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九 两件至宝被抢走
2025-06-24  作者:倪匡  来源:倪匡作品集  点击:

  靳君侠一面叫喊,一面不断向前冲去,却始终被那股大力所阻,无法向前一步。他只听得洞中不断地传出 “铮铮”之声,洞中本身黑暗,但随着那金铁交鸣之声火花四溅,映出普陀双尼等四人的身形。三绝先生正不知再用什么方法攻打那道铁门,靳君侠心中甚是焦急,在门外团团乱转。
  他忽然想到三绝先生不肯放过展非玉,展非玉也一样不肯放过三绝先生,如今三绝先生已经到了这里,展非玉极有可能也到了附近,而金猬甲和血魂爪这两件宝物正在展非玉的手上,只要找到她,要她将这两件宝物交出,那么妙姑便可将这五个强敌击退。
  他想到这里更不犹豫,一个转身便向谷外奔去。只奔出了三五丈,忽听得背后传来了一个冰冷的声音道:“施主何处去?”
  靳君侠陡地一呆,只觉身边一阵劲风过处,普陀双尼之一的无相大师已经到了面前。只见她板着一张脸,冷冷地望着靳君侠道:“我……我出谷去。”
  无相大师又道:“你出山谷去做什么?”
  靳君侠不会说谎,这时看到妙姑母女受五大高手围攻,心中本就十分激愤,便大声说道:“我去找人要回金猬甲和血魂爪来交给妙姑。”
  无相大师的面色变得更是冷峻,一声冷笑道:“你想与我们作对吗?”
  靳君侠道:“你们五人全是顶儿尖儿的高手,却趁人之危围攻妙姑一人。而且妙姑失宝的消息,你们还是从她女儿处得来的。就算你们杀了妙姑……也是天下最不光彩的事。”
  靳君侠在讲这几句话的时候,只觉得义愤填膺,非说不可,一口气讲了出来。当时也不知是哪里来的勇气,等到把话讲完,只见无相大师目中神光四射,犹如两柄利刃一样瞪着自己,又不禁心头乱跳。他知道自己的武功和无相大师相比,实在相差太远,若是她一出手,自己定然立时性命难保。他虽然暗暗吃惊,仍然挺胸昂首而立,绝无畏缩之相。
  无相大师望了他好一会儿,才一声冷笑道:“你要打抱不平,你就去吧。”
  无相大师这一句话才出口,便听得三绝先生的怪叫声从洞中传了出来道:“大师不可让他离去!”无相大师却恍若未闻,身子已让开了一步。
  靳君侠唯恐对方突然反悔,立时足尖一点,向前疾掠而出。他一面掠出,一面回头看去,只见无相大师凝立不动,面上似乎颇有茫然之色。靳君侠自然猜不透无相大师的心事,见她并没有追上来,便放下了心。而且三绝先生在洞中怪叫着不让他离去,正可证明三绝先生知道展非玉就在附近,怕他见到了展非玉,得到了两件至宝交到妙姑手中,妙姑便可以反败为胜了。
  他满怀信心地一口气奔出了山谷,便大声叫道:“非玉!非玉!你在哪里?快现身见我!”
  他一连叫了七八十遍,却是并无回答。他知道三绝先生终究会把铁门攻开,时间紧急,不禁心急如焚。刚在失望焦急之际,忽然听得斜刺里传来了展非玉的声音叫道:“君侠!”
  靳君侠听了陡地一怔,因为展非玉的那一下叫唤充满了哭音。他连忙回过头去,只见展非玉泪痕满面,正从一块大石之后转身而出,双眼红肿,珠泪交流,看来十分可怜,便忙迎了上去。
  展非玉不等他开口,便一面哭一面道:“君侠……我只当再也见不到你了,如今我见到了你……总算死也可以瞑目了。”
  靳君侠一呆道:“死……?”
