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正当中午,这一带人的烟又比较密,这二人不顾惊世骇俗,大白天展开轻功在道上追逐,显然是原因重大了。
卫灵壁不禁动了好奇心,酒也不喝了,同样展开轻功,直追下去。
但他的轻功显然比前面二人差的太远,追了一阵,便连前面两团影子的影子也不见了。
但他还是沿着那个方向追了下去。
追了一阵,渺无踪迹。正失望间,忽然听得有一个山谷内传出一阵打斗的兵刃交碰声和叱喝声。卫灵壁道:“是了,总算找到了。”自言自语着,一边悄悄掩了过去。
谷中,一团灰影和一团白影正在急剧打斗。双方都转动很快,只见两团影子都在不断地攻防转动。这两团影子虽然转动很快,但卫灵壁还是看清了,场中打斗的两个人,一个是男人,一个是女人。女人面戴面纱,恍惚看去,那女子又还有些象陈妙棠。
一看好象是陈妙棠,卫灵壁便更不愿走了,更想看下去了。
忽然,两团影子分开了,各自退开六尺。卫灵壁这才看清,一个青年男人的左肩头上被削了一剑,掉了一块皮肉 ,鲜血长流,而那女子,却也在左肩内侧被刺了一剑,同样是鲜血长流。
二人几乎同时地,各自点了伤口周围的穴道,止住流血。
卫灵壁一看那女子,不管是身形,装束,说话,动作,甚至连脸上戴的面纱都十分象陈妙棠,心中不禁涌起一股怒火。
想到这陈妙棠,无端以一箭双雕之计玩弄自己,计算得很准确地增加了自己二十年功力,利用自己去杀掉了五个他们要逐渐除去的人。然后,算准自己即使增加了二十年功力,也打不过最后出面的人,仍然难逃一死。陈妙棠即使不是主使阻杀自己的人,也是知情者。卫灵壁恨的是她当自己是小孩,任意玩耍。
他立即便想冲出去骂她一顿。但一想到自己武功远远不及这陈妙棠。只怕骂了反而不能脱身。另一方面,他也想看看这二人究竟为什么如此以命相拼,便继续隐伏在大石后面的草丛中偷看,只听那女子道:“池儿,你的武功进展很快。打斗中又比上次更多用了几大门派的武功招数。你还不承认那些东西在你身上么?”
被称为池儿的年轻人恨声道:“你这贱人!你一心一意想的就是要那些秘籍,甚至就不惜谋杀丈夫。你还有脸称我为池儿?”
那年轻人忽然大笑起来。但笑声甚为凄怆。他笑罢道:“你口中喊得好亲热,池儿池儿,你手中的长剑却追遍中原要杀池儿,你这贱人,你既然有胆在黄河边上杀我姗妹,你既然有胆追杀我追遍山西,河南,为什么就没有胆量承认是你杀了你的丈夫?”
那女子道;“我已说好几遍了。于淳身上的那么多伤痕,没有一处是我加在他身上的。当时我被人用掌力震昏,跌在水池中,没有淹死,躲过劫杀。于淳身上的伤痕,有阳泉捕快的验尸记录在案,你也是查过了的。怎能一口咬定是我杀死了于淳呢?”
卫灵壁此时明白了,这二人是山西阳泉红雪山庄血杀事件的幸存者。男青年是从北池,女的是从于淳的妾房夫人。但卫灵壁却想不明白,这十分象是陈妙棠的女子明明是杭州司马世家的人,被司马灵台称为小娘,看来就是司马洛老庄主的妾妻,而且,陈妙棠与那野人还有夫妻之实和夫妻之约,怎么又会是从于淳的妾妻呢?
卫灵壁是越来越糊涂了。
这时,从北池骂得更凶了:“贱人,你不敢承认是你在事前下了化功药么?”
那女子道:“真是天下的冤枉。出事那晚,我从京城省亲回来,只在大厅中和众人打了个招呼,便同于淳回了后庄小楼。我哪有机会对庄中众人下什么化功散?于淳是天下第一高人,谁又玩鬼伎俩玩得过他?”
从北池大怒,长剑一挽,冲了上去,“嗖”地一剑直刺那女子的喉头。那女子身子一晃,已经闪开,刺出一剑,直取从北池腰肋大穴,二人又缠打在一起。
二人都是使剑,二人的剑法家数,开始看来都是一样,都是红雪山剑法,但是,打着打着,从北池又逐渐使出了别门派的武功招数,不多一会,二人又打了近百招。从北池使出了华山剑法,武当剑法,甚至将六合刀法的招数也用在他的剑法中去了。显然他正在捉摸一套搓合各门派剑术的独特武功。只是这时使来,还不成熟。
忽然,那十分相象陈妙棠的女子一声大叫,倒退出去,腰肋间中了一剑,衣裙绽开,流出鲜血来。
那女子道:“好,好,剑术上我再也打不过你了。你既然毫不留情,我也只好施出杀手相对。说罢,剑交左手,右手猛地点出一缕指风,“飕”地一声,直向从北池的中庭穴射去。
从北池一看那女子射出指力,便异常紧张,他的内力不够,逊了一筹,便不敢射出指力去硬碰那女子的指力。这时,只好一边躲闪,一边将真力运集剑上,用剑去挡那女子的指力,因为那女子射出的指力破空之声甚强。有迹可导,犹如遮挡暗器一般可用兵器遮挡。从北池的内力比那女子差的不太悬殊,所以只须将真力运集剑上,一时还不至于就被那女子的指力震断。
可是,那女子的指法异常奇诡,加之以指代剑,招数便比挥舞长剑要快捷得多。从北池一时被弄得左支右绌。
卫灵壁见状,大喝一声,从石后跳出去,双脚一弹,连人带剑,便向那女子射去。
那女子集中精力应付从北池,想不到忽然会有人偷袭自己,百忙中回指一点,却恰好点中了卫灵壁的肩井穴。卫灵壁只感右臂一麻,全身打一个冷颤,长剑“当”地一声落在地上,气息—窒,他跌在地上。
就这样缓得一缓,从北池已能抽身逃了出去。从北池一边奔跑,一边回身大骂:“贱人!你敢追来再大战三百回合么?
你要的东西就在我身上。”
那女子百忙中望了卫灵壁一眼,骂道:“野小子。躺着吧,老娘回来再收拾你!”还未说完已经急如风火地向从北池追了下去。
卫灵壁此刻右臂酸麻冰冷,一动不能动。甚至连半边身子都感到酸麻冰冷难受,便运气去冲穴道。但冲了一刻,不但毫无作用,这酸麻冰冷的感觉反而逐渐向全身扩展了。
这时,他的身边忽然出现了一个绿袍丑怪老人。这绿袍丑怪老人绕着他的身子转了一圈,然后站在他的前面,低着头细细打量着他。那眼色就象在看一个怪物一般,充满好奇。
看了一阵,这丑怪老人道:“小子,你有本事运气冲开这姹阴指么?再有几个时辰冲不开,你就完了。老夫替你解了吧。”
说着,伸手对着卫灵壁的肩胸之间的几处穴道无声无息地虚点了三下,卫灵壁便酸麻寒冷尽消,站起了身子。
卫灵壁长揖谢道:“多谢前辈解穴之恩。”
丑怪老人道,“免了。老夫问你,你是黄石梅庄的弟子?”
卫灵壁知道他从自己的一招武功上已经看出了自己的家数,无法隐瞒,便道:“是。”
丑怪老人道,“这从家的二娘母打架,关你什么事?”
