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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回 神秘少女
2025-06-11  作者:倪匡  来源:倪匡作品集  点击:

  他一回过头去,那少女便缩回了手,向他笑了一笑,孟威连忙也一笑,道:“你来看热闹么?听说从潭中跃起的东西有毒,你还是避开些的好,别——”
  他才讲到这真,便陡地住了口。因为他看到那少女,面上虽然仍勉强带着笑容,但是眼眶之中,却已泪花乱转。孟威心中一奇,忙改口道:“你怎么啦?是我打扰你了么?”
  那少女仍不开口,却伸手向那双打了开来的木盒,指了一指,又向她自己指一指,向孟威伸出她雪也似白的手来,面上满是焦急期待之色。
  孟威见那少女只是向自己做手势,并不开口说话,已是一怔,他立即想到,自己到了潭边,不论问她说些什么,她总像是没有听到一样,而且,也从未曾开口说过些什么。
  这时候,看她面上的神情,如此焦急,分明有许多话要向自己说,但是她却仍然向自己打手势,莫非她是个又聋又哑之人?
  孟威一想及此,实是不愿意相信那是事眼前的少女,可以说得上是天地灵气之所钟,世所罕见的秀丽的人儿,如果既聋且哑的话,那岂不是太可惜了么?
  他望着那少女,只见那少女不断地做着同样的手势,孟威渐渐地看明白了,那少女是在问自己要木盒中的两团东西!
  木盒中那两团东西,究竟是什么,孟威并不知道。但无论是什么,只要是他自己的话,他一定毫不犹豫地给了那个少女了。
  只不过如今,他是受人之托来到这里的,那东西不属于他所有,他如何可以给人?他心中只感到无限的歉意,摇了摇头,摆了摆手。
  他一摇头,那少女眼中,两行热泪,已经直流了下来,仍是指着那木盒。
  孟威看得心中十分难过,忙道:“这不是我的东西,我不能给你——”
  他讲了一句,心想那少女既听不到声言,自己再讲多些,也是无用,他只是不住地摇手。那少女一直不停地哭着,过了好一会,孟威给她哭得心肠软了起来,正想和她一人分一个之际,忽然间,只听得水潭之中,响起了“泼”地一声。
  那一下水响,来得十分突然。将孟威吓了一跳,连忙转过身去,只见那水潭之中,已经冒起了一个形状十分可怖的怪物来。
  那怪物乍一看,形状之可怖,的确能令人大吃一惊,但是仔细一看间,却可不免令人哑然失笑,原来那是一只癞蛤蟆。
  只不过在那只癞蛤蟆的背上,全是一个一个,凸了起来,颜色淤紫的肉包,两只碧光闪闪的眼睛,陷在肉包之中,所以乍一看来,十分骇异。
  孟威一见到那只癞蛤蟆从水面上冒了起来,心中一呆,暗忖自己要捉的,难道就是这只东西么?那么丑陋的东西,有什么用处?
  他正在想着,只听得又是一声水响,那跃出水面的大蛤蟆,又沉到水潭之中。孟威又呆了一呆,不明白那是什么原因。
  他心想,那少女只顾缠着自己,要那木盒中的东西,还是先将她支走了再说吧。他转过头来,向那少女望去。一看之下,不禁一呆。
  只见那少女大了眼睛,望着水潭。那水潭面上,如今只不过剩下一个一个正在向外扩展的水圈而已,并没有什么好看之处。然而,看那少女的情形,却像是正在注视着什么最宝贵、最神秘的东西一样。眼睛绝不眨上一眨。
  孟威笑道:“你在看什么?”他问了一句,才想起对方听不到自己的话,他伸出手来,在那少女的面前,摇了一摇,那少女这才骤然惊起,向孟威望来,她才看了孟威一眼,突然双腿一曲,竟向孟威跪了下来。
  孟威实是万万想不到那少女会有这一着,他整个人都几乎呆了起来,连忙向外避了开去,道:“喂……你这是作什么?快……起来……快起来,”
  须知孟威自小便在荀家庄中当小马伕,一直被人呼五喝六,只有他跪人,绝无人跪他,这时,那少女直挺挺地跪在他的面前,实是令得他惊骇莫名。
  他这里疾退了开去,只见那少女,手在地上一按,仍是跪在地上的姿势,但是身子却已经平平向前,凌空飞掠了过来,衣袂飘动,当真如同是天女下凡一样。孟威看到了这等情形,不禁呆了。
  孟威发呆,不仅是因为那少女凌空掠向前来之际,不但人美,而且姿态也是美极;而且,他立即看出,那少女别的不说,单是这一手轻功,也远在他之上!
