前越过那道沙墙，突然觉得脚下一软，整个身子，向下直去，老魔乃是何等人物，立即想到，自己已中了胡人龙之计！
　　老魔猛地一吸气，但随着他那一吸气，大量黄沙，钻入了自己的口鼻之中，塞进了黄沙，连忙运气逼出时，身子又向下沉了许多，想要飞身而起之际，只听得“轰”、“轰”的巨声，不绝于耳，不知有多少黄沙，向他压了下来，他双臂挥舞向外连拍了四掌，是倾全力发出的，那四掌之力，卷起了四股五六丈高的沙柱，迫得胡人龙和沈英魂两人，又向后退出了丈许！
　　胡人龙和沈英魂两人，的确是如老魔所料的那样，穷一夜之力，挖了一个大坑，当他们看到了老魔，冲塌了那堵沙墙，向坑中跌去之际，心中既惊且喜！
　　刹时之间，胡人龙和沈英魂两人，只见四下的黄沙，如同小溪流水一样，一齐向前流了过去，转眼之间，复归平静，看不出有丝毫的痕迹，只见平平的一片沙漠！
　　而且，当胡人龙和沈英魂两人，想及邪派之中，顶尖武功的老魔，已经埋身黄沙之中，自己的心情，也实是难以平静！
　　胡人龙和沈英魂两人，呆呆地站着，过了不多久，沈英魂忽然失声叫了起来，胡人龙向前一看，吃了一惊，连忙拉着沈英魂一齐向后疾退而出！
　　原来，前面平静的沙面之上，忽然拱起了尺许之高，那地方，正是老魔陷落之处，如今，沙面忽然拱了起来，自然是老魔并未死去，还在挣扎之故！
　　而如果给老魔从沙中冲冒了起来的话，那实是不堪设想之事了！
　　胡人龙和沈英魂两人，疾退出了数丈，只见拱起的地方，渐渐地平复了下去，过了许久，沙漠上仍是十分平静，再不见拱起的现象。
　　胡人龙伸手抹了抹，额上的冷汗，道：“英魂，好险！”
　　沈英魂这时，才吐了一口气，道：“我简直不能相信刚才发生的是事实！”
　　胡人龙道：“若不是老魔五日未曾饮水，我们——”
　　胡人龙才讲到这里，陡地停住了口，只见前面十来丈处，突然“轰”地一声，冒起了一股沙柱，黄沙飞溅之中，看到老魔，手舞足蹈，宛若是一个形像猛恶之极的鬼怪一样！
　　胡人龙和沈英魂两人，这一惊实是非同小可，只见老魔双手，在空中乱抓，像是想抓住什么东西，然面，空中什么也没有，老魔自然也抓不住什么，只见老魔身子“砰”地一声跌在沙上，再又向上迸跃了起来，立即又跌回沙上，一直迸跃了七八次，一次比一次低，最后，伸手伸脚，躺在沙上，一动也不动了！
　　胡人龙才松了一口气，向前跨出了一步。
　　然而，沈英魂连忙一伸手，将胡人龙拉住。
　　胡人龙道：“这一次，老魔怕是真死了。”
　　沈英魂道：“难说得很。”
　　胡人龙不再向前去，呆了好一会不见老魔动弹，这才大着胆子，和沈英魂一齐走向前去，离了老魔丈许远近时，心中仍不免骇然，因为老魔两只铜铃的眼睛，仍然恶狠狠地张着！
　　胡人龙在地上抓起一把沙，向前洒去，落在老魔的脸上，见他仍是一动不动，直到这时，才松了一口气道：“他死了。”
　　胡人龙道：“念在他在武林之中，具有如此声望，我们将他埋在沙中，免得他死后遭兀鹰啄食。”
　　胡人龙俯下身去，突然老魔却欠身坐了起来，手一伸，向胡人龙的胸口，疾抓而出，这一下变故真是做梦也想不到！
　　老魔在疾抓上来之时，以数十年苦练的内力，作孤注一掷，已抓住胡人龙的胸口！
　　胡人龙只觉得胸前一阵剧痛，眼前发黑，几乎昏了过去！
　　老魔，在武林之中，叱咤风云，死前作奋力一击！
　　而胡人龙在胸前一阵剧痛之后，一掌挥出，“叭”地一声响，正击在老魔的天灵盖上，已将老魔的头颅，击得稀烂，不复人形。
　　胡人龙也仰天向后退去，胸前几股血泉，血如泉涌！
　　沈英魂只觉得自己双腿发软，跪倒在沙中，将胡人龙扶了起来，一时之间，慌了手脚，不知如何才好，胡人龙睁开眼来，道：“将我……胸前的穴道封了！”
　　沈英魂忙一伸手，将胡人龙胸前的衣服，撕了开来，只见胸口，五个圆溜溜的深洞，正在汨汨向外，冒着鲜血，随手封住了胡人龙胸前的几处要穴，将血止住，道：“你……没有什么？你可有内伤么？”
