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阳子《姹女阴魔》

第八章 孤女探庄

作者:墨阳子  来源:墨阳子全集  点击: 
  这是一家山林酒店。离阳泉县十五里,离红雪山庄十五里。建在路面的小林边上。它是个小酒店,小得只有两张桌子。从酒店开张数十年来,它这两张桌子从未坐满过酒客。从阳泉到从家庄,从从家庄到阳泉,近几年来,人来人往,但却很少有人在这里歇脚。因为它离两头都太近了。
  自从红雪山庄被屠后,这个酒店一下子热闹起来。酒店老板临时添了六七张桌子,添了三个伙计,还是应付不过来。
  这一天,近十张桌子都三三五五的坐了许多武林人。三个伙计不断为客人添酒送菜,忙得满头大汗。
  这时,一个老尼带着一个弟子来到酒店外面。酒店里一下静了下来。她们打量着酒桌,似乎想找一个位子。
  三位武当派弟子抢出门去,齐齐拜跪在地。为首一位道:“武当派弟子空灵子拜见空寂老师太。老师太如欲歇息,请屈尊就坐弟子们这张桌子。”
  空寂打个问迅道:“如此便打搅三位了。”
  空灵子为空寂介绍另两位武当派弟子道:‘这是敝师弟空空、空云。师太请上座。”
  空寂客气了一下,在上首坐下,道:“兰馥,见过武当派的三位师兄。”
  空寂这位女弟子一身俗家打扮,长得甚为美丽,站在空寂身后,与三人见礼道:“师妹于兰馥,见过三位师兄。”
  三人连忙还礼,应灵子道:“师妹请坐下歇息。我师兄三人这就移桌。”
  空寂抬手止住道:“不妨,你们尽管坐下饮酒。老尼只饮一点茶,等一个人。兰馥,你坐下。三位请别拘束,坐下吧。”
  众人坐下,小二送过茶来。空灵子又点了一些果酒之类,送到空寂师徒面前。
  “云阳师兄可好?”空寂问。
  空灵子道:“承师太问,掌门师父很好。”
  自从峨嵋派掌门人空寂师太进入酒店。这酒店忽然安静了许多,包括黑道人物在内,说话也放低了声音。空寂师太见此、便站起来,打个问讯道:“各位同道如因老尼在此感到拘束,老尼喝完这杯茶便回避。”
  众人纷纷站起,隔桌还礼,气氛一下子就热闹起来。
  花茂云与其它几个武林人坐在旁桌,恭身站起道:“师太是江湖著名的慈祥长辈,果然名不虚传。我等今日能与师太同店饮酒,甚感荣幸。”
  空寂师太道:“看服色,阁下是花鸣镖局的人?”
  花茂云起身作礼道:“晚辈花茂云,见过前辈。”
  空寂师太“哦”了一声,她看了花茂云一眼,道:“原来是花公子?请坐下饮酒。”
  “是。”花茂云坐下。
  空寂师太那慈和的脸忽然变得有些冷淡。她垂下双目,喝了一口茶,道:“花公子近日在江湖上的名头越来越响,真有如日中天之势。可贺。”
  花茂云的眉尾动了一动。空寂师太说“可贺”,但这“可贺”的用法,一般前面当加“可喜”二字,连起来是“可喜可贺”,如今空寂说“可贺”,却不说“可喜”,自然大有深意的了。
  花茂云隔桌道:“谢前辈夸奖,晚辈年轻无知,以后还望师太多加教诲。”
  空寂道:“花公子不嫌老尼嘴碎么?”
  花茂云道:“师太乃当今有名望的几位前辈高人之一。晚辈能得师太教诲,那是晚辈的福缘。”
  “那么,我送你四句偈言。”
  花茂云站起,垂手恭听。
  空寂令于兰馥取出纸笔,写了四句偈语。写完时,她自己看着那四句偈语,叹了一口气,随手递与花茂云。
  花茂云接过偈语,看了一遍,忽然脸色大变。连忙将偈语收入怀中,对空寂拜下去,道:“晚辈万分感谢师太教诲。”
  花公子好自为之。老尼在此等人,咱们各自随便些吧。”
  “是。”花茂云退回桌上,自与各人饮酒。但他心中此时,却是再也不能安宁。
  这时,酒店外面又走进三个人,这三个人一进酒店,酒店中又是一片沉寂,刚刚热和起来的气氛一下子又变得紧张起来。
  这三个人一进酒店,为首黑衣蒙面人便对直走向峨嵋空寂师太,其余二人自去找桌子坐下,要酒要菜。
  黑衣蒙面人走近峨嵋空寂师太,作礼道:“积石山夏候海,能在此得见师太,真是幸何如之!”
  空寂师太早已站起,还礼道:“老尼今日在此等人。算来时辰快到了。夏候掌门请自便,异日相遇再谋一叙,如何?”
  “恭敬不如从命,失陪。”夏候海退回去,自便饮酒。
  忽然,两个人风风火火地撞进店来。当先一人,穿着红袍,正是阴山红魔。落后一人,却生得仙风道骨,面容清癯,却是异人帮帮主屠连城。
  空寂师太,双目低垂,自顾饮茶,只作不见。
  这二人却也知趣,并不过去招呼,只是选了一张桌子,打连坐下,要来酒菜,大吃大喝。
  这张桌子上原本有四人饮酒,这时,阴山红魔二人要来许多酒来,但将原来四人的酒菜挤得移至桌边。其中三人,自知惹不起二位恶魔,便起来移至他桌。唯有一个年轻人,看样子约有二十七八岁左右,却是一动不动。
  阴山红魔盯着他道:“小子,你不怕汤水溅在你身上?”
  那年轻人并不回答,只是抬起手在鼻子前扇了一下。
  阴山红魔道:“小子,你闻到什么气味?”
  “臭味。”那人回答。
  “哪来的臭味?”阴山红魔四处看看,忽然奇诡地眨了眨眼睛道:“小子,你说的臭味可是从这位屠兄身上发出的?”
  屠连城大怒,盯着阴山红魔看了一眼。他明白阴山红魔想对这小子发难,怕没有把握,要拖上自己。但话题已经落在自己身上,要想避也避不开,便盯着那年轻人,看他如何回答。
  那年轻人又抬起手在鼻子前扇了扇,道:“二位身上都有臭味。”
  阴山红魔大笑起来:“屠兄,听明白了么?想是屠兄平日屠猪杀狗太多,身上气味特浓。与你一路,连老夫也沾上了臭味。小子,其实你不用扇,这臭味很好闻的,只是老夫身上这臭味还不浓,还要向你借点材料加浓一点。”
  年轻人笑道:“阴山红魔是想借在下身上的血,去加浓你的臭味?”
  “小子好聪明,一猜就中,你如与老夫好好读书,一定是状元。”他说“你与老夫好好读书”,那是将这年青人当作了子侄辈,占了他一个大便宜。
  年轻人恨声道:“这店中高人甚多,不能搅了他们的酒兴,二位官道上请。”
  说罢,当先出去,站在酒店外的空地上,等着二人。
  这阴山红魔,恶性恶根,无处不显,但又经验老到,见这年轻人不谦不让,知他必有所恃,所以念头一转,处处提上屠连城一起作恶。此刻二人在酒店中数十人的冷眼旁观下,却是不下场不行了。
  阴山红魔抢先跳出,道:“小子,你倒比老夫还急了?”
  年轻人道:“阴山红魔,你处处无礼,今日是你的死期。”
  阴山红魔道:“小子,报上名来,老夫掌下不毙无名之辈。”
  年轻人道:“现时对你讲了,你会吓得无力打斗。你去西天的路上,自己会明白的。”
  阴山红魔见这年轻人沉着镇定,有恃无恐,心中不禁有些后悔,但此时是不打不行,索性便一提双掌,抢先攻出。
  忽然,阴山红魔的掌势硬生生地停住了,他的掌前,停着一柄黑色的长剑,他的掌势如是在再送前几寸,手掌便坐穿在剑上,那时,只怕变招也来不及了。
  阴山红魔大惊失色,退后两步道:“阁下是杭州司马世家的什么人?”
  年轻人道:“在下司马迁武。”,说罢,伸手在脸上一抹,抹下一张人皮面具,现出本来面目。
  阴山红魔双手一拱道:“原来是莫干山山庄的二公子,失礼之处,还望恕罪。”
  司马迁武叹道:“阁下求饶迟了,阁下要独坐一席,在下便让了你又何妨?只是阁下不该辱及家母。今日阁下不留下点什么,那是不能完事的。”
  阴山红魔的脸色苍白,盯着司马迁武道:“公子易容在席,人皆不识,不知不罪。二公子又何必逼人太绝?”
