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久居关外 重履中原
2024-09-16  作者:南宫宇  来源:南宫宇作品集  点击:

  长安大道,车如流水马如龙。
  这大街是南北交汇之地,人潮如洪水一般,不断从四方八面涌入,也从四方八面退却。
  天色已晩,但人潮仍是那么汹涌,事实上,这大街根本就没有昼夜之分,夕阳刚西下,华灯早已上。
  另一番纸醉金迷的生活正要开始。
  赌馆的堂倌,红楼的龟奴,不断地展现着笑容,招呼着过路的贵介公子。
  他们都是寻欢作乐的人,衣履光鲜,风度翩翩,因此,那位中年人在这人群中,并不会令人注目。
  随着人潮,他东张西望,似乎在找寻什么。
  他并没有在赌馆前停留,也没有在那著名的“醉留香”前探首。
  看来,他既不是赌钱,也不是寻芳!
  那么,他究竟要找寻甚么?
  看他打扮,与时下王孙公子并没有什么分别,一袭青色缎袍,一双锦履,看他剑眉星目,步履轻快,可是,他的神情有点疲累,当他低首之际,更加露出有点风尘仆仆的样子。
  过了“醉留香”前面还有几间较次一等的红楼,他也没有停下来。
  他走进了一条横街。
  横街的尽头,正在亮着一盏黯黄的风灯。
  风灯下,隐隐约约,有三个字——“飘香院”。
  这也是一间红楼妓院,可是,比起“醉留香”,它根本不会吸引人们,而且,以他的一身打扮,论情理也不会选择这一个地方。
  他呆呆的站在“飘香院”前!
  一个老龟奴正趋前,他的笑脸把他的皱纹更加深刻地勾画出来,他额上,脸颊上的每一条纹理,似乎都有一番说不完的故事。
  “请公子里面坐,我们这‘飘香院’虽然比不上外面的红楼,但麻雀虽小,五脏倶全,公子光临,一定有意想不到的收获。”
  那人并没有什么反应,仍呆呆的站着,微风中,他似乎已成了一尊石像。
  “公子……”
  那人缓缓地举起了右手。
  “呀——”那龟奴望着那人的脸庞,开始是一阵惊惶,然后是一脸惊异。
  “是我。”
  “是你——”那龟奴竟已泪盈于睫。
  “我终于回来了。”声音是那么的空洞。
  “你终于回来了……”龟奴的声音嘶哑,在这黯黄的灯光下,使人感到一阵心酸。
  “太迟了?”那人痉挛地说道,声音颤抖着。
  “太迟了?实在太迟了。”
  “她已……”他不忍再说下去。
  “我宁愿她已死去。”那龟奴的声音也同时颤抖着,他的悲伤又变成了无比的愤恨。
  “那么她!”
  “她已嫁了——一入侯门深似海。”
  “侯门?”
  “是的,我想,她现在一定比在飘香院的时候更苦,比日夜盼望你回来的时候更凄楚。”
  “我实在太对不起她,可是造物弄人。”他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续道:“只要她还在人世,我一定可以找到她的!”
  “找到她又如何,只不过使她又再重温一遍那痛苦的往事,那又何必?”
  “老马,你还不请贵客入坐?”院内传来的声音。
  “是的,是的,公子,还是到里面坐吧。”
  “不——我不想再看到里面的一枱一椅,因为我早已决定忘记这一切!”
  事实上,他的脑海里对这飘香院内的一草一木,比任何人都记得清楚。
  痛苦与甜蜜的回忆,又有谁能真正的忘怀?
  “我走了,你好好保重!”
  “不要走,她还有东西留下给你!”
  “什么?”他几乎不相信他的耳朵。
  “是的,她临岀门的时候,仍然十分肯定地相信你一定会回来的!”
  她那清丽而坚毅的脸孔,又浮现在他的脑海里,一阵不由自主的激动使他全身发抖。
  “你等我一会。”那龟奴已经转身入内。
  黯黄的风灯拖着一条长长的身影,一阵微风,送来桂花的香气。
  院子内的桂花,一定是开得十分灿烂了。
  桂花飘香,你又何必飘入侯门?
  一阵悉索,似乎是枝叶在微风中相碰,可是,那并不是枝叶的悉索,而是衣袂猎猎之声。
  那人立即警觉起来,剑眉倒竖,但他并没有移动,仔(好)像一尊木偶站立着。
  几声咳嗽,老马已从院内出来,手里拿着两样东西。
  “古公子——这是你的剑,还有一盏盏孔明灯!”
  他接过那黝黑的剑,呆呆的看着那孔明灯。
  “她说,这孔明灯是她最心爱的,做得最精致的,她相信你一定会喜欢!”
  老马似乎也感到有点不大对劲。
  “公子——你小心。”
  “我知道。”然后,他在老马耳畔低语几句。
  老马不断地点头。
  那姓古的公子把孔明灯纳入怀中,转身便走。
  “公子,你好好保重——”老马的声音哽咽着,在微风中掀起一阵寒意。
  古公子慢慢地走出这横街。
  衣袂猎猎之声又起。
  古公子手握剑柄,黑暗中,他两眼精光四射。
  “古苍梧——”
  这横街虽然狭窄,却不知从那里闪出了十多条大汉,全是穿着夜行衣饰。
  “好汉,你们是那个道上的,认错了人!”
  “古苍梧,你能逃入关内,却不能逃过我这一关!”
  “好汉!”
