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古董被劫 牵连广泛
2025-03-16 作者：南宫宇 来源：南宫宇作品集 点击：
“马先生，请问你是否有空，接见一位客人？”桌上的传话器传来秘书李小姐的声音。
“是谁？”
“是保险公司的江先生。”
“买保险的事，为甚么不直接找经理？”
“马先生，我姓江，我并不是推销保险的……”
马狮龙听到了传话器传来一阵“勒勒”的声音，看来是秘书李小姐阻止那姓江的用那传话器。
“我是来向你说一个故事……”
传话器又被按下了。
来办公室说故事？
传话器又响起，马狮龙听到李小姐的斥骂声：“你再不离开……我叫保安人员……”
传话器的声音又终止了。
马狮龙忽然心动，按下他桌上的传话器，道：“李小姐，让他进来。”
李小姐似乎有些愕然，道：“好的。”
有人敲门。
马狮龙道：“请进。”
进来的是一个三十来岁的男子，修饰得非常整齐，一套深蓝色的行政人员西服，深红色的领带。
“马先生。”他伸出手来。
马狮龙站了起来，也伸出手来与他相握。
据说，握手可以显露一个人之性格，那么，这个人并不太热情，因为他只是轻轻的一握便放开了。
“我姓江。”他从衣袋掏出了咭片。
马狮龙接过。
咭片上写着——江湖。
好趣怪的名字！
咭片的上款是保险公司的名字，江湖的名字下，却没有甚么职衔。
“江先生，你的名字很有趣！”
“是的，每个接到我咭片的人，都有这种感觉，马先生，我可以坐下吗？”
“当然可以！”
“我刚才已经在传话器上说过，我并不是来推销保险，而是前来说故事。”
“我想一定是个极为有趣的故事。”
“是的，相当有趣！不过故事极简单——有一件无价之宝，在买重了保险之后，准备赴运，却被匪徒劫走了！”
马狮龙听了，勉强一笑。
江湖道：“我明白马先生经历过大风浪，对于这些鸡毛蒜皮的小故事并不欣赏。”
“那得看那件是甚么无价之宝。”
“一只马。”
“甚么马？”
“唐三彩马。”
马狮龙抬起头，道：“就是最近失窃的那一件？据说价值是……”
江湖抢着道：“无价之宝！”
“在保险上来说呢？”
“那当然有一个一定的价值，这古董的唐三彩马投保了一亿元。”
“港币？”
“不，美元。”
差不多是八亿港币，那实在不是一个小数目。
马狮龙沉默，心想：“那的确是一个有趣的故事，甚么人会偷这名闻天下的无价宝？”
江湖道：“我想马先生已经猜到了我的职业是……”他故意没有说下去。
马狮龙道：“你是保险公司的调查……”
“对，我不是经理，也不是主管，我只是一个调查员，调查部经理临上飞机前，吩咐我一定要找到马先生阁下，协助调查这件事。”
“你的上司是谁？他怎会认识我？”
“是姓蚁的。”
“蚁？是蚁龙？”
江湖点点头，道：“蚁先生说过，一说出他的姓，马先生一定会记得，并且不会拒绝这个任务。”
马狮龙笑道：“最后一句话，是你加上去的。”
江湖腼腆地笑着。
蚁龙，马狮龙当然记得，第一，蚁是一个罕有的姓；第二，这名字充满了古怪的意念，蚁是卑微渺小的昆虫，而龙却是庞然大物。
他是马狮龙的同学，其实也不算是甚么同学，他曾在一间夜校与他一起学习英文，为期三个月，之后，他们便没有见过面，不过，马狮龙仍然记得他，乃是因为他的名字。
还有，虽然只是三个月的交情，马狮龙却了解这个人极有毅力，想不到十多年后，他成为了保险公司的经理。
马狮龙道：“这次失窃事件，给你们保险公司一次相当大的震撼。”
“是的，因此蚁先生要亲自前去伦敦，与有关方面接洽此事，他渴望可以找回……”
“为甚么找我？”
“蚁先生并没有说，不过，我看过马先生的资料。”
“甚么资料？”
“马先生嫉恶如仇……”
“你的资料错误，我不喜欢奉承。”
江湖有点尴尬，续道：“你对古董有相当的认识，譬如金刚杵与金缕玉衣。”
