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石中精灵　斗智斗法

2025-07-05  作者：南宫宇  来源：南宫宇作品集  点击：

　　马狮龙千万也没有想到，见到了史家宁之后，会有如此的遭遇。
　　他感到一阵冷风自下而上。
　　其实那时他已在外面，在大厦的外面，正迅速地向下跌去。
　　九十多层的高楼。
　　马狮龙自忖必死无疑。
　　不过，他一向求生欲望极强，在很多次完全没有生还机会之下，他仍然可以逃生，当他迅速下降之时，他拼命的乱抓，只要抓到任何东西，他都有生存机会。
　　他乱抓。
　　下降的速度又增加。
　　突然，他抓到了一些东西。
　　他连忙用手抓着，那是一条绳索，因为下降速度极快，而且他的身体也不轻。
　　“嘶”的一声，马狮龙只觉手掌痛彻心脾。
　　但他仍然抓着，终于，他定了下来，原来自己是抓着一条吊着抹窗机器的绳索。
　　下面仍然缚着那个抹窗工人上上下下所用的工作平台，马狮龙向下一望，下面只是模糊一片。
　　幸好他仍然看得清楚那工作台，他慢慢下去，他只觉双手濡湿，痛楚。
　　终于，他挨到了工作台，整个人倒了下去。
　　马狮龙不知自己昏倒了多久，当他醒来的时候，他有两种难以忍受的感觉，第一见寒冷，第二是痛楚。
　　他看看四周，自己仍然在那个抹窗的工作台上，风来自外面，使他倍感寒冷。
　　痛楚却是来自他的双掌。
　　他看看手掌，只见两只手掌都满是血丝，那是在抓着那些绳索或铁索滑下的结果。
　　马狮龙再往下看，他本已感到异常的寒冷，更加上一倍，但无论如何他都要起来。
　　他慢慢的坐了起来。
　　忽然，他听到了一阵古怪的声音。
　　声音混和着这高空的风声，非常怪异，这声音并非人声，也并非一般人可以听见的声音。
　　马狮龙定神下来。
　　那是一种细碎风铃似的声音，是断断续续的，似乎可以捉摸到，又似乎捉摸不住。
　　马狮龙看看四周，暮色已开始笼罩这个城市，他不要再理会任何事情，他而今唯一应该做的事，是想办法走进大厦之内，离此险境。
　　可是，周围是玻璃幕墙，没有一个窗是开的，而且，双手非常疼痛，叫他如何攀爬内进？
　　那声音又再来了。
　　马狮龙大声叫道：“你想怎样？”
　　“你”的意思，在马狮龙心中，并没有甚么特别意思，只是假想有人在作祟。
　　可是，他的假想竟变成真实。
　　“我想帮助你。”
　　马狮龙听到阵声音，并不是普通的声音，而是彷佛是长途电话的声音。
　　现在的长途电话虽然十分发达，远在天边的声音也可以靠电波传送，但电波虽快，始终也要一段时间，因此声音总是有点断断续续的感觉。
　　马狮龙听到的便是这种声音。
　　他寻找声音的来源找了半天，仍然找不到声音的所在，他又再感到一阵寒意。
　　不过，声音已出现，而且说要帮助自己，何不打蛇随棍上？
　　马狮龙叫道：“帮我？怎么帮我？”
　　“只要你答应我一件事，我便可以帮你脱离此险境。”
　　“甚么事？”马狮龙仍然用目光搜索着。
　　“你不要再理史家宁的事。”
　　“史家宁的事？甚么事？”马狮龙故作不明白。
　　“你不用装作糊涂，马狮龙，如果你要性命的话，你便不要再理史家宁的事。”
　　“史家宁？那一个史家宁？”
　　马狮龙使的是激将法。
　　“当然是你认识的那个史家宁，马狮龙，其实是我要他找你在先……”
　　马狮龙心中一凛，这话已很明确的表示出来，这个“人”便是控制着史家宁的“石中精灵”！
　　“为甚么要找我？”
　　“因为你是一个明白事理的人。”
　　“我与其他人类并没有甚么分别。”
　　“我相信有，不过，你再噜苏下去，我便不再与你再多谈一句！你看，风会突然增大……”
　　风果然在增强，吹得马狮龙所站的工作台也在左摇右摆。