卫灵壁道:“那从北池的妹妹从姗,曾经救过晚辈一次。
晚辈眼见从姑娘的哥哥遇难,不能视而不见。”
丑怪老人绕着卫灵壁转了一圈,回到他的面前,眼中还是那么一副稀奇古怪的神色望着卫灵壁。
“小子,你那点武功,连给妙美人揩屁眼也不够。这神仙打架,凡人渗和进去,不是白送了性命么?”
卫灵壁尴尬地道:“有恩报恩,却也顾不得武功高低了。”
“你如白白送了性命怎么办?”
“送了性命便送了吧。在下于这世间,一无牵挂,便送了性命又有何妨?”卫灵壁说这话时,心中想起了梅梦萍,心中在想,此生不能和梅师妹一起生活,活着又有什么用?
“小子,你忽然悲伤起来了,你有什么事不顺心?”
“没有什么事不顺心。”
丑怪老人想了想道:“不说也罢。小子,我问你,从姗此刻在哪里?”
卫灵壁道:“前辈认识从姑娘?”
“认识。”
卫灵壁想了想道:“我不知道从姑娘在何处。”
“小子,你想瞒老夫么?你眼中的神色说明你是知道的。
为什么不告诉老夫?”
“前辈,你对我有解穴之恩。但眼下那么多人,遍天下追杀从姑娘。从姑娘东躲西藏,行无定处,我又怎能知道?我便知道,又怎能逢人便讲?前辈如要责怪晚辈,不如便重新封了晚辈的肩井穴吧。”
“好小子!你知老夫是谁?你知那从姗又是老夫的什么人?”
“不知道。前辈是从姑娘的什么人?”
“老夫是从姑娘的义父。魔杀天君便是老夫。”
卫灵壁大惊,连退两步,方才站稳身子。
“你,你是魔杀天君?”
“小子,你别怕。老夫自从收了姗儿做干女儿后,已经不再动轧杀人,而改邪归正了。”
卫灵壁知道象他这种身份的人,是绝对不会说谎骗人的。
当下便道:“晚辈只知道从姑娘在杭州莫干山庄一带打探事情。具体在何处,晚辈实在不知。”
魔杀天君道,“能说出在杭州一带,已经够了,小子,老夫还问你一件事。”
“前辈请问。”
“你的师父梅海天已经死了。你是到江湖来寻找仇人的么?”
卫灵壁听魔杀天君这么问,心中痛苦异常地道:“晚辈这点微末功夫,原是不足以寻仇报复。哎,真是愧对先师了。”
“小子,你想不想报仇?”
“想!晚辈无时无刻不在想!”
“那你怎么不思另觅名师,多学些武功?”
卫灵壁此刻已经明白了魔杀天君的意思了,便道:“前辈....前辈愿...收录晚辈么?”
魔杀天君大喜道:“磕头吧,小子!”
卫灵壁此时心中念头急转,自从梅庄血杀后,他这两个月来,日子过得苦不堪言,处处被人追杀,甚至白天就不敢在东海几省出现。而且,梅庄还随时都有被人血杀的可能。如今他也顾不得什么正邪之分了,只盼早日练成绝功,寻仇保庄,也好不枉了梅梦萍的一番隐忍苦心和嘱托。
当下,卫灵壁翻身拜倒在地,连磕了九个头,行了拜师大礼。
魔杀天君欣然受之,道:“徒儿,随为师来吧!”
说罢,领先走去。卫灵壁跟在后面,一起行走。
行了两个多时辰,来到一座高山,这高山的上部几乎是一座整块的大山石,光秃秃的寸草不生,硕大无朋,犹如一个和尚的光头,前面的岩壁直立如削,连飞鸟也在上面毫无立脚之处,高约六七十丈。
来到岩壁下,魔杀天君道:“徒儿,你能上么?”
卫灵壁摇摇头道:“徒儿无能。”
魔杀天君道:“上面三十丈左右,有一个山洞,我上去以后,丢绳子下来拖你吧。”
‘说罢,身子一弹,射起七丈多高,就在身子不再上升时,他双手一挥,双手的手指已经插进石壁之中。接着,他另一只手抽出来,腰一扭,再插进二尺以上的另一处石壁,然后下面一只手腾出来,又插进再上面二尺之处,交替着往上插去,便将身子提升上了三十丈高的石壁山里。
如此上法,卫灵壁别说看见,便是闻也未闻。只看得他在下面目瞪口呆。
不久,上面丢下来一根长绳,卫灵壁攀绳而上。六丈以上,有许多手插出的指洞。卫灵壁上至离洞口一丈多远处,只感到双臂被什么东西箍住,往一上提,一下子就到了洞中。
魔杀天君道:“徒儿,为何上的如此之慢?”
卫灵壁道:“徒儿上的也够快了,师父还嫌慢?”
魔杀天君道:“不算快,不算快。你坐下吧。快将你的姓名说与老夫听。”
卫灵壁此时才记起,已成师徒,还未将姓名奉上。不禁有些好笑道:“徒儿叫卫灵壁。”
魔杀天君忽然又充满奇怪地望着卫灵壁道:“江湖说有个叫卫灵壁的杀了太湖王,可是你么?”
卫灵壁道:“是徒儿,但也不是徒儿。”
于是便将自己如何从黄石梅庄到杭州,在西湖上见到司马兄弟,遇小红,杀王七刀,回莫干山庄,在山头对面遇陈妙棠赠药丸增长二十年功力,破阻杀杀侏儒棍和八公山三煞怪,以及小红助杀太湖王。后来又被二蒙面人半招间便打下千丈深谷,遇陈妙棠与怪人洗除野毛等事详细地讲了一遍,说完之后,见魔杀天君锁眉深思,便不去打岔。
魔杀天君自言自语道:“是了,只怕就是这个野人了。徒儿,你说那野人极象人猿?”
“是的,极象人猿。”
“你说陈妙棠叫他引什么崔老鬼到西域去了?”
“正是如此。”
魔杀天君道:“为师在中原寻找一个仇家,已经找了两年,却如大海捞针,一点影子也捕捉不到。这个人江湖人称千面魔怪,只怕便是你说的那个野人了,只因为这人每到一处出现,皆以一张新的人皮面具遮掩其身份,所以,近二十年来,江湖上便根本无人见过他的真面目。鬼使神差,却叫你给见到了。这人武功很高,只怕也是妙美人手中的枪。嘿嘿,如今终于让老夫无意中逮住了。”
卫灵壁想起一事,问道:“师父,你称这陈妙棠叫妙美人么?”
“怎么?徒儿,你连这也不知道么?”
“徒儿极少在江湖行走。先师在日,也很少讲这武林典故。
所以不甚明白。”
“那么,为师讲与你听吧。这妙美人乃是一对双胞胎,是姹女阴魔从小收养在身边,长大后传以武艺的姹女门的弟子。
姹女阴魔已经五十年不在江湖走动了,不知如今还在不在人间,她这弟子,三十年前一出江湖,便立即风靡了整个武林。”
“师父,这妙美人年纪轻轻,怎地三十年前便出江湖了?”
“哼!年轻?二组妹皆是五十岁的半老徐娘了。她那姹女功,专以采阳补阴为功力来源,你看她年轻,那是驻颜术修的。”
“师父,她两姐妹名叫什么名字?”
“小子,你问这么详细干啥?可别迷上了!”