这两件东西曾经带给马狮龙一次惊险的遭遇。
“你很好奇，越是难以理解的事，你越感到兴趣，并且要查个水落石出才罢休。”
“这点相当正确！”马狮龙道。
“有很多细节……”
马狮龙道：“我想在你的办公室说你的故事，较为适合。”
江湖有点喜出望外，道：“马先生，多谢你！”
“不，千万不要那么快说多谢，我并没有答应过你甚么，我并不一定会答应调查这事，因为我要先了解这故事是否能引起我足够的兴趣！”
江湖道：“我可以保证，事情实在有趣。”
马狮龙按下了枱上的传话器，向那位秘书小姐交代了几句，一会儿，那位李小姐拿了几份文件进来，马狮龙签了名之后，便站起来。
“我的车子泊在楼下的停车场。”
江湖所属的是间极具规模而又享有盛名的保险公司，因此办公大楼也是极为堂皇华丽。
江湖带着马狮龙直走进一间大办公室，道：“这间并不是我的办公室，而是蚁先生的，由于他暂时离开，这里由我当值。”
从办公室看来，蚁龙在这行业上的成就是不小的。
办公桌上有他一张照片，十多年没有见面，他的样子没有甚么改变，只是苍老了一点。
江湖倒了杯饮品给马狮龙后，便按动录影机。
荧幕上出现了一只马。
马狮龙一看便知道那是唐三彩马。
市面上有很多唐三彩马的复制品出售，这马的造型实在十分美丽。
那电视机是先进的高解像画面，因此，画面上的唐三彩马非常清晰。
镜头从正面影起，然后围着那马影了一圈，再由上影下，给人一个十分概括的印象。
然后便是局部的影像，先是头部、马身部份，然后是臀部，特别着重了马身的颜色。
所谓唐三彩，意思是唐朝所造的三色瓷马，以唐朝当时的造瓷技术来说，要把瓷泥保持三种颜色，这种功夫实在非常难得。
就以现代科技来说，那也并不是一件易事，因为瓷泥在高温之下一会有十分复杂的变化。
温度过高与过低都会使瓷泥变色。
除了温度之外，还有瓷泥本身的质地，加上上釉的功夫，也要极其讲究。
经过各种天衣无缝的配合，才出现了这稀世之宝。
江湖道：“下面的一段，全是这匹马的证明书，对案件并没有甚么帮助。”
马狮龙道：“这件的确是稀世之宝。”
江湖道：“我见过那东西，在荧幕上出现，比不上实物般有风采，那东西实在有一种摄人的威力。”
“你在甚么时候见过？”
“投保的时候。”
江湖关上录影机。
马狮龙道：“整件事的来龙去脉如何？”
江湖道：“这唐三彩马的主人是本地一位富商的后人，他的名字叫左宗瀚。”
“没有听过这名字。”
“左家很早发迹，第一代的左家，可说名利双收，但到了第二代，却不甚重视名利，而这位左先生，已是左家的第三代。”
马狮龙道：“原来是第三代，他是个三世祖？”
“是的，左家有花不完的钱，据说，左宗瀚的父亲是一个游手好闲的家伙，把左家的家财花去了一半，又被人骗了一些，因此到了左宗瀚这一代，经过了十多年的奢华生活后，现在开始捉襟见肘。”
“唐三彩马是他们家传之宝？”
“可以这么说，之前，他们曾委托伦敦的拍卖行卖了一批古董，如今竟向这无价之宝动脑筋。”
“由贵公司替他运往伦敦，并由你们负责保险？”
“是的。”
“你们早有经验？”
“是的，上一批的古董也是由我们公司负责，那时我还未加入这间公司，但据资料显示，一切顺利。”
“被劫的情形如何？”马狮龙问。
“负责把唐三彩马包装赴运的，是一间十分著名的空运公司，他们有最先进的包装技术，也有高度的防盗设施，结果还是被三名贼人抢去了。”
“过程便是这么简单？”
“是的，说起来你也许不相信，那天晚上，在写字楼内，几个熟练工人正在包装那唐三彩马，在旁也有保安人员，突然，有几名大汉扑入，两个制伏了保安人员，另外一个，双手把唐三彩马抱起，他们就这样逃走了。”
“是投鼠忌器？”
“可以这么说，他们实在想不到，竟会有人下手劫这东西。”
“为甚么你会这么说？”