  那少女的功夫,既然在自己之上,何以她只是苦苦向自己哀恳,而不干脆出手抢夺那木盒中,红色异味的怪菓子呢?孟威在一呆之间,那少女已来到了他的身边,身形下沉,又跪在他的面前。
  孟威连忙再后退,可是他每一退出,那少女立即赶到,几乎他身子尚未站定,那少女便已跪到了他的面前。孟威又不敢离开水潭太远,唯恐自己要捉的东西,自水潭中跃出之后,失了机会。
  他绕着水潭,转了一转,又回到了那木盒之旁。
  也就在此际,只听得水潭中心,又是一声水响,刚才曾露出水面的那只癞蛤蟆,又跃出了水面,这一次,它全身皆露,约有一尺见方大小,益见丑陋。
  那少女一见癞蛤蟆再度现身,面上的神情,焦急之极,跪在孟威面前,指着那木盒,口中伊哑作声。
  她口中所发出的声音,虽然全不成语,孟威也不明白她究竟在说些什么,但是那种充满了冀求,凄哀的声音,却是扣人心弦,便是铁石人听了,也不免为之心动,何况忠厚仁淳的孟威!
  这时,孟威的心中,当真是为难之极,他叹了一口气,道:“我不是不给你,只要是我的东西,你要什么我就给什么,这东西不是我的,我不能作主!”
  那少女泪如雨下。面色也渐渐地变了。本来,她的面色,晶莹得如同白玉一样,但这时候,却渐渐地成了灰白色。孟威看在眼中,心中不忍之极。他急得连连顿足,也是满头大汗。
  只见那少女挪了挪身子,突然伸手入怀,取出一颗极大的明珠来,放在孟威的足前,又向那只木盒指了一指。孟威见那颗明珠,足有龙眼大小。
  孟威从来也没有机会接触过珍宝,他也不知那颗明珠,究竟有多少价值。他只是看到那明珠之外,有编织得十分精巧的网络网着,可想而知,那是这少女十分心爱的物事。
  而这时,她将这颗明珠取出来,自然是为了要向自己换那两只红色的异菓了。可想而知,她实是急于得到那两枚异菓。
  孟威心中,一筹莫展,他哑着声音叫道:“你武功比我高,你出手抢好了,你将我打倒,将盒子抢去就是了,这不是我的东西,我受人之托来到这里,怎能将我的东西给你?”
  在他讲话之际,那少女只是睁大眼睛看着他,显是不明白他在讲些什么。
  等到孟威将话讲完,那少女的面色,更难看到了极点,只见她一面泪下如雨,一面身子在微微发颤,如同一只被弓箭对准,自分必死的小兔子一样,手震着,又在怀中取出一样东西来,放在那颗明珠之旁。
  孟威低头看去,只见她这一次取出来的,是一轴画。画卷在轴上,轴不过半尺来长,手指粗细,那画看来极薄,在轴上不卷知了多少层。
  孟威知道她是要两件东西来向自己交换,他心中叹了一口气,抬起头来。
  孟威抬起头来,本来是想要说“不行”。
  可是,当他抬起头来。那少女的目光相接触之后,他张大了口,“不行”两字再也难以从他的口中吐出来!