“师父,你说哪里去了?弟子是有一个关窍尚未弄明白。”
“她这双胞胎,姐姐叫陈妙棠,三十年前出江湖不久便嫁与了司马洛。陈妙棠嫁与司马洛后,妹妹陈妙娘便失去了消息。传说是八大派逼她回姹女门她师父身边去了。嘿嘿,原来她却钻到了红雪山庄。这却是江湖上还不知道的事情,”
“弟子明白了。今日与从北池打斗的,原来是陈妙娘。怪不得她对弟子不认识了。”
“当时江湖称她二姐妹为大小妙美人。而今大小妙美人都出现了。只怕江湖又要风靡一阵子了。好了,徒儿,你坐好了,为师现在就传你老夫的独门内功心法。我这内功心法,导引大周天时独辟蹊径,功力增长很快。刚才为师以真力箍提你上来时,你那体内真力发生感应。似乎你的任督二脉已经打通?”
卫灵壁道:“家师所传的内功心法,以任督循环为周天,从小便以打能任督周天为目标。导气路线是督脉上,任脉下,但徒儿打通这周天,实在是得力于陈妙棠的龙血灵芝丸。”
魔杀天君道:“任督二脉相通,不过是小周天,将人体的前后主脉乾坤交合而已。如要将真力用于武功技击之中,隔空击物,也如拳、掌、指击实人体一般有效,那是非要引真力左右循环的了。道家称此法为法轮周天。为师年轻时,在金沙江激流中救起一个落水的游方道士,他为此传了为师三天内功。后来,为师内功有成后,从虎跳峡那激流的种种水流中悟出一套独特的运功方法,以你目前的真力积叠,为师再以灵药增加你的真力积叠,然后,用为师这套集乾坤和法轮为一体的大周天循环法,你可在一个月内达到陈妙娘那等内力修为。”
卫灵壁一跳而起,大喜道:“竟有这等神功么?”
魔杀天君道:“老夫一身,亦正亦邪,正是以与八大掌门论道为乐,邪时以打杀武林高手为乐。老夫的武功,也是亦正亦邪,正时方正规矩,循序渐进,邪时不顾生死,也是独辟蹊径。老夫一月之内,先传你以老夫本人的内功心法,打通你的法轮周天后,再传你各种技击法门。一月之后,如若没有意外,老夫再传你真阳通天经的内功心法。”
卫灵壁惊道:“真阳通天经?那不是红雪山庄的独门内功心法么?”
“是的。老夫已从姗儿那里学来此功法。至今已经练到五层。第六层和第七层为技击法门,老夫正在练。只怕你将老夫的内功心法和技击法门学会后,老夫那真阳通天经也练会了。那时老夫百毒不侵,便可放手与千面摩怪一搏了。如若你再从旁助老夫一臂之力,当可将这千成魔怪毙于掌下,报我徒儿之恨。”
卫灵壁跪拜在地道:“徒儿能得此奇缘,为先师报仇也有希望了。”
“好了,你坐好,老夫先传你口诀,再慢慢与你讲解。弄懂以后就开始练吧。”
魔杀天君整整讲了半天,才将他独创的大周天运气法讲清楚。又让卫灵壁在一边独自思索,有不明白的地方又讲。直到要交更时,卫灵壁全弄懂了,魔杀天君才拿出两颗药丸,令他服下,然后开始练功。
如此在山洞中过了一个月,卫灵壁已经大成,功力相当于平常练气者的七十多年修为。他此时已觉得体内真力遍布四肢,掌指之中的真力,竟有呼之欲出的感觉。
魔杀天君道:“你且以老夫的金钢指插石试试。”
卫灵壁来到石壁边,气达五指后,成爪状向岩石插去。只听“哧”地一声,五指插入山岩,如插豆腐。
卫灵壁大喜,跪地拜道:“徒儿能有此大成,实是师父再造之恩。”
魔杀天君道:“这算什么大成?二百年前,山西太原有个崔大侠,手指能抓插进铁矿石中。这普通石算什么?起来。功无止境。老夫传你真阳通天经。三天后,咱们出山,你在路上过走边练吧。”
三天后,师徒二人下得山崖。魔杀天君道:“徒儿,老夫本来准备带你同去西域,看能否找到千面魔怪寻仇。但老夫这心中,对姗儿甚为放心不下。你可去杭州,暗助姗儿一臂之力。”
“徒儿遵命。启禀师尊,徒儿想顺道回黄石梅庄看看,不知行与不行?”
“可以。但你不能耽搁太久,误了姗儿大事。”
“是,徒儿告辞。”
卫灵壁对魔杀天君拜了四拜,送走魔杀天君后,南下朝黄石走去。
不日,卫灵壁来到二省之间的大别山区。
这一天,他来到一座大山口。穿过这座大山,便是湖北了。但这片山岭要走整整一天,才能到达湖北的另一个集镇,中途几乎全是荒无人烟的丛山峻岭。这大山外散居着数十户农家。山口有一家酒店。过山的人在这里歇脚,饱餐一顿后,再备上干粮,然后入山过境。
卫灵壁走进酒店时,一眼就看见鬼斧神魔坐在酒店正中,正在大吃大喝。
鬼斧神魔看见进来的人是卫灵壁,先是一惊,继而放下酒杯道:“小子,好大的命,千丈悬崖竟跌你不死?”
卫灵壁想了想,走到他的桌前,在鬼斧神魔对面坐下,一边唤道:“店家?”
这时,店中就只有三四个客人,几乎是一人—张桌子,各自喝酒。另外还空着三四张桌子。卫灵壁公然去鬼斧神魔的桌前对面坐下,那显然有挑衅之意了。
店家走过来,卫灵壁要了几样菜,一壶酒,便自斟自饮起来。对进店时鬼斧神魔的嘲笑,理也不理。
鬼斧神魔不明白这小子何以如此托大,一时倒不敢发作,一直便默默地望着卫灵壁。
卫灵壁喝了一杯,用空杯子照了照鬼斧神魔道:“前辈何不先干一杯?晚辈有一件事,还想请前辈指点迷津。”
鬼斧神魔道:“小子,你竟敢在老夫面前如此托大?”
“前辈的意思,是不是说,晚辈见了前辈,应该九叩首,三朝呼?”
鬼斧神魔受了如此嘲弄,那是再也忍不住了,顺便将手中的筷子向卫灵壁双目刺去。
两人同桌相对而坐,那距离真是近在咫尺。鬼斧神魔这一刺,真是快速绝伦,两支竹筷子刺出去,竟带有轻微的破空之声。
但这竹筷子忽然在桌子中间停住了,因为竹筷子在桌子中间,便被卫灵壁的手指夹住了。卫灵壁轻轻一拖,鬼斧神魔便感到有一股大力硬生生地将竹筷从他手中夺了过去。
鬼斧神魔目瞪口呆,一时竟说不出话来。
卫灵壁将竹筷子夹在手指中间,微一用力,竹筷便从中而断,切口犹如用剪刀剪断一样整齐。
“店家。”卫灵壁道:“替这位前辈更换一双筷子。”
店家在酒柜后面,早已吓得不能动了。
鬼斧神魔道:“小子,原来那日你是装的。你的武功很高啊。”
卫灵壁道:“前辈过奖了。晚辈想请问前辈一件事。”
鬼斧神魔道:“小子,你以为夸了你一句,便可以逼老夫说出你想知道的事么?”
“不敢。”卫灵壁道:“晚辈问这个问题,不是以武功为仗持相问,而是以同道的资格相问。”
“同道?”鬼斧神魔反问。
卫灵壁用手指沾了点酒,在桌子上写了两个字:阳泉。
鬼斧神魔神色大变,急忙伸手将这两个字擦掉,点了点头,起身向外走去。
卫灵壁随后跟去。
鬼斧神魔在山口等着,已将衣服脱下,放在路边的草丛上。手提一双短柄开山斧,站在那儿。
他道:“小子,想和老夫讲话,先让老夫掂掂你的份量,今日可不许耍花招了。来点真的。”
卫灵壁道:“恭敬不如从命。”说罢,“当”地一声掣出长剑。
卫灵壁知道这对开山斧下,不知死了多少武林人。他这双斧,可齐攻,可一攻一守。攻时招猛力沉,守时全无破绽。
无论谁人,无论多高的功力,只消被这开山斧碰上一点,那真是不死也成重伤。
鬼斧神魔道:“出招吧,小子。”
“前辈要晚辈先出招?”