  展非玉不等他讲完便又抢着道:“我知道天地之间能够谅解我的只有你一个人,我总算还能见你……这不是死也瞑目了吗?”
  靳君侠苦笑道:“非玉,这些且别去说它。如今谷夫人等五大高手正在围攻你母亲,妙姑处境危急之际,你快将金猬甲、血魂爪送去,妙姑就可以无事了。”
  靳君侠急急讲完,展非玉忽然发出了一声尖叫。霎时之间,她全身发颤,面如死灰,把靳君侠吓了一跳道:“你……怎么了?”
  展非玉嘴唇哆嗦,好一会儿才道:“我……我错了,我错了,君侠。”
  靳君侠这时对于展非玉的为人已是绝无信心,他也相信是展非玉在通风报信,所以妙姑的仇人才会趁那两件武林至宝不在妙姑手中,不约而同前来寻仇。这时听得她连连呼错,以为她天良发现,忙道:“你错也错了,如今还可以挽救。三绝先生正在大展神通,要攻开那扇铁门,你快快将宝物送去,要不然——”
  展非玉抬起头来道:“宝物……那两件至宝已被人抢走了。”
  展非玉这一句话传入了靳君侠的耳中,犹如雷轰顶一样,他呆呆地站着,全身发凉,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展非玉却顿足道:“我不该嘱你向妈要这两件宝物,又不该为了你好,去向几个高手说明宝物已在你手中,令他们不可起抢夺之念。可本来已有许多人在说我的坏话,如今我更是跳到黄河也洗不清了。君侠,我刚才说天地之间只有你一个人可以谅解我,如今你该知道那是真话了。”
  靳君侠呆呆地听着,越听越是发呆,他这才知道,展非玉所谓错了,和他心中所想的完全是两回事。听展非玉的话,似乎妙姑的仇人涌到全然是她的无心之失,而她的一切作为又全是为了自己的好。靳君侠心中乱到了极点,如果他理智清明,他便可根据所发生的事情,很容易的判断出谁是谁非。可是他偏偏在感情上十分倾向展非玉,所以心中一片茫然,呆了半晌才道:“那……两件至宝是给什么人抢去的?”
  展非玉道:“是一个戴着人皮面具的怪人,我也认不出他是什么人来。”
  靳君侠对于展非玉所说的话实在无法相信,可是也想不出什么反驳的话来。展非玉蹭前几步到了靳君侠的身前,右脚靠在他的胸口上,慢慢抬起头来,眼中兀自含着晶莹的泪痕道:“君侠……已知人家对我说了不少坏话,可能你也被人说动了心,我已决定一死以明心迹,我只要听你说一句话。”
  靳君侠不由自主伸出手来,轻轻抱住了她,道:“你何必要死。”
  展非玉道:“你说你是不是谅解,我知道我是被人冤枉的。”
  靳君侠听了展非玉的这一个问题,一时之间实觉难以回答。展非玉见他不出声,不禁长叹了一声道:“你不肯说吗?其实你说不说都没有多大的关系,反正我就是要以死明志,只不过是死的瞑目与死不瞑目之分而已。”
  她这几句话讲的凄婉苍凉,令得靳君侠鼻为之酸,想起了她对自己的许多好处,又想她或者真的是被人误解并不是那样凶狠的人,他在不知不觉间已将展非玉拥得更紧了些。展非玉如小鸟依人,也是靠在他胸前,一声不出过了好一会儿,靳君侠才道:“非玉,我自然是谅解你的。”
  展非玉抬起头来,凄然一笑道:“那就好了,君侠我们相识一场,如今要永别了,你可别难过。”
  她不说这几句话,靳君侠或者还不至于伤心。她一说靳君侠只觉得心里难过之极,忙道:“非玉,既然不是人人都误解你,你又何必求死?”
