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英雄屈膝礼红妆
2025-06-25  作者:慕容美  来源:慕容美作品集  点击:

  月色凄迷夜,一弯眉月,万里碧空,大好的良宵美景。
  丐帮洛阳分舵中,烛火通明,人影幢幢。
  烛光照映着每一个丐帮弟子的脸,有的怒形于色,有的双眉打结,有的咬牙切齿,有的连连冷哼。
  尽管人人激愤、焦灼,却无一人说话。只有心头燃烧的怒火,把四下空气凝结得沉闷有如封了口的火炉,使人有窒息之感。
  突然,暗卡弟子一路传报进来:“天龙门下葛少侠驾到!”
  “终南白老前辈驾到!”
  简短的两声传报,却如石投死水,激起满地涟漪,所以丐帮弟子俱皆神色为之一振。
  轮值弟子已陪着弄月老人和葛品扬向里面走进。
  那留守的“二结”头目连忙率众出迎,把二人肃请入内。
  葛品扬明察秋毫,一见为首的仍是那个在下午和自己搭话的“二结”头目。不见分舵主现身,便知大事不妙。
  他猜测得不错。
  那“二结”头目叉手行过礼后,就直率地慨然说道:“难得白老前辈也宠降敝舵,敞舵至为荣幸,只是敝舵正遭意外变故,多有简慢,尚请白老前辈和葛少侠勿罪!”
  葛品扬沉声道:“贵舵瓢把子呢?”
  眼见在场丐帮弟子俱是神色一黯,心头一突,急又问道:“难道——”
  那“二结”头目垂首答道:“不敢相瞒!敝舵金舵主和钱副舵主一行十一人,已全部失陷在别人手中,尚祈白老和葛少侠仗义伸手。”
  弄月老人闻言一怔,道:“有这种事!对方是谁?请实告,老朽义不容辞。”
  葛品扬也道:“速即说明详请,白老与在下自当竭尽绵薄。”
  二结头目一拱手道:“白老和葛少侠义薄云天,小的先此谢过。”
  由袖中取出一纸书柬,双手递给弄月老人道:“白老过目后即知一切。”
  弄月老人目光一触柬帖封皮,当时面色一变,促声道:“难道会是——”
  他伸手接过柬帖,拆开一看,柬笺上数行簪花小楷,入目惊心——
  字谕丐帮洛阳分舵,留守众丐:汝等舵主以下一行十一人,擅闯禁地,已悉数就逮等候惩戒。
  汝等应速即封闭分舵,听候处置,迟过三日,除以金、钱等十一人六阳魁首示儆外,血洗全舵一个不留!字到如律令,切勿自误!
  下面一个血红枯骨印,署名“白发魔母”四字。
  另外,一串九连环的骼髅,似乎代表着什么!
  弄月老人失声一叹道:“果然是她!”
  葛品扬道:“是谁?”
  弄月老人随手递过柬帖,仰面闭目道:“大难方兴,奇祸未已。如果她是为寻仇报怨而来,而又与域外番僧狼狈为奸的话,则中原武林势无宁日矣!”
  葛品扬看过柬帖,怒声道:“好狂妄的口气,简直生杀予夺,自说自话,到底是何路数?”
  弄月老人一字一句道:“说来话长,非同小可,多少与令师——唉——现在不是说闲话的时候,处理事情要紧。”
  目光移注那二结头目脸上,问道:“此帖如何得来?”
  二结头目恭答道:“是由两个——画着天青色‘一’字眉的女娃儿送来。敝舵弟子刚把柬帖传进,她们就走了。看她们的装束,显然是来自域外番邦,却不知何故要和敝帮作对?因为送帖的两女临走时曾说,如敝舵不服,可以传讯敝帮总舵,请敞帮帮主亲自出面索人。如敝帮帮主愿意这么做,则可宽延处置敝舵的日期。”
  葛品扬怒哼一声道:“如此手段?以人质要挟,毕竟是化外之人。”
  弄月老人一叹道:“项庄舞剑,意在沛公。擒人作质,无非是要激丐帮帮主出面。”
  二结头目点头道:“即使敝舵以最急‘火羽’报知敝帮主,也难救急,反使敝舵徒招懦弱之讥!敝舵弟兄已准备拼死一战,宁为玉碎,不作瓦全,与敝舵共存亡。”
  丐帮弟子齐声怒吼,表示同具死志。
  弄月老人蹙眉道:“请恕老朽直言,此乃匹夫之勇,不是上策,事急从权,不妨暂施缓兵之计,一面由你们飞报贵帮主,老朽再与葛少侠利用时间会齐天龙堡蓝堡主、龙门棋士古道友等人,谋定而后行动,才不致有误!”
