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姗潜入梅园的第二天,梅梦萍便随着司马灵台去了杭州。她离开梅庄时,梅庄合府上下弟子,门下仆役共三十多人,直送至山下。钱风本来打算令几个人送梅梦萍到杭州的,但梅梦萍见司马灵台态度暖昧,便不要人送。只带去了平日使惯了的贴身使女冬梅一人。
梅梦萍随司马灵台走后,卫灵壁便象失了魂一样,武也不练了,整日不是喝闷酒,便是依坐在庄外的山亭柱上,望着东方出神。
杭州在黄石府的东方。
梅梦萍去了杭州。卫灵壁望着东方,思恋着去了杭州的梅梦萍。
他是一个孤儿,从小被梅海天收在庄中。梅海天见他根骨奇佳,又肯吃苦,便收为了弟子。那时他才七岁。梅梦萍才开始学走路。练武做事之余,他便常常背着小师妹满园满山去玩。一路教她说话。累了,便放她在草坡上,去找来许多野花,给她玩耍。
梅梦萍的母亲生下梅梦萍便死了,她是难产死的。梅海天这种武人,对女儿的教养不严。因为他要经常闭关,要经常出走江湖,庄中事情也多。他看见梅梦萍慢慢长成了五六岁,随时跟在卫灵壁身边,也不在意。直到梅梦萍开始随哥哥坐家馆读书,他才对这些小儿郎们的玩耍有了一些限制,但也不严,目的只是怕影响梅梦萍的读书。
但他们习武时还常在一起。
他们就是这样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
卫灵壁在梅家庄的平辈人中,武功是最高的。比梅勇还高。因为他心中恋着梅梦萍,想以自己的勤学苦练博得师尊的欢心,盼着被师尊收为女婿。但他又从不敢表露出采。因为他是个孤儿,没有门第可言。但随着年龄的增长,他私心里的愿望就越来越强烈。
忽然,司马灵台来了,随着不日便被选中成了女婿。定亲的消息才传出几天,很快就成亲了。这以后,事变接二连三,终于死的死了,走的走了。就剩下他,整日望着东方,思恋着跟别人去了远方的心上人。
如此过了十数天。
钱风过来说:“卫师弟,该练武了。师尊的仇,你不想报么?”
卫灵壁却道;“师哥,我想下山去走走。”
“你想到哪里去?”
“没有目标,就随便走走。”
钱风叹了一口气道:“我明白,你是想去杭州看萍师妹。”
卫灵壁望着钱风,顿时全象做贼被人捉住一样地涨红了脸。他想分辨,但随即垂下头去,一声不吭了。
钱风想说什么,却什么也没说,只在调头离去时道:“庄内库银不多了。你就支一百两下山去吧。去看看她在杭州过得好不好,快些回来。咱们如不抓紧练功,别说报仇,恐怕遇到事情,连自保的能力也没有。”
“是,谢师哥。”
“有什么事不要露在脸上。不要让司马家的人看低了梅庄。”
“是。”
卫灵壁带上银两和长剑,离庄东去了。
他朝着东方快步走去。每天,他在路上迎着太阳出来,匆匆东去。太阳从他身边落下了山坡,他还走在路上……
十天后,他到了杭州。
西子湖中,有许多游船。
卫灵壁不知哪一艘船是司马灵台的,便沿着湖堤寻找,不时唤上一两声。
他在城中向一个武林人,请教莫干山庄落在城中的府第座在何处。那武林人问明他找司马灵台,就告诉他,司马公子在湖上泛舟,可直接去西子湖上找他。
卫灵壁在湖堤上寻找,连问了几艘游船,都无人答应,这时,一艘船从远处慢慢飘了过来。从船舱中,飘出妙曼的歌声:误走到巫峰上,添了些行云想。
红袖轻舒,软绵玉手,挽住公子娇摇:春宵花月夜,休要骗奴家!
哎呀呀你这冤家,洋洋笑脸,凑近奴家,奴家咋推让?
哎呀呀你这冤家,羞杀奴家,褪下罗裙,与君赴高唐。
这只游船飘近了卫灵壁,船头上,有一个家人打扮的人对着卫灵壁执礼道:“岸上可是卫灵壁卫大侠?”
卫灵壁一怔,随即答道:“正是。”
“我家公子请卫大侠上船,一起泛舟取乐。”
“你家公子是谁?”
这时,彩船的窗子打开了一扇,一个人光着肩头从窗中伸头道:“卫师兄,你不是来找我的么?上船来吧!”
卫灵壁一看,此人正是司马灵台,他的怀中还搂着一个女子,正在咯咯低笑,只是那女子浓发掩面,看不清是谁。但卫灵壁心中已是一阵绞痛。素来端庄的梅师妹,会变得如此轻浮孟浪了?
船靠湖堤,卫灵壁上船,游船又泛进了西子湖中。
卫灵壁一跨进船舱,顿时目瞪口呆。
宽大的船舱中,一个歌妓正在唱曲,另有一个乐女正在弹奏琵琶,而两张卧榻上,香被零乱,玉体横陈,女偎男搂,司马灵台和乃弟司马迁武,各搂着两个粉头,正在作乐。
卫灵壁长嘘了一口气,他心中的神圣没有受到亵渎。那四个女人都只是粉头而已,但他眼见得司马灵台如此荒婬 ,心中已经了然。梅梦萍嫁到莫干山庄,无异于葬送了此生。当日因为共同的利益而硬扯在一起的联姻,因为梅家父子的去世而变得毫无价值,梅梦萍的身价,或许还不如这些粉头。想到这里,他不禁失望得叹息出声。
司马灵台道:“迁武,这位卫师兄,乃是梅庄的第二高手,身手仅次于梅老庄主。他见我兄弟如此胡闹,深为梅家小姐抱屈,竟惋惜得叹出了声来。”
司马迁武道:“卫师兄少在江湖走动,还未悟得及时行乐的真缔。小红,你去服待卫师兄,务必要使卫师兄心满意足。”
那个为歌妓伴奏琵琶的乐女听到吩咐,离座走了过来,伸手去拉卫灵壁的手道:“卫公子,请到这边坐下,小红陪你....”
卫灵壁打断她的话道:“姑娘且请退开。”他对司马灵台道:“司马公子,在下这次东来,只是想看看我家小姐在这里过得如何,明日便要回庄复命。在下不识路径,不知公子可否令家人带在下去山庄拜见我家小姐?”
“灵壁兄可是不高兴小弟在外胡闹,对不起你家小姐?”
“谁家公子不风流?公子只要在家中善待梅庄的小姐,在外嘛,本来也无人管得了你。”
“灵壁兄通情达理,小兄交你这个朋友。王升。”
“小人在。”
“用我的马车送卫大侠去莫干山庄。”
船靠湖堤,卫灵壁随王升去了莫干山庄。卫灵壁走远后,司马灵台还站在船头。司台迁武出舱道:“大哥在想什么?”
“你从附近上岸,去找顾家兄弟,他回黄石府时,路上将他悄悄做了。”
“顾家兄弟份量够么?”
“那就再加一个王七刀吧。”
船舱门口,那个被称为小红的乐女,偷听到了二兄弟的谈话,她的双目中闪过一丝沉思,顿时有了计较。她将已经打开的机括,那安装在琵琶上的暗器机括,又悄悄关上了。
杭州城外,一辆马车却连夜离开杭州城,向莫干山庄驰去。
第二天上午,马车驰到莫干山下的莫干山庄,一直驰进庄内。梅梦萍的使女见马车进庄,便跑近马车道:“公子回庄了么?”