  那少女的目光中,充满了期待人拯救的神色,孟威在那一刹间,只感到自己如果拒绝了她的要求的话,那么以后,无论在什么时候,只要一闭上眼睛,立即就会出现那少女这种将自己当作唯一希望的眼神,今后只怕再也不能抹去心中的内疚了。
  在那一瞬间,孟威只感到什么都不重要了,最重要的,只是如何来满足眼前那个少女,那是因为那少女的眼神,太容易激起人的同情心了。
  孟威并没有忘了自己来这里,不但是受人所托,而且,也是为了自己这一双毒掌而来,可是,他却再也没有勇气去拒绝那少女。他只觉得,宁愿事后,上刀山,下油锅,也比这时对住了那少女这种期求的眼光,而说上一个“不”字好得多。
  他没有再多作攷虑的余地了,他也向那木盒指了一指,点了点头。
  那少女发出了一阵欢愉的身形,身子反跃而起,向那木盒疾掠了过去。
  当她身在半空之际,她仍然回过头来,向地上的一珠一画,投以无限留恋的一瞥。
  孟威看出这两件东西,都是她心爱之物,他暗忖这两件东西,对自己一无用处,不如索性让她更快活些。他伸手向地上的一珠一画,指了一指,摇了摇手,表示不要。那少女身形陡地一凝,面上神色,绝不相信那竟会是事实。
  孟威又向她作了一会手势,一个转身,便离了开去。
  他才走出了两步,只觉得身边一阵清风过处,那少女已在他的身边掠过,站在他的面前,面上充满了感激的神色,定定地望着他,孟威明知自己这一去,后果如何,实是不能想像。
  但是他暗中却一点也不后悔,因为那少女面上的欢愉,已使他的牺性,有了代价。
  他向那少女一笑,又向水潭边指了一指。那少女的面上,忽然一红,突然向孟威扑了过来,双臂一张,将孟威紧紧地抱了一抱。一抱之后,翩若惊鸿,又向外掠了开去。
  在那电光石火的一瞬间,孟威如同遭雷殛一样,全身猛地一震,呆在那里,绝不能动弹。他的鼻端,还留着自那少女身上散发出来的那股幽香,他脑中乱烘烘地,怎么也没有法子想起一件完整的事来。
  好一会,他才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他想再回头去看那少女一眼,但是他却没有那么做。
  他知道,那少女刚才向自己的这一抱,已经向自己表示了极度的感激,自己若再向她望去,那岂不是表示她这样感激自己还不够么?
  所以,孟威低着头,向前疾奔而出。
  他一口奔出了大半里,才停了下来。回头看去,水潭早已看不到了。孟威心中叹了一口气,抬起头来,眼前许多山峰,最高的那个,却离他最近。
  孟威心中暗忖,自己本来,如果捉住了那自水潭中跃出来的东西,便要上那最高的山峰上去见一位高人的,但如今该怎么办呢?
  孟威并不知道他要捉的东西,是不是那只两度露出水面的丑陋癞蛤蟆,但是他却知道,那两只发出如此强烈气味的红色异菓,却一定是诱自己要捉的东西出水面之用的。
  那两只红色异菓既已给了那少女,自己还凭什么去捉潭中的东西?捉不到潭中的东西,又怎能上那山峰去见那位高人?孟威又低下丁头,叹了一口气,他并没有后悔之意,但是他却也不知道,回到荀家庄的附近,见到了给自己八只铁环的那人之后,如何交待。
  他低着头,慢慢地向前走去,这一次,他走出还不到三五丈,便突然听得身后水潭的方向,传来了一声尖锐之极的叫声。
  孟威陡地一呆,想要认出那一下尖叫声,是不是那个少女所发出来的。
  然而,尽管尖叫声还在半空之中荡漾不绝,他却没有法子辨认得出来,因为那叫声实在太尖锐了。就算是一个熟人所发,也未必认得出来,何况孟威从来也未曾听那少女讲过话。
  孟威呆了一呆,陡然之间,他想起了一件事来!