  二结头目慨然道:“敝舵遭难,承白老和葛少侠拔刀相助,足感高谊,谨代敝帮帮主致谢。唯敝帮帮规之严,想白老也必深知,小的们势非破釜沉舟,和对方放手一拼不可——”
  弄月老人见劝阻无效,只得沉声道:“对方是何来历你们知道吗?”
  二结头目瞠目一怔。
  葛品扬忙自接口问道:“对方到底是谁?你老好像早已成竹在胸?”
  弄月老人吁了一口气,向四面扫了一眼,再度沉声道:“大家可知‘断肠花’和‘九子魔母’其人吗?”
  葛品扬骇然出声:“啊——”
  弄月老人挥手道:“知道就够了,快找你师父去!”
  倏地,外面又飞报进来:“总舵三堂联袂驾到!”
  声音显得那么兴奋有力,又透着惊喜的微抖。
  寥寥六个字,却使得整个洛阳分舵的自那个二结头目以下所有三四代弟子神情剧震。
  那二结头目掠身抢出迎接。
  其他弟子则一致神色肃穆地垂手低头。
  葛品扬深知丐帮内部情形,所谓“三堂”,即是巡堂、法堂、监堂,也是外堂、刑堂、内堂。
  三堂现今主持人,就是有名的丐帮三怪——哭丐、笑丐、无常丐。
  他更知道,目前丐帮自四海神乞乐十方以下,高手如云,实力、声威犹在当代五派之上。
  年前五凤帮冷氏兄弟至丐帮总舵岳阳药王庙寻事,自己曾以一支“五凤令”,解过四海神乞乐十方及三怪丐之围。
  现在,该帮三堂一齐同到洛阳,可见事情之严重性。八方风雨,云集中州,只怕四海神乞乐十方也已经来了。
  老远只听外面哭丐鼻音唔唔地道:“好丧气呀,你们已快完了啦,这样脓包,真是一帮威风,全被你们洛阳分舵占尽了哇!”
  这种唉声叹气的声音,丐帮中人好像特别惧怕,在场丐帮弟子更都变了颜色,沮丧已极。
  葛品扬当然听得出哭丐出口无好话,这种明褒暗贬、挖苦透顶的口气,等于说,好呀,丐帮的威风全都被你们洛阳分舵丢尽了!
  哭丐主持三堂中的刑堂,丐帮执法极严,能够号令天下,全靠赏罚分明,使人口服、心服,哭丐加上这种玷辱帮誉的“大罪名”,难怪洛阳分舵的众弟子毛骨悚然,心胆俱裂了。
  又传来笑丐的哈哈怪笑:“我说如何?我未卜先知,老早就打过招呼,小金、小钱,手下都太稀松了,言过其实,最多只能主持支舵,现在可证明我铁口谈相,言无不中了吧?不过,玉不琢,不成器,让他们多吃点苦头,也是好事。”
  话声越来越近,终于现身。那个二结头目垂着手,低头跟在哭丐身后,不敢仰视,好像一个待决的囚犯。
  葛品扬有点不服气,叫道:“三位,这只能怪你们三个平日疏懒怠忽。强敌入侵,你们三个是干什么的?让属下吃瘪在别人手里,自己也应当反省反省吧?”
  他单刀直入,故意先给三怪一个下马威,也给三怪加上一顶帽子,也只有他——天龙第三徒葛品扬才敢对三怪如此。
  三怪也已看到他,同时也看到了负手微笑的弄月老人。
  他们对弄月老人一点也不敢怠慢,忙上前行礼,行礼毕,笑丐大笑道:“小葛,你好呀,骂人骂得人家不敢还敬,未免有失厚道,碍于白老在此,记下你这一记‘闷心拳’的账——”
  转向那二结头目瞪眼咧牙道:“还没死人,你们怎么都一副死相?快摆酒来,请白老喝一杯。”
  哭丐一仰脸,摇头三叹,扫了两边众弟子一眼,喃喃说道:“都是酒囊饭袋,如何得了!如何得了呀!”