　　马狮龙死命的抓紧了工作台旁的铁索。
　　“你害怕？”
　　“我当然害怕死亡。”
　　“你答应了？”
　　“我答应甚么？”
　　“你答应不再理会史家宁的事。”
　　“我会不会理会史家宁的事，那要看事情的发展，我不能一口便答应你。”
　　“你不答应你得死亡。”
　　马狮龙听了，知道那并不是说笑，只要风力增强，工作台一翻，他便会粉身碎骨。
　　不过，他仍然硬着头皮的道：“我们在这地球上，除了生命之外，还有很多宝贵的东西。”
　　“还有甚么？”
　　“例如是正义。”
　　“正义？”那声音静止下来。
　　而马狮龙就在这时，发现了离开他不远之处，在一个半开的窗角中，有一颗光点。
　　那光点并不显眼，因为那是一种湛蓝的光芒，并不太光亮，就像秋夜中一点小小的萤火虫！
　　“在我的资料库内找不出这‘正义’的意义。”
　　原来那声音静了下来，并不是离去，而是不明白马狮龙所指的意思。
　　马狮龙道：“正义是一个很简单的名词，正确而有意义的事，便是正义的事！”
　　“举例。”
　　“为了国家、民族而牺牲，那便是正义。”
　　马狮龙一直看着那小小的萤火光点，这时，他更可以清楚的看到，那光点不断地转换颜色。
　　所谓转换颜色，并不是由蓝转红，而是一直保持蓝色，不过，深蓝、浅蓝、海军蓝、蔚蓝、黑蓝……不断地展现不同的蓝，虽然只是一点小小的光点，也足以使马狮龙大开眼界，原来在这世界上，便是一种单纯的蓝色，竟然有这么不同的展现。
　　“我不明白你的话，我知道地球人一向有狡辩的习惯，我不再与你咬文嚼字，我只能简单的向你说：你要性命，便答应不再理史家宁的事。”
　　马狮龙并没有立刻回答。
　　那发音续道：“其实你再理也理不到甚么。”
　　马狮龙听了，立时道：“那么，你还有甚么顾忌，你的力量比我大，我可以做到一些甚么？”
　　“当然，地球人可以做出的事情实在有限，不过，你并不是一个常人，马狮龙，我有你所有的资料。”
　　“那又如何？”
　　“其实我要史家宁找你也是因为你有过人之处。”
　　“过人之处？你也来举例？”
　　“你破获不少毒品的案件，你有特别的本领，你反应敏捷，身手不凡，头脑冷静……”
　　“你究竟想我与史家宁一起做些甚么？”
　　“做一些非常普通的事。”
　　“究竟是甚么事？”
　　“我而今已不再需要逼你了，本来，我可以再增强一下风力，一会儿下面是多了一条血肉模糊的尸体。”
　　“是的，你可以这样做。”
　　“不过，我不想，你不用再多推延。”
　　“如果我不答应？”
　　“你会受到惩罚。”
　　马狮龙一时之间，实在难以抉择，其实只要自己答应，立时便可以得到安全。
　　不过，他回心一想，假若这样便屈服，他似乎是完全失去了自己，不但自己再没有颜面，连人类的颜面也完全丢掉。
　　史家宁为了得到荣华富费，因而把自己出卖了，他代表人类污秽的一面，假若自己也是如此，更加丢尽了人类的面子。
　　想到全人类，马狮龙立时挺起了胸膛。
　　他想：“我断断不能如此！”
　　“你看过那真正的史家宁？”
　　“你是指躺在病床上的？”
　　“是的，那是因为他不合乎我的要求，而受到肉体上的惩戒。”
　　“你在恐吓我？”马狮龙问。
　　“不，那只是事实。”
　　“好，你开始你的惩罚吧。”
　　马狮龙天生傲骨，何况在这外星人面前，他不能太丢脸。
　　也许这是一种虚荣感作祟。
　　也许这是人类的尊严。
　　风果然增大，马狮龙死命的抓着那些铁索。
　　风越来越大。
　　工作台已变成一个千秋架，在狂风中乱舞。
　　马狮龙有点后悔，他其实也只是一个血肉之躯，他有求生的热切渴望。
　　不过，这时的后悔已是太迟。
　　工作台不单摇动，而且那些铁索也开始向下堕。
　　马狮龙无法站稳，只好坐了下来，任那工作台下降，他自忖挨不了多久。