王升笑笑,打开车门,从车门内走出卫灵壁。
“冬梅,小姐可好?”卫灵壁下车问。
冬梅见了卫灵壁,先是一怔,随即大喜。连忙引卫灵壁入内去见梅梦萍。
梅梦萍正在书房读书,听到冬梅通报,连忙赶到客厅。
“卫师哥,你来了,你一个人来的?”
“是,我来看看。师妹,你过的可好?”
“好。就只是有些寂寞。台哥他……常常不在家。”
“只要你过得好……梅庄的人,也就放心了。”
一时,二人似乎都没有话说。冬梅端上茶来,站在梅梦萍身后。
“师哥,家中的人可好?”
都好。钱师兄整天督促弟们练武保庄。”
“好,好。就在家中练武保庄,可千万不要寻仇,枉送了性命。”
卫灵壁看见梅梦萍又勾起了往事,眼眶有些发红,便岔开话题道;“师妹比在家中时瘦些了。还过的惯吧?”
“过的惯。就只是感到寂寞。台哥经常外出,常常只有我一个人在家中。公公婆婆闭关期间,住在后园,少有到前庄来。平时来人,有事的都直接去了后园,也不常在前庄停留。
公公婆婆此时皆在闭关,等他们出关后,我再带你去见他们吧。”
卫灵壁道;“只怕等不到老庄主出关,便要回梅庄去了。”
“既然来了,怎不多住些日子?你想什么时候走?”
“我想下午就走。灵台兄不在庄上,我留下……只怕有些不便。”
梅梦萍心中早已明白卫师哥对自己的感情。只是她自己那时也一直悄悄盼着父亲作主,自己不敢有半点表露。如今成了司马家的人,那番心事就更深地藏在心中了。
梅梦萍道:“冬梅,你去吩咐王升开宴,我们陪卫师哥喝一杯!”
冬梅出去叫王升开宴,厅中就剩下他们二人。
住自己的剑,那是留足了人情了。
顾老大道:“卫兄如能活着离开,只消去临安打听一下顾家三兄弟平日受令于何人,便能明白了,卫兄纵然胜得了在下,只怕也胜不了王七刀。”
忽然厂王七刀清啸一声,人已着地滚来。他从地上滚来。
手中的七把飞刀仍然随身翻滚。卫灵壁知道这人大有名堂,长剑在顾老大的剑上一震,已将顾老大的长剑震落。那是怕自己应付飞刀时,着了顾老大长剑的道儿,当下便退在一边,盯着王七刀。
王七刀在地上不断翻滚,只滚得旁人眼花缭乱。正在这时,顾老大一声唿哨,顾老二已飞射出来,单刀在前,挽起一片刀花,顾老三的流星锤,躲在刀花后面,疾打过来,而正在地上不断翻滚的王七刀,却已同时从下面射出四把飞刀,分取卫灵壁的腹腰四大要穴。
但三人堪堪攻出,却忽然感到眼前骤然一花,一条人影贴地从三人的缝隙间射出。只听一声惨叫,顾家兄弟刹住身形,急忙回头,三兄弟顿时惊得目瞪口呆。
三丈外,卫灵壁已经站稳,回身以剑尖指着四人,而地上,王七刀已经双手从小臂齐齐被卫灵壁的长剑斩断。王七刀只痛得满地翻滚,还未能射出的三把飞刀落在血泊中,已经被他自己的鲜血染红。射出的四把刀却已射空,不知飞到了哪里。
卫灵壁道:“江湖传说,自从玉凤门不管江湖闲事后,这司马世家便成了浙江的武林领袖。哪位朋友告诉在下,你们可是莫干山庄派来的?”
顾家三兄弟中的老二老三默默地抬起地上的王七刀,离谷而去,顾老大却作了一揖道:“卫大侠手下留情之恩,容当后报。”
“顾朋友为何要使在下失望?”
“姓顾的有苦难言,愧对恩公。”
卫灵壁略一犹豫,道:“那么……你去吧。”
顾老大走后,卫灵壁站在那里,沉思了很久。随后,他将长剑插回剑鞘,往回走去。回到他昨天晚上过一夜的那个小镇。
不管是卫灵壁,还是顾老大四人,都没有看到,在附近的一丛灌木后面,有一个白衣女子蒙着黑纱面罩,从头至尾将这场打斗看完后,对卫灵壁极为赏识。游船上那个小红告诉她,司马兄弟要杀此人。她来观看这场打斗,是要判定,卫灵壁这柄长剑,是否果真值得利用?
这小镇上有一家酒店,那是在镇东头的一群矮屋之中。酒店很小,只有两张桌子。一个佝偻身子的老头天天从镇上的大酒店中买回些熟食,购进些酒品,转卖给偶尔进店的客人。
他自己只生了一个小炉子,烧点茶水,做点饭汤,以延长他本人的垂老生命。
这天晚上,他的小店中走进来一个瘦高的年轻人。这年轻人昨晚上在他的店中喝了半夜酒。这晚上又来了。他要一盘花生,一盘卤猪头肉 ,一壶酒,独坐闷饮。
当他要第二壶酒时,佝偻老人将酒送到桌边,望着他说:“年轻人,你遇到什么不幸么?”
“没有,谢老丈垂问。”
“那你的眼睛为什么这样饱含忧伤呢?我这垂死的人,也不至于此啊。”
“我生下来便是这样的。”
佝偻老人摇摇头道:“如是一个人生下来就这么忧伤,这么不幸,能长成你这么一身好骨架么?”
他摇摇头走开了。
这个年轻人,这天晚上喝了六壶酒,伏在桌上便睡着了。
第二天他醒来时,见佝偻老人正在劈柴,甚为艰难。他一声不响地走过去,接过柴刀,便劈起柴来。他劈柴的方式甚为奇特,他将柴刀架在木块上,一拳打在刀背上,柴块便劈成了两半。
劈完柴,他便又喝酒了。他摸出一锭十两银子,对老人说:“老人家,这钱放在你那儿,我想小住一阵。酒钱店钱一起算吧。用完了我再付。”
“但我只有一床被子。没有你的床,没有你的被,你睡哪里?”
“我就睡桌子。天冷时,我也就该走了。”
“你伴着我这老头不寂寞吗?”
“寂寞?”年轻人忽然望着老人,重复这二个字,“寂寞?
我不寂寞。你这里有酒,我便不寂寞。”
年轻人的眼里涌出了泪水。
“没有亲人,又没有酒,那才叫寂寞。”年轻人下意识地揩掉泪水,双目望着门外的山野,“要寂寞多久呢?你这样年轻,你才二十岁,你要寂寞到什么时候呢?”
他忽然不语了,就会在那儿,定定地望着街上,时不时端起杯子,一口喝下。
从此,他便住在这个小酒店里。他一住就是十天,二十天。他整天整天地喝酒,也喝十天、二十天。
从第十天开始,佝偻老人便发现他有些烦躁。常常喝到中途,会忽然离桌而起,匆匆走到门边,但又一下子站住。站在那儿出神。良久,才叹息一口气,又回到桌边喝酒。
第十四天黄昏,他出去了。他将一包银子放在老人那里道:“老人家,半夜时请为我等门,要是我没有回来,这银子就留给你养老吧。”
老人接过银子,忽然失手落了下去。
“这么重?这么多银子?”老人弯腰拾起银子,显得很吃力:“怕有二百两吧?”