  猛听一声怪笑传来:“当真不得了呀——”
  丐帮众人以为来者是敌,齐都横眉疾视,蓄势欲起。葛品扬却耳熟能详,话声一入耳,便听出是龙门棋士古今同的口音。
  此老即到,又增实力,且可得悉师父行踪,不禁大喜,连忙知会众人道:“是龙门古老前辈!”
  同时摆手笑笑,低声道:“请借棋枰一用——”
  弄月老人和丐帮三怪刚失笑起身,大步迎出。
  龙门棋士已大摇大摆、大模大样地走了进来,一面还在大剌剌地指着跟随身旁的丐帮弟子连叫:“岂有此理,老夫到了,看你们就像新丧考妣,真叫人泄气,咳咳!”
  丐帮三怪并肩趋前,笑丐仰面打着哈哈道:“原来是古老,雅人雅事也。晚辈荒废棋业已久,来得正好,先‘指教’几手杀着再说。”
  接着大声吆喝道:“大好月色,如此良夜,摆好棋枰,摆出酒来。”
  哭丐尚心寒叹了一口气道:“古老,可别骂我们太脓包啊,请!”
  无常丐叉手道:“真教古老见笑了,请,请!”
  龙门棋士冷冷一挥手道:“到底是请老夫指教几手绝着,还是请——”
  笑丐忙笑道:“当然都请——先请指教——”
  龙门棋士突然蹙眉摇头道:“可以是可以,只是,老夫一向不喜欢与‘臭棋’糟蹋时间,你有几级呀?”
  弄月老人大笑上前,道:“老朽有资格观战否?”
  龙门棋士刚一瞪眼,道了句:“你老儿也在?”
  葛品扬突于侧门现身出来,一手藏在背后,一手扬着棋枰,笑呼道:“还有我这无名小卒呢,想先向大国手讨教几手,看看有无进步。”
  龙门棋士这下可乐了,叫道:“小子,好哇,你难道忘了——咳咳,连你师父都输过老夫‘三盘’,何况你小子?”
  葛品扬笑道:“岂不闻士别三日,刮目相看?”把藏在背后的棋盒一扬,道:“行不行,枰上见,手下看。”
  龙门棋士双目放光,捋袖说道:“好,先授你三子试试,如别来果然有点进步,自当刮目相看!”
  丐帮弟子,人多手杂,早已在月下摆上酒席,放好座位,葛品扬和龙门棋士于是双双入座,凝神对枰起来。
  青风徐来,月下对枰,真个是雅韵欲流。
  事实上,各人并非真个有间情逸致。
  看似无事,各人心中想着的事可多着哩。
  葛品扬一面落子,一面默想:丐帮洛阳分舵两位分舵主与属下九人,失陷已经两天一夜,明晚子时即到期限,丐帮必须在今夜或明日有确实表示。
  怎样表示呢?
  不外“听话”或“不理”!
  要丐帮洛阳分舵屈服,自行解体,那是无论如何也办不到的事。
  那么,只有一战?
  要战,就必须知己知彼,才可立于不败之地。
  可是对方虚实不明,只知黄、青二凤曾在朝阳居吃过大亏。
  以黄、青二凤功力,当今“五派”掌门人也难为三百招之对手,二人联手,竟接不下人家一击,对方功力可想而知。
  何况,对方还不止于一方面。
  设若西域番僧也与她们一路,那就更加“寇焰如炽”了。
  还有,说不定四方教也有人掩来了洛阳。
  这么一估计,情势委实紧急万分。
  别说丐帮洛阳分舵不值对方一击,就是四海神乞乐十方尽率帮中高手赶到,也将无济于事。
  总算自己师父已到了洛阳,以师父的盖世武功,中原无敌,加上龙门棋士、弄月老人、医圣毒王三位前辈高手,当可一战,只是仍无必胜把握。
  除非——
  他有力的放下一子,龙门棋士双目一瞪,满脸惊骇之色。
  只听他“嗯”了一声道:“好小子,这一着——确实算得‘奇兵’,妙着!”
  葛品扬心中继续道:除非能提前在最短期间,使师父与师母释嫌携手,合龙堡、凤帮之力,再配以巧计,才足和对方联合起来的实力比一高下!
  可是,这可能么?