  他想起了,那自水潭中跃起的物事,是有剧毒的,正因为如此,所以自己的双掌,才成为奇毒无比的毒掌,在捉那物事时,才能够以毒攻毒。
  如今,那少女要了那两枚异菓,若是也用来捉那物事的话,是不是要中奇毒?自己同情她,又倒变成害了她了!孟威一想及此,身形疾展,一溜烟也似,向前疾奔了出去。转眼之间,他已经奔到了水潭边上。
  他到了水潭边上,气喘不已,定睛望去,却见潭水清澈。水潭边上,一个人也没有。
  不但一个人也没有,他放在水潭边上的那只木盒,以及那少女放在地上的明珠,和那幅画,也已不见。
  孟威心中诧异了一阵,心想刚才那一下尖呼,或者是那少女捉到了自水潭中跃出的物事之后所发出的欢呼声?
  虽然孟威回想那一下尖叫声,可以发现那其中实在并没有欢呼的成份在内。但这时水潭边一个人也没有,却又不像是那少女中了毒。
  孟威在水潭边上,徘徊了一阵,又在少女向他拥抱之处,呆立了片刻,这才提起精神,又向外走去,不多久,天色便已渐渐地黑了下来。
  孟威知道深山之中,夜行甚险,天色一黑,他便爬上了一棵大树,准备就在树上,过上一宵。当他以臂作枕,在横枝上躺了下来之际,透过树叶,向前望去,恰好可以看到那最高的山峰。
  孟威心中,又不禁苦笑了一下,正待转过头去之际,突然看到那山峰之上,次第亮起了一盏一的红灯,转眼之间,便亮起了七盏之多。
  这时,天色已经浓黑,忽然有七边红灯,在峰顶亮起,红光明灭不定,看来十分跪异。
  孟威心中暗忖,那戴金色面具的异人,倒并没有欺骗自己,敢情那山峰之上,果然住着有人。只是不知道那是什么人?
  想来一定是武功极高的异人了。否则,何以连那戴金色面具的人,都无法解决之事,反倒要去求他呢?孟威想了片刻,心忖自己反正不能上山去了,又去多想它作什么?
  他闭上了眼睛,然而就在这时,从那山峰顶上,却又传来了一阵呜咽的洞箫之声。
  那山峰离孟威藏身的那棵大树,说远不远,说近不近。而且那山峰高耸入云,那洞箫声传了过来,若断若续,听来益增凄凉之感。
  孟威吸了一口气,坐了起来,只见那七盏红灯,仍然点着。
  他呆呆地坐了片刻,忽然想起,自己虽然没有了那两枚异菓,但如果就这样回去的话,就算那人同情,自己此举,也实在太难交待。
  如果自己再上那山峰去一次的话,或者求一求那位异人,可望他出手帮助自己,当然最好,要不然,总也容易说话些!
  他一想及此,又向那七点红灯闪耀的峰顶看了一眼,折了一根手臂粗细的树枝在手,下树来,向前面奔了出去。
  不到一个时辰,孟威已经来到了峰脚下。他越是奔近那山峰,那种哀怨的洞箫声,也听得更其真切。孟威因为为人敦厚,平时就算有许多不如意的事,也大都不怎样去想它。可是这时,听了箫声之后,心头所有不高兴、不如意的事情,竟都勾了起来,只感到说不出来的不舒服,说不出来的闷翳。
  他在峰脚下停留了片刻,才又向山峰之上攀去。那山峰陡上陡下,登起来,并非易事,孟威的轻功造诣又不是十分好,更是吃力,一直到了半夜时分,他才渐渐地接近了山顶。
  而这时,他早已满头大汗,身上的衣服,也被石角勾破了好几处,显得狼狈不堪。孟威在一块大石上略歇了一歇,就着星月微光向上看去。
  只见将到峰顶,又有一条路,蜿蜒通向峰顶去。孟威直了直身子,向上走去。
  在这半夜之中,那洞箫声一直未曾断过。其时,孟威将到峰顶,那箫声听来,自然更是真切,孟威几乎要忍不住大叫,叫那吹箫的人,不要再吹奏下去,因为那声音听来,实在太不舒服了。
  然而他却忍住了没有出声。虽是山路崎岖,但是总比登峭壁好得多了,不用多久,他已经可以看到峰顶的情形了,就着月色,向前看去,孟威几乎惊讶得说不出话来!