年轻人没有回答,默默走进了暮色之中。
他趁着暮色,走到二十里外的莫干山,在莫干山庄的山头上停立下来。他就那么站在山头的树荫下,默默地望着对面莫山干庄。
半夜时分,他又悄悄走了,回到二十里外的小镇酒店中,老人还在等他,并且为他温好了酒。
年轻人只说了一声多谢,便开始喝酒。
从这天起,他每天黄昏便出去,去那莫干山庄的对面山头的树荫下,站在那儿看着莫干山庄。
他每次回到二十里外的小镇酒店中,佝偻老人总是为他准备好了酒和一点下酒菜。开始他还说声多谢,后来连多谢也不说了。他抓起酒壶就开喝。
佝偻老人开始还劝他少喝点,后来也不劝了,就只是坐在屋角,垂着头,犹如未见。
不知是多少个晚上了,有十个晚上?十五个?二十个晚上?
这一天,他又去了,这是一个上弦月的夜晚。但他站了没多久,他的身后便传来了一个喊声:“卫兄,久违了。”
卫灵壁全身抽搐了一下,他从声音上听出,这人是司马灵台。他默默地转过身。
司马灵台道:“卫兄,王升不是说你回湖北去了么?”
卫灵壁沉默了一会儿,才答道:“没有。”
“那么,卫兄每夜站在这山头窥视我莫干山庄,又是为何呢?”
“不为什么。”
二人默默对望,很久不说一句话。
司马灵台的眼中渐渐现出了杀意。
“不会吧,卫兄。今夜如不将原委说出,只怕这两大庄之间,难免要产生误解了。”
卫灵壁此时.心中最怕是连累梅梦萍的清誉,这时见司马灵台怀疑他来探庄,心中反而松了口气,顺势道:“梅庄老少庄主同时被杀,这梅家的门人弟子到处看看,又有何不可?”
“那么,应兄何不干脆进庄去看看,也好早些释疑?”
“不必了。梅庄的人有梅庄的探查方法。”
“可是,这探查方法犯了江湖大忌。”
“这一点,请灵台兄看在两家交好的份上,多多包涵。”
司马灵台尚未回答,这时,忽然从一棵树后传来一声长叹。
“谁?”司马灵台大喝道。同时,“当”地掣出了腰间长剑。
此人欺在他身后两丈之内,武功之高不可思议。如是敌人,那就太危险了。
树后悄无声音地转出一个女子,这女子身穿白裙,脸上却蒙着黑纱。
司马灵台作礼道:“原来是小娘,孩儿见过小娘。”
那女子道:“司马灵台,我已对你说过几次了。叫你不准这么称呼,你可以直呼我的名字。我叫陈妙棠,你不知道么?”
“孩儿不敢直呼其名。”
那女子瞪了司马灵台一眼,转向卫灵壁道:“你是一个傻子。”
卫灵壁听得司马灵台对她的称呼,知她是莫干山庄庄主司马洛的偏房夫人,当下上前作礼道:“黄石梅庄,晚辈卫灵壁见过前辈。”
“你喝酒喝糊涂了。”女子说,“你将心中的恋情隐藏起来,害怕示人。把在这儿偷窥恋人,说成是探查梅庄主被杀的凶手,你想过没有,这事之大,远远大过你的想象,稍一不当,会给梅庄现存的人,带来灭庄之祸。年轻人,为何如此糊涂?”
卫灵壁此时冷汗涔涔,心中的隐情被揭穿了,虽然免了梅庄的隐祸,但梅梦萍只怕从此没有好日子过了。司马灵台会怎么看待梅家小姐呢?他开始后悔到这儿来了。
那女子道:“灵台。”
“孩儿在。”
“你将冬梅赏给这卫灵壁,就成全了他的心事吧。冬梅姑娘是他在家中的初恋情人。他每晚来此想看冬梅一眼,怪可怜的。”
卫灵壁一怔,随即明白这女子在回护自己。
此时,司马灵台忽然哈哈大笑起来:“灵壁兄呀,灵壁兄,为兄还以为你象那武林浪子一样,涌来莫干山庄,均是为了一睹我家小娘那倾国倾城的绝世芳容。为兄差点误会了你,要叫你拔剑决斗了。”
卫灵壁万分感谢地望了那女子一眼。
那女子这时已经转身,飘然离去,山风吹回了她丢下的一句话:“看我容貌的人如此之多,看我心地的人,又哪曾有过一个?”
话音中充满了一种说不出来的意味,话一说完,这女子已经飘然不见。
卫灵壁朝着那女子飘去的方向作礼道:“晚辈谢过前辈知遇之恩。”
司马灵台道:“灵壁兄,我小娘已经走远了,你还是先谢我吧。虽然冬梅是我夫人的使女,我要给你,你才能得到冬梅。”
卫灵壁道:“在下这就回黄石府去。”
“怎么,不要冬梅了?”
“不要。在下心中虽然恋着冬梅姑娘,但冬梅走后,谁去陪伴我家小姐?司马公子,告辞了。”
“好吧,恕为兄不远送了。”
卫灵壁走后,司马灵台道:“出来吧。”
从半坡的草丛中,掠出了一条黑影,掠到司马灵台面前,躬身行礼道:“属下参见少庄主。”
“顾老大,你再将那日双方交战的招术,讲与我听。”
顾老大于是又将那日交战时,双方的打法及后果讲了一遍。
司马灵台沉思了良久道:“退下。”
“是。”顾老大退后几步,转身下山去了。
卫灵壁一路快步离去,心中决定回去收拾好行李便回黄石梅庄。再也不出来了。过去的,都过去了。自己心中的苦恋,比起梅梦萍的幸福和梅庄三十多口人的性命来,算什么呢?梅庄外面的山亭上,同样可以看到莫干山庄。因为莫干山庄的影子已经牢记在心中,这一生,这一世,是再也不会忘记了。
“灵壁。”有一个女子的声音忽然在路边响起。
卫灵壁一听,便听出是那个救了他,救了梅庄三十多口人的白裙蒙面女子。
他立即朝着声音躬身道:“前辈在此,还未走么?”
“你过来,我有话问你。”卫灵壁朝着声音走去,走过一丛矮丛木,看见后面是一个大草坡,那女子正站在草坡中间。
卫灵壁上前执礼道:“晚辈谢过前辈救命大恩。”
“免谢。”那女子道:“你只要心中记得是我救了你与梅家小姐就行了。如若有一天我要你帮我一次,你愿意不愿意?”
“晚辈愿为前辈赴汤蹈火,但前辈住在司马世家,一无险阻,晚辈又武功低微,只怕没有为前辈效力的机会。”
“有的。”那女子道:“你现在到哪里去?”
“晚辈回湖北黄石。”
“你这一去,沿途可能会遇到阻杀。你将阻杀你的人,一个不留地杀掉,就算是谢过我了。”
卫灵壁大惑不解道:“晚辈从未行走过江湖,也从未得罪过谁,谁会阻杀晚辈呢?”
“那么,顾家三兄弟和王七刃为何又阻杀你呢?”
卫灵壁想了想道:“明白了,有人为了一件事,非要杀掉在下。”
“正是如此。”
“但晚辈还是不明白。”
“还有什么不明白?”