“当然,莫非老夫倒要先攻你这后生小子?”
卫灵壁感到好笑,每次都是他先出招袭人,此刻却要摆身份。当下反而将剑垂下,抬起左手成抓状对着鬼斧神魔道:“晚辈无礼了。”
“出招吧。耍什么花.....”
鬼斧神魔的舌头突然僵住了。他只感到右手腕腕脉忽然被什么无形的东西箍住。“当”地一声,右手的开山斧已经落在地上。全身无力,左手也垂下了。他明白了。这是几股无形的力道,是从卫灵壁那成抓状的手指中发出来的。抓住他的手腕的便是闻名天下的魔杀真力箍。
“你……是魔杀天君的弟子?”鬼斧神魔结结巴巴地道。
“天君正是在下的师父。”
“那么....请你...放开我。老....不..愚兄有眼无珠,不知是小兄……啊!”
鬼斧神魔说至“不知是小兄”的“小”字时,卫灵壁已瞥见路边树丛中无声无息地飞出一条红影,长剑在前,偷袭鬼斧神魔的背心。那红影本来藏在很远的地方,不过一丈左右远,卫灵壁甚至还采不及转动心思,长剑已经刺进了鬼斧神魔的背心。
“什么人?”卫灵壁这时才喝出声,同时记起将力道住后一带。他的无形力箍本来还抓住鬼斧神魔的手腕,这时猛将鬼斧神魔带近了自己的身前。他本来是想救鬼斧神魔的。哪知偷袭者的长剑已经刺进鬼斧神魔的背心,他这一带,虽然将鬼斧神魔的人带脱了长剑,只是剑创口的鲜血一下子狂汹而出,只怕死得更快了。这也是卫灵壁缺乏实战经验所至。
卫灵壁左手收回力箍,一把挽住扑进自己怀中的鬼斧神魔,右手一指,先以长剑指住红影,然后才看清,偷袭鬼斧神魔的,原来是西湖上假装乐女的小红。
“卫公子,你先止住他的血。”小红若无其事地道,就好像不是她杀的。“要问什么,还来得及。”
卫灵壁恨恨地看了小红一眼,将鬼斧神魔放在地上,点了他伤口周围几处穴道,血流顿时合不再狂喷。
卫灵壁道:“魔君,是我害了你!”
鬼斧神魔吃力地道:“那……晚上……的人,都会死的……早迟而已,……兄弟……小……”
他本来想说:“兄弟小心。”心字尚未说出口,全身抽搐了一下,就已死去。死去时,双眼圆睁,死不闭目。
卫灵壁抬起手,在他脸上一抹,让他闭上双目。然后将他的尸体放在地上,对着尸体磕了二个头,道:“前辈,你放心去吧。”
卫灵壁起身,以长剑指着小红道:“你为什么要杀他?”
小红道:“卫公子,请你放下长剑。说完话,你再决定是否要为他报仇。”
卫灵壁放下长剑,又喝道:“你为什么要偷袭他?”
小红道:“我的武功不如他,只好偷袭了。我跟了他一个月,一点下手的机会也没有,谢谢你给我造成了一个机会。”
“你为什么要杀他?”
“我的师父令我来杀他。如杀不了他,就杀了自己。”
“你的师尊?你的师尊是谁?”
“卫公子知道的嘛,何必明知故问?”
“我怎知道你的师尊是谁?”
“我助你杀太湖王,你该明白了。”
卫灵壁想了想道:“你的师尊是陈妙棠?”
小红默默不语,默认了。然后道:“我不叫小红,我的名字叫邝秀。”
卫灵壁听后道:“你的师尊为什么要杀他?”
邝秀道:“我不知道。”
看了看卫灵壁,见他不满意这回答,又道:“我猜想,师尊大约为的是清除司马兄弟的死党。”
卫灵壁明白了,当初陈妙棠已经干脆告诉过他,莫干山庄内分二派。大约是在夺司马洛死了以后的继承权了。如今司马洛还键在,二派却早已在死拼了。
卫灵壁问:“你的师父有没有儿女?”
“没有,司马兄弟都是正房所出。”
“司马洛现在有几房夫人?”
“正房死后,就只有我师尊一房。当然,歌妾舞妾不算在内。”
“据说陈妙棠与司马洛成亲已三十年了。怎地没有后人?”
邝秀道:“卫公子,这些事你本来不该问的,我也不能回答我。但你既然问了,我又不能不回答。我师尊要练驻颜术,不能生育。”
卫灵壁默默想了一阵,忽然双目定定地盯着邝秀,一字一字地问:“你师父要杀鬼斧神魔,恐怕是因为她参与了红雪山庄的屠杀吧?”
邝秀忽然大惊失色,惊骇地后退两步。镇定以后连忙向四周看看,没有听到什么响动,才低声道;“卫公子,你说的是什么,邝秀一点也不明白。如要活命,在任何地方以后也请再不要提起此事。邝秀本来想与你多说一会儿话的,如今只好告辞了。”
“你还想走么?”卫灵壁又抬起长剑,指住邝秀。
“卫公子想杀我,为这魔头报仇?”
“他虽是魔头,但罪不当诛。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在理要为他讨个公道。”
“卫公子大好前途,又何必为这些魔头的死活纠缠不清?”
“魔头?哼!这天下还不知谁才是魔头,小红,你拔剑吧。”
邝秀听得卫灵壁又叫她为小红,双目望着卫灵壁,忽然流出泪来。
“卫公子,你……为何还将邝秀看作……烟花女子?”
“我不知道你是什么女子,我也不想知道你是什么女子。”
卫灵壁恨恨道;“你们眼中这些魔头,有许多虽然性情粗野,杀戾太重,但做事都是明来。我卫灵壁就喜欢这等汉子。我卫灵壁既然已经伸手抹下了那死不瞑目之人的眼皮,难道还能眼睁睁地放你走么?你拨剑吧!”
邝秀脸上忽然现出心灰如死的凄惨神情,垂手在侧,闭上双目,一付任随卫灵壁诛杀的模样。
良久,卫灵壁指住她的长剑忽然慢慢地垂了下去。毕竟,这女子是受人之命,不能杀得鬼斧神魔,她自己便要以死复命,该杀的或许真的不是她,而是指令她出来杀人的陈妙棠。
卫灵壁将长剑插入剑鞘,默默地拾起鬼斧神魔的开山板斧,在地下挖起坑来。。
邝秀睁开双眼,见卫灵壁不杀自己,便走上前,拾起另一把开山斧,默默地帮助卫灵壁挖坑。
埋葬好鬼斧神魔后,卫灵壁对着坟墓拜了四拜,一眼也不望邝秀,一声不吭地就进山越境而去,连干粮也忘了回酒店去买。
邝秀站在坟墓前,眼巴巴在看着卫灵壁入山而去,想喊住他,却说不出话。想跟上去,却抬不动腿。就只有双目中热泪长流,流湿了一大片衣襟。
卫灵壁穿过大山,进入湖北境内。这里去黄石已经很近了。走了数日,便已到了黄石。黄昏时分,回到了梅庄。
一见那山亭,卫灵壁心中便又想起梅师妹,从小到大,这山亭中不知留下了二人多少足迹,多少笑语欢声。卫灵壁走进山亭,扶亭柱,一时沉浸在往事之中,忘了一切。
忽然,一声大喝将他惊醒。喝声是从庄内传来的。“钱风,你是交不交出人来?再要推诿,老夫要大开杀戒了。”
这时正是黄昏,天色正在慢慢黑下来。卫灵壁听得庄里传来的喝声,知道庄内出了什么事。当下身子一晃,已经掠过山亭与庄门之间的空地。再一晃,便上了庄门上面的房背。
只见庄内的大天井中,站着十数人,而正对面,钱风及师兄弟们,十二个人尽皆手持兵刃,神色异常紧张,如临大敌。
钱风道:“灵壁师弟确实是并未回庄。下山之后,一直不曾回来。阁下再三不听在下的解释,在下也是无法。”
那先前喝叫的人道:“好,老夫将他这些师兄弟尽数毙了,看他出不出来?”