  “我已饶你不死,更待如何?”司马迁武怒喝。
  “二公子何不好人好到底?”
  “辱及家母,便是魔杀天君,在下也要拼命,你这狗才,自己说,留下什么?”
  阴山红魔叹了一口气,伸出左手道:“留下小指吧。”
  话未说完,惨叫一声,左手小指已被司马迁武一剑削去,阴山红魔叫过以后,便一声不吭,离店而去。对掉在地上的小指,连看也不看一眼。
  司马迁武回到店内,便向众人作礼道:“在下打搅各位高人酒兴,本当知罪离去。只是在下在此等候一个人,还得多待一会儿,请各位恕罪。”
  花茂云起身道:“司马二哥瞒得小弟好若,小弟与司马二哥对面而不得敬酒一杯,真是失礼。”
  司马迁武见峨嵋师太垂目不理,便不过去打搅,自己回到原桌坐下,道:“花兄弟如不嫌这桌还有臭味,不妨过来同饮一杯。”
  “遵命。”花茂云道,端着自己的酒杯走了过去,“小弟先敬司马二哥一杯。”
  “请。”司马迁武端起酒杯,一饮而尽。此刻他不再装假隐瞒,恢复了平日本来面目,摆出了一付颐指气使的派头,一付趾高气扬的样子。
  司马迁武道:“愚兄回敬花兄弟这一杯。”
  他一恢复本来面目,他那隐在别桌的手下人便过来伺候,他的手下人为二人斟上酒,二人举杯,又欲一饮而尽。
  忽然,二人手中的酒杯同时破碎。二人还未回过神来,只听同桌的屠连城一声大叫,已经飞了出去,飞过两张桌子,撞在墙上,而桌前却已多了一个奇丑无比的绿袍人。
  绿袍怪人道:“小子,你要找魔杀天君拼命,老夫便送上门来了。”
  司马迁武站起来,作揖道:“一时口急,口中带上了前辈,还请前辈恕罪。”
  魔杀天君道:“好,老夫恕你死罪,你也留下点什么吧!”
  空寂师太隔桌叹道:“好快的业报。”
  司马迁武脸色发白道:“请前辈看在家父的面子上,放晚辈一马。”
  魔杀天君道;“你改一个字,将这句话再说一遍,老夫就放你一马。”
  “前辈的意思是…”
  “你将‘看在家父面上’,改为‘看在家母面上’。”魔杀天君笑嘻嘻地说。
  司马迁武大怒,如今他只有拼死了。他如照此重说一遍,别说是他,便是司马世家,只怕以后也别想再在武林中抬起头。
  花茂云悄悄地退回了原桌。
  “请。”司马迁武向门外一指道:“晚辈自不量力,陪前辈玩几招。”说罢,便向门外走去。
  魔杀天君伸手虚虚一抓,司马迁武的手下人便头骨破碎,软倒在地。
  魔杀天君道:“你还有几个手下在这店中?”
  司马迁武这时感到不能动弹,身边犹有一道气墙裹住自已,他明白自己着了魔杀天君的道儿,但苦于自己无力反抗,便一声不吭,等待时机。
  魔杀天君道:“你有什么资格对老夫说‘请’?”
  司马迁武一声不吭。
  “你有什么资格和老夫玩几招?杀了你,倒成全你做了条好汉。老夫会上你的当?你与老夫把小手指割下来!”
  司马迁武道:“阴山红魔几时成了前辈的人?”
  “他不是老夫的人。”
  “那前辈为何替他出气?”
  “他与老夫是黑道上的同道。这黑道上同道的义气,有时是你们白道人懂不起的。君不见花茂云这小子见你麻烦,便悄悄溜回桌去?”
  花茂云双手放在桌上,一声不吭,眼睛定定地望着桌上。
  魔杀天君道:“小子,你割不割?”
  “晚辈身子被前辈的无形真气箍紧,手脚不能动弹。”
  魔杀天君收回力道:“你快割,老夫还有事。”
  司马迁武抽出长剑,忍痛割下左手小指,眉间也未皱了一下。
  但他还是疼得脸色发白,冷汗淋漓。
  静寂的人群中走出一个年轻人,大约二十左右,走到司马迁武面前,从怀中摸出伤药,为司马迁武敷上。
  魔杀天君道;“你是司马家的什么人?”
  那人道:“家丁。”
  “你不怕老夫捏死你?”
  “怕。”那年轻家丁道。
  “那你怎么不隐在人丛中?”魔杀天君问。
  “主人有难,做仆人的不能视而不见。”
  “老夫要是打死了你的主人呢?”
  “我就继续隐在人丛中。”
  “你不找老夫拼命?”
  “不拼。”
  “那你还是不够做一个义仆。”
  “我拼死了,谁为主人收尸?谁回杭州报信?我拼死了,又有何益?”
  魔杀天君怔了一怔道:“好,好,你叫什么名字?”
  那人站在司马迁武身后,一声不吭。
  你总应回答老夫吧?”
  “主在此,小人的姓名不足挂齿。”
  司马迁武道:“他叫司马达。”
  这仆人听说,一下子跪在司马迁武身后道:“主人!”
  司马迁武道:“从今日起,你不叫钱达了,我赐你姓司马名达。”。
  “谢主人赐姓大恩。”
  魔杀天君望着二人,愣了好一阵子,才道:“你栽在老夫手里,并不丢脸。”
  司马迁武点了点头。
  “从于淳死后,这天下就只有白茜珠他们一二个人,才能奈何老夫。”
  司马迁武一声不吭。
  “老夫废你一根手指,送你一个忠告。”
  “前辈请讲。”
  “花启阳家的那个娃儿,比黑道魔头还阴险。你要小心了。”
  司马迁武一声不吭,花茂云也一声不吭。
  魔杀天君看了一下众人。然后走到夏候海桌前,道:“不是积石山的人走开。”
  夏候海桌上共有六人,另外三人听魔杀天君如此说,赶忙离开,靠到对面墙上。
  “夏候海,你那毒障阻了老夫大半天。老夫就因为迟了这半天时辰,才恰恰碰上白茜地仙,被坏了大事。你还老夫一个公道。”
  夏候海笑道:“天下有什么毒障能阻前辈大半天?前辈如绕道而行,一柱香的时辰就过来了。”
  “你明知老夫的脾气,不愿绕道,定要破了那毒障才甘心。”
  夏候海道:“在下无话可说,天君请划下道来。”
  “你们三人齐上吧。”魔杀天君说。
  夏候海道:“遇到天君,说不得我们也只好三人同上了。”
  残缺的三人一齐站起走出酒店,在外面场中站好、魔杀天君盯着三人的背影,直到他们已经站好方位,才慢慢走出去。
  这时候,魔杀天君身后有一个女声说:“站住。”
  魔杀天君猛地回身,惊讶地叫道:“女娃儿?”
  从姗端端正正地坐在夏候海刚才坐的位子上。注视着魔杀天君道:“前辈请坐。”。
  魔杀天君在她对面坐下道:“女娃儿,你是怎么进来的?”
  “夏候前辈出门时,我就进来了。”
  魔杀天君望着这酒店,这酒店只有正面是通的,其余三面皆是泥墙,没有窗。他问:“你是怎么进来的?”
  “从夏候前辈对面进来的。”
  “老夫一直望着三人,怎地会没有看见你?”
  “那我怎么知道?”
  魔杀天君望望酒店中的人,尽皆瞠目结舌,显然,尽皆没人看见她是怎么进来的。
  “你用的是邪术障眼法。”
  “天下哪有什么邪术障眼法?前辈是天下第一魔,前辈可会障眼法?”
  “不会。”
  “那就是了。”
  魔杀天君问:“三天满了?”
  “满了。”
  “地仙呢?”
  “地仙回去了。”
  “她都传了你一些什么武功?”
  “地仙托我带一句话给你。”从姗不答魔杀天君的问话。岔开话题道:“她老人家说:天君一生武功和武林地位达到目前这样的高峰,已经很不容易了,应该善加珍惜。”
  魔杀天君沉吟了一下道:“就这一句话?”
  “就这一句话,应该够天君终生受用了。”
  “地仙的意思是要老夫退出这次血杀事件?”
  “是的。”
  “老夫如果不退出呢?”
  “那也只好任由天数了。”
  “她传了你克制老夫的武功?”
  “正是如此。”
  “但她只传了你三天武功。武功一途,三天够学什么?”
