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塞外来孤客 倩女情独钟
2024-08-24 作者:马腾 来源:马腾作品集 点击:
十里香酒铺
驻马镇只是个不大不小的镇,全镇共有七八十户人家,它之所以叫驻马镇,不是因为有官兵驻扎在镇上而得名,而是因为不论行商旅客,达官贵人,到了这镇上,无不停步留足,勒马停车,在镇上歇脚打尖,吃饭喂马。
无它,就因为方圆三百里地内,就只有这个小镇,别无它处可供行人歇脚打尖,吃饭喂马,补充干粮食水。
不知怎的,凡到这镇上的人都叫它做驻马镇,相传下来,就成了镇名。
驻马镇有间十里香酒铺。这是人尽皆知,无人不晓的了,凡是过路行商,不论贵贱,鲜有不进十里香酒铺喝它两壶的,特别是在这等大雪天。
酒铺卖酒,十里香也不例外,一年四季卖的也是酒,酒名就叫十里香,那可不是夸大,只要酒瓶子一开,那股芳香浓冽的酒香,远在镇外大道上的行客,也能闻到,无不酒瘾大起,非要进去喝它两壶解解馋不可,不会喝的也会兴起一尝滋味的欲念。
酒既出名,但有一样更加出名,那就是在这隆冬天气里,最好不过的佳品,令人闻之而食指大动的下酒物——狗肉,啊,那真的是名符其实的狗肉浪三滚,神仙企不稳!
驻马镇以十里香酒铺出名,十里香酒铺一年四季有三季是以酒出名。但一到了冬天,却是以狗肉出名,因为狗肉香盖过了酒香。
据说一到冬天,到驻马镇十里香酒铺来吃狗肉喝酒的,真是趋之若惊,门庭若市,应接不暇,就算远在四百三十一里外的盐湖城内的巨贾富商,也会为了一尝十里香的狗肉,不辞奔波,冒着严寒,驾车套马,专程来到驻马镇。
十里香酒铺的狗肉之所以这样出名,全靠酒铺主人一手泡制。据他说,这种烹制狗肉法,是由他曾祖传下来的。代代相传,传到他这一代,就由他发扬光大,成了老饕们的冬令佳品。
酒铺主人以烹制狗肉出名,真怪,他的名字就叫老狗头,不知是宰得狗多还是吃得狗肉多,总之是名如其人,相貌真的有点像狗头,长脸凹腮突嘴豆豉鼻,看上去十足十像个狗样,不知是何人叫起的,总之他现在就只得一个名:老狗头;至于他的本来姓名,就被人遗忘了,连他自己也遗忘了,就以老狗头为名,绝不以为忤,无论何人叫他,他也笑脸相应。
× × ×
日暮时分,风雪更大,但见漫天雪花蔽空,天空灰灰茫茫,家家关门闭宪,镇外大道上行人绝迹,天气寒冷得叫人打心里头打颤,连狗也蜷缩在火盆边不动,这是赶狗不出门的严寒天气,最好是在家里喝酒围炉取暖。
风雪中一人出现在镇外大道上,许是闻到了老狗头烹制的狗肉香吧,也许他实在需要避避风雪,歇歇脚,脚步一快,朝镇内走去。
天未入黑,十里香酒铺内已是灯火明亮,铺内二十多张桌子差不多坐满了人,有人坐的桌上莫不小炭炉烘烘,瓦煲上热气腾腾,狗肉那独有的香味四溢,溢出门外,飘散在雪空中。
酒铺门口垂下一鬼厚布棉帘子,铺内火烘烘暖热热,酒香与混和在热气中升腾的狗肉香飘漾在空间,笑语声,喝酒声,沸滚声混在一起,好不热阀。
厚布棉帘子一掀,一股冷风夹着几片雪花吹进热烘烘香喷喷的铺内,风与雪花同时消溶在热烘烘的暖气中,但围炉喝酒吃狗肉的食客还是被那冷风所吹,身上一寒,不由俱向门口去,见一人正在抖落满身落雪,一步跨进屋内,棉帘放下,随手脱下身上连帽披风,双目一扫屋内食客,神情落寞地走到屋角一张空桌,坐下来,立有小二上前,送上杯筷,随手送上一壶酒,这是客人最需要的,骤从冰天雪地中进来,喝两杯暖暖身,最好不过,这小二硬是识做。
客人显是被这屋内的暖气,酒香狗肉香熏得精神一振,双目中泛光,随手拿起酒壶,斟了一满杯,一口喝干,才对站在桌旁的小二道:“小二哥,好香的狗肉,先来一煲,要三斤!”
