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石之灵感　富之源泉

2025-07-05  作者：南宫宇  来源：南宫宇作品集  点击：

　　啊，史家宁原来靠买彩票中奖而发达的，这个故事没有太多人知遒，就算市面上常常有人谈论着史家宁的发达史，也没有人提起过这一点。
　　史家宁道：“那年我十八岁，在除夕的晚上，我看见街上的人都匆匆回家团聚，心中极不是滋味，最惨的是我刚被人辞退了。”
　　“屋漏更兼连夜雨！”
　　“是的，我一个人走着，走着，根本不知要走到那里去。走了不知多久，我竟来到了郊外，其实那并不是甚么郊外，只是远离了市区一点，那里有一个山崖，很多游人都会到那里一游，拍一些照片。”
　　“那日黄昏，当然没有游人，我一直往那个山崖处走去，那山崖十分陡峭，前面有一些铁栏，我走近铁栏，坐了上去，我忽然有一种心酸的感觉，天下之大，我竟找不到一个容身之所。”
　　“想自杀？”
　　史家宁望着马狮龙点了点头。
　　“那是一种十分懦弱的行为。”
　　“我知道，但我其实是个普通人，我内心也是十分脆弱，我坐在铁栏上，真想一跃而下，可是，一阵冷风吹来，又使我冷静了一些。”
　　“我一直坐着，一直坐到又有跳下去的欲望。”
　　“你当然没有跳下去。”
　　“有，当我跳下去的时候，不及半秒，我便好像被一只巨大的手托着似的，还把我弹回铁栏之上，我再跳，又是如此的被弹回来。”
　　“那时，我惊慌起来，但看清楚下面，却甚么也没有，那里有甚么东西可以把我弹回来。”
　　“可能是一株在山边突出来的小松树。”
　　“不是，绝对不是，而且我跳下去的地方，根本连一株树也没有。”
　　马狮龙开玩笑地说：“有鬼？”
　　史家宁严肃地说：“我也是这样想。”
　　“真的有鬼？”
　　“我坐着，不由自主的颤抖起来，忽然，有一个声音跟我说话。”
　　“神仙出现？”
　　“马狮龙，你不要笑我，我所说的一切都是事实。”
　　马狮龙看着他严肃的脸孔，知道事情并不简单，立刻收敛了笑容。
　　史家宁续说：“我相信那并不是普通的声音，因为普通的声音是从耳朵听到的。”
　　“你的声音从那里听来？”
　　“我感觉并不像从耳朵听来，而是从心里听来的。”
　　“从心里听来？”
　　史家宁说：“你试过自言自语？”
　　“当然试过。”
　　“也试过自己在心里说话吗？”
　　“试过。”
　　“那声音像自我说话一般。”
　　马狮龙有点明白。
　　“那个声音说甚么？给你三个愿望？”
　　“也差不多了，他说：你觉得生命宝贵吗？当时，我当然不觉得宝贵，我说：不。那声音说：好，你既然认为不宝贵，你卖了给我吧！”
　　马狮龙立时想起那个浮士德魔鬼的故事，魔鬼要买浮士德的灵魂。
　　“卖给你？你给我甚么？我问。我立时想起金钱，因为有了金钱，一切东西都可以拥有，我立刻说：钱！”
　　“你想要多少？”
　　“我，那时我要的并不多，我只希望有半年人工左右，那么，我可以不用挨饿半年，半年这么长，我一定可以找到另一份工作。”
　　“你倒不贪心。”
　　“其实那并不是我不贪心，而是我没有那么远大的眼光。”
　　“那个‘他’怎样将钱交给你？”
　　“那是非常奇怪的事情，那声音说：你把你整个人卖给我。我立刻回答：好极。那声音说你立刻赶回市区，那地方有一间小小的士多，这士多里面挂着马票，你可以把它买下来。过年之后，你便可以得到你想要的那笔钱了。”
　　“你依‘他’的话去做？”
　　“我还有甚么选择，但事情却不是这么简单。”
　　马狮龙越听越感到兴趣。
　　史家宁续说：“我回到市区，很容易便找到那地方，是一间细小的士多，那个老板也算倒霉了，人人回家吃团年饭，他仍留在店内，也许他想多赚几个钱，因为越晚生意会越多。”
　　“当我到了那间士多的街口，我一眼看去，便看到一个圆架的上面，夹着五张马票。我摸摸口袋，幸好还有十一块钱，刚好够买。”
　　“不是两元一张吗？”
　　“是，不过，这些小士多，每张贵两毛钱，作为他们的利润，我走过去，拿出十一元，便要亲手解下那五张马票，可是，那店主人说：小子，要十二元！”