“因为全世界都知道这唐三彩马是左家所拥有，而且是独一无二的，就算劫走了，也没有用。”
马狮龙点头，表示明白。
江湖仍解释道：“第一，没有人会买这件东西，因为太昂责，而且买了之后，一定负上接赃罪名；第二，就算买了，只能够独自欣赏，对于收藏古董或是爱好古董的人来说，那是没有意义的，因为古董一定要公诸同好，给人欣赏，给人赞叹，那才物有所值。”
马狮龙也极为同意江湖的说法。
江湖道：“据我分析，有四个可能。”
“说来听听。”
“第一，是一个无知笨贼的集团，只知道这东西很值钱，便盲目去抢。”他顿了一顿，道：“不过，这说法并不成立，因为既然合股作贼，而且要作大买卖，不会那么无知的去抢这件东西。
“第二，这三个人可能是风雅贼，他们既渴望拥有这稀世之宝，却没有钱去竞投，眼看快要落在他人的手上，因此把它抢走。”
“也有这个可能。”
江湖道：“是极有可能，据犯罪心理学家所言，有很多人犯罪，并不是为了金钱，而是想填满心中的欲望，尤其是那些可望而不可及的欲望。”
“第三呢？”
“他们可能是受雇的贼匪。”
“有甚么人肯冒这个大险雇用三个人，抢走换不到钱的东西，一世受那三个贼匪的威胁？”马狮龙淡然问。
“因此，这个可能性是有，但却不大。”
“第四呢？”
“第四是有大收藏家，他们冒着危险，愿意接收这赃物，因此有人愿意冒险。”
马狮龙默然，其实这四个可能性都有，但也可能完全没有。
忽然，马狮龙直接地问：“左先生本人呢？”
“对，自己偷自己的东西，如今已不再是‘高招’，不过，仍有这个可能性，可惜，据我所得的资料，这位左先生平生只懂四件——吃喝玩乐！”
“他为何拍卖他的家传宝物？”
“目的是要满足他的吃喝玩乐。”
“可以找到他吗？”
“当然可以，他已是我们日夕监视的嫌疑人物。”
虽然江湖并不相信左宗瀚会监守自盗，但是骨子里仍然认为有这个可能。
“监视了多久？”
“自从事件发生之后，已有个多月了。”
“你们心中，还有其他嫌疑人物吗？”
“有，在我们公司来说，有四个嫌疑人物。”
“四个那么多，线索也不算少了！”
“是的，不过……”
“先说来听听！”马狮龙并不想立刻知道他们判断的结果。
“第一个是左宗瀚的傍友，此人与左宗瀚从小玩到大，感情不错。”
“是个可憎的人物？”
“不，相反来说-是个人见人爱的家伙，他不只脸相讨好，可以称为英俊的男人，还有，他并不是不学无术之辈，而是一个有学问的人。”
“为甚么他要做左宗瀚的傍友？”
“他说是命中注定。”
马狮龙忍不住笑起来。
“我们一直监视他，他是十分忠心于左宗瀚的，因此，左宗瀚毫无动静，他也是毫无动静。”
马狮龙道：“可能他们都有耐性。”
江湖道：“第二个是运输公司的老板，这人并不简单，他叫傅安平，不要小觑他的运输公司，他一直跟很多拍卖行与保险公司合作，他对任何贵重东西的托运，都有独特的见解。日前，有一只明朝的花碗，要运往瑞士拍卖，没有一间运输公司胆敢托运，只有傅安平敢，而且的确分毫无损的平安抵达！”
“他是个搬运专家？”
“对，他是专家中的专家，但今次却砸破招牌。”
“第三个呢？”
“是傅安平运输公司内的一名总管。”
“运输总管？”
“不，是保安总管。”
“是负责他们公司内的保安？”
“是他一部份的责任，另外最重要的是负责那些贵重物品的保安，他名叫老保忠，他也是专家，他对现今世界上的保安系统都了如指掌。”
“这次招牌也破了！”
“因此，他也成为了嫌疑人物。”
“第四个呢？”
“第四个是局外人，不，也可算是局内人，他是个专家。”
“又是专家？”马狮龙笑起来。
“是的，只要一听他的名字，你也会知道他是个专家。”
“这么奇怪？”
“是的，他姓唐……”江湖故意卖关子。
“唐三藏？”马狮龙开玩笑道。
“几乎猜对了，应该是唐三采。”
“唐三彩？是失物唐三彩马？”