  他想问龙门棋士是否碰到大师兄常平。因为师母的“八卦”全在那封密柬中,只要那封密柬到了师父手中,事情总会有个结果。
  虽然其中必有难题,但只要是可以办得到的,师父为了顾全大局,当会考虑,可是,他一时却不便向龙门棋士开口。
  双方又落了数子,葛品扬是庖丁解牛,以他的棋力,对付龙门棋士,自是游刃有余。
  为了顺应此老的臭脾气,不得不小心下子。
  龙门棋士已是满头见汗,张牙舞爪,怪相百出,犹不时点头晃脑,作“孺子可教”表示。
  在一旁袖手观战的弄月老人虽满脸微笑,却掩饰不了忧心忡忡。
  笑丐被哭丐和无常丐拉到一边,低声商酌着,他那一刻不离口的哈哈也停止了,场中只有落子的声音了。
  这席酒,直吃到初更。
  一局棋,直下到二更,主要的是因为龙门棋士每次思索得太久。
  葛品扬正准备于恰到好处时“放开缺口”——
  龙门棋士忽然点头道:“小子,果然有点进境,咳,若非老夫心中有事,无法‘入神’,你小子还能苦撑到这个时候?”
  葛品扬忍俊暗笑:就只你心中有事?我若非心神不属,早已“杀”得你落花流水了!
  不过,此老既已沉不住气,想必有话要说,自己正急待此老开口,于是趁势收篷,搔搔头道:“好辛苦,真吃不消,唉唉,品扬认输如何?”
  龙门棋士瞪眼道:“什么‘如何’?难道你小子能赢老夫?”
  葛品扬忙道:“品扬是说再弈下去,反正是输,不如就此认了。”
  龙门棋士点头道:“这还差不多,你小子总算有自知之明。”
  抬头看着弄月老人,十分得意地道:“老儿,你算算看,能赢品扬几目?”
  弄月老人在棋枰上扫视一眼,道:“大约——最多强了二三目,你老儿号称‘国手’,神气个什么劲?”
  龙门棋士叫道:“怎么?你老儿不服,要不要试试‘国手’手段?”
  一面把棋子拂开,“清扫战场”,大有蓄势以待之势。
  弄月老人抬头看看天,摇头道:“如今不是弈棋的时候,心烦意乱,没有兴致。”
  龙门棋士推枰而起道:“不错,弈兴不高,落子无力,所以,老夫今夜棋力也只有平日的一半不到了。哦,你老儿也心烦?说来听听,老夫为你耳提面命,解决了好来个挑灯夜战。”
  忽听笑丐哈了一声接口道:“什么夜战?咳咳,白老、古老,看来敝帮只有一战了,而且,准备立即行动,先救人,后——”
  龙门棋士瞪眼道:“后事准备好了没有?凭你们想去救人?连老夫和天龙老儿也心中打鼓,七上八下哩。”
  笑丐又打哈哈道:“奇闻,凭你古老与天龙前辈也会怕人?”
  龙门棋士喝道:“谁说怕了?胡说八道,老夫只是说——没有十分把握,一时举棋不定。”
  笑丐哈哈一笑道:“敝帮作事,一向说干就干,只求尽力而为,不计成败得失。”
  龙门棋士道:“好个不计成败得失!请便,老夫在此等候‘败’讯,如果你们也失陷了,老夫再设法‘尽力而为’好了。”
  笑丐刚哈出声,无常丐怪眼一张,大喝道:“闭住你这张鸟嘴!我们正要向古老讨教。”
  葛品扬一旁暗笑:笑丐深得“激将”三昧,想激起古老头真火,无常丐再从旁帮腔打圆场,软硬兼施,不怕古老头不落入圈套——
  龙门棋士果然“嗯”了一声道:“这还像话!”
  哭丐叹了一口气道:“计将安出?方寸乱矣!”
  龙门棋士一瞪眼道:“小尚,别怪老夫倚老卖老,你这副哭丧相,老夫见了就泄气,又没死人,尽长吁短叹个什么?再这样子可真要死光了!”