卫灵壁在房上答道:“阁下,卫灵壁在这里。你怎地睁眼不见?”
那拜庄的四人大吃一惊,齐齐回过身来,望着坐在房顶上的卫灵壁。卫灵壁看清,这四个人都蒙着脸面。
领头那人大笑道:“哈哈哈哈,小子终于露面了。”
钱风跺脚呼喊道:“师弟,偌大江湖,何处不可藏身?你回来作甚?”
卫灵壁身子一晃,已经到了钱风面前,作礼道:“师哥不必着急,灵壁自有退敌之计。”
但钱风等人,不但放心不下,反倒更加紧张了,齐齐将卫灵壁围护在中间。
那蒙面人道:“卫灵壁,是汉子便站出来。”
卫灵壁道:“师兄弟们,请让灵壁出去。别让人将梅庄小瞧了。”说罢,身子一晃,也从缝隙中穿了出去。
卫灵壁道:“阁下找我卫灵壁?”
“正是。老夫受人所托,来取你性命。你如自裁,老夫可饶了这梅庄不相干的人。”
“阁下是谁,可否让在下做个明白鬼?”
“不必了。不是老夫要你性命。老夫是受人所托。你自己心中应该有数,又何必硬要知道老夫是谁呢?”
卫灵壁想了想道:“也罢,既是如此,在下便随遇而安吧。
阁下是一人来取在下性命呢,还是四人齐上?”
那人道:“小子,你不自裁么?”
卫灵壁道;“即使明知是死,在下也要打到力尽再死。”
“好,你是不见棺材不掉泪了。”那人向前跨出两步,准备动手。
这时,那人身后闪出一人道:“大哥不可托大。大哥忘了来人说的话么?此子九死一生,数度化险为夷,不知究竟有些什么本事,待小弟先打头阵,试探一下。”
那人道,“正因为如此,所以,当由老夫上场,老夫如有不测,你等将老夫尸体运回家中,大约也可交差了。”
另一人道:“大哥,那还不如咱四兄弟一齐动手。”
那人还未回答,卫灵壁道:“四位皆是血性男儿,在下好生佩服。这样吧,四位回家去。在下自己去杭州向你们的主使人交待,如何?”
那人诧道,“杭州?我等的主使人来自杭州?”
卫灵壁更加诧道:“你们为人办事,难道连主使人是谁也不知道么?”
那人道;“不知道。老夫早年受一个蒙面人之恩,交出去一件信物。如今别人持信物要老夫来杀你,还那早年的人情。
老夫真的是一概不知。只知杀了你便可还清早年欠下的人情。”
卫灵壁道:“如此么?这事倒真的不好善罢了。四位不取在下性命,交不了差,恐怕还有杀身之祸。但在下又怎能让四位无端宰杀?这样吧,在下让四位都挂点彩回去。技不如人,主使四位的人大约也可饶了四位了。”
那四人听说;同时发出一阵大笑。领头的人一把扯下蒙面黑巾。其余三人也跟着扯下蒙面黑巾。顿时,露出四张稀奇古怪的脸来。
为首一人,鼻子奇大,双目奇小,但双目却炯炯发光。
第二人嘴奇大,鼻子却又奇小;双眼中少了一目;用黑巾蒙住。
第三人,眼睛奇大,但嘴巴却又奇小,而且没有额头,发际线异常低矮,接近眉毛。
第四人,双耳奇大,犹如猪耳,但脸孔却大奇小,眼鼻嘴挤在一堆,犹如怪物。
钱风大惊失色,惊骇异常地呼叫:“徐州四丑!”
钱风骇极呼罢,长叹一声道:“师弟,师尊与你究竟干了什么,竟惹来如此厉害的对头?、梅庄,休矣!”
卫灵壁道:“师兄莫要着急。这四丑实在算不了什么。我自有计较。”
大丑笑罢晒道:“老夫从来没有见过如此托大的小子。便是梅海天见了我兄弟四人,恐怕也要退避三舍,小子……”
卫灵壁怒喝道:“丑怪竟敢辱我师尊?”
喝罢,右手成抓状抓出,以无形力箍隔着一丈抓住大丑的脖了,提起大丑,在地上着了三下,收回无形力箍,大丑便软绵绵在瘫在地上。
在旁人看来,这事奇怪之极。卫灵壁手臂上下抬了三次,大丑在一丈外却咚咚咚跳了三次,然后,卫灵壁垂下手臂,大丑便无缘无故软成一团。难道这是妖法不成?
三个丑怪同时目瞪口呆。
二丑忽然大叫:“真力箍!”
卫灵壁喝道:“走不走?不走,魔杀指来了!”
二丑上前,拜了一拜道:“卫大侠与魔杀天君老前辈如何称呼?”
卫灵壁见他如此,反倒不便发作了,道:“天君是在下的第二个恩师。”
三丑一揖道:“天君在我黑道,恩威浩浩,小……小兄在此陪罪了。”
卫灵壁见状,连忙还礼道;“不敢当,令兄并未受伤。只是吓了一下。一会儿就没事了。”
“是,小兄不敢责怪卫大侠。”二丑道,令三丑四丑扶起大丑,向庄外走去。“卫大侠如不怪罪,我兄弟想告罪下山了。”
卫灵壁道:“各位请便吧。”
三丑告辞出庄,刚刚走到门口,只听身后传来钱风的一声断喝:“卫灵壁,你知罪么?”
卫灵壁道:“掌门师兄,小弟何罪之有?”
三个丑怪听得此话,便在门边站下身子,想看个究竟。钱风也不赶他们走,只是朝卫灵壁喝道:“你背弃先师,投在一个黑道魔头门下,我梅庄是再也容不得你了。”
几个师弟同时叫道:“掌门师兄,不可如此。”
钱风道:“你等休得多言,先师在日,从不与黑道来往。
先师刚刚去世,这卫灵壁不知在外干些什么,为我梅庄惹来无限杀劫。如不将他逐出门墙,只怕梅庄从此不得安宁了。”
众师弟左劝右劝,钱风不听,断然道:“卫灵壁,从今日起,你便再也不是梅庄的弟子了。你下山去吧。”
卫灵壁无奈地分辩了几句,道;“灵壁交游不慎,犯了师门规矩,原是有罪。只是钱风,你见我武功高了,怕我夺你的掌门位子,所以才要逐我出门墙。是么?”
钱风道:“卫灵壁,你犯了师门大忌,还要强辩。你快走吧!再不走,我可要请出先师的长剑来了。”
二丑一晃便到了卫灵壁面前,道:“卫大侠,我替你毙了钱风罢。”
卫灵壁道:“不可!他无情,我却不可无义,我们走吧,这梅庄的掌门人又有什么稀罕?”