“不，他名字中的采，是风采的采，并不是彩色的彩，你道他是不是专家？”
“是研究古瓷的专家？”
“是的，尤其对唐三彩马更有研究。其实，他的真名是甚么，没有人知道，因为他对唐三彩马有特别的研究，渐渐人们只叫他唐三采。”
“他与这劫案有关系？”
“表面上完全没有，不过，只有他才明了与这唐三彩马一切有关的事，而且世界上再也找不到一个像他这么了解唐三彩马的人，那么，他自然便被列入嫌疑人物之内。”
唐三采，好个奇怪的人物！
马狮龙顿了一顿，又问：“还有其他人吗？”
江湖似乎呐呐，语气有点吞吐。
马狮龙道：“江先生，你是中国人？”
“当然是！”
“那么，你并不是长期在这里工作的。”
江湖点点头。
马狮龙道：“你不要说，让我猜猜，你应该来自英国，更准确些，你是来自伦敦？”
江湖点点头。
“你是伦敦最大的保险机构的调查人员？”
“你怎会知道？”
“很简单，从你的衣着、你的说话方式。”
“衣着？”
“你还年轻，但却穿着英国绅士式的西服，深色、裁剪讲究、高级质地，但款式保守，这是伦敦行政人员的特色。”
“口音呢？”
“你一直没有说过英文，不过，你的本地话虽不太流俐，但非常清楚，而且咬字十分准确，这是伦敦学者的口吻，虽然你说的是本地话。”
江湖点点头，心下暗暗佩服马狮龙观人于微。
“其实，你们还有一个嫌疑人物。”
“谁？”江湖有些诧异。
“蚁龙，你们的经理。”
“甚么？他在公司服务多年，自低层做起，而且一直对公司忠心耿耿。”
“不用再掩饰下去。”
江湖终于点了点头，但仍然不服气地问：“你是从那一方面猜测得到？”
“不是猜测，而是靠事实来推理，假若他不是嫌疑人物，岂会在这事件发生之后的不久便派他往英国，做些文件的工作？假若他不是嫌疑人物，贵公司不会借故调开他，让你接手调查。”
“这是公司的行政措施。”
“不要再狡辩，那些简单的文件工作，谁不会做，为何要派一个要员？”
江湖终于承认，心中也更佩服马狮龙。
“好了，嫌疑人物都有了，而且都经过你们的监视调查，结果呢？”
江湖苦笑。
马狮龙道：“当然是毫无结果。”
“这也是我要请你帮忙的缘故。”
“你怎会认识我？”
“老实说，真的是蚁龙推荐的，而且，你有过骄人的记录，本地人不知道，但欧美的警方，尤其是有关缉毒的工作，有谁不知道你的大名？”
“你也调查过我？”
江湖笑了。
马狮龙道：“你有没有调查过我的个性？”
“有，你很好奇，也是你的致命伤，这只是说笑，其实，只有好奇的人，才能把事物的真相找出。”
“还有没有？”
“有，你是个不爱有束缚的人。”
马狮龙道：“你的确是个精密的调查员。”
“因此，假若马先生肯为我们效力，你能完全自由的工作，不必向甚么人负责，我只是向你提供差遣的人。”
“江先生，你太客气了。”
“不，我希望从先生处学习。”
马狮龙道：“希望我们能好好的合作。”
江湖听了，有点喜出望外，道：“还有，保险公司照往例，酬金是保险额的一成。”
“一成？港币八千万？”
江湖点点头。
那实在是一个极大的数目。
江湖按了一下桌上的电脑键盘，接着，那打印机吐出了一条字条，他撕了下来，递给马狮龙。
“马先生，这些都是我们心目中的嫌疑人物的资料与地址，可以给你参考。”
马狮龙接过来，放入袋中。
江湖道：“马先生，我刚才说要供你差遣，是句老实话。”
“不要太客气，也许有很多事情要还你帮忙。”
江湖听了，知道马狮龙答应合作。
马狮龙看看手表，道：“午饭了？”
江湖道：“想不到一谈便是两个小时。”
“有没有理想的午饭地点？”
“没有，我离开香港八年了，一切都已改变了，你有甚么好介绍？”
“有，不过远一点。”
“没关系。”
“是谁？”
“是保险公司的江先生。”
“买保险的事，为甚么不直接找经理？”
“马先生，我姓江，我并不是推销保险的……”