  哭丐耷拉着脸,闷声不响。
  如果别人对哭丐说这种“损”话,吃不完兜着走,哭也会哭不出来。
  然而龙门棋士对之如此训斥口气,哭丐却是莫可奈何,因为这位古老头古怪出了名,且是长辈,惹不得!尤其如今丐帮正当吃瘪失利、火烧眉毛、有求于人的紧急关头。
  葛品扬恐哭丐当着帮中弟子下不了台,有损刑堂堂主的威严,忙叹了一口气,叫道:“古老,我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龙门棋士呸了一声道:“小子,想讨打,你小子平时不是鬼得很么?今天怎么说出这种没出息的话来?”
  葛品扬摇头道:“品扬算得老几?我师父——一定有办法——”
  龙门棋士哼道:“也未必。这几天他心情不佳,怕见人,连老夫找他‘杀’几局都提不起兴趣,适才更不知躲到哪儿去了。老夫气闷不过,才跑来找化子们开开心。”
  弄月老人“噢”了一声道:“公烈兄究竟是何主意?”
  龙门棋士瞪眼道:“你老儿可是老昏了,我说的话你没听见?”
  弄月老人莞尔道:“古兄,好大的火气,谁得罪了你?目前人家丐帮有人失了手,正在等着咱们设法呢!”
  龙门棋士又一瞪眼道:“你以为老夫真的有间情下棋?还不是为了等消息,凭以决定,但看老夫那宝贝徒弟和姓罗的三只手能不能活着回来。”
  葛品扬喜道:“冠弟和罗集兄也跟来了,好极了,他们去了哪里?我也去。”
  龙门棋士骂道:“嘴上没毛,做事不牢,能办什么事?你小子实在闲不住,老夫就派你出去跑一趟好了。”
  葛品扬连忙垂手道:“恭候吩咐。”
  心中不禁又嘀咕:奇怪,此老一向什么也不在乎,每次差我出去办什么事,都好像预知我可以做得到,这次为何前怕狼、后怕虎地胆小如鼠?
  再一想,目前情势险恶万分,委实不是徒凭胆识和武功可以应付的,心头不由暗骇,手心也沁出了冷汗。
  龙门棋士这时已收起诙谐轻松的劲儿,双目打结,背着手,踱着方步,苦苦思索着,好半晌,才挥手道:“先去换好‘皮子’再说。”
  葛品扬知道是要他先易容化装,当下点了点头,转身入内。
  月正中天,已是三更将近时分。
  深更半夜,龙门棋士还要派遣葛品扬出去,可知必有火急的事。
  丐帮自三怪以下,无不感动,因不论是龙门棋士和弄月老人,或者葛品扬,虽说本身也与目前之事休戚相关,但说起来,毕竟还是为丐帮仗义拔刀。
  龙门棋士望着天上星辰,喃喃自语道:“怎么这时候还没有到?”
  弄月老人蹙眉道:“你派令徒和罗集那娃儿去干什么?明知故为,他二人不会比品杨强的,说不定要——”
  龙门棋士怒声道:“少说晦气话。”
  笑丐打了个哈哈,岔言道:“我们也都听候古老差遣,充打旗的先上可好?”
  龙门棋士哼了一声道:“你们说来说去还是要去救人,救得出来吗?纵然救出了,能解决得了问题吗?”
  哭丐吁了一口气道:“总得尽到人事,只要把人救出了,照帮规办理,失职的,来个‘挥泪斩马谡’以励来兹。”一派执法口吻。
  龙门棋士哼道:“老夫可不管这些,你们可知道对方为何要先向你们丐帮‘开刀’,找你们丐帮的麻烦?”
  无常丐接口道:“当然是认为敝帮好欺,拣软的先吃。”
  龙门棋士哑笑道:“错了,你们不过做了代罪羔羊而已,对方用意是在激出老乐,进而迫使天龙老儿出面,因为丐帮人多势大,比较引人注意,也因此对方深知蓝老儿与你们丐帮极有渊源。”
  明人一点就透,各人心中立时明白,尚未弄清底细的“敌人”,原来是包藏祸心,为了逼使天龙老人和四海神乞等亲自出面交代,才向洛阳分舵下手,那么,在天龙老人与四海神乞出面之前,失陷的人是不会受到伤害的。
  如果冒失地前去救人,触怒了对方,反会把事情弄糟了。
  龙门棋士轩眉问道:“乐老头呢?”