说罢,愤然出庄而去,身形投入了黑暗之中。
徐州四丑下山后,第二天江湖上就传出了卫灵壁已被梅庄逐出门墙的消息。
从此,梅庄平安无事,再也无人前来骚扰了。
而当天晚上,卫灵壁却又悄悄回去,与众师兄弟讲了自己这次在江湖的经历以及自己以后的打算。然后,单独传了钱风一些武功,以助他保庄。天亮以前,与众师兄弟挥泪而别。
原来,这是卫灵壁以传音入密,叫钱风做出来,故意让四丑看了以后传出江湖的。这一来,倒真的免了梅庄的杀劫。
卫灵壁安顿好梅庄后,天明前下了山,朝杭州赶去。
第二天中午,卫灵壁赶到湖此与安徽交界的山区。这片大山连绵着大别山脉,向南伸去。其中有名的要数天柱山。卫灵壁觉得饿了,便坐在路旁的山石上吃着干粮。
忽然,卫灵壁听到从山谷外面传来一阵打斗声。卫灵壁灵机一动,往周围一看,看见有一处山岩裂缝,外面有一些灌木,正好藏身,便钻了进去,躲藏起来。
隔了一阵,打斗的声音传的近了。卫灵壁从树叶中看出去,只见六七个蒙面人,正在围攻一个青年,这青年边打边退,不是别人,正是从北池。
这六七个人,武功甚高,看来完全可以将从北池制于死地。但是,这六七个人好象是不打算将从北池杀死。却是要擒活的。大约从北池也看出了这一点。所以,每当对方攻得太急,危机一现时,便不顾死活地觅人拼命。那几人却也奇怪,谁也不愿拼命。一见从北池拼死,便退开防守。如此奇怪的缠斗,一时倒是谁也奈何不了谁。
正是这时,山谷外面掠进一个白袍女子,面蒙黑纱。这女子的身法好快,转瞬之间便已到了众人打斗的地方。众人见她来了,便慢慢停止了攻击。只是将从北池围住,从北池这时身上受好几处伤,已经打得精疲力尽,便以长剑拄在地上歇息,喘着粗气。
六七人中,有一人向掠进的女人道:“启禀主人,属下等人遵命将他绊住。候主人定夺。”
那女子道:“很好。看来你等都受了伤。退下去治一治吧。
这人交给我了。”
那人带着六七人退在一边。
那女人道:“你等分为两伙,将两面山谷截住。退远点。”
那人明白他们的主人不愿他们听到什么,便前面三人,后面四人,各自退出三四十丈,将山谷前后面堵住。
那女子道:“池儿…”
从北池道:“贱人。休要叫我池儿!”他这时精神已恢复了一些。
那女人道:“何必东躲西藏呢?随你怎么躲,你总要出来寻找食物。你一出来寻找食物,便逃不过我的眼线。实话对你讲了吧,我已在这一带安下了数百人,务必要将你擒住。你如能将那些东西交出来,我还可饶你一命,为从家留下一点香火。也不枉与你父亲夫妻一场。”
从北池冷笑道:“哼!你这贱女人!来时不明不白,不明身份。早就安下了要取那些东西的心肠。父亲被你迷住,小爷可不会被你迷住。小爷真的要走,谅你等还绊小爷不住。因为你们不敢将小爷杀死,小爷如若死了,那些东西就再也没有人知道了。”
那女子忽然唱歌一般的声音问道;“池儿,那些东西你究竟藏在哪里了?”
从北池突然高声大笑起来:“贱人,你又用魔音摄魂大法了?你这是第几次用了?你哪一次又摄住过小爷的魂?告诉你,小爷那真阳通天经的内功已经修过了第五层。小爷便是不运真力相抗。也不会有半点迷惑。你就从此放下这条心事吧。”
那女子听从北池说已经修过真阳通天经的第五层,脸色大变道:“好,我来估量你一下。”
说罢,右手食指一点,只听一声呼啸,一道淡白色的光影一闪,从北池长剑一竖,只听“当”的一声,那女子的指力射在剑身上,虽然未将从北池手中的长剑震断,却已将剑身打得倒了下去。剑身“啪”地一声,就打在从北池的身上,倒吓了从北池一大跳。
“那女子冷笑道:“什么已经修至第五层?只怕是吹牛。你便真的将真阳通天经练过第五层,只怕还是追不上我的功力。
你乖乖地将那些东西交出采吧!”
从北池与这女子数次交手,功力差的都不太远,但今日却吃了大亏。不禁大怒,喝道:“贱人,你有本事便杀了我。
那些东西么?你今生今世休想看见一眼。偌大一个中原,千山万水,哪一处高山、哪一处山洞;哪一处河岩、哪—块大石下面,都可能是小爷藏经之处。你如若杀不了我,擒住小爷,小爷又会告诉你么?贱人,你追杀了小爷四五次,什么手段没有使尽?魔音、使毒、武功,都奈何不了小爷。终于兴师动众,将你一直隐忍不用的势力使用上了。你叫那些杂种都来吧,都来围攻小爷吧!”
从北池怒极,几乎已经到了丧失理智的地步,自从红雪山庄被屠以后,一直如丧家之犬东躲西藏。原来从北池在黄河边上,为救妹妹从姗被迫现身出来,引开了这女子,便从此被这女子盯住,再也彻底丢不掉了。就算逃脱后,总是不久又被她发现,又追上来。那日卫灵壁岔了那女子一下,从北池才得以逃脱。可是,在一处山洞中躲得月余,以野兽、野果、野菜过得厌了,悄悄到附近的集镇买酒食,又很快被发现,追到了这里。想到自己活得如此艰难,不禁凶性大发,便要拼死。
那女子冷笑一声道:“好,我成全你!”
那女子一声唿啸,守住谷口两头的六七人,便一齐掠了过来,又将从北池围住。
那女子道:“将他的手脚砍掉,再捉活的。上!”
那六七人听得“上”字一出,便已齐齐攻了出去。
几招一过,从北池便危机大现。这些人这次可不象刚才那么不软不硬地缠斗了。这些人显然拼命要讨那女子的好,各自拼命以兵刃向从北池的手脚招呼。务必要斩得他一手一脚后才好生擒活捉,不消片刻,从北池身上又多了数处伤口,险些便被斩断了手脚。
卫灵壁正欲射出去助他一臂之力,忽然听得山头两声清啸响起,啸声直往下落,眨眼之间,打斗场中便已多了一个老道人和一个清癯的老武林人。这二人皆是使剑,一入场中,只听铛铛一阵兵刃碰响,顿时使将那七个围攻从北池的蒙面人逼退开去。七个蒙面人中,三个被震断了长剑,一个的长剑被绞飞出去。其余人倒退不迭。显然已吃了大亏。
罢斗之后,有人惊呼:“云阳子!”
又有人惊呼:“冷月塘!”
卫灵壁这才知道这二人一个是武当派掌门人,一人是华山派掌门人。卫灵壁知道这从北池今日是有惊无险了,便不再出-去。
只听武当派掌门人云阳子对那女子道:“妙娘子别来无恙?”
从北池在两个掌门人现身助他迫退了七个蒙面敌人后,一直便拄着长剑在场中喘息。刚才为挡那七人的快攻,从北池已是大耗真力。此刻听到云阳子称那女子为“妙娘子”,不禁问道:“她叫妙娘子?”
武当掌门人尚未回答,那女子已经说话了,“掌门人叫谁是妙娘子?你认错了人了!”