“这些阻杀晚辈的人,晚辈理当对敌。因为晚辈不杀他们,他们便要杀掉晚辈。但这么做,又怎么是帮了前辈的忙呢?”
“这个……你就不必深究了。”
“是。”
“这次西去,阻杀你的人,只怕比上次那四位的功夫不知要高上多少,你有把握应付么?”
卫灵壁想了想道:“没有把握。”
那女子道:“你的剑法造诣很高,几近梅海天盛年闯江湖时的剑术。你差的是内力和其它武技。”
“晚辈也明白,但内力一途,却又无法急就。”
“有办法的,我这里有一颗药丸,你服下去,就用你平时的内功心法导引,三个时辰后,便可凭空增长二十年内力。”
卫灵壁大掠道:“天下哪有这种灵药?”
“有的,这灵药便是千年以上的龙血灵芝。我这药丸便是以龙血灵芝为主药炼制而成。你将它服下吧。我在此为你护法。”。
卫灵壁想了想道:“晚辈已经受过前辈的一次大恩。现在又要服用前辈的仙丹,晚辈不敢受。”
那女子道:“天下如你这等武林人,真是太少见了。你放心服下吧。我有事要你去办,不提高你的功力不行。”
“前辈为什么选中在下去办呢?”
“我已观察你近十日了。你心地纯朴,又不拘泥迂腐。已成为办我大事的绝妙人选。”
卫灵壁道:“前辈不会要晚辈去干不义之事吧?”
“不会。你只须将阻杀你的人杀干净便行了。”
“晚辈还有最后一个问题。”
“快讲。”
“晚辈怀疑阻杀我的人受令于莫干山庄,前辈难道不是莫干山庄的人么?”
“是的。”
“那你为何要助晚辈?”
“莫干山庄内分二派。”
卫灵壁道:“明白了,但晚辈所为,以不伤害梅家小姐为界。”
“可以。”那女子说。声音忽然有些悲哀。“你爱梅姑娘,爱得这么深?哎!”
“前辈请赐药吧。”
“服下这药,”那女子道:“片刻之后,便会全身燥热无比。
尽管调配这药丸时,已经加了臣辅之药,但为不伤药力,臣辅之药加的很轻,龙血灵芝的药力还是很霸道的。你感到全身燥热无比时,除了加速导引药力,还须同时存想至冰至寒之物,使心境得以平衡。你的身骨健壮,想来不会有意外的。
不用怕,如有意外,我会从旁助你一臂之力。”
卫灵壁接过灵药丸,含在口中,用天水吞入肚内。
然后,他便坐在泥地上,开始意守。
片刻之后,腹中果然升腾起一片无比燥势的丹田之火。他明白这是药力化开了,便连忙依法加以导引,他从九岁开始修习梅海天传授的内功心法,至今又有十六七个年头,蓄积精气,修练真力已有一定功力,打通任脉玄关指日可待。如今丹田中药力大量化为精气,只须善加导引,便能急速修练为真气。他记住那女子的教诲,感到药力大量化为精气,丹田燥热犹如火炙难耐时,便存想冬日的雪飘,冰河的寒冷。
也是他从小勤练武功,原来很佳的根骨,练的越发坚强。
三个时辰下来,竟将任脉和督脉的玄关同时打通,得到了许多练武人常需三四十年才能达到的练气结果。
三个时辰后,卫灵壁收功站起,只感全身舒泰无比。任督二脉内气机充盈,与丹田之充盈真气一呼一吸皆能相通。他明白自己实在是受益非浅。当下对着那女子跪了下去,拜道:“晚辈凭白受此大恩,实在是无以为报。”
“你可以去了。记住,遇到阻杀的人,不可手软。不要叫我失望。”
“晚辈记住了,晚辈告辞。”
卫灵壁拜罢起身,走下草坡,便要离去。
忽然,那女子又叫住他:“灵壁,你回来。”
卫灵壁转身回来,忽然惊愕地呆住了。
那女子,此时已经揭下蒙面纱,露出了一张绝色的花容美貌脸蛋。看年龄,她却只在二十二三之间。卫灵壁怎么也想不到她会如此年青貌美。
“我还美丽么?”她轻声问。
卫灵壁下意识地回答:“很美。”
“比梦萍姑娘,如何?”
一提起梦萍姑娘,卫灵壁那一时失神的心,便恢复了平静。
他垂头道:“你比梅师妹美丽十分。”
“那么……你喜欢我吗?”那女子突然这样问,问后,双目定定地看着卫灵壁。
卫灵壁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她会忽然发出此问,当下抬起头来,惊得退后两步,无言以对。
那女子叹了一口气,道:“我叫陈妙棠,你记住了。”
“是。”
“你去吧,如是以后还能见面,怎么叫都可以,只是别以前辈相你。”
“是,在下告辞了。”
卫灵壁转身,极快地走了。
他回到二十里外的小酒店,天已大亮。他抬手敲门,哪知才一接触到门,门便开了一些。门没有插上。
卫灵壁一眼看到酒店正中的桌子上,坐了一个女子,却是叫人把自己从牢中放出来的从姗。
再一看,他又吃了一惊,只见酒店主人——那佝偻老人,此时尽管面容依旧,却并不佝偻。反倒身子挺得笔直。坐在柜台后面,双目炯炯有神地望着自己。
从姗道:“卫师哥,回来了?”
“从姑娘来了多久了?”
“来了两个多时辰。”
卫灵壁转向酒店主人道:“阁下原来是装的。阁下是何方高人?”
酒店老板道:“不是高人,是捕快,阳泉捕快。”
“卫师哥,你请坐下。”
“在下急着要回黄石,咱们以后再谈吧。”
“卫师哥纵有急事,也请稍留片刻。小妹只问几句话。”
卫灵壁道:“从姑娘,我知道你想问什么。但在下曾受先师严令,不会对你讲什么的。同时在下又不愿说谎骗你。所以,你还是让在下走吧。在下有一句话告诉你,在下虽然没有证据,却感到红雪山庄被屠,不过是一个江湖大阴谋的开始。而受害的,也不止你红雪山庄一家。有关各方,绝不会长时间隐忍不动。你就待机而行吧。”
“多谢卫师哥坦诚相告。”
“在下告辞。”卫灵壁道。
酒店老板将卫灵壁的银包提出,还与卫灵壁,这次不再假装落地了。
卫灵壁收下银包,取出二十两一锭大银,要他收下。而那阳泉捕快却无论如何也不收,还斟了三杯酒,一人一杯,递与二人道:“卫兄终于从儿女私情中解脱出来,当喝一杯!”