　　不过，挨得一刻便是一刻。
　　忽然，工作台停了下来。
　　“你已下降了五百多尺，这个高度，不是很多人可以挨得住的。”
　　马狮龙没有作声。
　　那声音等了一会，再道：“再摔五百尺，我看你完全没有生存的机会。”
　　马狮龙仍然不作声。
　　风又起。
　　工作台在狂风中颠晃不已，并且又再度迅速下坠。
　　马狮龙有了上次下坠的经殓，这次反而会好了一点，他拼命抓着，有一段时间根本是闭着眼睛。
　　他害怕，极端的害怕。
　　在这个期间，他真的想放弃一切，放开双手，任由狂风把他吹去。
　　不过，他忽然聪见那一种似笑非笑的笑声，那非常刺耳的笑声，使他突然挣扎起来。
　　士可杀，不可辱。
　　那笑声便是一种侮辱。
　　马狮龙从失望之中振奋起来，而风便在那时停了，他睁开了眼睛，只见工作台已散了一半，只有一边还有铁索扎着，另一边已松脱开来。
　　他放眼望去，只见那大厦旁开了一列的窗口。
　　马狮龙好像在大海中看到了救生圈似的。
　　他突然一跃而起。
　　他扑向那一列开着的窗。
　　本来这种玻璃幕墙的大厦，是完全密不透风的，不过因为大厦本身极高，一般消防车或者其他消防设备根本不能到达，因此，大厦本身，每隔十三层，便有一层空置，内里摆有一些消防的设备。
　　十三既是一个不祥数字，也可将这一层作安全措施，因此，这一层是窗户开敞的。
　　马狮龙一跃而入。
　　十三对他来说，应是吉祥。
　　马狮龙进入那层之后，不敢逗留在窗前，拼命往里面走。
　　不过，他仍然听见那声音，叫道：“你逃不了，你逃不了。”
　　那声音似乎充满了诧异与意外，也许，那声音以为到了如此田地，马狮龙一定不可能再有逃生的希望。
　　马狮龙一向求生意志非常强烈。
　　他拼命的往里面跑，并且躲进那些错纵复杂的喉管之中，那些金属喉管可以掩护着他一会。
　　忽然，外面竟有雷声隆隆。
　　本来在这个晴天，并没有打雷闪电的可能，不过，而今外面是电光闪闪。
　　马狮龙躲着，一动也不动，然而，外面的电光忽然的向内扫射了一下。
　　一时之间，这层楼内充满了一种浇焦的味道。
　　而这层内一些防火设施有了反应，发出“呜呜”的声响，天花板上的自动洒水掣开始工作，一时之间，整个楼面水花四射。
　　那种带有袭击性的光线已经停了下来。
　　外面亦有人声，看来，大厦内的工作人员已发现了这层楼有火警，纷纷来看。
　　马狮龙仍然躲着。
　　一会，大门开了，有人涌入，有一些人开灯，一些人去开水掣，一时之间，非常混乱。
　　马狮龙趁着人手混乱之际，悄然出了外面，他进入电梯，往最下层去，一出大门，便招手叫了计程车。


　　他并没有回家，他立即往罗拔与珮丝所居住的酒店式公寓去。
　　当他抵达的时候，吓了二人一跳。
　　珮丝立时安排了马狮龙休息的地方，并且打电话叫服务部送了一些衣服与食物来。
　　马狮龙疲倦得欲死，他一见了床，便躺了下去，当食物与衣服送来的时候，他已熟睡如死。
　　罗拔与珮丝知道马狮龙一定有难以忘怀的遭遇，他们耐心的等候着，这一等便等了差不多一天半。
　　到了翌日的下午，马狮龙才醒了过来，他换了衣服，并且吃了很多东西。
　　珮丝与罗拔已在客厅中等候。
　　马狮龙简略地说了他在前天可怕的遭遇。
　　罗拔与珮丝而今已是受过训练的警务人员，他们虽然觉得马狮龙所遭遇的事，光怪离奇，不过，他们都相信，马狮龙所说的一切属实。
　　珮丝道：“你这次的对手不再是人了。”
　　马狮龙道：“是的，如果照我们的观念来说，那是一个石中精灵。”
　　“石中精灵，有超能力的精灵，这似乎在我们能力范围之外。”
　　“是的，在他面前，我们根本像蝼蚁。”
　　罗拔却道：“蝼蚁却可以撼倒一间大屋。”
　　马狮龙道：“是的，无论如何，我们对这件事不能不理。”