　　胡人龙道：“这都是我一时大意，胸口之中被他一震，才未曾被老魔抓正了心窝，……快给点水我喝。”
　　沈英魂连忙拿过皮袋清水来，给胡人龙喝了几口水，向皮袋看了看，舐了舐口唇，道：“老魔说还有两天，便可出沙漠，只怕不可信。”
　　胡人龙道：“你将我伤口扎了起来，我还有伤药。”
　　沈英魂以极快的手法，将胡人龙胸前伤口，扎了起来，胡人龙站了起来，沈英魂将他扶住，回头，向老魔的尸体看去，头颅已被胡人龙一掌击得稀烂，自然是死了。
　　胡人龙和沈英魂两人，想起刚才惊心动魄的经过，心中却仍有余悸，不再想他，径自转身辨了方向，继续向西而去，眼看天色渐渐黑了下来，胡人龙叹了一口气，道：“我看我们要连夜赶路才行了，夜来冷些，不必耗太多食水。”
　　胡人龙和沈英魂两人，连夜赶路，到第二天，仍是不停地向前赶，到了第三天，胡人龙的伤势，大有起色，但是此袋中的水，已所剩无几了，而向前望去，仍是滚滚黄沙，望不到尽头，两人在黄昏时分停了下来，已不敢再喝水，只是将口唇在水中浸了浸，以解奇渴。
　　胡人龙道：“英魂，我们离开天山的时候，何等之险，差一步便走不脱了，而七星子，不老神翁以及那手持羽扇书生，一定会随后赶来的，三人西来，绝无法瞒过那么多人的！”
　　沈英魂在暮色苍茫之中，向前望去，除了沙漠之外，什么也看不到，这一点水，是绝不能支持走出沙漠了！
　　但是夜越来越深，看到沙漠之上，仍是那样地沉静，胡人龙颓然地坐了下来，忽然听得由东面，传来了一阵尖呼之声。
　　那阵尖呼声，听来极细极细，少说也在二十里开外，但是入耳却十分清晰，两人一听，便听出是白冠红声音！
　　胡人龙和沈英魂两人．一听有白冠红的声音，自远方传了过来，心头的高兴，实难以形容。
　　这时候，已可以看到，远处有如同萤火也似的火光在闪耀着了，白冠红的尖啸声，停了片刻，又响了起来。
　　胡人龙和沈英魂两人，都知道那是白冠红在警告自己，好叫自己闻声远避，心中暗忖，白冠红又怎料得自己两人，正已水尽待援呢，二人不再犹疑，身形展动，向前驰奔而出，当飞驰了二三里之后，刚才发现的光芒，已经停止不动。
　　胡人龙道：“英魂，我们不可立即现身，要小心一些。”
　　沈英魂点了点头，仍继续前奔去，又奔出了七八里，已经可以听到人的讲话之声了，只听得一人厉声道：“白宗主，夜深休息，你怪叫作甚？”
　　白冠红则一声冷笑，道：“你怕听我声音，就避开二十里去！”
　　白冠红的声音宏亮，而且这话说了，口气极大。
　　胡人龙和沈英魂两人，又向前奔出了大半里，这才伏下身来，伏身之处，离开大队人马，已三十来丈远近了，两人伏在沙上，滚了几滚，伏身不动，向前看去。
　　只见人声马声，十分热闹，在天山脚下的人，未曾全部赶到了沙漠中，约有半数之多。突然之间，胡人龙呆了一呆。
　　因为他看到了不老神翁康续，也看到七星子吴传玉，及那手持羽扇的中年书生，他们三人在一起，并不理睬众人，但是，在三人身旁，却另站着一个，正在背着三人，向远处的几个人打手势。
　　胡人龙顺眼看去，只见白冠红、白霞、章天时和晶晶夫人四人在一起，那打手势的人，看来却像是康青萍。
　　所有的马匹之上，都驮着皮袋，全是满满清水。
　　胡人龙心念电转，自己这时不能现身，那么，什么法子，可以使得白冠红等三人，知道自己就在近侧呢。他和沈英魂两人，心中都十分焦急，等了片刻，只听得白冠红又尖啸起来。
　　这一次，白冠红尖啸之声，便被一个冰也似冷的声音，将他的啸声打断，道：“白宗主刚才叫人避出二十里，但你自己为何不离此二十里去纵声长啸？”
　　白冠红向他望了一眼，不急不徐，道：“如今在这里的，全是有名有姓，武林中有头有脸的人物，何时轮到尊驾来大发议论？”
　　胡人龙一听这话，心中也不禁一凛，在天山顶上，已经看出，那持羽扇书生的武功极高，而且身份也十分神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