三人干了杯,卫灵壁便告辞而去。
卫灵壁这一西去,果然连遇阻杀。
第一次阻杀来得好快,还是在那个谷口,还是四个人,左边三个,右边一个。
左边三个人,一为中年女子,三十余岁,腰佩长剑;一为老太,六十多岁,手拄拐杖;一为小儿,十一二岁,玩着一张小铁弓,腰间悬一盒短箭。
右边一人,却是一个四十多岁的矮侏儒,手提一根又长又粗的熟铜棍。
卫灵壁知道今日要糟,心中紧张地谋划着对策。
左边三人,乃是名扬江湖的八公山三煞怪。只因其三人配合,攻守天衣无缝,单以兵器来看,便是一重一轻一长射,已含无限玄机。长期合练,更是默契。
右边一人,更是横行江湖十数年的一个恶贼,专以劫镖为生。只因他那矮侏儒般的身材,不用着地翻滚,也是地趟功夫。偏偏他那长棍,重达四十多斤,被他的神力舞动,大老远便可用长棍的特殊招式攻人。而别人要攻他,他那目标又矮又小,偏又被长棍遮挡得水泼不进,要攻他却是不易。江湖人称侏儒棍。
八公山三煞怪与侏儒棍突然对望一眼,同时大笑起来。
卫灵壁被笑得莫名其妙,但又怕这中间有什么诡计。只好一声不吭,蓄势待发。
侏儒棍笑罢道:“说的这小子三头六臂,却原来是一个瘦高小子。我侏儒棍生平最善以矮打高,今日却是遇对了点儿。”
三煞怪中的老煞怪道:“老身只需一拐杖,便能将他腰肋尽数打断。”
中煞怪道:“我一剑便能叫他见血封喉。”
小煞怪道:“小爷一箭射中他的眉心,比甚么都来的快。”
卫灵壁却不笑,只是沉声道:“四位一起上么?”
其实,他心中最怕四人同上。
侏儒棍道:“那样太抬举你小子了。我侏儒棍打遍中原,尽遇些不象人样的丑八怪。只有你这小子,瘦高高的,甚对老子脾味。”
说罢,走到卫灵壁八尺之外,长棍平指卫灵壁,忽然向上一挑,接着挽了一个棍花。攻势一展开,只见一片棍影,将卫灵壁密密罩住,而那棍风,只带得飞沙走石,声势甚为吓人。
卫灵壁在棍影中不断闪动,几次出手想去抓住长棍,皆因那长棍灵如牧鞭,甚不好抓,心中不禁有些失悔没有在第一招抢攻。
八公山三煞怪在一旁看见卫灵壁不住躲闪,尽皆大笑,中煞怪道:“这小子连拔剑机会都没有,还战什么?”
话刚说完,三人忽然同时止住了大笑,中煞怪的笑容甚至还留在脸上,但笑声也停止了。
只见长棍已到卫灵壁手里,而侏儒人,却已被卫灵壁一脚踹飞出去,“砰”地一声,落在三丈多远的地上,一动也不动了。
原来卫灵壁在闪躲中,发现这侏儒棍几乎尽是以棍头攻人,棍尾和棍中间,完全成了力源与力轴,不能用在招式这中,远打近防,混成一气。这是侏儒受了先天条件限制后,苦思的一种招法,由于他专练棍头攻法,却也练出了一种极快的速度,搓揉了长枪,长刀的杀着,倒也常能出奇制胜。如今卫灵壁识破了机要,身子假装跃起,趁侏儒棍打向天上,对侏儒而言已是天上,他却已矮身抓住棍的中端,踹出一脚,正踹在侏儒的脖胸之间,侏儒被踹飞数丈,飞出去在空中鲜血狂喷,落地时便已死去。
就在熟钢棍刚刚落入卫灵壁手中,三煞怪齐齐笑不出声,去望侏儒人时,只见卫灵壁忽然大吼一声,犹如空中响起一声炸雷,人也平射向二丈外的八公山三煞怪,他人未射到,棍已劈到,只听几声惨叫,三煞怪也齐齐软倒在一堆,被—棍活活砸死。
卫灵壁将长棍扔在地上,看也不看一眼地上的尸体,便掠进谷中,翻山而去。
这后一棍,几乎已经迹近偷袭。但卫灵壁为了自保,同时也为了感激陈妙棠的大恩,也是不得不如此了。
象他这种性情专注的人,爱一个人爱得苦不堪言,但一旦觉得自己的爱反而会害了自己所爱的人,并可能给梅庄三十多人带来灾难,便立即解脱出来,再不拖泥带水。陈妙棠解救了他和梅庄三十多口人的牵扯,尚在小事。对他而言,陈妙棠一句话解救了梅梦萍的清誉和安宁免受牵连,才令他愿效生死之劳,终身铭感。
这第二杀阻杀发生在第二天下午。这时,他已翻过天目山区,快要进入安徽境内。这次阻杀他的只有一个人。
卫灵壁明白,这人的武功,在那前四人的武功总和之上,所以他才敢一个人来阻杀自己。
这人身穿黑袍,面蒙黑巾,显然不愿暴露出身份。看来是江湖上大有名气的人物。
这人见卫灵壁走来,也不出手,也不打话,等卫灵壁走到他的前面站定后,道:“你准备好没有?”
卫灵壁更干脆,回道:“准备好了。”说着,顺手拔出长剑,剑尖斜指地上。
那人见卫灵壁不肯先出招,明白他的意思是因为自保,不愿先攻人,便抬掌虚虚一劈,打出一股劈空掌力。但这掌力攻到卫灵壁身上,便消了力道,表示我尽管要杀你,可还不愿对晚辈先出招。
卫灵壁见他这劈空掌力的力道掌握甚能随心所欲,知道今日遇到了极高的高手,自己便不敢与他拼掌力,比内力。当下展开身形,“刷,刷”便两招快剑攻出,目的是逼对方防守,无暇施展劈空掌力。
那人冷笑一声,显然已明白了卫灵壁的打法的含义。但他显得甚不在意,直到卫灵壁的快攻剑式已经展开,才开始反攻。他只凭一双肉 掌和卫灵壁的快剑抢攻,仅仅六七招上,便扳回了先机。卫灵壁内力不如他,如今又被他抢回先机,快攻剑式一窒,已经守多攻少。顿时便危机大现。
忽然,路旁的树丛中闪出一条红影,快速绝伦地抢进战团,一支长剑连连快攻,顿时便已将那黑袍蒙面人的肉 掌逼住。蒙面人一见这人的剑法,忽然大惊道:“你……”
这时卫灵壁已趁他大惊之时,手掌已攻到面前,未及变招,窒得一窒,一剑砍去,竟生生地将那人的右手手掌砍断,落在地上。而那红影,这时又一剑刺中黑袍蒙面人的胸口,顿时便将黑袍蒙面人杀在当地。卫灵壁这时才看清,这帮助自己的人是一个姑娘。
“你……”卫灵壁一看清这人,顿时吃了一惊。
“卫公子别来无恙?小红这厢有礼了。”这姑娘竟是那西子湖中彩舟上的粉头女子。司马兄弟让她服侍卫灵壁,卫灵壁当时完全将她当作了烟花公子,未予理睬。
卫灵壁深深一揖道:“在下有眼无珠,当日不识高人。今日又蒙援手救命,此恩此德,在此谢过。”
小红这时不装烟花女子,显得英姿勃发。她道:“卫灵壁好高的剑术,竟能与这太湖王打到二十多招,还能自保。”
卫灵壁大吃一惊:“太湖王?”