　　“为甚么？”
　　“他的理由总算充份，说是大年夜，他的马票一定中，要多收一元。”
　　“那也没有甚么问题。”
　　“假如我的口袋有多一元的话。”
　　马狮龙笑说：“你多一元也没有？”
　　“没有。”
　　“马票买不成了？”
　　“我是个相当固执的人，我大力恳求店主不过，那店主也是与我同样固执，为了一元，死也不肯卖，我实在光火，不过，我万万不能发火，因为，假若他牛脾气一发，不肯卖，那么，我便见财化水。”
　　“你有甚么办法？”
　　“没有，完全没有，最惨的还是有一个主妇模样的人走来，一手便把马票买去，那妇人并没有多说话，并且放下十五元，那店主说：幸好我没有卖给你，如今还多赚三元。当时，我气在心里，却仍然没有办法。”
　　“放弃？”
　　“一个明知一定赢钱的机会，没有理由错过的，于是，我跟着那妇人。”
　　“你财迷心窍？”
　　“我当时的确有这这样的感觉，可是，那感觉一出现便立即消逝。”
　　“甚么感觉，打劫？”
　　“是的，我想去抢那个妇人的手袋，因为马票便放在她手袋之内。”
　　“你采取行动？”
　　“我想行动之时，早已有人先我一步。”
　　“甚么？有人抢那妇人的手袋？”
　　“是的，那是伏在楼梯一角的一个鼠窃狗偷。”史家宁说到这里，也不禁笑了起来。
　　因为他自己何尝不是鼠窃狗偷。
　　史家宁续说：“那人一扑出来，便抢那妇人的手袋，我一见之下，也扑了出去。那个小偷，境况可能比我还差，不过，他发起狠来，却是不易相与。”
　　史家宁说到这里，便停了下来，卖个关子。
　　马狮龙说：“你输了？”
　　“不，我当时身手敏捷。”
　　“你如今也不错。”
　　史家宁笑着，知道他另有所指，微笑说：“他被我一拳两脚，打倒了，并留下了那个手袋，迅速逃去了。”
　　“怎么？轮到你把手袋一抢了之？”
　　“不，手袋到了手，我反而觉得这实在太没有廉耻，于是，我把手袋交回那个妇人。”
　　“马票仍然没有到手？”
　　“是的。”他顿了一顿，说：“那妇人接过手袋，当然是千多谢万多谢，然后转身便走了。”
　　马狮龙实在不相信，他这样轻易错过了一个机会。
　　“当时我十分失望，也非常后悔为甚么这么大方便把手袋交还她，难道如今又要抢过？”
　　“真的吗？”
　　“没有，那妇人走了几步，忽然回过头来，对我说：年轻人，你救了我，我一定要给你一些报酬。然后，她打开手袋，取出一张一百元的钞票给我。”
　　“一百元，以当时的价值来说，也不是个小数目。”
　　“不算小，不过，我的目标是马票，可是我又不能开口。我迟疑着，没有接过，那妇人以为我嫌少，又再加多一百元。”
　　“你心动？”
　　“当时我的确有点心动，二百元足够我吃大半个月，而且可以买很多张马票，可是，我记得那声音说过，这小士多内的马票，其中一张是必中的，我再次迟疑。”
　　“结果呢？”
　　“那妇人见我没有伸手去接，便改口问我希望得到甚么作为报酬，那时，我才大喜过望地回答：我要那五张马票。那妇人有点愕然，不过，她仍然没有拒绝，把五张马票交给我，然后说：你以为一定中的吗？我当然没有回答，接过五张马票，却挨了几天饥寒交迫的日子。”
　　“为甚么？”
　　“因为那几天是过年，没有赛马，要等到年初三那天才有赛事。”
　　“你中了？”
　　“是的，第四天，我一早买了张报纸，一对之下，我那五张马票中了，可是我登时冷了半截。”
　　“为甚么？”
　　“因为我只是中了一个安慰奖。”
　　“甚么安慰奖？”
　　“是与中奖马票前后的两张，换句话说，若一二三四五是中奖号码，而我那张是一二三四四或五……”
　　“有奖金？”
　　“有，只有十元。”
　　马狮龙也为他当时的遭遇而有点失望，同情地说：“十元也胜过一无所有。”
　　史家宁却眉飞色舞地说：“不，我拿了马票往领奖处，那些人却给我五千元。”
　　“五千元？为甚么？”
　　“因为其实是中了奖。”
　　“为甚么会这样？”
　　“因为报纸印错了。”
　　马狮龙笑了起来。
　　史家宁说：“我拿着这五千元，是我生命的转折点。”