  “魔杀天君,你知不知道这三天是怎样的三天?我从五岁开始学剑,六岁开始修习内功。虽然年轻,却敢说是一等一的了。我从她老人家那里学到的和悟到的武功,相当于我过去的三个十二年,尚还不止。魔杀天君,这就叫做水到渠成。”
  魔杀天君想了想道:“尽管如此,你还是不能克制老夫。
  你的剑术纵有奇异增长,内力却还是不够的。”
  从姗忽然站起,向着峨嵋空寂师太拜了下去道:“老前辈来很久了么?”
  空寂师太侧身道:“不必多礼。你办完正事,咱们再叙。
  我等你。”
  “是。”从姗站起道:“魔杀天君,她老人家传了我一柄剑,又请来了—柄剑。现在你可以回去了。”
  魔杀天君坐在那儿,双目从从姗脸上转到峨嵋空寂师太脸上,从峨嵋空寂师太的脸上又转到从姗的脸上,忽然冲天而起,从屋顶上撞出一个洞,冲了出去,一声怒啸,扬长而去。
  夏候海三人进屋对从姗作揖道:“夏候海谢过从女侠援手之恩。”
  从姗道:“前辈过奖了。其实,要谢的是地仙她老人家。”
  “是,只是我等无此福缘得见地仙。从女侠,我有一件东西,请你过目。”话罢,背向众人,将一只手掌举在从姗面前,嘴唇蠕动,显然正以传音入密的功夫在向从姗同时解说。
  酒店里一片寂静,无人动作,也无人说话。
  从姗听完,拜了下去,道:“多谢前辈大恩。”
  夏候海道:“受人一恩还一礼。咱们暂且不谢,扯平。告辞。”
  说罢,转身对着峨嵋空寂师太揖了一揖,出店而去。
  积石山三人走后,从姗走到空寂师太面前,跪拜下去,道:“从姗家中遭此大难,如今在这人世,孤寂一人,无依无靠。
  从姗曾要求地仙收容,地仙说从姗的命中归宿在峨嵋。从姗恳求师太有二天能收留晚辈。”
  空寂师太道:“我懂得你的意思,很好,你比你的父兄都好。你什么时候再上峨嵋来,我什么时候收你为关门弟子,你起来吧。”
  从姗拜了四拜,空寂师太也欣然受之。
  空寂师太道:“你在这里可能有些事要办,我先走一步。
  三天之内,我在你要去的路上等你。到时,我先传你几手武功。”
  “老人家知道孩儿要到哪里?”
  “知道。而且,我也令人为你做了一点安排。”
  从姗垂泪道:“孩儿何德何能?得受这许多老人如此钟爱?”
  空寂师太道:“一念仁心天下尊。姗儿保重。我去了。”
  从姗跪在地上道:“孩儿恭送老人家。”
  空寂笑笑,带着于兰馥,飘然而去。
  从姗一直等空寂师太二人去了,才站起身转向司马迁武道:“司马二哥也来了,小妹这里有礼了。”
  司马迁武道:“家父听得这里出事。立即就派愚兄来了。
  姗妹,天下三大庄犹如三兄弟。愚兄此次前来,为的就是帮助姗妹,查出仇家,再图报仇。姗妹如有什么线索,尽管交给愚兄去查找。”
  从姗道:“如此最好。”
  当下嘴唇蠕动,以传音入密功夫向司马迁武说了一阵,然后,向司马迁武道:“司马二哥,这就前去,如何?”
  “好,愚兄这就前去,告辞。”
  说完,司马迁武带着那个一直以背对着从姗的司马达离去,离去时,对花茂云连望也不望一眼,隐在武林人中的六七个手下也跟随而去。
  从姗这时才对花茂云说话:“花大哥,我们走吧。”
  花茂云起身道:“是,从姑娘,要不要备马?”
  “备上。”
  临走,从姗才向酒店中的武林人道:“各位武林同道,难女有一句话,想向各位说一说。这次从家遭到血杀,牵涉到一个大的阴谋。各位如欲染指,稍有不当,便有生命之危。我想劝各位一句,为自己的安危,还是回家去吧。”
  众人眼见这从姗一出现,便围绕着出现了如此之多的武林大世家、大魔头、大掌门,知道这里面牵涉极大。又看到从姗一下子得到地仙和峨嵋派的阴护,武功大有提高。单以她出现在酒店中那—手,众人便直到此时,也还闹不明白,她是怎么进来的?怎么坐在魔杀天君的后面的?可见,她从白茜珠地仙那儿不知得到了多少绝顶武功。
  从姗说完话,作了一礼,转身便走。店外,花茂云已经将马备好,二人上得马,沿官道急驰而去。
  行了大约两个时辰,二人奔驰到一个小镇前,这个小镇叫岩会,只有几十户人家。从姗下马,道:“花大哥,你帮助我寻找一个记号。”
  “什么记号?”
  从姗用手指在地上画了一个梅花形符号。
  花茂云大吃一惊,冲口说道:“这是湖北黄石府梅家庄行走江湖的暗号。”
  “是的。岩会镇西一里半。咱们先找到再说。
  花茂云明白了,这是青海积石山残缺门的掌门人夏候海告诉她的。、他们在镇西一里半一片山岩下找到了这个记号。这个记号画在厂片山岩脚下,雨水冲不掉。虽然浅了一些,但还能明显看出。这个记号多了一个箭头。这是指明走向。
  二人沿着这个箭头的指向,找到了一个山洞。这一带本来异常荒凉,平日只有猎人,樵夫才来。从姗想,这下可找到线索了。
  但是,她失望了。这个山洞一片原始景象,根本没有任何痕迹,没有火堆余迹。没有垫睡的野草什么,也没有人用后扔掉的杂物。就象从来没有人来过一样。
  夏候海告诉她,这个山洞明显有很多人隐伏过。
  从姗想:“明显?为什么自己看不出来?”她又仔细寻找起来。
  她终于找到一些肉 渣,这些肉 渣掉在地上,是蚂蚁搬动,才引起她的注意。她想,隔了十三天,这地上的肉 渣,食物渣,蚂蚁还未搬完,夏候海他们发现这里时,果然是应该明显有痕迹的。要是再迟一些时日来,那才真是会一点痕迹也没有了。
  她在那些可能坐人和睡人的平坦地方,果然又找到好几处擦痕,最奇的是有一处岩壁上,被人用掌力拍毁了一块,碎石还在岩壁脚下。再向里走,又找到了一片被脚踏擦呈现出来的乱痕。这显然是有许多人在这洞中不断来往造成的。
  二人出洞,在洞外的平地上坐下歇息。
  从姗望着地上,沉思了很久,站起来,道:“花大哥,据说你的刀,在当今天下,只比梅家庄的梅勇慢一点?”
  花茂云想了想道:“没有比过,还不知谁快谁慢。”
  “这点暂且不说。总之,你的刀是天下最快的一把刀。”
  “从姑娘,你怎地想起问这个?”
  “小妹想请你攻我一刀试试。”
  “这……这又是为什么?”
  “我想看看这三天的学艺,有没有增长。”
  “好。”花茂云拔出单刀,下意识地在身前挽了一个刀花。
  从姗暗暗心惊,如非双目盯着他的手,很可能根本就不注意他的刀出鞘后已经随手就挽了一个刀花,只当他拔出刀,便伸在那里。
  “从姑娘,准备好了没有?”
  “花大哥尽管出招,如是与仇家相对,他会先问我准备好了没有么?”
  花茂云双目一眨不眨地望着从姗,似乎是在想她这句话的意思,又似乎是在寻机出刀。
  忽然,他双脚一弹,人已离地平平射出,他平平射出时,单刀在前,已刺出一刀,感到眼睛右方一花,刀一撇,又顺手劈出一刀,这时,射出的身影才落在三丈外,他落地站起时,单刀还缠身绕舞了一圈,才一动不动地站在那儿,静静地听着身外的动静。
  四周静静的,一点响声也没有。只有远处传来几声鸟鸣。
  他慢慢回转身来,看见从姗站在他原来站的地方,正在望着自己。
  “花大哥用了几成力道?”
  “八成。”
  从姗想了想,道:“恐怕是九成吧。”
  “大概是,总在八九成之间。”花茂云,忽然他叹了一口气道:“在下活在这个世上,已经是多余的了。”
  “花大哥不必如此想,一个人的武功成就,常常和他的人生大运有关。这就是他的命中的武运。小妹资质不如花大哥,只不过武运好一点,受得一二个高人指点罢了。”
  “在下再世投生,恐怕也没有这种武运。”
  从姗忽然道:“花大哥,刚才你那一刀是真的想杀了小妹?”