“这人正是太湖王。”
这太湖王,乃是天下有数的十几位高手之一,与八大门派掌门人也能平起平坐。不知怎地,这么高身份的人,却被人搬出来杀卫灵壁这江湖后起之人。可见杀卫灵壁的人,这次下了多大的决心。一般一等一的高手,能在太湖王手下走上五招,便能蒙他免予杀手。
他因故意让卫灵壁抢去先机,所以多打了几招。等到红衣女子闪出来加入战团,太湖王见红衣女子所使的剑法,乃是他异常亲近的一个人的剑法,所以大吃一惊。也就在他大吃一惊那一瞬,被二人取了性命。
这一仗实在不是这两个年轻人打赢的。他二人胜得侥幸,太湖王也死得太冤枉。
“卫公子。”小红正色道:“那天西湖的彩船上,我那轻浮孟浪的作态,乃是情势需要所迫,你可不要将我视看成了孟浪女子。”
“是。在下现在明白了。”
小红双目定定地盯着卫灵壁道:“不,你还没有明白。”卫灵壁一怔,不明白她到底在说什么。
小红忽然道:“你去吧。如果再有人阻杀你,说不定便是正主儿出场了。”
卫灵壁又是深深一揖道:“大恩不言谢。在下告辞了。”
这第三场阻杀来的更快。看来,想要阻杀卫灵壁的人,下了决心要在这两省交界的山区将卫灵壁除去。
下午,卫灵壁行至一座大山的山腰时,就遇到了这人。
这人躺在一棵树下的石板上,满脸横肉 ,赤着上身,全身肌肉 的肌块遍布胸、背、手臂,比比皆是。他听到脚步走近,才站起来。自言自语地道:“送死的来了。”说罢,随手抓起搁在石板上的兵器,那是一对短柄开山斧。
他问,“你是卫灵壁?”
卫灵壁道:“是又怎地?”
“你竟能连过两关,靠的是什么?”
“不靠什么。或许,靠点运气吧。”
“你竟能将太湖王也杀了。你究竟是谁的弟子?”
“梅家庄的弟子。”
“梅庄。梅庄哪有本事调教出杀太湖王的人?梅老庄主本人来打上半天,或许还能胜得太湖王一招半式,你却究竟凭什么能杀了太湖王?”
卫灵壁道:“朋友是来阻杀在下的么?”
“是的。”
“那你为何还不动手?扯三拉四,想必是帮手还未来齐吧?”
那人听说,仰天大笑不止,道:“我好心好意让你把话讲完,也好多活一时片刻。你却忙着去死。那可怪不得我了。”
说罢,将双手的开山斧一碰,发出一声巨响,声震山谷。
那金属声的悠长回声,在这大山的万丈深谷中响了好久。
那人大喝道:“小子,你究竟是谁?”
“阁下为何会有此问?”
“老夫将真力运在斧中相碰,传出的真力声,便是在平原大川上,也会震得敌人头晕目眩。你却如若无事,梅庄在武林中式微已久,哪里还调教得出你这等第子?”
卫灵壁此时任督二脉中真力鼓荡,这真力声之类的功夫,等闲伤他不得。只是他无端被攻了一招后,倒猛然想起这人是谁了。
“前辈是名震江湖的鬼斧魔君?”
“好,小子,你总算明白过来了。后生们常因老夫不显老,而不识老夫是谁。你既知道了,便自裁了吧。”
卫灵壁道:“那倒不必。是死是活,总得打下来看!”说着,身形一晃,尽全力“刷刷”攻出两剑。第一剑攻鬼斧魔君的下腹,那是近乎虚招的一剑,第二剑已直刺鬼斧魔君的眉心大穴。
鬼斧魔君不料这后生听说他的名头后,不但未被吓瘫,反而抢先出招,一时竟弄了个手忙脚乱。急忙中身形一仰,趁势一脚踢出,还怕这一脚未必能踢中卫灵壁,身子又向后一射,倒射出去一丈多远。
但他在倒射出去时,即已明白上了卫灵壁的大当。只见卫灵壁一招抢刺将他逼退后,已经展开身形,从他身边抢过,夺路往山上逃去。此时情急逃命,倒也快如飞鸟。
鬼斧魔君大怒,猛喝一声,便展开轻功随后追去。
卫灵壁逃上山顶,忽然站住了。
只见两个黑袍蒙面人,挡在前面和左方的路上,而后面,鬼斧魔君已快临近,剩下的右面却是万丈深渊。
卫灵壁明白此时唯有夺路而逃,心中只盼这二人手下不硬,能冲过去。当下运足功力,身子一纵,一招“漫天风雨”,便向二人攻去。
哪知前面二人似乎对黄石梅庄的万梅剑法十分熟悉,其中一人喝一声“来得好”,手中长剑竟硬伸进卫灵壁的剑网中,运力硬绞。两人的剑身顿成了互绞之势。旁边一人这时猛地一掌拍卫灵壁的肩上,一掌拍实,将卫灵壁打得腾身飞起,直向万丈深渊下面落去。
卫灵壁的一招“漫天风雨”共使出一半,便被敌手的长剑绞住。另一人从旁袭击,只一掌就将卫灵壁打下了深谷。
这一切都是算好了的,再也不会失误。
鬼斧魔君从山下追上来,还看见卫灵壁落下去的身形。但他没有听到卫灵壁叫喊,他以为那小于已经中掌毙命,所以跌下去时已经不能喊叫了。
他对两个蒙面黑袍人道:“事情完了。请公子转告令尊,老夫已经效力三次,再也不欠情了。”
一个黑袍蒙面人道:“多谢前辈援手。晚辈一定转告家父。”
鬼斧魔君道:“请公子将在下的小斧赐还。”
黑袍蒙面人从身上取出一柄拇指大小的小金斧,递与鬼斧神魔。
鬼斧魔君接过小金斧,忽然神色大变道:“这是仿造品!”