马狮龙听到了传话器传来一阵“勒勒”的声音，看来是秘书李小姐阻止那姓江的用那传话器。
“我是来向你说一个故事……”
传话器又被按下了。
来办公室说故事？
传话器又响起，马狮龙听到李小姐的斥骂声：“你再不离开……我叫保安人员……”
传话器的声音又终止了。
马狮龙忽然心动，按下他桌上的传话器，道：“李小姐，让他进来。”
李小姐似乎有些愕然，道：“好的。”
有人敲门。
马狮龙道：“请进。”
进来的是一个三十来岁的男子，修饰得非常整齐，一套深蓝色的行政人员西服，深红色的领带。
“马先生。”他伸出手来。
马狮龙站了起来，也伸出手来与他相握。
据说，握手可以显露一个人之性格，那么，这个人并不太热情，因为他只是轻轻的一握便放开了。
“我姓江。”他从衣袋掏出了咭片。
马狮龙接过。
咭片上写着——江湖。
好趣怪的名字！
咭片的上款是保险公司的名字，江湖的名字下，却没有甚么职衔。
“江先生，你的名字很有趣！”
“是的，每个接到我咭片的人，都有这种感觉，马先生，我可以坐下吗？”
“当然可以！”
“我刚才已经在传话器上说过，我并不是来推销保险，而是前来说故事。”
“我想一定是个极为有趣的故事。”
“是的，相当有趣！不过故事极简单——有一件无价之宝，在买重了保险之后，准备赴运，却被匪徒劫走了！”
马狮龙听了，勉强一笑。
江湖道：“我明白马先生经历过大风浪，对于这些鸡毛蒜皮的小故事并不欣赏。”
“那得看那件是甚么无价之宝。”
“一只马。”
“甚么马？”
“唐三彩马。”
马狮龙抬起头，道：“就是最近失窃的那一件？据说价值是……”
江湖抢着道：“无价之宝！”
“在保险上来说呢？”
“那当然有一个一定的价值，这古董的唐三彩马投保了一亿元。”
“港币？”
“不，美元。”
差不多是八亿港币，那实在不是一个小数目。
马狮龙沉默，心想：“那的确是一个有趣的故事，甚么人会偷这名闻天下的无价宝？”
江湖道：“我想马先生已经猜到了我的职业是……”他故意没有说下去。
马狮龙道：“你是保险公司的调查……”
“对，我不是经理，也不是主管，我只是一个调查员，调查部经理临上飞机前，吩咐我一定要找到马先生阁下，协助调查这件事。”
“你的上司是谁？他怎会认识我？”
“是姓蚁的。”
“蚁？是蚁龙？”
江湖点点头，道：“蚁先生说过，一说出他的姓，马先生一定会记得，并且不会拒绝这个任务。”
马狮龙笑道：“最后一句话，是你加上去的。”
江湖腼腆地笑着。
蚁龙，马狮龙当然记得，第一，蚁是一个罕有的姓；第二，这名字充满了古怪的意念，蚁是卑微渺小的昆虫，而龙却是庞然大物。
他是马狮龙的同学，其实也不算是甚么同学，他曾在一间夜校与他一起学习英文，为期三个月，之后，他们便没有见过面，不过，马狮龙仍然记得他，乃是因为他的名字。
还有，虽然只是三个月的交情，马狮龙却了解这个人极有毅力，想不到十多年后，他成为了保险公司的经理。
马狮龙道：“这次失窃事件，给你们保险公司一次相当大的震撼。”
“是的，因此蚁先生要亲自前去伦敦，与有关方面接洽此事，他渴望可以找回……”
“为甚么找我？”
“蚁先生并没有说，不过，我看过马先生的资料。”
“甚么资料？”
“马先生嫉恶如仇……”
“你的资料错误，我不喜欢奉承。”
江湖有点尴尬，续道：“你对古董有相当的认识，譬如金刚杵与金缕玉衣。”
这两件东西曾经带给马狮龙一次惊险的遭遇。
“你很好奇，越是难以理解的事，你越感到兴趣，并且要查个水落石出才罢休。”
“这点相当正确！”马狮龙道。
“有很多细节……”
马狮龙道：“我想在你的办公室说你的故事，较为适合。”
江湖有点喜出望外，道：“马先生，多谢你！”
“不，千万不要那么快说多谢，我并没有答应过你甚么，我并不一定会答应调查这事，因为我要先了解这故事是否能引起我足够的兴趣！”