  花茂云望着从姗,望了好一阵,才点了点头道:“你终于明白了。”
  “我是直到最后一刻才明白的。如不是你落地时那一招‘绕身绕指’,守的那么谨慎,我还是不会明白的。”
  “是么?”花茂云下意识地问。
  “如不存心杀人,又怎会怕人反攻?”从姗道:“花大哥你现在该告诉我全部真相了。”
  花茂云不答反问:“你躲开我这一刀时,用的是什么身步法?”
  从姗想了想,道:“天蝎步,加上摇风身法。”
  “摇风身法是你从家红雪剑法中的重要技功,这点我知道,但你从家没有什么天蝎步。”
  “这是白茜珠才传我的。”
  花茂云垂下头去,想了好一阵,才道:“天蝎有八只脚,可以随心所欲向任何方向,任何角度的移动,八只脚前是两只巨爪,身后一条长大的尾巴,在爬行移动中,也有极大的作用。但人却没有八只脚,也没有尾巴可用作助力活动。这世上,只怕没有什么天蝎步。”
  从姗道:“咱们不说这一点,我对老人家发过誓,绝不以天蝎步示人。”
  花茂云似乎没有听见,忽然声音一变,吟哦般道:“在下懂了,这天蝎步是以八经真气为脚,以四脉真气为尾……”
  从姗忽然冷笑一声,厉声道:“花大哥,你又在施用魔音摄魂大法了,你真是个坏人吗?”
  花茂云一怔,随即满面通红地垂下头,双手也无力的垂在身侧,忽然,他抬起头来,双目定定地望着从姗说:“我先是受令上峨嵋出来,假装成香客暗杀你。后来命令变了,叫我跟踪你,接近你,骗取你的信任,要从你的口中套出那几本武功秘籍的下落。如若套不出口风,就一直跟随你,在你或你的家人展示秘籍时,忽然出手抢夺你们从家从天下盗去的七部秘籍。”花茂云知道无法隐瞒了,干脆就说了实话。
  “从家从天下盗取了七本秘籍?”
  “是的。”
  “你知不知道是哪七家的秘籍?”
  “不全知道。只知道有残缺门的《天缺心经》、武当派的《真武诠经》,崆峒派的《伏魔之剑》、《峨嵋内经》、《六合心法》,还有两家我不知道。合起你们从家的《真阳通天经》等你从家手中共有八本秘籍。这么多秘籍集于你从家一家,可是天下武林历史上从未有过的大事。”
  从姗此时,惊得瞠目结舌,一时竟说不出话来。
  “我父亲哪能盗得这么多秘籍,他很少出门的。”
  “有四本都是你哥哥从北池去盗取的。”
  从姗想了想,道:“明白了,花大哥请接着讲。”
  花茂云叹了一口气道:“这天下哪有什么妙女?我又哪有什么妻子是妙女?一年前,曾有一个面蒙黑纱的绝色美女,到山东济花鸣镖局来传了我魔音摄魂大法,只传了三个时辰,她就走了。那时候,她便成了我心中的妙女。但迄今为止,我连她姓什么都不知道。问父亲,父亲低头不语。但那以后,我就从未见过她。”
  “那么,那一切痴情都是装给我看的?”
  “正是。但不是我想出来的,这条计策也是传书上规定的。
  看来,传书的人很明白你的性情,知道用这种方法能迷惑你。
  使你爱上我。”
  从姗脸上流下了两行热泪,她想起了山洞失身的事。
  “从姑娘,花茂云万死莫赎其罪。”
  “花大哥,请接着讲。”从姗忽然擦掉眼泪,坚定地说。
  “六安异人帮,也是有人故意安排的圈套杀你,又故意安排让你杀掉。这一切都是为了让你死心踏地的相信我。”
  从姗道:“好大的阴谋。丢出数十条人命,只为博取一信。”
  “我知道的,说完了。从姑娘,你杀了我吧。”
  从姗道:“没有说完。花大哥,你接着讲。”
  花茂云道:“你是想知道谁主使我?谁叫我来接近你?”
  “正是。”
  “从姑娘,你心中是怀疑我父亲?”
  “究竟是不是?”
  “不是。我父亲也只不过是别人手里的一张牌。”
  “这幕后的人是谁?”从姗问。
  “不知道。”花茂云回答。
  “你怎会不知道?”
  “恐怕连我父亲也不知道。”
  “怎么可能?不知道,怎么会替那人干这么大的事?”
  “我有几次看见父亲在悄悄调配解药,似乎是想解一种什么毒,我问父亲,他却满面悲戚,不告诉我。从姑娘,我并不是一个坏人,我如不照令行事,这花鸣镖局便会象红雪山庄一样满门被屠。”他的声音一下子显得那么悲伤,说完便一声不吭了。
  “我明白了。”沉默了许久,从姗才道:“你心中早就不堪忍受这莫名其妙的支配。你想杀了我以后,再杀自己,以求一种永久的解脱。”
  “是的。”花茂云双目流出了眼泪。“我虽然以卑鄙的手段欺骗占有了你,但我从那以后就真心爱上你了。”
  “你现在还想死吗?”
  花茂云擦掉眼泪道:“不能与你同死,我不独死。”
  从姗笑了:“那么,咱们一起合力将你父亲后面那人揭露出来吧。”
  花茂云摇了摇头道:“我二人合力,只怕连那人一根指头也不如。从姑娘,你没见我父亲痛苦时的那个样子,有时,他会忽然满脸恐怖,不知他究竟遇到了什么!”
  从姗喝道:“即便此人通天彻地,也总得有人去碰碰他。
  总不成这天下武林便任他玩弄于股掌之间?”
  花茂云望着从姗,忽然无力地垂下头道:“从姑娘,花茂云连为你脱鞋的资格都没有。花茂云从此以后,愿做你的仆人。”
  从姗望着花茂云,双目中又流下泪来。她能怎样对待这个男人呢?收他为仆人吗?但她曾经失身于他,实际上成了他的妻子。可她能嫁他吗?不能。她对他一见钟情,已经爱上了他时,他却以魔音摄魂大法欺骗占有了她。她能饶恕他这个人,却不能饶恕他这种手法。况且,他现在这样交心式的说出秘密,会不会又是一种阴谋手段?会不会是计中计?
  从姗道:“花大哥,我们到黄石府去吧。”
  “是。从姑娘,你请上马。”花茂云为她执鞍扶蹬。
  从姗在马鞍上望着他,道:“花大哥,不要这么自卑。你还得做出原来那种样子。不能让人看出我们的图谋。”
  “是。”花茂云回答。
  “你上马吧。”
  花茂云上马,跟在从姗身后向南驰去。
  二人走后,从山崖上飘飘落下三个人来,三个人外形都是八十岁左右的老妪。不过,实际上白茜珠和玉奴都在一百二十岁以上,只有峨嵋空寂师太是七十八岁高龄。
  “师太。”白茜珠道。
  “晚辈在。”空寂师太道。
  “老身这里有一瓶地灵丸,是一处地穴得到的大阴阳通灵草练制而成的。服一颗能增加三年功力,这里面共有二十颗。
  你拿去,在前头赠与从姑娘。”
  “是。”
  “三天前,我曾以三颗玉风门的海精大成丹助她增长了三十年的内力,但她的导引不够,还未完全化为真气。你嘱她隔一个月后再开始服食这地灵丸。”
  “何不由晚辈一月以后再给她。她定去黄石,麻烦够多的。”
  “你有闲暇照顾她这么久?”
  “这场武林浩劫不消除,老尼在峨嵋山也不得安寝,不如多照顾她一阵。”
  白茜珠道:“也好。那就多拜托你了。我们都老了,太老了。”她的声音充满了凄凉。“我这一回普陀山岛,只怕再也不能出来了,唯一感到放心的,便是这次为调教从姑娘出了点力,或许这孩儿真能化解这场武林浩劫。”
  “能的,这从家的人,在江湖上虽然行事奇诡莫测,但从无恶行。从姗这孩子更是机变力强,但又心地仁厚,资质绝佳。”
  “好,那么,我们就在这里分手吧。”
  “晚辈送前辈登上风辇再走。”
  “不必了。凤辇就在左边。你快跟上去吧。”
  “那么,晚辈这就走了。”
  “去吧。”
  “晚辈等事情完了,就上普陀山岛来拜谢前辈。”
  “我辈方外人,何必拘形式。一念在心里,日日在神中。”
  白茜珠边吟边走,飘然而去,峨嵋空寂师太垂首长揖,直到二人走后,才挺起身子,展开身形,向南暗中追随从姗而去。
  从姗和花茂云一路南下。
  行了数日,这一天,二人来到了黄河边。从姗为了避免麻烦,这次很少走官道。这个渡口,不是官道的大渡口,却是一处乡村野渡。但黄河是条大河,这不靠集镇的野渡,却也人来人往。渡口边上,也有十来户人家。一座酒楼就在河岸上。渡客都在酒楼外面的茶棚内喝茶,船到河边时,再一起下去,上船便开了。
  从姗二人来这里时,渡船在对岸不曾开过来。这黄河好宽。从这边看过去,一条渡船在那边,几乎成了一个小黑点。
  如遇风沙大时根本连河对面的景物都看不清。
  从姗和花茂云登上酒楼,酒楼上有六七张桌子,散坐着十来个客人。二人找了一张桌子坐了下来。小二过来招呼:“客官,要点什么?”