两个黑袍蒙面人一声不吭,不动声色。
鬼斧魔君道:“二位公子是假传圣旨了。”
还是那蒙面人道:“在下兄弟,情势所迫,欺骗了前辈,还望前辈恕罪。只因家父正在坐关,而这事又非急办不可。晚辈兄弟在这里陪罪了。”
鬼斧神魔想了想道:“也是。反正老夫当初只答应为令尊办三件事,如今三件事皆已办过了,老夫已是自由之身。那金斧嘛,即使还在你家,却已制约不了老夫了。”
说罢,下山而去。
先前说话那个黑袍蒙面人道:“二弟,咱们绕下谷去看看尸体。不要还未跌死,留下后患。”
被称为二弟的道:“下面是万丈深谷,谷底乱石激流,那人是绝对活不了的。哥,回家去吧。”
二人下山去了。
卫灵壁跌下山谷去了。但他并没有死。
那二弟偷袭的一掌,打在他的肩上,虽然将他打飞下了万丈深谷,却并没有打断筋骨。
卫灵壁急速地落下深渊,但他头脑却转动更快。他将长剑扔了,从身上摸出飞抓,这是武林人一般常备的夜行工具,以备要上功力不够的高处时所用。他将飞抓长绳捡在手上,在急速下落过程中寻找搭抓的树木。他看见下面有一根松树伸出,还在上面便将飞抓扔去。飞抓是抓在树干上了。可是,他的下落之势太快,冲力太大。他刚感到身子被长绳拖的一停,身子便向岩壁碰去,全身一震,手掌被绳子勒的犹如刀割。
“嚓”地一声轻响,绳子断了,他便又往下面落去。
但这么缓得一缓,他的下落之势已经慢了许多。更为有用的是,他被打飞出悬崖时,离着岩壁两丈多远,便是看见树或藤,也万万不能抓住。此刻被长绳一带,他的人已被带近岩壁,如今绳子断了,他便是贴着岩壁在往下落。他刚感到身子擦着山藤。急忙用手抓住。他抓住一丛山藤,人便不再下落,而是悬在了岩壁上。
他拼命抓紧山藤,稳住身子。过了好久,才往左右看,左右皆是岩壁,虽然也长着山藤,但却没有出路,他又调头去看下面,下面仍然深不见底。不过,这时也能听到下面传来的水流响声了。
卫灵壁此时吊在山滕上,上不沾天,下不着地,左右也无出路,看来时日一久,手臂一酸麻,难免又落下去。
但卫灵壁心中想的却是,没有直落下去,便绝对不会死了。他看准了山藤很密,岩壁上到处都是。他如能分段下壁,每次抓住藤稳住身形,便能直到谷底。
于是,他深吸了一口气,待得真气鼓荡,便看准下面三丈处的一丛浓密山藤射去,一把抓住。落得几落,已经运功吸在山岩上。如此反复和采用此法,下落了二十多丈,看看再有三十丈,便能到达谷底了。他心中不禁暗自庆幸,这上千丈的悬崖,跌下去固然是一个粉身碎骨,但是,也给了人一个在空中动脑子的余地。如若只有几十丈高,眨眼便跌到底了,同样是一个粉身碎骨,却就没有动动脑子的余地了。
他歇息一下,正准备再往下分段下落。正在这时,他忽然听见远处传来一阵啸声。这啸声犹如困兽的啸声一般,躁急,愤怒,短促,时高时低。又象受了伤的困兽,带着痛苦难忍的意味。
卫灵壁听得这啸声,心中不禁生起一种莫名其妙的恐怖感。一时竟不知这是人发出的啸声,还是野兽动物发出的啸声。当下连忙停止下落。将山藤缠在自己的腰上。害怕一不小心落了下去,露出行藏。他又将另一些山藤拖过来掩在自己的身上和脚下。这样,从上从下从正面,都看不见他藏在山藤中间了。
啸声来得好快,初起时还在百十丈外,而卫灵壁刚刚掩好自己,那啸声就已到了脚下。
啸声停止时,接着传来一阵粗重的喘息和一阵沉重的脚步声。再接着,传来一阵石块撞击山岩的响声。卫灵壁感到好奇,悄悄地轻轻拨开山藤叶,向下看去。
他忽然吓得差点便叫出声音,连忙咬紧牙关,更是一动也不敢动了。
只见下面的山沟里,有一个野人,全身长满一种淡黄色的细毛,就象猴子身上的毛一样。卫灵壁忽然明白,刚才那啸声里,就含有种野猿的啸声的意味。这个野人正在下面的山谷中,发狂地跳动着,时不时在身上自己打自己几拳,在胸口抓搔着。时不时又抓起水桶般大的石块,向着顺势的方向,毫无目的地乱扔出去。一扔就是数十丈远。有时打在山岩上。有时打在溪流中。有时又打在树干上。打着树干时,那树干便应石而断。
如此发狂般地折腾了一阵,只见那人好似更发狂了,不再抓拾石头扔打物件,而是干脆便一掌一掌地用掌去击打溪流旁边的巨石块或大树,一时,只见石屑粉飞,不时传来树木被击断的咔嚓声及树木倒地发出的轰响声。
如此又折腾了好一阵,那野人才精疲力尽地倒在溪流旁边。似乎是昏死过去了。
这时,一个身穿白袍,而蒙黑沙的女子,忽然出现在溪流旁边。
卫灵壁差一点点,就又要叫出声来。
这女子,便是在莫干山庄救了他和梅梦萍的女子,便是以龙血灵芝药丸助他增长了二十年功力的女子,便是叫卫灵壁记住她的姓名的女子。
只见陈妙棠低下身子,在这野人的几处穴道推揉着,野人便慢慢地醒了过来。
陈妙棠道:“过去了么?”
那身上长满猴毛一般的黄毛的野人抬起头来道:“过去了。”
卫灵壁又大吃一惊。但他此时已经能控制自己,连差一点点就要叫出声来的那种冲动也没有了。就只是将吃惊深深地藏在心里。
原来,那野人身上长满了野毛,但脸上却是光光的,一点毛也没有。那是一张人脸。而且是卫灵壁认识的人的脸,是司马灵台的脸。
事情真是越来越奇了。
卫灵壁此时惧意已消,只想存心看个究竟。他想,刚才在山顶将自己打下山崖的,不就是司马灵台与司马迁武么?怎会才眨眼之间又跑到这山谷中来了?司马灵台怎么又会是一个野人?陈妙棠明明与司马灵台在莫干山庄内是潜在的敌人,此刻怎么对他如此关心?
卫灵壁决心要看看这个谜团。他知道下面二人武功极其之高,只怕会听到自己的呼吸声,便连忙龟息气息。但他马上又放弃龟息。因为他在三四十丈的高处,他的耳边还有山风横着吹过的声音。这呼吸声是不会传到下面去的。山风已经将他那极轻微的呼吸声掩压下去了。
他继续偷听下去。
陈妙棠道:“开始吧。”
野人道:“等一会儿,我还想歇一会儿。”
陈妙棠道,“好吧。”
野人道:“你坐下吧,就坐在我身边。”
陈妙棠坐下去,坐在他身边的石块上。
野人道:“每次你都很急,你怕看见我这一身毛?”
陈妙棠道:“不是怕看见这一身毛,是怕露久了,别人看见。”
野人道:“这是一个死谷。你看,这三面是悬崖峭壁,这溪水从那山洞里的阴河流出来,流出谷去。如是有人从谷口进来,我是会很早就发现的。你别怕。”
陈妙棠道:“我不怕。”
停了一停,陈妙棠又说:“这一次好象时间长些,有五年了吧?”
野人道:“是有五年了。我近来功力有了提高。所以,似乎毛发也长得慢些。”
陈妙棠道:“你将司马灵台的面具取下来吧,我讨厌看他的脸孔。”
野人道:“暂时不行。我的东西和衣服都在山洞里,身边没有别的面具可换。”
卫灵壁这时总算明白了一个秘密,这野人并不是司马灵台。他那司马灵台的脸,是因为他戴了制作成司马灵台的模样的人皮面具。
陈妙棠道:“你可不能戴这面具去莫干山庄干什么!”
野人道:“你别担心,我是控制得住自己的。”
陈妙棠道:“目前时机还不成熟。该怎么干,到时我会对你讲明白的。”
野人道:“放心,我会听你的安排。但是,成功了,霸主地位是我的,你不能和我争。”
陈妙棠忽然笑起来:“有什么可争的?你的是我的,我的也是你的,我们不是夫妻吗?”
野人道:“有一天,我要将天下所有的武林人都召集在一起,为我们举行天下最大的婚礼。”
陈妙棠道:“好的。那一天,我穿什么衣服呢?”
野人道:“就穿这白袍,你穿白袍最美了。”
停了一下,野人又道:“其实,你穿什么都美,我都爱看。
要是你将白袍脱了,我就更高兴了。”
陈妙棠道:“时辰不早了,开始了吧。”
野人忽然道:“不忙。我记起了,每次我有毛的时候,你都不愿意和我干那件事。今天,我想先干那件事,再除去毛发。”
陈妙棠伸出手去,在野人的手背上拍了一下,用一种唱歌一般的声音道:“你真是我的傻丈夫,你不怕你的毛刺痛了你最爱的人么?”
野人驯服地道:“我怕。”
陈妙棠道:“我是你在天下最爱的人么?”
野人回答,声音变得既驯服又温柔:“是。”
陈妙棠又问:“我是你在天下唯一最爱的人么?”