江湖道：“我可以保证，事情实在有趣。”
马狮龙按下了枱上的传话器，向那位秘书小姐交代了几句，一会儿，那位李小姐拿了几份文件进来，马狮龙签了名之后，便站起来。
“我的车子泊在楼下的停车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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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湖所属的是间极具规模而又享有盛名的保险公司，因此办公大楼也是极为堂皇华丽。
江湖带着马狮龙直走进一间大办公室，道：“这间并不是我的办公室，而是蚁先生的，由于他暂时离开，这里由我当值。”
从办公室看来，蚁龙在这行业上的成就是不小的。
办公桌上有他一张照片，十多年没有见面，他的样子没有甚么改变，只是苍老了一点。
江湖倒了杯饮品给马狮龙后，便按动录影机。
荧幕上出现了一只马。
马狮龙一看便知道那是唐三彩马。
市面上有很多唐三彩马的复制品出售，这马的造型实在十分美丽。
那电视机是先进的高解像画面，因此，画面上的唐三彩马非常清晰。
镜头从正面影起，然后围着那马影了一圈，再由上影下，给人一个十分概括的印象。
然后便是局部的影像，先是头部、马身部份，然后是臀部，特别着重了马身的颜色。
所谓唐三彩，意思是唐朝所造的三色瓷马，以唐朝当时的造瓷技术来说，要把瓷泥保持三种颜色，这种功夫实在非常难得。
就以现代科技来说，那也并不是一件易事，因为瓷泥在高温之下一会有十分复杂的变化。
温度过高与过低都会使瓷泥变色。
除了温度之外，还有瓷泥本身的质地，加上上釉的功夫，也要极其讲究。
经过各种天衣无缝的配合，才出现了这稀世之宝。
江湖道：“下面的一段，全是这匹马的证明书，对案件并没有甚么帮助。”
马狮龙道：“这件的确是稀世之宝。”
江湖道：“我见过那东西，在荧幕上出现，比不上实物般有风采，那东西实在有一种摄人的威力。”
“你在甚么时候见过？”
“投保的时候。”
江湖关上录影机。
马狮龙道：“整件事的来龙去脉如何？”
江湖道：“这唐三彩马的主人是本地一位富商的后人，他的名字叫左宗瀚。”
“没有听过这名字。”
“左家很早发迹，第一代的左家，可说名利双收，但到了第二代，却不甚重视名利，而这位左先生，已是左家的第三代。”
马狮龙道：“原来是第三代，他是个三世祖？”
“是的，左家有花不完的钱，据说，左宗瀚的父亲是一个游手好闲的家伙，把左家的家财花去了一半，又被人骗了一些，因此到了左宗瀚这一代，经过了十多年的奢华生活后，现在开始捉襟见肘。”
“唐三彩马是他们家传之宝？”
“可以这么说，之前，他们曾委托伦敦的拍卖行卖了一批古董，如今竟向这无价之宝动脑筋。”
“由贵公司替他运往伦敦，并由你们负责保险？”
“是的。”
“你们早有经验？”
“是的，上一批的古董也是由我们公司负责，那时我还未加入这间公司，但据资料显示，一切顺利。”
“被劫的情形如何？”马狮龙问。
“负责把唐三彩马包装赴运的，是一间十分著名的空运公司，他们有最先进的包装技术，也有高度的防盗设施，结果还是被三名贼人抢去了。”
“过程便是这么简单？”
“是的，说起来你也许不相信，那天晚上，在写字楼内，几个熟练工人正在包装那唐三彩马，在旁也有保安人员，突然，有几名大汉扑入，两个制伏了保安人员，另外一个，双手把唐三彩马抱起，他们就这样逃走了。”
“是投鼠忌器？”
“可以这么说，他们实在想不到，竟会有人下手劫这东西。”
“为甚么你会这么说？”
“因为全世界都知道这唐三彩马是左家所拥有，而且是独一无二的，就算劫走了，也没有用。”