语气中带着种倦意,与无可奈何。
此人正是那在雪原上独行的人!
在如此大风雪天,竟有生客到此,自不免令食客对他注视多几眼,他可不理,那神情就像这屋内只有他一人那样,垂下一目光,只顾喝酒。
几杯酒下肚,加上屋内热气蒸腾,独行人的脸上精神了很多,红红的。
冒着熊熊火苗的炭炉送上,跟着是香气四溢,令人吞口水的狗肉煲,狗肉爆是由老狗头亲手捧上,这是他的老习惯,他喜欢每次捧上狗肉煲时,听到人客的赞赏声。
以前每个人客在他捧上狗肉煲时从不落空的赞赏声,今回却听不到了,客人只是在他捧上狗肉煲时不经意地望了他一眼,又垂下目光,用力嗅了几下狗肉香,淡淡道:“再来两壶酒。”
老狗头神情有点失望地注视着垂下目光、不赞他一声的客人,倏然展开笑容,那样子有如煮熟了的狗头一样:“客官,狗肉香不香?”
独行人懒散地抬目望了他一眼,大概是被老狗头那像煮熟了的狗头那样的笑貌吸引了,没有垂下目光,拿起筷子挟了一块热气腾腾的狗肉,放进嘴里嚼几下,骨声吞下肚,赞声道:“好香,好味道!”
老狗头像狗吃到了屎一样高兴,一弯腰,连连道:“多谢客官夸赞,小老儿这就去给客官拿酒来。”
独行人望着老狗头磁牙咧嘴的滑稽相,那饱经风霜,落寞孤寂的脸上,不禁展颜一笑。
这一笑,令他展露出他脸上那独有的男性美。
近门口的一张桌子,正有一人据桌吃喝,不过一双明亮火热的目光,却射向独行人,久久不瞬。
独行人似有所觉,抬目四下一扫,却没有发现什么,也就低头享受那保香气四溢的冬令佳品了。
他低头吃喝,那双明亮火热的目光又射在他身上。
老狗头送来了两壶酒,他仍对这客人发生了兴趣,放下酒壶,嘻嘻一笑,道:“客官,看你不像关外人,敢是从关内来的吧?”
独行人仍是不想多说,只“嗯”了一声。
老狗头不知趣,继续问:“不是小老儿多口,不知在这大雪天,客官到关外有何事干?”
这太过份了,已超出了一个酒铺老板的本份,像个审犯的官差一样。
独行人口里又“嗯”了一声,连头也没抬,似乎迫不及待要将这焦美味的佳品吃掉不可,一口干了满杯酒,再来一大块在瓦保中沸滚着,溢着香气的狗肉塞进口里,简直无机会说话。
老狗头见他不答,只好没趣地一点头,笑声道:“打扰了,对不起,客官慢慢吃。”
转身走回柜内。
待那老狗头走后,独行人像得到了解脱,吐了口气,真的如老狗头所说,浅斟慢酌,细嚼慢咽起来,在细细品尝那些酒肉。
吃狗肉一定要如此吃法。
这三斤狗肉三壶酒,足足吃喝了三个时辰有多。
酒气与暖气上脸,令独行人脸上红红的,神情再也不像初时那样,有了勃勃生气。
从独行人饱历风霜,端正的相貌看来,年纪当在三十上下,神态与举止间,添露出一种斯文与豪放揉合在一起的丰彩;风尘满脸,脸上眼中添露出的那种孤寂落寞,与及那种无可奈何之色,使他有一种成熟的男人味道,加上那种独有的,与生俱来的丰彩与魅力,使他成了个少女见了心跳,少妇见了面红具有吸引力的男人。
他不是美男子,但他具有那种吸引异性的魅力。
× × ×
会了帐,独行人披上那件油布披风,掀开棉帘,人还未出屋,迎面一股风雪已然扑卷在他身上,抬头望天,天黑风雪寒,但他毫不惧怕,大踏步走出酒铺,向镇上唯一的那家客栈走去。
他又感觉到那双目光跟踪着他,他也无心理会,天寒地冻,最紧要找个住宿的地方,不然风雪中露宿的滋味可不好受。
× × ×
独行人刚一出十里香酒铺,近门口那张桌子的客人,也忽忽结帐离去。跟着,悄没声的,靠后门的一桌两个客人,也结帐离去。
老狗头坐在柜头上,对结帐离去的客人都循例地说声:“多谢光顾,明晚请再来。”
独行人刚进入客栈房中,那个在十里香酒铺内坐在门口一桌的人,这时也走到客栈门口,拍打落身上积雪后,一步跨进客栈,向瑟缩在钱柜后的掌柜道:“掌柜的,可有房间,本人……本人要一间干净的房间。”
掌柜忙道:“客官,快请进,刚巧小店还有一间干净的厢房,小二——。”
小二刚从那独行人的房中出来,听闻叫声,两三步奔前道:“小的在,掌柜有何吩咐?”