野人回答:“是。是我唯一最爱的人。”
“那么,我们开始洗毛吧。”陈妙棠的声音唱得更甜了。
“开始吧。”野人说,在陈妙棠的身前跪下来。
卫灵壁听得明白,从野人开始提出要求起,陈妙棠就改用了唱歌一般的声音和野人说话。而陈妙棠一改用唱歌一般的声音说话,野人就不再提出要求,而是陈妙棠怎么问,野人就怎么回答。
卫灵壁明白这是属于摄魂大法一类的功夫,先将真力贯注在有节奏音乐和唱歌中,定向喷射往需要制住的人,造成对方大脑或轻或重地失去自我理解能力,而随着发动人的愿望思想或行事。
卫灵壁暗自庆幸,幸好自己身在半空。而且,陈妙棠想不到悬崖上山藤中藏有人。她发出的摄魂真力,也只是单对野人一个人发出。
这时,陈妙棠已经从身上取出一瓶药水,不知从什么地方又拿出一个木盆。木盆内已由野人去溪水边盛满了清水。陈妙棠将玉瓶内的药水混和在木盆内的溪水中。然后,用一块软绸沾上调淡了药水,在野人身上有毛的地方,而在正常人身上不该有毛的地方,轻轻地擦洗起来。
全身都擦遍以后,陈妙棠说:“下河沟去洗干净吧。”
野人听话地走进水中,自己用手在身上擦洗了一阵,当他从水中走出来时,身上已经没有野毛了。在阳光下,他的皮肤呈现出一种暗红色的色彩,既象是人的皮肤颜色,又不象是人的皮肤颜色。
野人回到陈妙棠的面前跪下,陈妙棠道:“该洗脸了。你将面具取下来吧。”
野人伸手在脸上一抹,面具去掉了,顿时现出—张象身上一样长满了野毛的面孔。那样子,极象是传说中的人猿。
卫灵壁此时吊在半空中的岩壁上,一动也不敢动,手心被一种冷汗弄得濡湿,连擦也不敢擦一下。
陈妙棠又用药水在野人的脸上细细擦洗,甚至连头顶头后都擦洗遍了,才又对野人道:“你再去河沟里洗一下吧。”
野人又听话地去河沟里走进水中。将头埋进水里洗了一遍,当他这次洗完后,已经完全和正常人没有什么区别了。就只是光着头,脸上的骨骼有些类似人猿。但也不是极丑。他这时全身精光,下身的性器又长又大,他再回到陈妙棠面前,他已经有了要求。
野人道:“你把白袍脱了吧。”
陈妙棠一声不吭地闭上双眼。
野人的手慢慢伸出去,解开了陈妙棠的白袍,陈妙棠的身子顿时便裸露在阳光下,犹如白玉一般闪闪发光。
野人的喉头发出一种低吼的啸声,一下子把陈妙棠掀翻在地上,扑了上去。而陈妙棠就只是闭着双目,任他作为。二人便全身赤躶地在阳光下行起了巫山云雨。
山崖上,卫灵壁早已闭上了双目,不敢再看。
过了好一阵,下面才又传来声音。
卫灵壁睁开双眼,看见陈妙棠已经穿好了衣服,野人就躺在她身边的地上。那野人问:“那个姓卫的小子,这一路为你除去了几人?”
陈妙棠道:“五人”
野人道:“那小子还不知死了没有?”
陈妙棠道:“我只助他增长了二十年功力,他纵使能对付开始的几批阻杀,最后总是逃不过去的。老鬼吩咐了要一个个杀掉,小鬼头不敢不遵命的。再说,小鬼头还有私心要除掉那小子。不杀掉姓卫的,他是不会甘心的。所以,姓卫的小子最后还是一个死。”说完叹了一口气。
卫灵壁听到说自己,更是一句也不敢漏。
野人道:“你这计策称为什么计?”
陈妙棠道:“称为一箭双雕,或称为血杀连环。”
野人道:“太麻烦了。其实,由我一处一处地挨去杀,那多省事。”
陈妙棠笑道:“将这武功最高的几家解决后,再有不听话的,就可以用你这个办法了。现在还不行。”
陈妙棠站起来道;“时辰不早了,我该走了。在梅庄你上次丢掉了崔家那老鬼后,他老是在莫干山庄一带不时出现。你干脆出谷去,将他引远点。不妨引他去西域。丢掉他后再悄悄回来,那时,或许就可以走下一步棋了。”
野人道:“好吧。”他站起来,抱住陈妙棠,又亲吻了一阵和摸揉了一阵,陈妙棠见他慢慢地又有了巫山云雨的要求,便又施出摄魂大法,用唱歌般的声音道:“听话,快去穿好衣服,出谷办事吧。征服了武林后,你当了武林霸主,我天天陪你。现在我要走了。”
野人驯服地说:“好,你去吧。”
陈妙棠慢慢走开,然后一晃便不见了。
野人也转身不见了。卫灵壁知道他去附近的什么地方穿衣服,一时便不敢下去,只是注意地看着下面谷中,是怕看不见野人出谷,不能下去。
不久,野人又来到刚才二人停留的地方,他这时已经穿了一身黑袍,戴上了一张普通武林豪客的人皮面具。就空着一双手,出谷而去。
卫灵壁怕他回转,又等了好久,将近两个时辰,直到天快要黑了,才解开捆在腰间的长藤,又采用分段下落,抓藤停身的办法,落到谷底。
这时,卫灵壁才松了一口气,急急忙忙地逃出谷去。
卫灵壁逃出谷后,连夜向西而去。他知道他这时在这安徽一带,是千万不能露面的,只怕有人认出自己,又会招来新的,更厉害的阻杀。所以,走到天亮前,便选了一个山洞,藏了进去,准备夜行昼伏,过了安徽再说。
在洞中睡觉前,他忽然想起,刚才那野人也正在将一个姓崔的“老鬼”引向西去,自己此去,岂不是正与野人走了一个方向?再说,自己一回梅庄,如是被人知道了,岂不是将血杀引到梅庄去了。
当下,他便决定,既不回梅庄,也不西走,不如便向北方行去。
天黑以后,他便向北行走了。如此昼伏夜行,好些时日才走出安徽境,进入河南境内。进入河南境内后,他想到离杭州很远了,便不再昼伏夜行。到达淮滨时,又买了一把长剑。十数日的昼伏夜行,使他觉得自己太胆怯,心中生出一股豪气,反正自己如今孤身一人,既便引来血杀,也是不会连累别人的。那么,又何必那么怕死贪生?不管是哪一方的人阻杀自己,能挡便挡,能杀便杀,反正要杀自己的人,恐怕也不是什么正人。万一自己被杀了,大不了死了便是。
如此一想,心中便已坦然,但是,想到自己现在这样漫无目的,无所成事地飘泊无定,心中又感到有些悲哀。
这日,卫灵壁来到了一处山谷,这山谷两旁山并不高大,山谷异常宽大,人烟也还较多,卫灵壁在路旁的一家小酒店中坐着喝酒。忽然看见外面的路上有一个灰影一晃而过,似乎是武林高手将轻功施展至极限时那种身影。当下快速掠至门边。一看,前面平坦无遮挡的官道上,果然有一团灰影正向前急掠。正在这时,又有一团白影从卫灵壁身边掠过,身法似乎比前面那团灰影还略快一点点,朝着灰影追赶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