云阳子道:“那姹阴指,老道是闭着眼睛也认得的”
那女子知道刚才出指被看见了,但还不承认,道:“什么姹阴指?”
云阳子转身问从北池道:“从公子,你刚才以剑挡妙娘子的指力时,是否感到一股阴寒之气?”
从北池道:“是有一股阴寒之气,隔着剑身也能传来。只是晚辈还能抵挡。”
一直未曾说话的冷月塘道:“那是因为你练了真阳通天经伪缘故。如是常人,只怕一个冷战,连剑也握不稳了。”
从北池道:“她这指力如此厉害么?”
冷月塘道:“你们一家人,你还不知道她这种指力的厉害么?”
从北池摇摇头道:“这贱人在我家中,平日并不见人,更不展示武功。实在神秘得很。请问道长,她的真名叫妙娘子么?”
云阳子诧异道:“你们一家人,怎地连她叫什么名字都不知道?”
从北池道:“先父出事前大半年带她回家时,告诉我们说她的名字叫唐洁芳。”
云阳子冷笑一声道:“哼!唐洁芳?”他转向那女子道:“妙娘子,你将面纱取下来吧。”
那女子笑道:“道长出家人,几时动的凡心,贪看起女子伪花容月貌来了?”
那女子的七个属下,一齐哄笑起来。
云阳子怒道:“笑什么?你等七人中,如何成为这女子的属下的,老夫暂且不管。但你等七人的武功家数,老夫已经认出来了。你们回去问问你们的师门长辈。三十年前,大小妙美人如何危害江湖武林人的。几大门派又是如何规定限制这二人的行动的。妙娘子,你将面纱取下来吧!”
那女子道:“道长刚才说那妙美人三十年前危害江湖,被八大派限制行动?”
云阳子道:“你是当事人,当然明白。故作糊涂便能蒙混过去么?”
那女子道:“小女子今年才二十四岁,三十年前,还在西天极乐世界,尚未投生为人呢!”
冷月塘道:“那么,你那姹阴指是跟谁练的?”
那女子道:“那是小女子的夫君从于淳,生前带小女子去杭州司马世家作客时,是司马洛的夫人传授的。但小女子却实在不知道那是什么姹阴指。”
冷月塘忽然喝道:“不管你多少年岁,不管你叫什么,只要是使用姹阴指武功,八大门派都要看个究竟,你将面钞取下来!再不取,老夫要动手了!”
那女子的七个属下,此时不知是慑于二个掌门人的威风,还是对大小妙美人的事情有些耳闻,反正尽皆一声不吭,都不言语了。
那女子忽然哭泣起来,抽抽泣泣地道:“你们两个……掌门人……仗持武功高强…欺负从家的未亡人…我要传遍天下…请武林同道…评个公理。”
那女子一哭,云阳子脸上顿时现出茫然失措的神色。他是方外人,开始时因这妙美人对武林事关重大,所以步步紧逼。待得那女子说的头头是道。如今又哭起来,说他们仗势欺人,不禁有些犹豫起来。
冷月塘可不是方外人,对女子比云阳子可知道的多上千万倍。他一眼便看出这女子是在演戏。当下再不犹豫,趁那女子低头抽泣,身子一晃,一把便扯下了那女子的蒙面黑纱。
那女子似乎吓了一跳,“呀”了一声,抬起头来,满脸惊惶之色。
云阳子和冷月塘一下子目瞪口呆,再也说不出话来。
只见那女子,二十三、四岁的样子,一付娇怯怯的可怜样子。
那女子忽然又变了颜色,娇怯怯的样子一扫而光,勃然大怒道;“二位掌门人,小女子可是什么妙娘子?”
云阳子道;“不……不象…。”
冷月塘忽然喝道:“你再将脸上的人皮面具揭下来!”
那女子—怔,道:“什么人皮面具?”
云阳子这时也明白了,道:“对,揭下人皮面具来!”
那女子冷笑道:“两位掌门人要一错再错,言过饰非么?
先前说小女子是妙娘子。揭下面纱不是妙娘子,又说小女子蒙有人皮面具。小女子听人说,一个人戴了人皮面具,表情呆板,不哭不笑,五官皮肉 皆不能动。那么,在场各位看好,小女子笑给各位看看。”
她对着众人嫣然一笑,嘴角一牵,眉毛一弯,鼻旁泛起一条小钩的浅浅好看至极的寿带纹,脸上竟现出两个酒窝。真是一笑百媚生,牵动万人心。
那七个蒙面人看的呆了,看的双目一眨不眨。
那女子道:“你们看,小女子可戴有人皮面具?”
一个蒙面人道:“二位掌门人还出公道来!”
那女子这时忽然“哇”地一声又哭泣起来。走到两个掌门人面前,身子向两个掌门人依偎上去,哭叫道:“你这两个老婬 棍!想调戏小女子,找不到借口。就借口小女子脸上有人皮面具,想趁伸手揭人皮面具之机,来摸小女子脸上的酒窝!揭呀揭呀!”
此时,两个掌门人被她依偎上来的身子逼得团团退让,进退不是。两人此时显然承认自己认错了人了,自感理亏,说不出话来。又见她一个女子,挺着个胸口上来依偎,伸出个美貌如花的脸,要两个掌门伸手去抹人皮面具。二人吓得只是退让,不知如何是好。
忽然,场中响起两声轻响,两个掌门人一下子变得目瞪口呆,不能动弹。
卫灵壁在山岩缝隙里,透过树叶看得明白,那女子趁两个掌门人退让无措中,忽然出指点了两个掌门人的穴道。
此时,他再也不敢犹豫,猛喝一声,双脚在山岩上一蹬,人已如箭矢一般射入场中。
与此同时,从北池也大喝一声,一抖长剑,猛地向那女子的眉心大穴刺去。
那女子早已算好如何对付从北池。二人同时大喝时,她受先入之见的影响,只记得从北池会大喝出招,便向冷月塘身后一闪,躲过了从北池的一剑。但卫灵壁此时速度好快,距离比从北池远,却也射到战团那里,长剑在前,恰好一剑从那女子背后刺中那女子的左肩上侧。但这一剑只是从那女子的肩头皮肉 上划过,刺伤不重。因为那女子躲从北池一剑时,是向右方移动,使卫灵壁那一剑刺偏了一些,滑了过去。
但那女子此时大为惊吓,以为还有别的掌门人在侧,连看也不看是谁刺来,头也不回地一晃,便向谷外逃去。那七个蒙面人见主人逃了,也随后逃去。
从北池见是上次救了自己的那个人,今日又救了自己,连忙过来见礼道:“仁兄两次援手在下,在下十分感激。”
卫灵壁道:“从兄不忙叙礼,快解两个掌门人穴道。”
说罢,走上前去,以魔杀天君传自己的专破姹女阴魔独门点穴手法的解穴法,解开了二位掌门人的穴道。
云阳子冷月塘相互看了一眼,一起向卫灵壁一揖为礼。卫灵壁连忙揖得更深地还礼不迭。
云阳子道:“惭愧,竟蒙小兄弟打救。不然,今日我命休矣。!”
冷月塘道:“大恩不言谢。小兄弟好高的武功。请问小兄弟与魔杀天君如何称呼?”
他从卫灵壁为他解穴时的内力与解穴手法看出是魔杀天君的武功家数。
卫灵壁道:“魔杀天君是晚辈的第二位再造恩师,晚辈原来是梅庄的弟子。”
云阳子唉了一声道:“小兄弟可是江湖传说的卫灵壁?”