  从姗随意点了几个菜,向小二道;“这渡船怎地还不开过来?”
  小二道:“快了,二位喝杯酒,船就开过来了。”
  “这渡口平时有几条船?”
  “平时也就只有一条船。”小二说完,下楼端菜去了。
  从姗望了花茂云一眼,用传音入密功夫说道:“花大哥,外面的路虽不如官道,却也不是小路,怎么只有一条船。事出蹊跷,小心。”
  花茂云传音道:“从姑娘,咱们再觅渡口,如何?”
  “不必。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小心些就是了。”
  “这小二是个练家子,武功不弱。”
  “明白了。”
  小二这时送上莱来了,一壶酒,还是温热的。
  花茂云斟酒道:“小二,我们初来此地,想做一点生意,不知此地什么生意来利?”
  小二道;“这个……小人平日很少出店,不大知道。”
  花茂云站起道:“麻烦了。小二哥,我敬你一杯,以示谢意。”
  花茂云掩上去,借着衣袖的遮掩,指未着身,便就出力,暗中点了小二的穴道。这人绝没料到花茂云会来此一手,正想喊叫。却又被花茂云趁他张口,酒杯一倾,便将一杯酒落进了小二的口中。
  酒一入口,小二脸色大变,一张脸上顿时布满了惊骇恐惧的神情,他大叫,“你……”
  一个字未叫完,他已倒在地上,口中和鼻孔流出黑血,去了西天。
  骤地,酒楼中响起一片刀剑出鞘的清脆响声,原来散座在酒楼上的十几个人,尽皆掣出了兵刃。
  花茂云道:“好凶猛的毒药!”
  这时,楼梯口传来一阵脚步声,楼上的十数人一听脚步声,便不急于攻击。而花茂云听到脚步声,又回到座位上坐了下来。
  上来的是一个络腮大汉。他站在楼口,楼口便不剩一点缝隙。
  “花一刀?”他低声道。他虽然压低了声音,但却震得桌子上的酒杯摇晃不已。“你果然是个江湖精。”
  “大铁塔。”花茂云模仿着他的声音道。虽然压低了声音,但真力贯注,却震得他正面的两个敌人摇摆不已。“你果然是个大草包。”
  从姗道:“阁下是太行山野鹅山寨的寨主赵铁塔,赵大侠?”
  赵铁塔望着从姗,望了好一会儿,叹了口气,道:“在下实在不忍心杀你,从姑娘。”他的声音很诚恳,不象做假。
  “人人都是看见我就发笑。只有你不是。”
  从姗道:“那就请你高抬贵手,放我们走吧。”
  赵铁塔摇摇头:“不行。我这些弟兄要活命。”停了一下,他又说:“再说,我放了你,你也走不了,这十几户人昨天就被赶走了。”后面他不说了,却做了个奇怪手势,表示下面全是他一伙,然后大喝一声:“上,做掉这两个人!”
  周围那十数人一听命令,便一声不响地挥刀舞剑,齐齐攻向二人。
  从姗知道这些山贼,平日无恶不做。此刻各人全力攻击,显然有人悬了重赏,定要自己的性命。想到下面茶棚内还坐着许多高手,明白自己此时实在不应心慈手软。另一方面,也想试试受了地仙三日传授后,武功究竟增长了多少。当下掣出长剑,展开身法,指向从对面墙边攻来的两个敌人,刷刷便是两剑,只听两声惨叫,这两人一招还未攻击,便已死在从姗的剑下。
  从姗心中大喜,眼见自己的剑如此之快,敌人蓄势以待,又是抢先发招,却连一招也未使全,便被自己后发制人,眨眼间刺死二人。当下心中大定。
  正在这时,听得身后风声猛烈,知道是有人抓起桌子扔向自己。连忙向旁边斜跨二步。同时,听得吸呼声沉重,明白是赵铁塔借着扔桌子抢了先机,此时正在偷袭自己,一股强劲的棍风正从右方斜上角响起。从姗冷笑一声,并不躲身,却反而后退三步,用背去抢赵铁塔的内门。赵铁塔大惊,此时,被从姗反身抢了内门,长棍便毫无作用。这赵铁塔生为山贼什么阵仗没有见过?临敌经验非常丰富。这时候便弃了长棍,双掌猛推,同时,人向后跃。这一推一跃几乎是同时施行,可以说是应付这种情形的绝妙变招。哪知他那双掌才一推出,却已推了个空,他后跃也慢了一步。只听“扑”地一声,三尺长剑已经插入他的肚子。他这时脑中一闪,明白该起脚踢向对方,手脚并攻。但已迟了,他被从姗一招矮身反手剑刺中。长剑刺入了一半,就在他口中下意识地叫出一声“啊”后,从姗又向前射出,拔出了长剑。这时赵铁塔的铁塔般高大的身体,才慢慢倒在楼板上,“轰”地一声巨响,震得洒楼一阵摇动。
  此时,花茂云同时也杀了三人,但赵铁塔一死,赵铁塔手下的刀剑手便发一声喊,从楼梯口窗口跳下,逃了出去。逃得慢的,又被花茂云杀了三人,这赵铁塔带来的十数人,连他本人,眨眼间便死了九人。
  花茂云打个手势,将死尸提到酒楼的窗口前,忽然将尸体从窗口连连扔在窗外七八具。从姗明白他的意思,也抓起尸体扔向窗外。就在这七八具尸体还在空中时,二人已经同时飞出窗口,轻轻踏在死尸上。就在死尸离地一二丈时,双脚在死尸身上一蹬,借力跃过了从茶棚中攻出来的敌人,落在三丈外的空地上。
  “嘿,嘿,嘿,嘿”一个蒙面人阴笑着带人包抄上来。
  “二位好身手,赵铁塔在太行山也算数一数二响当当的人物,江湖一等一的高手了。没想到竟连一招也使不全,便丢了性命。从姑娘,再有二三年,这天下武功第一的牌子,又该被你从家摘走了。”
  另一个蒙面人道:“所以,才有人容她不得,花公子,你却为何要搅这趟浑水?”
  花茂云道:“阁下何必变音,又蒙着面干什么?”
  “看来,花公子是硬要趟这浑水了?”
  “可以这样说。”
  先前阴笑的蒙面人此时闷声不响地一挥手,这二十多个人便呐喊一声,齐齐攻上来。
  此时,从姗动了真怒,这伙人先下毒,后围攻,一点不讲江湖上的打斗道义,手段与屠杀红雪山庄的人一模一样。只怕正是一伙。当下打定主意,脚踏天蝎步法,展开经过白茜珠地仙指点后变动过某些招式的红雪剑法,打进人群,着着快攻,招招杀手,眨眼之间便杀了数人,这些人见她如此厉害,反倒怯了阵。见她冲来,反而退避。
  那蒙面人大怒,双掌一挥,毙了一个退让的人,衣袖一抖,手中已多了两支尺半长的铁笔,便向从姗抢来。
  花茂云在那边大叫:“淮阴铁笔王,从姑娘小心!”