马狮龙点头，表示明白。
江湖仍解释道：“第一，没有人会买这件东西，因为太昂责，而且买了之后，一定负上接赃罪名；第二，就算买了，只能够独自欣赏，对于收藏古董或是爱好古董的人来说，那是没有意义的，因为古董一定要公诸同好，给人欣赏，给人赞叹，那才物有所值。”
马狮龙也极为同意江湖的说法。
江湖道：“据我分析，有四个可能。”
“说来听听。”
“第一，是一个无知笨贼的集团，只知道这东西很值钱，便盲目去抢。”他顿了一顿，道：“不过，这说法并不成立，因为既然合股作贼，而且要作大买卖，不会那么无知的去抢这件东西。
“第二，这三个人可能是风雅贼，他们既渴望拥有这稀世之宝，却没有钱去竞投，眼看快要落在他人的手上，因此把它抢走。”
“也有这个可能。”
江湖道：“是极有可能，据犯罪心理学家所言，有很多人犯罪，并不是为了金钱，而是想填满心中的欲望，尤其是那些可望而不可及的欲望。”
“第三呢？”
“他们可能是受雇的贼匪。”
“有甚么人肯冒这个大险雇用三个人，抢走换不到钱的东西，一世受那三个贼匪的威胁？”马狮龙淡然问。
“因此，这个可能性是有，但却不大。”
“第四呢？”
“第四是有大收藏家，他们冒着危险，愿意接收这赃物，因此有人愿意冒险。”
马狮龙默然，其实这四个可能性都有，但也可能完全没有。
忽然，马狮龙直接地问：“左先生本人呢？”
“对，自己偷自己的东西，如今已不再是‘高招’，不过，仍有这个可能性，可惜，据我所得的资料，这位左先生平生只懂四件——吃喝玩乐！”
“他为何拍卖他的家传宝物？”
“目的是要满足他的吃喝玩乐。”
“可以找到他吗？”
“当然可以，他已是我们日夕监视的嫌疑人物。”
虽然江湖并不相信左宗瀚会监守自盗，但是骨子里仍然认为有这个可能。
“监视了多久？”
“自从事件发生之后，已有个多月了。”
“你们心中，还有其他嫌疑人物吗？”
“有，在我们公司来说，有四个嫌疑人物。”
“四个那么多，线索也不算少了！”
“是的，不过……”
“先说来听听！”马狮龙并不想立刻知道他们判断的结果。
“第一个是左宗瀚的傍友，此人与左宗瀚从小玩到大，感情不错。”
“是个可憎的人物？”
“不，相反来说-是个人见人爱的家伙，他不只脸相讨好，可以称为英俊的男人，还有，他并不是不学无术之辈，而是一个有学问的人。”
“为甚么他要做左宗瀚的傍友？”
“他说是命中注定。”
马狮龙忍不住笑起来。
“我们一直监视他，他是十分忠心于左宗瀚的，因此，左宗瀚毫无动静，他也是毫无动静。”
马狮龙道：“可能他们都有耐性。”
江湖道：“第二个是运输公司的老板，这人并不简单，他叫傅安平，不要小觑他的运输公司，他一直跟很多拍卖行与保险公司合作，他对任何贵重东西的托运，都有独特的见解。日前，有一只明朝的花碗，要运往瑞士拍卖，没有一间运输公司胆敢托运，只有傅安平敢，而且的确分毫无损的平安抵达！”
“他是个搬运专家？”
“对，他是专家中的专家，但今次却砸破招牌。”
“第三个呢？”
“是傅安平运输公司内的一名总管。”
“运输总管？”
“不，是保安总管。”
“是负责他们公司内的保安？”
“是他一部份的责任，另外最重要的是负责那些贵重物品的保安，他名叫老保忠，他也是专家，他对现今世界上的保安系统都了如指掌。”
“这次招牌也破了！”
“因此，他也成为了嫌疑人物。”
“第四个呢？”
“第四个是局外人，不，也可算是局内人，他是个专家。”
“又是专家？”马狮龙笑起来。
“是的，只要一听他的名字，你也会知道他是个专家。”
“这么奇怪？”
“是的，他姓唐……”江湖故意卖关子。
“唐三藏？”马狮龙开玩笑道。
“几乎猜对了，应该是唐三采。”
“唐三彩？是失物唐三彩马？”
“不，他名字中的采，是风采的采，并不是彩色的彩，你道他是不是专家？”