卫灵壁道:“正是晚辈。”
云阳子道;“江湖上对小兄弟可是有褒有贬。小兄弟武功已臻上乘。如能为我武林造福,那真是武林之幸了。”
卫灵壁道;“是。晚辈铭记心中。其实,晚辈的第二位师尊,也是性情中人,并非如江湖所传是什么魔头。”
云阳子道:“这我明白。天君与我武当派还有些渊源。小兄弟我想问从公子几句话。我们随后再谈。”
云阳子转向从北池道:“从公子,老道听门人报说你出现在这一带,所以便和冷掌门来了。从公子当明白我们为何找你。”
从北池道:“晚辈不明白。”
看样子,听口气,他都不太买二位掌门人的帐。
冷月塘道:“挑明了说罢,令先尊当初私下取走了我华山派和云阳道兄武当派的武功秘籍。我二人是来找从公子要回去的。”
从北池一口否认道:“先父何时取了两位常门的武功秘籍?晚辈不知道。”
冷月塘道:“从公子,你与妙娘子的谈话,我们全都听到了。妙娘子追着你要的‘那些东西’,想必便是令先尊从各门派取走韵七本秘籍了。”
从北池惊异道:“先父哪有能耐取得那么多秘籍?二位掌门人说笑了。”
云阳子道:“从公子不是也对妙娘子大叫,说那些东西藏在中原的什么地方,只你一个人知道么?”
从北池道:“那是我从家的家传秘籍真阳通天经和其它一些传家宝物,实在不是指贵派的什么武功秘籍。”
冷月塘道:“从公子,咱们明人不说暗话。你与那七人一路打进谷中时,沿途六次共使了十招华山派剑法,那可是老夫亲眼所见。”
从北池笑道:“这些招数,全是晚辈原来走江湖时,看见贵派子弟使用,捡了来的。”
“从公子如此含混,真不象话。那七人要砍你手脚时,你使那招救命的‘乱云飞渡’,乃是我华山掌门的不传之秘,只有秘籍中才有的。”
从北池道:“我使了‘乱云飞渡’么?那是我红雪剑法的‘风雪飘飘’,哪是什么‘乱云飞渡’了?”
冷月塘被顶得说不出话来,莫不成要他重使来看,或自己使一遍诘问他么?
云阳子见他死不承认,想了想,今日大约是说不出结果的了。当下便道:“从公子既然不承认,那便当作别论吧。不过老道有一句话,临别肘想提醒从公子,那些秘籍,于万不能落在你那后母的手中。不管她是不是妙娘子,她使的是姹女功总是真的!这姹女门三十年前弄得天下武林极为不安,八大门派才被迫出面,不准大小妙美人行走江湖。陈妙棠由司马洛担保,软囚在莫干山庄。陈妙娘一时找不到如意郎君,也没有够资格的人替她担待,所以回了姹女门。不知几时又钻到了你们从家。老夫敢肯定你那后娘便是妙娘子。只是一时未揭破她罢了。那些秘籍如落入她手中,不但你报仇无望,还有杀身之祸。只怕我八大门派也要大祸临头了。所以,请从公子千万好自为之。”
从北池见云阳子松了口,才缓和下来道:“在下没有那些秘籍,原也不怕。便是在下家传的东西,在下是宁死不肯落入那贱人手中。道长请放心。”
云阳子道:“从公子如果感到无处可去,不妨到我武当山去暂住一时。”
从北池豪气干云地道:“道长将我从家的人看作什么人了?我从家的人便死上百遍,也是不会寄人篱下的。”
云阳子道:“如此,告辞了。”
冷月塘还想说什么,云阳子使了个眼色,冷月塘才止住话头,二人又向卫灵壁再次拜谢,才出谷而去。
二位掌门人走后,卫灵壁道:“从兄今欲何往?”
从北池目中露出怀疑神色道:“卫兄为何有此一问?”
卫灵壁见他怀疑,道:“令妹从姗,已拜了魔杀天君为义父。她如今在杭州莫干山庄附近。家师令我前去接应她,从兄何不一起前去?”
从北池这才打消怀疑,想了想道:“想不到姗妹有此机遇。
追杀我那贱人如真是陈妙棠,那么,我猜想,这莫干山庄,只怕十有八九与屠杀红雪山庄,脱不了关系了。在下在这一带还有点事。卫兄先去莫干山庄,见到姗妹,告诉她千万不要妄动。不要象在梅庄那样,又弄断了线索。”
说到这里,从北池突然问:“卫兄,令先师父子二人被血杀的内幕,卫兄能否对在下讲讲?”
卫灵壁摇头道:“那个谜团,在下自己都还未弄清哩!”
他见从北池对云阳子二人极不公道,便不想和他多讲。有些想对他说的事情,也不想多说了。当下便想告辞离去。
哪知从北池忽然问道:“卫兄,梅家父子参加了那天晚上屠庄血杀,你知道么?”
卫灵壁大惊道:“这…哪有此事?”
从北池道:“卫兄为人太厚道,不会撒谎,你的神色暴露出梅家公子那天晚上参与了,而且……”他盯着卫灵壁道:“卫兄,你也参与了!”
卫灵壁此时已从刚提起此事时的失措神情中镇定下来,他冷冷道:“从兄凭什么这么说?”
从北池道:“姗妹追到梅庄,梅家父子便下毒手。后来因为空寂师太和积石山三人都在,才救了姗妹。有人怕梅家父子被查出后,牵连别人,所以把梅家父子杀了。那晚上你被关在私牢中,侥幸免了一死。虽然受令参与屠庄,但你却什么也不知道。虽然你什么也不知道,但主使人还是不放心。所以,你一进江湖,便又令人阻杀你。事实上,凡是参与了那天晚上屠庄的,当场没有死的,过后恐怕都会或迟或早被那次屠庄的最高主使人用各种手法逐渐杀掉。”
卫灵壁忽然觉得这从北池太可怕了。表面看来,他好象在处处被人追杀,犹如丧家之犬。而且,性情暴燥,容易失去自制能力,动轧拼死,似乎城府不深。哪知他却对许多事分析得头头是道,极其富有心机。而且,从他今日对二位掌门人的作为来看,极为自私冷酷,一点也不记情,不义气,卫灵壁不禁小心起来。
“从兄,你从哪里知道这些事?”
“灵壁兄,”从北池拍拍卫灵壁的肩头道:“尽管梅庄拼命封锁消息,但纸总是包不住火的。”
卫灵壁道,“那你怎么还不拔剑杀了在下?”
‘我杀你作甚?”从北池道:“我杀不了你,这是一。你救过我,我不能杀你,这是二,真要杀你,也用不着我动手,自然有人会杀你的,这是三。如今,我们是一条苦藤上的苦瓜,我要报父仇,你要报师仇。因为杀他们的,应该是同一个主使人。所以,这第四个原因太重要了。我不但不能杀你,还要与你结成联盟,共同查出主使屠庄的主凶。”
尽管姹女阴魔一伙当初想借皇家的力量除去从于淳,借刀杀人失败之后,亲自出手,又栽赃皇家,但从北池却从未相信过此事是皇家干的。从于淳什么都告诉他,就是有关陈妙棠及其师门的事从不对他讲。所以,直到今天从云阳子的口中得知他父亲带回家的宠妾是姹女门的陈妙棠,他才真正明白了此事的关窍。
而卫灵壁也直到此时才明白,这从北池实在厉害无比,与他妹妹从姗从心地到为人都判若两人。他说:“从兄既然不去杭州,在下可要先走一步了。”
“卫兄还未答复在下的结盟要求!”
“不必答复。许多事情常常应了一句老话,叫作不谋而合。
这大约也就是天意吧?”
卫灵壁说完,头也不回地去了杭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