  这淮阴铁笔王本来不打算暴露身份。但眼见从姗的剑法又快又奇诡,眨眼间便杀了数人,皆是这些人连一招半式都未使全,便被她刺死。自己如再托大以双掌对她,只怕也讨不了好去。他这铁笔,应付一等一的高手,也少有在他手下走出三十招的。他在江浙一带,博得了极大的声望,人们见他便称他铁笔王。称谓沿袭,后生便连姓名也不带上了。
  二人这时各自展开快攻,瞬间便打了二十招,二人都将真力贯注在兵刃上,只见一剑双笔,每出一招,都发出咝咝响声。一剑双笔带动的剑风笔风,刮得周围众人肌肤生疼。众人此时只见两团人影在场中闪跃腾移。根本看不清是男是女。
  有那武功高的想助战铁笔王的,想以人影的颜色深浅来区别敌我,但一招还未递实,人影也变成了另一个人。众人只好退在一旁观战,越看越是心惊。那面攻打花茂云的战团,被花茂云杀得数人,本已心惊,这时见这面的人站立观战,便跟着溜走来观战,最后花茂云与那蒙面人都停了手,过来观看。
  这时,从姗与那铁笔王已经斗了近百招。场外的人看来,好象双方不分上下。可是,场中的铁笔王,却是越打越心惊,越打越惊骇。这铁笔王在江湖中闯荡三十多年,如今刚届五十,武功精纯,内力充沛,经验老到,大小数百战,笔下超渡了多少高手,只败与几个当今有数的绝顶高人。而这十七、八岁的姑娘,他怎会放在眼里?刚才便是使用双笔上场,也只因为事关重大,不敢拖久误事。如今却招招受制,常常是眼看一招便要递实,却忽然眼前没有了人影,便只好从身法上先抢回先机,再伺机攻敌。如此不断地从身步法上去应付从姗。早已转得这铁笔王头昏眼花。可以说这一仗,他实在是输在白茜地仙的天蝎步上。
  忽然,场中的人影一下子静止不动了。只见铁笔王双手前伸,笔式尚且一阴一阳,一守一攻,但人却不能动了。一股鲜血从他的喉间射了出来。铁笔王想张口说什么,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双笔一先一后落在地上。随后,铁笔王往前一仆,倒地死去。
  这铁笔王一死,铁笔王带来的人便呐喊一声,除了死去不能动的,尽皆拔腿逃走。那另一个蒙面人正想逃走,却早被从姗以神奇的天蝎步从侧面绕过去,一剑刺中大腿,跌倒在地上。
  从姗以剑指着他的喉头,大喝问道:“说!什么人派你们来的?”
  那人蒙巾后的双眼瞪着从姗。他的大腿上鲜血狂涌,他用手捂住伤口,却一声不吭。
  从姗剑光一晃,挑去他的蒙巾,剑尖又指在他的喉头。
  花茂云大惊:“合肥灵蛇神君!”
  灵蛇神君闭上双目喝道:“要杀便杀,休得多问!”
  从姗见他如此豪气,而且,她听说这灵蛇神君为人正直,从无恶行,一时倒下不得手去。
  从姗道:“江湖传说灵蛇神君乃是正人君子,却为何对一个全家被屠的难女下此毒手?”
  灵蛇神君听得此问,双目中忽然涌出两行热泪。他睁开眼道:“你是一个苦人,却并不是我家中的人。”
  从姗道:“你这话的意思是说,你若不杀我,那是有人要杀你全家了?”
  灵蛇神君一动不动,一声不吭。又闭上双眼。
  从姗叹了一口气道:“你去吧。我不难为你了。”
  灵蛇神君闻言,双目中热泪如泉涌出,忍痛起身,向从姗跪着拜下去道:“从姑....嗯.....”
  他忽然闷哼一声,倒在地上,动得一动,便已死去。只见他的太阳穴上,流出一股细小的血流,显然是有什么暗器,力道异常强劲,已经完全打进了他的太阳穴内,深入脑中。
  从姗听得灵蛇神君闷哼之时,便已本能地舞动长剑,护住全身。只听当当二声,暗器已被长剑打落。但从姗的手臂被震得发麻,险些长剑便要脱手飞去。
  但那暗器只发了三枚,便没有再打出来。
  从姗一声大喝:“谁?出来!”
  没能人答应,四周没有一点声音。
  忽然,从酒楼上传来瑶琴的音乐声。这琴声一响起,花茂云便大叫:“妙女!”
  从姗对这琴声深恶痛绝,琴声一响起,她便联想起琴音摄魂大法,立即便动功相抵抗。但她只感到这琴音一阵一阵地冲击过来,自己听到这琴声,便只是想哭。
  这时,花茂云已经如痴如呆地跪在地上,双手双膝着地往前爬行。他双目热泪狂涌,口中发出阵阵充满柔情的低喊:“妙女……我找得你好苦呀……你怎么才唤我?我在名山大川,在江湖河海,在茶楼酒饯,在大街小巷……我找你,找你……我找不到你……你怎么才来唤我……”
  他的声音犹如曼吟低唱,因为他体内的魔功,比这弹琴的人的功力低了好多。如今受到诱发,便不自禁地用发功时的音律唱了起来。他一边曼吟低唱,一边向着酒楼爬了进去,不见了人影。
  从姗这时只觉得那琴声一阵一阵地冲击大脑,堪堪便要忍受不住了昏眩,只想拜跪下去。她在抵抗中将真力大都送进督脉,护住大脑诸穴。忽然,大脑清醒了。但她这时又感到心脏一震,如若不是她还留了部分真力护住心脉,只怕这时她的心脉已被转而攻向她的心脉的琴音震断。
  只此一震,已经震得她全身发抖,冷汗涔涔而下。
  忽然,场中响起一声大吼,只听得数十枚沉重物器陆续打进酒楼,打得酒楼呼呼作响。同时,一个声音大叫:“妹妹,你快走!”
  琴声突然断了。从姗猛地睁开双眼,只见一个二十二、三的青年人手托长剑,正护在自己身前。
  “哥哥!”从姗大叫一声,便冲上去抓住他的肩头。
  “妹妹,你快走!这人好厉害,我只能挡住半个时辰!”
  “我们一起走!”
  “不行,不能让敌人一网打尽!你快走!”从北池大声吼叫。
  “你呢?”
  “我能脱身的!”从北池猛地推了从姗一掌,大叫:“我打不赢这人,这人也拦不住我,你快走!”
  “我到哪里找你?”从姗边向河边跑去,边高声问。
  “不要找,各自行事!”
  这是从姗跑离渡口听到的最后一句话。她一边跑一边热泪狂涌,高兴地大叫:“哥哥还活着,哥哥还活着。”
  她一路上边跑边喊,翻来翻去就只有这一句话。她一下子发现自己在这世上还有一个亲人,心中好高兴。
  这时,她看见河中飘过来一只皮筏。这是黄河上常见的皮筏。它不怕激流险滩,搁浅也不会碰破。黄河中上游一带多见这种皮。
  皮筏中有人喊叫:“从姑娘!”
  从姗一看,皮筏上是残缺门的三当家—独臂迷魂剑。
  从姗道:“夏候前辈呢?怎么只有你一个人?”
  迷魂剑道:“他们在对岸恶战方罢,正在对岸歇息,等候从姑娘,有大事相告。”
  皮筏一靠岸,从姗便跳上皮筏。从姗一跳上皮筏,皮筏便向河中间如飞而去。
  从姗一直在想着哥哥,心中的高兴劲一直不曾消退。她知道哥哥的武功异常之高,是爹爹每日亲手调教,准备在年内的论剑大会上夺魁的。如今他还活着,这报仇雪恨便大大有望了。
  从姗问;“前辈,你们又查找到什……”
  她的问话忽然断了,她忽然发现这个独臂迷魂剑一下子不知从哪里多出了一只手。是一个一点也不残缺的完整人。再看他的脸,神情呆滞,显然是戴了人皮面具。
  “你是谁?”从姗“当”地一声掣出长剑,指住他问。
  这时船已离岸很远,快到河心,从姗忽然发现十数只皮筏正箭一样地向自己射来。每只皮筏上站着两人,一人持桨,一人手持兵刃。从姗望着皮船,约一分钟,只听见“咚”地一声。从姗以剑指住的这个人已经一仰身倒翻进河水中,潜水逃走了。
  从姗此时公中叫苦不迭,她从小长在山庄,如不是出来厉练江湖。连大河也未见过。她一点也不懂水功,而这时,她却陷在一只船上。而周围,又有十数只皮船正在围上来,要杀她。
  皮船越来越近时,忽然河面上空响起一声厉啸,只见岸边如飞冲出一只皮船,皮船上大叫:“皮筏帮的人听着,谁若动女娃儿一根指头,我魔杀天君杀尽皮筏帮!”
  从姗听得魔杀天君大叫,心中亦喜亦忧。喜的是魔杀天君一到,皮筏帮的人就不敢动手了。忧的是,这魔杀天君会白救自己么?他如以救命要求自己抄出真阳通天经,那却如何是好?
  魔杀天君的皮筏好快,他从岸边后发好一会儿,却与皮筏帮的皮船同时抢到从姗的皮船周围。
  皮筏帮的皮船上有一个中年人向魔杀天君道:“皮筏帮主黄河蛟拜见天君老前辈。”
  魔杀天君道:“你等为什么要杀这女娃?”