掌柜一指那人道:“快带这位客官到左厢房。”
小二一哈腰,说道:“客官,请跟小的来。”
带着这位客人,来到左边一排五间房前,推开第四间房门道:“客官请进。”
随手将带来的油灯举起,照着客人进入房内,将油灯放在桌上,道:“客官有何吩咐,请说。”
客人语声清婉道:“没什么了,你去吧。”
“客官如想起需要什么,只要叫一声,小的就立刻来。”出房反身将门带上。
客人待小二步声远去后,上前将房门闩上,在房内察看了一遍,这才吐了口气伸出雪也似白的手,五指纤纤,将头上戴的一顶皮帽除下,头轻轻一摇,立时黑缎般披散下满肩秀发,原来此人是女扮男装的。
可能是喝了酒,加上在到客栈的途中被风雪一吹,脸上红冬冬的,红中透白,白中泛红,明媚的大眼,秀气小巧的鼻子,热情的小咀,配上修长礼满的娇躯,十足一个大美人。
不过若从她身材去看,由于比一般女孩子稍为高健,像刚才在十里香酒铺的打扮,任谁也当她是个男人。
唇边泛起笑意,目光痴痴地望着桌上那盏不住炸出小火花的油灯,坐在椅子上,以手支颐,油灯炸出的小火花不住爆散,扩大,幻出了一张落寞孤寂,目光中微有倦意,充满了成熟男性美,具有吸引异性魅力的脸庞。
唇边笑意更浓,痴痴的目光热情溢现,双目瞬也不瞬,盯视着灯花爆散幻出的脸影。
这张脸庞,这张叫她从第一眼看见就砰然心跳,不能自已,一刻也忘不了的脸庞,正是这张脸庞,使她在这大雪寒天,奔驰几百里,来到这小镇,为了再看到这个人。
灯花一爆,房中黑暗,幻现的脸影也随着熄灭的灯火幻灭,脸影虽然在眼前幻灭,但却深印在她脑中,永难磨灭。
灯油燃尽,夜已深,寒冷更堪,黑暗中站起身,娇慵地伸了个懒腰,行到床前,脱下皮裘,上床钻进被窝中躺下,闭上了眼,那里睡得着,脑海中又浮现起那令她心跳的脸庞,连她自己也不清楚,是什原因,令到她不顾一切,在这大雪寒天,从几百里外的熊镇跟踪这个只见过一面的,在风雪中独行的人,来到这个小镇上。
难道她只见过一面的人,就令她爱上了他?
她不由又想起在熊镇所遇见这人的情景。
× × ×
熊家大院。
熊镇是出关后,关外的一个大镇甸。
镇上三四百户人家,由于出关入关皆经过熊镇,同时是商品药材,皮毛骤马的集散地,故此镇上繁盛热阀,两条主要的大街上,开了十多间客栈饭馆,做生意的,出关入关的,无不在熊镇停留,可说川流不息。
熊家大院是熊镇的主宰、首富,镇上大半生意产业均属于熊家大院。
而熊家大院的主人是威名赫赫的熊北周大爷,可以说真正主宰熊镇的人,是熊北周大爷!
熊大爷今年已五十有三,家大业大,势力更大,不论黑白两道,都给他几份面子,因为谁也惹不起他。
熊大爷自二十岁出道,成名,三十三年来,威名赫赫至今还没有人能盖过他。但如今有了,有一个人的名声盖过了他。
那么你一定是会以为熊大爷很不服气,也很生气了,那你就错了,他不但不生气,而且很高兴,不论任何人,在他面前提起此人,赞美此人时,他都会笑到见牙不见眼,欣悦之色,溢于情态。
这人究竟是谁?
不是别人,正是他的心肝宝贝,掌上明珠,人称熊镇女神的熊帼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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