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三指费思量　两情枉相思

2024-08-06  作者：马云  来源：马云作品集  点击：

　　农庄之内，一片昏暗。
　　刘郎正待敲门，发觉门只虚掩，心里顿觉不妙。
　　他偕伺沈康入内，里面一片凌乱。
　　即使油灯将尽，窗外的月色仍可以帮助他们目睹室内一切。
　　刘郎首先发现沈容的尸体。他倒卧地上，身上血渍斑斑。
　　沈康奔入后面房内，发觉其母亦已死去！悲从中来，放声大哭。
　　刘郎走遍室内室外每一角落，亦无法找到朱婷婷。重返农庄之内，沈康已将油灯挑亮。他呆若木鸡，凝视着沈容的尸体，泪流满颊。
　　他当然不知道刘郎是何方神圣，所以当刘郎说要带他返家时，他还不相信刘郎这陌生人能知道他家居何处。
　　后来等到柳如荫自后面追来，听过刘郎自我介绍，才晓得他原来就是名闻江湖的“江湖流浪汉”。
　　这些日子以来，“江湖流浪汉”的名字，传遍大江南北。
　　即使不是在江湖中混的人，也都对他的故事发生兴趣。
　　沈康是年青人，自然对年青人的事更加觉得有趣。
　　一个不带任何武器，单凭赤手空拳闯荡江湖的人，在这些日子以来，名气已经越来越响！沈康想不到这个人突然之间会出现在他身边。
　　他不但从赌场中救了自己，还知道他家居何处，假如此人不是刘郎，他才会感到无限惊奇，然而对方正是刘郎。
　　沈康只知道刘郎神出鬼没，武功深不可测，却不知道他偕同未婚妻朱婷婷在此借宿。
　　因此他心里难免会想：为什么刘郎会知道他的家就在这里？
　　一个歪念在脑海中一幌，沈康突然化悲愤为力量，顺手执起一张木凳做武器，力击刘郎。
　　刘郎当时正蹲在地上，小心检视沈容的尸体之际，蓦地感到后脑生风，急忙顺势倒下，左臂撑地，右手挡架。
　　“哗啦”连声，木桡开花。
　　沈康仍然心有不甘，反身自墙角取过禾叉，又再向刘郎展开了攻势。
　　刘郎轻巧跳跃，闪身避过沈康的一轮急攻之后，沈康已是气喘如牛。
　　刘郎将沈康手中的禾叉接过，气定神闲地问：“你以为我杀了你父母么？”
　　“不是你还有谁？”沈康气愤地说，“你没有理由知道我住在这里的，一定是你杀死我双亲之后，问心有愧，所以才到赌场救我。我到底与你何怨何仇？”
　　刘郎道：“我们之间，前世无怨，今世亦无仇，所以我没有理由杀你父母。我和我未婚妻是来此借宿的。”
　　于是刘郎将沈容如何指责其子不长进，沉迷赌博的经过，一一说了一次。
　　刘郎又指出他的未婚妻朱婷婷目前已失所踪，可能被仇家挟持而去。
　　沈康也听江湖中人说得多了，刘郎是个讲道义的人，从不杀无辜。
　　因此，经过了一番情绪上的发泄之后，沈康又稍告平静下来。
　　刘郎又再回到沈容尸体旁边。
　　沈容死于利刀之下，似无疑问，但为什么他竖起了三只手指？
　　刘郎老早就发现了这件事，但中途被沈康的攻击分了心。
　　现在刘郎又得从头再研究过。
　　三只手指。
　　沈容为什么在气绝身亡之前竖起三只手指？其中必有用意。
　　刘郎想像到，沈容必然是明知身受重伤，无法再等待下去，所以才在死前对刘郎有所暗示。
　　那么，三只手指会会不是暗示凶手共有三个人？
　　极有可能。
　　因为时在黑夜之中，杀人者必然是突如其来的。
　　沈氏夫妇与朱婷婷事前一定经过了一番挣扎，所以才会弄到室内一片凌乱。
　　沈容伤重倒地后，自知不久于人世，为了向刘郎交代，可能想过留书示意。无奈当时不但在黑夜之中，也实在无法找到笔墨。
　　因此，最后他惟有竖起三只手指。
　　这三只手指必然与“三”有关。例如三个人，三件物件之类。
　　一个人假如死了之后，大脑神经就会失去了控制，所以死后要保持一个固定动作或姿势，似不可能。
　　但是，一个意志力坚强的人，潜意识往往可以帮助他做到这种“不可能”的事情。那是由于一个人死后，大脑仍活动一个短时期的缘故。