　　珮丝道：“你已知得太多了，你就算不理，他也会找上门来的。”
　　罗拔紧张起来。
　　马狮龙道：“他也许会找到来，不过，他仍然不敢放肆，尤其是这么多人的地方，他的出现，越多人知，对他越是不利。”
　　罗拔问道：“我看那另一个史家宁的出现，是整件事的关键所在。”
　　“是的。”马狮龙表示同意。
　　“那么，我们应从这两个史家宁开始着手。”
　　“一个已完全昏迷，一个已是那东西手下的傀儡，怎么着手？”
　　“我们只希望那个在医院的史家宁有苏醒的一天。”
　　珮丝忽然问道：“马狮龙，假若你是石中精灵，你最希望做的是甚么？”
　　马狮龙想了一下。
　　罗拔也在沉思。
　　珮丝道：“我们三个人，都有各自的想法，倒不如我们各人用笔写了下来，再加以思索，来对付这个石中精灵。”
　　罗拔与马狮龙都同意。
　　马狮龙只写了两个字，而珮丝与罗拔也写不了多少字，于是大家都开了来看。
　　“回家。”
　　罗拔与珮丝都笑了起来，原来他们也是同样的写着“回家”两个字。
　　那是人同此心，心同此理。
　　他们都是那么殷切，那东西——石中精灵是个外星人，他流落地球这么一段时间，他而今最急切的当然是要回去他的老家。
　　马狮龙道：“我们可再多一个假设，如果这石中精灵有超能力，那么，他们自有办法……”
　　“我不同意。”罗拔道：“所谓超能力，只是相对而言，我们地球人，没有他那种能力，便叫他那种能力为超能力，在他们来说，也许是一般的能力。”
　　珮丝道：“我也是有同样的想法，他有超能力，但并非无所不能。”
　　马狮龙道：“因此，他要回去，一定要靠其他人的帮助。”
　　“对，我们也有能力帮他。”罗拔说。
　　珮丝开玩笑道：“你有这么大的信心？”
　　“当然有。”
　　马狮龙道：“是的，这东西一直在利用史家宁，他的目的当然是希望史家宁帮助他。”
　　“史家宁背叛了他？”罗拔道。
　　珮丝道：“我看并不一定。”
　　罗拔道：“如果不是，他为甚么要制造另一个史家宁出来？”
　　“多制一个？对，罗拔，你说得对，这东西有复制人的本领。”
　　珮丝道：“我看我们还是不要多发现那东西更多的本领，否则，我们再没有勇气去对付他，或者帮助他了。”
　　马狮龙道：“假若我们以史家宁的角度来看，他会有甚么感觉？”
　　珮丝与罗拔都听过马狮龙提及史家宁的发迹经过。
　　罗拔道：“假若我有此际遇，我会认为是上天派来护我的神仙。”
　　珮丝道：“我会把他当作恩人般看待。”
　　“这是正常的反应，不过，日子久了，你们会改变吗？”马狮龙问。
　　珮丝道：“这么一帆风顺，还改变甚么？”
　　罗拔道：“我想我会改变，”他望了珮丝一眼，续道：“也许这是人性的弱点，渐渐，我会觉得我这些本领，并不一定从他那里来的。”
　　“对，我极之赞成。”
　　珮丝道：“你渐渐会以为那是自己的力量，因而不再理会那东西。”
　　“不是全不理会，而是自有主张。”
　　“那么你不再那么容易成功。”
　　“不，每件事，开始之时，定然是困难重重，不过，一具规模，很多事又会水到渠成。”
　　马狮龙表示同意，并道：“他自己成就了一两件大事之后，不一定再听那石中精灵的话。”
　　珮丝道：“结果是发生了问题。”
　　罗拔道：“很多事情，却是关乎每个人的观点与角度，并不是对与错的问题。”
　　马狮龙道：“因此，我们要追查此事，一定要在史家宁近日所做的事中，找出一个端倪。”
　　罗拔道：“对，我们可以分头进行。”
　　珮丝道：“好极，我们在政府资料方面着手，而你打算从何方面去着手？”
　　马狮龙道：“我会从他的商业方面着手。”
　　于是，三人决定了工作的方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