  无常丐肃然答道:“敝帮帮主在调集人手,随后抵达。”
  龙门棋士沉吟了一下,道:“就以叫化头名义写封信,由小葛送交朝阳居,约时约地一会好了。”
  三怪犹待有所表示,忽见葛品扬已化装成一个七分像叫化、三分像落泪文士的中年人,摇着一把破纸扇,踱着斯文八字步,由里面走了出来。
  于是不再多说,迅即由哭丐挥毫、用印,加注“代行”两字,修好一份署具四海神乞乐十方名义的拜帖。
  龙门棋士目注葛品扬,沉声吩咐道:“在把柬帖投入对方房中时,先叱名致意,免得对方找岔留难于你,办好这事后,立即前往上清宫找寻冠儿和姓罗的小子,不管见不见到人,见人传话,无人留字,务须于明日辰时前赶往上北邙灵帝陵听命!”
  葛品扬刚伸出手接取哭丐递来的柬帖,龙门棋士和弄月老人怪笑和冷哼突起,情知有警,连忙翻身应变,已经太晚,微风飒然,一阵柔劲卷处,哭丐手中柬帖已不翼而飞。
  人影错乱,急促喝叱声中,现场赫然多了两个面垂黑纱、长衣曳地、头上各扎两条乌梢蛇大发辫的女人。
  葛品扬和弄月老人一眼便认出这两个女人正是不久前在朝阳居门前见过一次的那两个中年妇人,想不到对方如此厉害,能在“密卡”遍布的丐帮洛阳分舵毫无警兆之下,深入腹地,如入无人之境。
  这还不足为奇,更且在弄月老人和龙门棋士、丐帮三怪这多高手咫尺附近,突然现身,夺去柬帖,直到出手才被发觉,全身退开,未损一毛半发,这是何等身手!
  丐帮弟子又惊、又怒、又愧,迅即围住四面八方,封死来人退路,个个双目喷火,愤怒欲狂。
  三怪也一齐变色,连笑丐也面若寒霜。
  哭丐更满脸惨然,如丧考妣,在众目睽睽之下,当着属下三四代弟子面前,好好拿在手上的东西居然被人夺去,这个脸真丢大了,喉底似哭非哭地一阵响,双手剧颤,独门杀手“夺魂抓”功力已然叫足了,就待向对方扑出。
  龙门棋士突然低哼一声,道:“蛮不错,干嘛不敢以面目示人!怕丑?就别现世!”
  显然,此老也在猝不及防下,被对方在自己眼皮底下占了便宜而震怒已极。
  弄月老人一咳道:“且慢,二位可是——”
  左面那女人冷冰冰地说道:“老头,我们曾有过一面之缘呢。”
  弄月老人心头一震,暗叫:好厉害,朝阳居门前匆匆照了一面,对方居然记住,真是不简单。
  龙门棋士向他瞪了一眼,意思是问:你与她们何处见过面?
  弄月老人仰面笑道:“大嫂真好记性,请放心,你们要找的人,我们一定会代为催促,叫他们早日出面交代,如急不及待,老朽等也可先讨教几手域外绝学!”
  人已移前三步,凝功以待。
  葛品扬心念连转,忖道:就此先秤秤对方斤两,试试对方究竟有多大“道行”也好。
  当下,也大步欺近,傲然道:“你们可知我是谁?”
  对方面纱轻动,瞥了他一眼,大概因为他已易了容,化了装,确实认不出来,右面那个娇哼一声,道:“你算是什么东西?”
  一顿又道:“阁下可是‘转世投胎’了?”
  葛品扬为之大骇,忖道:果然厉害,一眼就能看出我经过易容化装。
  龙门棋士探手取出一把棋子,瞪目道:“老夫生平不信邪,来,如果你们二人能逃出老夫‘十指飞丸’之下,放你们走路!”
  左面那个哂然道:“老头,你敢情就是什么龙门——”
  龙门棋士大为得意地道:“难为你们化外之人,也知道老夫是当代棋艺大国手。”
  右面那一个哼道:“中原人物,都与你这老不羞的差不多,欺世盗名,会下几手臭棋,就以国手自居。”
  左面那个突然疾声道:“听着,我们是奉令传谕!宽限化子头儿姓乐的于五日后三更往北邙灵帝陵自行投到!你们既有柬帖,我们带回,免得你们前去惹厌,扰人好梦!”
  向怒目大张的龙门棋士一晃面纱,道:“如要献丑,五日后与化子们同去领教好了!”
  一扭腰,人影闪动间,就要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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