  “不要再叫什么好汉,你早知道我们是谁,任你如何狡辩,也不能逃出这横街。”为首的汉子道,他手中握着一柄九环刀。
  “既然如此,我只好自认倒霉。”
  只见他左手一荡,黝黑的剑鞘立刻吐出一柄银光闪闪的宝剑,在黑暗中更显得锋芒刺目。
  剑光一现,那十多条大汉都不约而同退了两步,步履刚稳,那剑已落在古公子的右手里。
  为首的汉子道:“古苍梧,只要你交出来,还可以留你一个全尸。”
  古公子握着剑,稍为一挥,大汉们又暴退两步,他并没有发招,只是横剑当胸——一招极其平庸的“抱残守阙”,招式表面平凡,但明眼人都知道,只要握剑的人稍动,威力当即不可海量。
  为首的大汉喝道:“上!”
  十数条大汉毫不犹豫地刀剑齐起。
  只见古公子招式一变,“横贯天日”,一把精光闪闪的宝剑,立即化为无数剑影,“卡当”数声,只见五把剑已被削断,断剑下地,铿然有声。
  古公子剑招未老,已把剑纳入鞘内。
  “各位,在下与各位素未谋面,更是无仇无怨,何必硬要结下梁子?”
  五剑落地,那十数条汉子已知道对手厉害,再没有刚才豪气迫人。
  古公子目光一扫,那十数条汉子忍不住又退一步。
  为首的大汉猛力吸了一口气道:“梧桐剑法,果然名不虚传,不过——上!”
  那十多条汉子并没有齐上,可是,他们手中早已握了暗器,一时镖针乱射,向着古公子的要害。
  古公子不慌不忙,只见他一个旋身,剑光像一片银网,把全身包裹着,滴水也不能泼进。
  古公子暗忖:“这些汉子虽不是硬手,但被他们这样缠下去也不是办法。”
  剑光再闪,古公子道:“请。”
  纵身一跃,从那些汉子顶上掠过。
  那几个汉子立刻呆住了,因为他们根本看不清楚他是怎样从他们包围中跃出来的。
  只感到一阵劲风在他们头上,如果他要取去那些汉子的性命,他们早已头颅下地。
  “追!”
  可是,又有谁可以追得到?
  古苍梧已走进了大街。
  已是午夜时份,寻欢作乐的人们更是精神抖撤,又有谁人注意到横街里一场恶斗?
  那十个汉子并没有追来,但是,在人潮中似乎还有无数只眼睛监视着他。
  飘香已离飘香院,今夜何处是吾家?
  他感到一阵颓丧。
  他知道他不能在这时刻气馁,因为他身上还有太多的责任,还有很多未了的事情。
  只要他一离开这人群,更可怕的对手便会立即出现,他感到一阵茫然。
  从关外到长安,几千里的苦难已过去了,难道这长安大道,便是这苦难里程的终结?
  不可以,一定不可以!
  那些监视的目光似乎越来越接近,那些目光彷佛已变成千万支利刃,剌向他的心窝。
  只要他离开这大道,离开这群寻欢作乐的人潮,那些目光将不会彷佛刺向他的心窝,而是实实在在的刺向他的心窝,鲜血比的趵突泉还要刚劲。
  他再没有其他的选择。
  面前便是长安大道上最豪华的“醉留香院”。
  几个龟奴已一涌而上,惨淡的笑容不知是奉迎还是嘲讽,古公子只感到有点恶心。
  “公子,请……”
  “公子,这边请……”
  醉留香院是最旺盛的地方,也是他们不敢动手的地方,正是唯一可以暂时摆脱他们的地方。
  古公子不再犹豫,大踏步直往醉留香院。
  那些目光似乎有点诧异,但并没有跟进。
  当古公子步入内庭,斜眼一闪,只见那些目光纷纷闪开,看来他们的确不敢在这里放肆!
  古公子并没有松懈下来,他一面缓步跟着那龟奴,一面凝神细听,使出他深湛的“天耳通”内功。
  他们并没有离去,反而把这醉留香院包围着!
  转瞬之间,古公子已进入了大堂。
  “这位公子,看来十分生面,不知道老身有没有猜错?”一个肥胖的妇人正迎上来。
  古公子并没有开口。
  妇人道:“我们这里燕瘦环肥,式式俱备,公子你需要的是——”
  古公子问道:“这里一共有多少个姑娘?”
  妇人忙回答道:“我们这里姑娘有很多……”
  古公子厉声道:“多少个?”
  妇人有点惊惶道:“共有一百零八个,不过,她们大部份都有客人!难道公子要——”
  古公子说道:“对,叫她们全部都出来!”
  妇人满脸疑惑地道:“叫她们全部出来?”
  古公子道:“是的!”
  说罢便把佩剑放在八仙桌上。
  “公子你——”
  “我要全部姑娘陪我喝酒!”
  “公子一定是说笑!你可以随便叫几个,或者——”
  “不——我要全部!”
  那妇人呆呆的站着,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我不会难为你们的,”古公子从腰间抽出了一条黄澄澄的黄金腰带,双手用动一按,一条足有斤来重的黄金腰带竟然陷入了八仙枱上的云石枱面!
  那妇人更是呆若木鸡。
  几个龟奴和其他人等都忍不住朝着他们而来,那黄澄澄的金腰带的确有无比的吸引力,更何况他露出这一手!
  一个面目猥琐的老人排众而出,朗声道:“这位公子果然豪气干云,好,请所有姑娘都来陪这位公子!”
  众人还是有点迟疑。
  老人道:“还不去!”转身又柔声对古公子道:“公子稍安毋躁,所有姑娘都立刻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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