  只见那峰顶之上,是一块极其平整的石坪,约有七八丈见方。
  而在左首,却长着一大丛翠竹。那一丛竹子,根根都有一握粗细,笔也似直,两丈高下,夜色虽浓,仍可以看得出那竹子颜色苍翠欲滴。而那箫声,则就是从竹林中传出来的。
  孟威定了定神,向那丛竹林,慢慢地走了过去。他走出了七八步,离那丛竹林还有两三丈远近,只听得“刷”地一声,竹林之中,飞也似地掠出一个人,向着孟威,疾扑了过来。
  那人的来势,快到了极点,天色又黑,以致孟威完全未曾看清那是什么人。
  他只觉得一股劲风迎面压到,左臂已被一个人抓住,同时,他的身子,也被那人拖得向后疾退了开去,孟威大是骇然,一张口要叫,可是腰际一麻间,软穴已被封住,一声都出不了。
  转眼之间,他已被那人拖离了那个石坪。
  到了峰顶之下的一个小石坪上,才停了下来。才一停下,他只觉得腰际一松,穴道已被解开。
  孟威疾转过身来,想要看看清楚,将自己拖了下来的是什么人。可是,当他回过头去之际,只见到黑影一闪,有一个人,向山峰之上,疾奔而出。
  由于那人的身法快绝,所以在孟威看来,只是黑影一闪而已,那是什么人,孟威仍是没有看清。
  孟威心中呆了半晌,暗忖那人不知是什么路数,将自己从山峰顶上,拉到了这裹,又不知是为了什么?在自己被拉下来的时候,箫声末断,那么拉自己的,显然不是吹箫之人了。
  孟威想来想去,想不明白,又向峰顶之上走去。
  他只不过被那人推下了三五丈,再上峰顶,自然极其容易,片刻之间,他又到了石坪之上!向那竹林走去。可是,这一次和上一次,仍是一样,来到竹林,便被迎面飞掠而来的人影,将他挟走。只不过这一次,那人将他挟得更远,到了那块大石坪上,才将他放了下来。
  孟威仍是未能看清那是什么人。孟威站在大石坪上,又发了半晌呆,就在这时,他鼻端,突然闻到了一股淡淡的幽香;孟威嗅了几下,发现那股幽香,竟是从他自己身上所发出来的。
  孟威的心中,不禁莫名其妙。他记得,在那水潭边上,那少女向之一抱之后,他身上曾经留下了一股幽香,但是他登山峰,臭汗淋漓,早已将那股幽香冲走了,为何这时还会留在身上,难道两次将自己挟下峰来的,竟是那少女?
  孟威一想到那少女,眼前立即浮起那少女楚楚可怜的情形来。
  这样一个纤纤弱质的少女,竟能将他这样的一个壮汉,毫不费力地提着飞驰,这实在是十分难以想像的事情。孟威只是想了一想,便自放过。
  他向峰顶望去,红灯依旧,箫声也未断,都是从竹林之中发出来的。
  孟威连被人挟下来两次,若是他人,定然不再上去了。但是孟威却犯了憨劲,再向上走去。只不过这一次他却学得乖了,在将到峰顶之际,他便绕着凸出来的岩石,来到了那片竹林之后,这才手足并用,向上去。不一会,他已经可以看到几间茅屋了。
  在那几间茅屋之前,点着七盏红灯,随着山风,正在摇曳不定。而那哀切呜咽的洞箫声,则正是从一间茅屋中透出来的。由于孟威曾两次被人挟了下来,所以这一次,便小心了许多,一声不出,轻轻跃上了峰顶,蹑手蹑足,向那间茅屋走去。
  在离开那间茅屋,还有一丈五六之际,只几得洞箫之声突然停止。孟威吃了一惊。但是他既而一想,自己行动如此之轻,断无被人发觉之理,那人想是一阙吹完了。
  他正在这样自己安慰着自己间,只听得那茅屋中,已传出了一个阴恻恻的声音,道:“你终于来了?”