　　例如有些人死了，眼睛还是张开的。世俗称之为“死不瞑目”。
　　也就是说，死者虽然死了，但还有“未了心事”，所以必须“有所暗示”。
　　死不瞑目，就是大脑神经停止活动之前的一种现象。
　　现在沈容竖起三只手指，道理亦与死不瞑目相同。
　　他明知无法支持到刘郎回来，为了向他交代，这是迫不得已的。
　　刘郎再三思量，觉得“三只手指”最大的可能就是暗示，“三个凶手”。
　　江湖中人有许多都与“三”字扯上一些儿关系的。
　　例如“刀剑三煞”，―二眼怪魔”……等等。
　　“刀剑三煞”在江湖上颇享盛名。他们是三兄弟构成的。
　　大哥范龙，国字口面，用一柄单刀，曾有力退十二名武林高手的纪录。
　　二哥范虎，面目狰狞，用的是一把青钢剑，锋利无比。
　　三弟范豹，身裁高大，与二哥所的兵器一样。
　　三兄弟均喜爱武功，自小便舞刀弄剑，所以逐渐长大之后，便连手与人家过招，由于自小即习惯了默契，所以只要三兄弟凑在一起，便无往而不利。
　　三兄弟连守齐攻，单刀双剑，在江湖上击败过不少高手，所以“刀剑三煞”的威名，江湖上已是无人不知。
　　至于“三眼怪魔”，也就是“江南四丑”之中，居于取末的华刚。
　　沈容那三只手指，会不会是暗示上述任何一人就是凶手之一？
　　刘郎曾在云来客栈，为了救朱婷婷，而杀死了“江南四丑”之中的“矮子”武大熊，可能就因此而招来这灾祸。
　　对了，“江南四丑”之中，死了一个，还有三个。沈容的三只手指，极有可能就是暗示凶手共有三人。
　　刘郎越想越似，凶手一定是“江南四丑”之中的其余三丑。
　　他杀死了武大熊，其余三丑要报仇，所以先将朱婷婷掳去，此乃是很顺理成章的事。
　　因此，刘郎暂时假定凶手就是“江南四丑”之中的其中三人。
　　他知道“江南四丑”与“刀剑三煞”等江湖中人，本来都准备参加明日柳家庄的“以武会友”盛会。
　　但是，经过云来客栈一役之后，“江南四丑”之中的老大武大熊被杀，他们还会留下来参加此盛会？
　　刘郎感到无限烦恼。以前他未成熟，不知情滋味，所以父母要为他配亲，他竟一走了之。
　　当时他正苦练武功，今日终有所成，也总算在江湖上闯出了一个名堂来了。
　　但是，历年来他即使“自找麻烦”，也从未试过这般烦恼过。
　　以前他向江湖中人找麻烦，自有他的道理。例如看不过眼，路见不平，他总忍不住会插手去理。他往往就凭住自己的身手，将欺人者折服，替被欺者伸雪！但事情过去就是过去了。
　　然而这一次，竟带出他的“未婚妻”来。
　　真是冤孽。
　　事前他绝不知道“那公子哥儿”是他未婚妻乔装的。
　　事后既然知道了，他又怎么可以再对她不加理会？
　　何况根据朱婷婷说，她的家中已生剧变，目前她已是“死剩一个人”。所以刘郎就更加不能不照顾她。
　　刘郎从来未见过朱婷婷，所以她的真正身份是否值得怀疑？
　　刘郎也想过了这一默，但是，那女扮男装的少女，为什么要扮成朱婷婷？
　　而且，她竟能说出当年双方父母订亲的家事，这应该是外人很少知道的。
　　何况她还说出了朱家的家中详情，以及当年订亲的信物等等。由此可见，她不会是假扮的朱婷婷。一定是真的。
　　既然是真的，刘郎就更加非设法将她找回来不可。
　　谁将朱婷婷抓去？
　　目的何在？
　　既然是为了针对自己，为什么不设法留下一点口讯？
　　刘郎一边替沈家料理后事，一边不断在这问题上盘算。


　　柳家庄前的广场上。
　　天亮之后这一带已经挤满了人，比起一般墟场更为挤拥。
　　柳家庄的庄丁们，正在四下里维持秩序。
　　大部份武林高手已经向柳员外报到。
　　柳家大厅之内，柳氏父子正忙于招待来自各地的武林高手们。
　　柳员外本来就与不少江湖中人相熟，这时正好话旧。
　　柳如荫这位公子，对武林中人也是极之响往。
　　他四下里找寻一个人，那是他昨夜里在赌场内见过的刘郎。