  展非玉道:“如今我失了那两件宝物,人家不说我闲话,你也定然怪我的。”
  靳君侠在未见展非玉之前,心中也曾盘算过,若是她不肯将东西交出,自己拼死也要与之翻脸。可是在见到了她之后,事先所打好的主意竟然不能坚持,立时为她的,说法所左右,自己一点也做不了主道:“非玉,我不会怪你的,只是……哎!妙姑的处境如此危险,如何是好?”
  展非玉道:“我们一起去,虽不济事,总也可以替母亲分担忧。”
  靳君侠心知自己是根本不中用的,而展非玉的武功虽高,只怕也不会在她姐姐之上。在谷夫人、普陀双尼、三绝先生、天梧老人这些绝顶高手之前,也是难以施展得开的。但如今宝物已不在,除了这个办法之外,也没有别的路可走。他刚叹了一口气,还未出声,展非玉也拉着他向前奔去。
  靳君侠被展非玉拉着,去势极快,转眼之间便回到了山谷中。他们两人刚踏进山谷,便听到了 “轰”的一声巨响,正是从山洞之中发出来的。靳君侠失声道:“不好!”猛地向前冲了两步,却被展非玉一把拉住。
  就在此时,只听得山洞之中又传出了三绝先生的一声怪叫。那一声怪叫开始十分响亮,接着倒地沉了下去。可以听得出他是一面叫着,一面向山洞深处奔入。靳君侠心胆俱裂道:“他们攻破铁门进山洞去了。”
  展非玉沉声道:“是,你看天梧老人也赶进山洞中去了。”
  靳君侠看到天梧上人的身子飘然而下月进入了山洞之中,靳君侠又向前冲去,但展非玉又将他拉住道:“你去无用,还是我一个人去的好。”
  靳君侠哪里肯定只是挣扎不已。展非玉一咬牙,中指 “啪”地弹出,封住了靳君侠的肩颈穴,叹道:“君侠,你别怪我,你该知道你去了是白死。”
  靳君侠穴道被封,作声不得,却在心中大叫道:“你去了也是白死啊。”他心里一阵难过,于是泪水盈眶。展非玉将他轻轻放下,俯首之际,也是泪水点点落在靳君侠的面颊上。她神情凄哀,过了一会儿才突然身形跃起,唉声叫道:“君侠,永别了。”身形一闪,转过了右脚便自不见。
  展非玉的身子虽然已经看不到了,可是她临走的那一声哀呼,却还在靳君侠耳边萦回。她在俯首望着自己时的神情更是还在他的眼前。他心中更加难过,泪水如泉涌出,心想在这样的情形下,展非玉将自己留下,她却独自向山洞中冲去,明知不是对方的敌手而毅然赴难。由此可知,众人对她的非难全是误会,她实在是一个好女儿,可惜她这一去,难有幸理,自己再也不能和她在一起了。靳君侠想到此处,当真恨不得放声大哭,可是穴道被封,却又哭不出声来。
  约莫过了两盏茶时,靳君侠只听得有一阵十分沉重的脚步声,慢慢的自远而近。那一阵脚步声一听便可以听出有四五个人一起十分缓慢的步伐向外走来。靳君侠心中一呆,暗忖:“难道妙姑母女三人那么快便已遇害了吗?要不然何以普陀双尼他们已经退出来了呢?”
  他这时躺在一块大石之后,看不到山谷中的情形,听到了有四五个人的脚步声,便猜想那是谷夫人等退出山谷。可是听了一会儿,却又觉得那四五人的步子实是缓慢的出奇,如果不是心情沉重之极,谁也不会有那么缓慢沉重的步子。若是妙姑母女三人已经遇害,谷夫人他们何必如此心情沉重?莫不是妙姑母女三人已经得胜,谷夫人等身受重伤退了出来。可是那四五人的脚步却又十分沉重,几乎连得大地也在为之震动,那又绝不像是受伤之后功力受损的人。靳君侠心中猜疑不定,当真恨不得跳起来看个究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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