  那句话本来十分普通,但是由于那人语音之阴森,听了一人毛发直竖,孟威一呆,道:“我?我来了。”
  那句话,他听了本身有不伦不类的感觉,但是他想及自己两次被挟下山,那么,这句话似乎又像是向他发问的了,所以他才答了一句。他的话才一出口,便又听得茅屋之中,一声冷笑,道:“他自己为什么不来?你是他的什么人,何以他叫你代他前来?”
  孟威一听这话,又是一呆,心想茅屋中的那人,怎知道自己来这裹,且代人前来的?这倒奇了?他一面想,一面答道:“我本来不想来,是他求我多次,我才答应了他的,我只算是他的朋友。”
  那声音静了片刻,又道:“你既然代他来了,为何不进屋来?”
  孟威听了,心中一喜,暗忖那人的声音,虽然难听之极,但既然请自己前去,想必并无恶意了。他连忙向前走去,到了屋前,他四面打量了一下,突然看到,自己的背后,将近那片竹林的边上,有一个人背对自己而立,向外面看。
  孟威心想,两次将自己挟下山去的一定就是那人了,如今,他多半还在等自己再上来时,好将自己再挟下去,却料不到自己已来到了身后。
  孟威一想及此,心中不禁洋洋得意起来,可是,他猛地又想到,自己和茅屋中的人,讲了许多话,何以那人竟会听不到,仍是呆呆地望着外面?他一想及此,心中不禁一动,想要将那人的背影看仔细些,但就在此际,只听得“吱呀”一声,茅屋的竹门,无风自启,那声音又传了过来,道:“既已到了门前,为何还不进来?”
  孟威只得回过头来,只见屋中并没有点着灯,虽然门口有着红灯,光线也不十分强;一时间,孟威什么也看不到,只是道:“你在么?”
  那声音一声冷笑,道:“我就在这里,何以你看不到我?”
  孟威向前踏出了两步,跨进了门。这才看到屋中的陈设,十分简单,一张竹榻,和两张竹椅而已。在竹榻之上,正盘坐着一人。
  那人手中,持着一支长得出奇的斑竹箫。由于室内光线十分黑暗,孟威只可以看到他抓竹箫的右手,五根指甲,足有三寸来长,在暗中闪闪生光。
  孟威道:“你怎么不点灯?”
  那人一听,突然发出了一下惊心动魄的长笑声,道:“点灯?点灯有什么用”
  他一面说,一面抬起头来,孟威向他面上看去,门外的一盏红灯,灯光恰好映在他抬起的脸上,孟威才看了一眼,身上只觉得阵阵发寒,生出了一身肉麻子来,张大了口,出不了声。
  那人的面容,倒也不怎么奇特,可是看来却令人遍体生寒。那是因为他一切都正常,可是,在他的双眼中,却并没有眼珠子,整个眼眶中,只是两个乌溜溜的深洞,足可以插下两只手指!
  这一来,他的面容,便变得诡异之极,可怖之极。
  孟威张口结舌间,那人又“哈哈哈哈”,怪笑起来。孟威被他笑得毛发悚然,忙道:“你别笑了,别笑了,”
  那人道:“难道不好笑么?”
  孟威道:“有什么好笑?”他的确想不出有什么好笑的地方来。
  那人道:“自然好笑,我等了他近二十年,他自己不来,却派你来,难道他将他的双眼眼珠,叫你带来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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