　　然而刘郎并未露面。
　　他会不会来？
　　柳如荫只可以在心里问自己，绝不能出口问别人。
　　他们父子都非常熟悉江湖中人的脾气，一般而言，这些人的气量都十分狭窄，假如他问“刘郎为什么不来”？一定会引起其他人的嫉妒。
　　所以柳如荫不会问别人，只会悄悄地四下里去找。
　　但是，找遍屋内外，还是不见刘郎的影子。柳如荫难免有些焦急起来。
　　昨夜与柳如荫一齐出现赌场的家仆柳吉，也暗地里奉了少爷之命，到处找寻刘郎。
　　柳吉自然也找不到。
　　但柳吉是下人，他可以和邻近的村民交谈，那些村民是来看热闹的。
　　有人告诉柳吉，沈容的农庄出了命案，沈氏夫妇被杀。
　　柳吉记得昨天晚上刘郎曾与沈康在一起，于是柳吉立即将沈家发生命案的事，转告他的小主人。
　　柳如荫心里难免会想：刘郎为什么要杀死沈氏夫妇？
　　他当然听过了刘郎的为人。所以他也想到其中可能另有别情。
　　无论如何，柳如荫感觉得到，刘郎不会再来了。
　　“以武会友”的盛会即将开始。
　　由于天气炎热，柳员外早已决定将比武分为两段举行。
　　那是早上与黄昏。
　　早上太阳未盛，黄昏则太阳已告西下了。这对参加者而言，应该是十分适合的时间。
　　擂台高逾三丈。
　　台的四周并无栏杆。
　　整个台丁方仅足一丈。比武者就要在这方丈之内决高下。
　　柳员外虽然一再声言：以武会友，点到即止。
　　但是，假如一个失败者，自三丈高的擂台上跌下来，是否仍可生存？
　　何况台下木桩如林，任何人假如身体一旦失去了重心，不幸由台上堕下，非死即伤。
　　那些围绕住擂台四周的木桩，高矮不一，柳员外为什么要作出这种设计？
　　唯一的理由就是，澈底试试那些参加者的功力。
　　那些木椿仅粗如手臂，普通一个人要驻足其间，绝非易事。
　　但身为一个习武者，对平衡力有分寸的人，就可以在上面走动。
　　然而要在这些高矮不一的木桩上走动，亦非高手不可。
　　所以，到场的江湖中人，武林高手们，早已忖测得到柳员外的真正心意。
　　早上的阳光绝不猛烈，参加者已纷纷集于台下四周。
　　参观的乡人，就当作看“出会”一样，他们比参加者更早到达。
　　各人都占据有利位置，希望可以看得更为清楚。
　　柳员外也十分通情，由于擂台太高，所以他早已安排另一座竹棚，让参加者可以在上面看得更清楚。
　　那竹棚很大，可以容纳许多人。但由于吸引力太大，人潮仍然不断涌到。
　　柳家的庄丁们，奉命将迟来的人群，驱向邻近一处山丘，那儿仍然可以见到擂台上比武的情形。
　　但是有个人却不听庄丁的劝告，双足一顿，已跃上了竹棚之上。
　　竹棚之上仍有余位，只是柳员外担心不胜负荷而已。
　　那人登上竹棚之后，便设法挤到前面较有利的位置去看比武。所以庄丁们想找他的时候，他已消失于人堆之中。
　　庄丁们真不明白，像刚才那人的身手，他为什么不参加比武，反而要隔岸观虎斗，真是令人难明。
　　刚才那人只是轻轻一跃，根本就看不出他用过一点气力。
　　然而三丈多高的竹棚，就凭那一顿足之间，人便置身于其间。由此可见，他的轻功已达到何等程度。
　　此人是谁？
　　有些庄丁已奔告柳吉。因为柳吉是柳家大少爷的心腹，较早时又来找过一个叫刘郎的武林高手。
　　所以，有些敏感的庄丁，难免想到刚才那个手无寸铁的人，可能就是刘郎。
　　那人的确就是刘郎。
　　刘郎所以要挤入参观者的人群之中，一则是他根本不想参加这次比武。再其次是不想太过惹人注目。
　　刘郎来此的目的，无非为了一开眼界。他知道这儿今天聚集了不少武林高手，看看他们如何施展武功，多少总有好处。
　　但是经过昨夜农庄一役之后，他今日到这里来的目的，又多了一个。
　　那就是，要找三只手指所暗示的那“三个杀人凶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