  黄河蛟道:“我等受令行事,还请前辈不要责罚晚辈。”
  “你受的何人之令?”
  “一个蒙面人,晚辈并不认识。”
  “不认识为何要臣服那人,为他杀人?”
  “他用武功制住了晚辈。”黄河蛟满面悲戚地道:“晚辈如不受令,他便要屠帮灭门。”
  “你回去,告诉他,这女娃儿我带走了。”
  “这个……”
  “黄河蛟,你想怎地?”
  “这个……”
  “你想欺老夫的水功不如你黄河蛟?”
  “晚辈不敢。晚辈从前辈使船便知前辈水功高绝。但想不明白前辈哪来的如此高绝的水功。”
  “老夫年轻时不叫魔杀天君,老夫年轻时叫金河猛龙。”
  “什么?金河猛龙不是传说早死了么?”
  “金河猛龙变成了魔杀天君,杀进中原,金河猛龙当然不在了。黄河蛟,便是虎跳峡的回水湾里,老夫也敢潜下去摸捞金块。你这黄河算什么?老夫不用劈空掌指力伤你,咱不妨比比水功。”
  “晚辈不敢,晚辈告退。”
  “去吧,老夫以后要用你,还会来找你。”
  “是。”黄河蛟带着帮众,顺流而去。
  魔杀天君却带着从姗的皮船,顺流而下,靠在一个冲积岛上。
  这岛不大,方圆不过几十丈,但正在河心。隔两岸都很远。从姗此时无计可施,只好随着魔杀天君登上河滩,见机行事。
  魔杀天君的一身绿袍,此时更黑了,魔杀天君道:“女娃儿,手按长剑也没有用的,尽管地仙传了你三天武功,但老夫要杀你,还是易如反掌。”
  从姗道:“你将我反劫到这里,想干什么?”
  “女娃儿,老夫知道你对从家的藏宝一无所知,这点倒是真的。你有的只是那三层真阳通天内功心法,老夫就想这一点。”
  “你杀了我,也别想我传你。”
  “老夫答应以三套神功传你,换你那三层功法,你并不吃亏,为何宁死不干?”
  “你如练会了真阳通天内功,只怕天下人都会被你杀尽。”
  魔杀天君惊愕地道:“老夫为何要将天下杀尽?”
  “你是江湖第一大魔头,自然是以天下人为敌了。”
  “女娃儿,你想左了。老夫行事,虽然向来心狠手毒,但老夫有个准绳,不惹老夫的人,老夫向来不杀不伤。你在何处听说老夫杀过无辜的人,抢过民女?”
  “这倒没听说过。”
  “老夫只不过武功奇高,在江湖上数一数二。这武林人怕我,便躲我,越怕越躲,越躲越怕。老夫便被视成了魔头。”
  “前辈武功既然在江湖上数一数二,却还硬要修行真阳通天经干什么?”
  魔杀天君突然烦躁起来,恶狠狠地道:“老夫有一个敌人,老夫为了增加胜算,才硬要你这真阳通天经。”
  “你想用我家这真阳通天经去对付地仙老人家么?”
  魔杀天君忽然一掌拍在前面的地上,轰地一声,拍击一个大河坑,沙石溅入黄河水中很快平静,河水不一会儿便充满了河坑。
  魔杀天君恨声道:“这人不是地仙。这人连我都未见过。”
  从姗大奇道:“这人你见都未见过,又怎么会是你的仇家?”
  “这人杀了我的徒儿。”。
  从姗忽然对魔杀天君有了好感。为了一个徒儿被杀,寻仇家寻遍了中原。尽管这中间可能有颜面思想支配,要找回面子。但这魔杀天君如对徒儿没有真爱,会如此长久地追杀下去么?
  “那么,前辈,你总知道这个人是谁吧?”
  “知道。这狗才便是与我平称江湖的一怪。一魔一怪一地仙。这—怪与老夫同为黑道,却是老夫的大仇人。”
  “数十年来,前辈怎会没见过一怪?”
  “这有什么稀罕?这偌大一个江湖,成千上万的武林人谁见过这老怪?”。
  从姗想了想道:“晚辈听父亲讲,这一怪叫千面魔怪,又叫千面人魔。”
  “正是。正因为他每次出现,都是一张新的人皮面具,所以,从未有人见过他的真面目。连他是男是女,是老是少,是美是丑,都无人见过。更无人知道他的出身,武功来历,姓名家世。”
  从姗忽然打了一个寒颤,道:“这才真是魔怪了。”
  魔杀天君这时已从初提仇人时的愤恨中平静下来。道:“女娃儿,这人奇诡莫测,武功还比老夫厉害。我徒儿只中了他一指,离老夫发现他时只不过半个时辰,当时老夫与徒儿同进中原,一前一后。中间就只差半个时辰的路。但老夫发现徒儿时,他已中了毒指,全身开始溃烂。老夫要这真阳通天经,是因为真阳通天经的内力能够抗毒。”
  说到这里,魔杀天君大声道:“女娃儿,你知道这是什么毒掌么?这是灵猿毒掌!千面魔怪如若是灵猿门的人,老夫一个人可没有多少把握打赢他。因为老夫的魔杀门向来单传,人势不雄。”
  从姗一听,顿时想起扮为捕快的武当派孙雨亭告诉她说,她父亲中过灵猿毒掌。那么,这魔杀天君与她反倒有一个共同的敌人了。
  从姗想了想道:“前辈如能发誓不用真阳通天神功残害武林人,晚辈便传了你吧!”
  魔杀天君大喜,指天发誓道:“我魔杀天君如用这真阳通天功去残害武林人,便死于千面魔怪的毒指之下。但老夫一定能用真阳通天功去杀了千面魔怪。”
  从姗道:“那么,我就背口诀。”
  魔杀天君道:“且慢。”
  从姗惊讶地看着他。
  “老夫先传你三套神功,然后你传老夫真阳通天内功。不然,传了出去,天下人会笑老夫欺你这女娃儿。”
  从姗想到要报仇雪恨,便道:“晚辈敬谢前辈了。”
  “不必谢。咱们物物交换,谁也不欠谁。老夫传你三套功夫,一是真力箍,二是魔杀指,三是赠你两颗奇药。助你增长三十年内力,你好出去报仇。老夫甚至怀疑,杀你从家的便是这千面魔怪。因为这天下只有地仙与千面魔怪的武功高出你父亲。地仙不会是杀手,这点不用说也明白。剩下的,便只有千面魔怪了。”
  从姗听后,拜跪在地,道:“前辈只是怀疑么?如前辈听到什么,不妨一起告诉晚辈吧。”
  “女娃儿,你起来。老夫只是怀疑。没有凭证。不过,老夫答应以后替你查找这仇家。”
  从姗大喜,磕了两个头,起身道:“请前辈传授晚辈武功吧。”
  魔杀天君道:“你与老夫的内功心法不同,真力性质也不同。所以,老夫不传你别的功夫只传你两套使用真力的法门。
  这两手使用真力的法门,与天下各门各派运用真力的法门都不同。这真力箍是老夫独家所有,真力能转弯绕角,老夫自信这是独少天下的武功。这暂且不说。以魔杀指为例,任何一个门派,内力练到入室境界,都能以掌或指外发真力,在一定距离,近到咫尺,或远至三丈五丈,伤人杀人于隔空遥距中。但老夫这魔杀指却不同,一是全无破空之声,威力却丝毫无损。二是这真力集聚于指间,异常迅速,用不着事先运动提聚真力于各条手经脉。女娃儿,你如学会了老夫这魔杀指的运气法门后,想用指力伤人杀人时,只消一存想有关穴位。真力便能如泉涌一般涌出指尖,发射出真力,伤人杀人于无形之中。”
  从姗闭目沉思,魔杀天君知道她在默记默想,便不打岔她。
  从姗道:“这真力练到三花聚顶,玄关尽通时,运集真力于指掌之间,一般都还是能够做到一个快字,如象凤仙老人家那样。练至仙境随心所欲,原也不难。只是,如前所说的,略一存想,真力便涌至掌指之间,晚辈还从未听说过。”
  “这便是老夫的魔杀指优于其它门派的地方了。”
  “但如晚辈学会了这运气法门,功力不够,也能略一存想,便可发出指力么?”
  “可以。只是功力不够者,发出的指力弱而无杀伤力。并且,如要强行存想,功力泉涌,最后会造成丹田空虚,成为废人。”
  “如若平时不小心,忽然存想到六条手脉之中的穴位,造成真力泉涌,怎么办?”