“是研究古瓷的专家？”
“是的，尤其对唐三彩马更有研究。其实，他的真名是甚么，没有人知道，因为他对唐三彩马有特别的研究，渐渐人们只叫他唐三采。”
“他与这劫案有关系？”
“表面上完全没有，不过，只有他才明了与这唐三彩马一切有关的事，而且世界上再也找不到一个像他这么了解唐三彩马的人，那么，他自然便被列入嫌疑人物之内。”
唐三采，好个奇怪的人物！
马狮龙顿了一顿，又问：“还有其他人吗？”
江湖似乎呐呐，语气有点吞吐。
马狮龙道：“江先生，你是中国人？”
“当然是！”
“那么，你并不是长期在这里工作的。”
江湖点点头。
马狮龙道：“你不要说，让我猜猜，你应该来自英国，更准确些，你是来自伦敦？”
江湖点点头。
“你是伦敦最大的保险机构的调查人员？”
“你怎会知道？”
“很简单，从你的衣着、你的说话方式。”
“衣着？”
“你还年轻，但却穿着英国绅士式的西服，深色、裁剪讲究、高级质地，但款式保守，这是伦敦行政人员的特色。”
“口音呢？”
“你一直没有说过英文，不过，你的本地话虽不太流俐，但非常清楚，而且咬字十分准确，这是伦敦学者的口吻，虽然你说的是本地话。”
江湖点点头，心下暗暗佩服马狮龙观人于微。
“其实，你们还有一个嫌疑人物。”
“谁？”江湖有些诧异。
“蚁龙，你们的经理。”
“甚么？他在公司服务多年，自低层做起，而且一直对公司忠心耿耿。”
“不用再掩饰下去。”
江湖终于点了点头，但仍然不服气地问：“你是从那一方面猜测得到？”
“不是猜测，而是靠事实来推理，假若他不是嫌疑人物，岂会在这事件发生之后的不久便派他往英国，做些文件的工作？假若他不是嫌疑人物，贵公司不会借故调开他，让你接手调查。”
“这是公司的行政措施。”
“不要再狡辩，那些简单的文件工作，谁不会做，为何要派一个要员？”
江湖终于承认，心中也更佩服马狮龙。
“好了，嫌疑人物都有了，而且都经过你们的监视调查，结果呢？”
江湖苦笑。
马狮龙道：“当然是毫无结果。”
“这也是我要请你帮忙的缘故。”
“你怎会认识我？”
“老实说，真的是蚁龙推荐的，而且，你有过骄人的记录，本地人不知道，但欧美的警方，尤其是有关缉毒的工作，有谁不知道你的大名？”
“你也调查过我？”
江湖笑了。
马狮龙道：“你有没有调查过我的个性？”
“有，你很好奇，也是你的致命伤，这只是说笑，其实，只有好奇的人，才能把事物的真相找出。”
“还有没有？”
“有，你是个不爱有束缚的人。”
马狮龙道：“你的确是个精密的调查员。”
“因此，假若马先生肯为我们效力，你能完全自由的工作，不必向甚么人负责，我只是向你提供差遣的人。”
“江先生，你太客气了。”
“不，我希望从先生处学习。”
马狮龙道：“希望我们能好好的合作。”
江湖听了，有点喜出望外，道：“还有，保险公司照往例，酬金是保险额的一成。”
“一成？港币八千万？”
江湖点点头。
那实在是一个极大的数目。
江湖按了一下桌上的电脑键盘，接着，那打印机吐出了一条字条，他撕了下来，递给马狮龙。
“马先生，这些都是我们心目中的嫌疑人物的资料与地址，可以给你参考。”
马狮龙接过来，放入袋中。
江湖道：“马先生，我刚才说要供你差遣，是句老实话。”
“不要太客气，也许有很多事情要还你帮忙。”
江湖听了，知道马狮龙答应合作。
马狮龙看看手表，道：“午饭了？”
江湖道：“想不到一谈便是两个小时。”
“有没有理想的午饭地点？”
“没有，我离开香港八年了，一切都已改变了，你有甚么好介绍？”
“有，不过远一点。”
“没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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