　　马狮龙忽然想起，他也看过有关史家宁的一些新闻稿，他记得他没有提起过上述的故事。
　　马狮龙忍不住问道：“你骗我？”
　　史家宁奇怪的望看马狮龙，说：“我骗你甚么？”
　　“我看过你的专论，而且不只一篇，你从来也没有提过上述的事。”
　　“我当然没有。”
　　“为甚么？”
　　“你会相信像我如今的地位，是拿着五千元彩金而发达的吗？”
　　“我相信。”
　　“其他的人不会，而且我害怕如果我这么说，我会造成一个坏影响。”
　　“甚么坏影响？”
　　“使人有一种不劳而获的感觉。”
　　“做一个出名的人也不易。”
　　史家宁点头说：“是的，你的一言一行，都会受到注意，而且影响的力量，你自己也不能估计。”
　　那时，太阳已完全下山，室内一片漆黑，史家宁只是开了一盏小小的壁灯。
　　史家宁说：“我拿着五千元，首先大吃了一顿，然后，拿着四千多元，一时之间，也不知如何是好。”
　　“再赌？”
　　“我有这个想法。四千多元，做得甚么？而且那时是新年期间，赌博是很普遍的事。”
　　“有没有去？”
　　“有，而且输光了。”
　　马狮龙吁了一口气，说：“你的个性其实是十分好赌的。”
　　“是吗？”他想了一想，才说：“是的，其实我是一个赌徒，而且是一个赌命的人。”
　　“结果呢？”
　　“我又回到那个山崖去。”
　　“为甚么？”
　　“因为我一直希望那个声音再出现，可是我无论怎样集中精神，也听不到，于是，我再走到那山崖，希望可以在那里听见。”
　　“听到了没有？”
　　“没有，我一连去了三天，也没有听到，我知道那是甚么原因，是因为那一连几天，都是放假的日子，游人众多，我甚么也听不到。”
　　“你怎么办？”
　　“我十分颓丧，第四天，我回到家里，吃也没有甚么好吃，倒头便睡。”
　　“在梦中听到那声音？”
　　“是的，你猜得不错，我在半梦半醒之间，听到了那个声音。那声音并没有怪责我，他似乎早已知道我的命运，更知道我的性格，那声音说，你口袋里还有一百元，我摸摸口袋，才发现我还剩下一百元，如果不是那声音的提醒，我也不知道的，我这人十分建忘。”
　　“一百元有甚么作为？”
　　“有，有时候一毛钱也可以助你发达。”
　　马狮龙越听越觉得有趣。
　　“怎么了？”
　　史家宁说：“那声音吩咐我去做一件事，并且再三嘱咐我，假若再错失这个机会，他也无能为力了。其实，他是在恐吓我。”
　　“他吩咐你做甚么？”
　　“去买一些东西。”
　　“一百元能买些甚么？”
　　“很多。”
　　“甚么东西？”
　　“一些旧家私。”
　　马狮龙想起了一些收买佬发达的故事。
　　史家宁说：“在我住处附近，设有一个专收集垃圾的地方，那个垃圾站有一个老头管理的，他为了帮补生计，从每天收集的垃圾中再挑选一番，把可以卖钱的东西分开，然后变卖。”
　　“你去买？”
　　“是的，那时刚过年不久，他的垃圾堆内其他东西并不多，只有一大堆破旧的烂沙发。”
　　“你买了？”
　　“是的，既然甚么也没有，只好买了那堆烂沙发，那个老头似乎正为这堆沙发占地方而烦恼，本来打算卖一百元的，也只以五十元出售。”
　　“你把沙发怎样处理？”
　　“我借了他一辆手推车，把那十多张旧沙发，推到一个山边，然后开工。”
　　“开工修理？”
　　“不，我把每一张沙发弄开。”
　　“沙发之内藏有金币？”
　　“不是金币，而是纸币。”
　　“多少？”
　　“是十张一百元的美钞。”
　　“在沙发里面？”
　　“在一张最破旧的沙发里面，我把它打开，便看见一条纸卷，再打开一看，赫然是十张一百元的美钞。”
　　“那是一千元美金。”
　　“数目实在不少，当时是一对六，那是六千元，六千元，比我上次中马票还多。”
　　“又赌？”
　　“不，我发誓以后不再赌了。”
　　“做生意？”
　　“是的，不过，我一时之间，也不知做甚么才对。”
　　“你有生意头脑。”
　　“其实，做生意是一些没有本领的人才会做得成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