  “老夫当然还有控制的法门了。否则,哪算什么武功?”
  从姗道:“那么,真力箍又是怎么回事?”
  “女娃儿,天下有哪个门派的真力发射时,能打出转弯绕角的曲线?”
  从姗想了好久道:“没有。”
  “对了,所以老夫这功夫是独步天下的。女娃儿,你且去将那卵石捡一块来,要大些的。”
  从姗遵命将一块重约七八斤河的卵石捡来。
  “放在三丈外的地上。”
  从姗将卵石放在三丈外的地上。
  “你本人坐在卵石前一步之处。”
  从姗又遵嘱在卵石前面一步之处,盘膝坐好。挡在石头前面。
  魔杀天君盘膝坐在三丈外的正对面,道:“老夫要发掌力。
  从你身边绕过,将这石头朝你的右方打出去。”
  从姗道:“老前辈,你的运气的用力法门竟能玄妙如斯么?”
  “女娃儿,你不信么?你看好了!”
  只见魔杀天君抬起右手,朝着从姗虚空一拍,只听“叭”地一声,从姗身后的那七八斤重的石头,被横着击了出去四五丈远,落地时才裂为数块。
  从姗翻身跪倒在地:“前辈,这种掌力旷古绝今,你仅仅用来换那三层真阳通天内功,不太吃亏了么?”
  “女娃儿,老夫非要这真阳通天内功,才能克制千面魔怪的毒掌毒指,不算吃亏。”
  “只是晚辈这功法不全。这功法共有七层,前五层练的是内力。后两层练运气用力的玄妙法门。晚辈只正式练了三层。
  后面四层,只是听先父说过练法,还未蒙先父正式传授。”
  “够了。对老夫来讲,已经足够了。女娃儿,老夫很喜欢你这仁厚而纯朴的心地。你愿作老夫的弟子么?”
  从姗一怔,随即道:“孩儿看得前辈如此孤独,本想作为前辈弟子,侍奉前辈。但孩儿命中归宿在峨嵋。已蒙峨嵋空寂师太收为弟子,只是还未正式磕拜峨嵋列祖列师。如要再拜前辈为师,恐怕有些为难。”
  魔杀天君脸上露出异常失望之色,闭上了双目。
  从姗这种尝试过孤独无靠,受人欺凌的日子的人,明白这老来孤独时更为可怕的心境。这时不禁垂泪道:“前辈如是不嫌孩儿命中苦煞之气太重,孩儿愿作你老人家的干女儿。”
  魔杀天君双目倏地睁开,大喜道:“真的么?你该不会哄老夫一时高兴?”
  从姗拜倒在地,只喊得一声“义父”,便也饮泣出声,说不出话来。
  魔杀天君老泪纵横,仰天长啸,只见水鸟撞进这啸声之中,竟被震死落下来。
  魔杀天君骤然停止啸声道:“姗儿靠近些。”
  从姗走到魔杀天君身前三步,盘膝坐下。
  魔杀天君从身上摸出一个小瓶,倒出两粒药丸,道:“这药丸乃老夫采集三十六种灵药炼制而成,其中有天山千年雪莲,有昆仑山极晶灵芝,西藏极品红花虫草,一般的熊胆虎宝,还算不上号。更奇的是,内中有我金沙江边的一种飞虫,这飞虫形如飞蚂蚁,但通体发光,大如拇指。老夫当初便是偶食了这种飞虫,练成绝世内力的。老夫这药丸,一颗能增加功力十五年,我那徒儿,当初服食四颗,年纪轻轻功力便傲视中原。现在你且服两颗。
  从姗双手接过药丸,含泪吞服了下去。
  “这药力,你就以真阳通天内功心法导引吧。这药力化开,只怕你便过了四层,进入五层。药力散发很快,你快入静意守。只消导引三个时辰,这药力便能完全化为真力了。”
  不久,从姗果然感到丹田中升起一股淳和的暖气。便连忙以真阳通天内功心法意守和导引药力。不久,她开始循周天导引。这时,她的体温便大大低于日温。二人坐在这黄河的荒岛上,五月的太阳悬挂在空中。晒得大地和空中空气都暖洋洋的。这时,天地之精气灵气便不断地被从姗的奇功异法吸进体内。当她肚内的药力化尽,随着真力如江河一般在四脉十二经及二断二跷中作周天导引时,她的体表温度变得如冰一般冷。而天地间的精气、灵气更加急剧地被她吸收。这时,他的身边竟有风声响起,直被她的身体吸收进去。她顺利地便过了第四层,进入第五层。
  魔杀天君在旁边看得心惊肉 跳,明白正是她这功法专吸天地间之灵气精气,练到后来,才是百毒不侵,不畏毒掌毒指。想到以后能以此功法找千面魔怪报仇,心中不禁暗喜。
  三个时辰后,从姗反复搬运周天,化尽药力,收了功法,睁开双目。
  魔杀天君道:“姗儿,你用你从家的轻功心法,向上纵一纵看。”
  从姗依法暗运真力,盘膝不动,只用双掌在地上轻轻一按。忽然间,她便向上弹起了四丈多高,倒吓了她一大跳。
  “姗儿,地仙给你增长了多少内力?”
  这时,从姗落下地来,满面高兴地道:“她老人家给我也是增长了三十年内力。”
  “那么,你现在应该是有七十二年内力了。”
  从姗想了想,两个三十年,加上自己从六岁练内功,到今年十二年,总共正是七十二年内力。而且,这七十二年内力,其精纯和强度,比一般练气者,又不知高明了多少倍。
  她高兴得手脚无措地点了点头。
  魔杀天君道:“你且对着沙地打一记劈空掌试试。”
  从姗运集真力于掌间,向着沙地打了一掌。只听飕地一声,只见三丈多远的沙地上,忽然“轰”地一声爆响,泥土飞溅,出现了一个几尺宽,二尺多深的大泥坑。
  从姗高兴得挽住魔杀天君的肩膀,跳着脚笑起来。倒是魔杀天君反被这孩儿性情弄得不好意思,让开了两步。
  从姗跪在地上,道:“义父如此成全孩儿,孩儿如何能报此大恩?”
  魔杀天君道:“说不一定我有一天还会在中原收一个弟子,带回金沙江边,传我衣钵。以后你如成了峨嵋掌门,要多照看我这弟子。”
  “我成为峨嵋掌门?”从姗大惊。
  “是的,你被空寂老尼收为关门弟子,辈分在峨嵋派中已极高了。空寂现在的弟子,资质都远不如你,你肯定会成为峨嵋掌门。”
  从姗道:“以后,我在四川住下来,离金沙江便近了,我每年都到金沙江来看你一次。”
  “好。太好了,你坐下,我先传你魔杀指。”
  这以后,魔杀天君便在这黄河的小岛上传了从姗好几手神功绝技。从姗也将真阳通天经的内功心法和其它武功倾囊相授。这义父义女二人,在这荒岛上整整呆了三天。魔杀天君的皮筏上带有干粮,又在河地上挖了一个坑。黄河水浑,沙坑中的浸水都是清凉的。
  三天之后,魔杀天君用皮筏将从姗送至河对岸。二人挥泪惜别。从姗一人独自去湖北黄石府。而魔杀天君,则去另觅隐地,修练真阳通天经的内功和武技。
  从姗此时神功在身,胆气顿壮。她此时身集真阳通天经的武功内力,天蝎步法和崔家剑法,以及魔杀天君的绝功绝技。一个武林人只消身怀其中之一,便可傲视江湖。而她却已集三大派系的武功于一身,差的只是火候和精纯而已。
  她沿途晓行夜宿,不几日到了武胜关。
  武胜关南边的官道上,有一家大酒店,南来北往的武林人都爱在此饮上一杯,从姗刚刚走进酒店,只见坐在门边的一个人抢先站了起来,望着她,满脸悲凄。
  这人不是别人,正是那跪伏着爬进黄河渡口那酒楼去的花茂云花一刀。
  从姗首先镇定下来,默默走过去,在他对面坐下,轻声说:“花大哥,你且坐下。”
  “是。”他顺从地坐了下去。
  “你是怎么逃出来的?”.“令兄用巨石扔出,出奇不意地震断了那女人的琴弦,我在琴音摄魂时意乱神迷,被石头击昏。醒来后,一个人也没有了。我到附近的山上自疗了一天。复原之后,便过河南下了。”
  花茂云说完,沉默了一下,又说:“我真是没脸见你。但我……实在又忍不住要来找你。所以,就在这里……等你”
  从姗低声道:“多谢。吃饭吧,吃完饭好赶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