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剑在腰畔 人在天涯
2019-11-10  作者:马腾  来源:马腾作品集  点击:

  登峰镇是一个很小的镇集,小到简直不应该称之为镇,但他却又确是一座镇集,虽然镇内只有百多户人家,甚至一些大乡村的户数,也比它多很多。
  镇上只有一条唯一的大街,由于不是位处水陆交通之处,而且还颇为偏僻,因此,镇上连一家像样的酒楼也没有,只有十多间店铺及酒饭铺,客栈么,只有一家,还是经常有一半客房空着的,无它,因为平时难得有外来客到镇上来,生意怎会好得了。
  但今日却来了两位外地来的客人。
  这自然引起了镇上人的好奇。
  这两个人的年纪相差悬殊。老的那一个年纪大约七十左右,须发俱白,脸上满是松垂的皱纹,但一双眼却炯炯慑人。
  年轻的那一个年纪大约二十出头左右,生得丰神俊朗,腰畔有剑,更是显得英挺不凡。
  这么样的两个人,若是在通都大邑出现,自然不会引起太多人的注意,但在这种偏僻的小镇集上出现,那自然引起了镇上人的惊奇了。
  这一老一少两个人先在镇上唯一的那条大街上走了一遍,才走入一家还算干净的酒铺内。
  那家酒铺的老板见来了贵客,忙从柜台后抢出来,亲自招呼那两个人:“两位贵客,要吃喝些什么?请吩咐。”
  原来,这家酒铺,还兼营着饭菜生意的。
  “先拿两壶贵店最好的佳酿来,再来三几个小菜。”说话的是那个老者。
  “是,是。”老板迭声应着,心里可高兴了,这可是难得一遇的阔客人,说不定,还会打赏几两银子,因此,显得更加殷勤:“两位贵客稍待一下,小老儿这就去吩咐厨下的大师傅炒几样精致的小菜给两位贵客享用。”
  接扭转头,朝那个伙计呼叫道:“阿寿头,快拿两壶陈年桂花露给这两位贵客。”听到那伙计应了一声,又殷勤地替两位客人将杯筷摆放好,这才朝两人哈哈腰,急急往后面走去。
  那一老一少两人待那伙计将酒拿来,那老的替少的先斟了酒,才替自己斟,然后,两人便喝起来。
  “少爷,这果然是好酒。”那老的喝了一口,咂咂嘴唇,开口赞美起来:“简直与洛阳状元楼的陈年女儿红不遑多让。”
  “嗯,想不到这种小地方,也有如此好酒!”年轻人颔首赞叹一声:“大叔,你可以喝个畅快的了。”
  老者摆摆手:“少爷,老奴怎敢,等一会还要办正经事的啊。”
  “大叔,你的酒量我是知道的,三五壶,还喝不醉你,这两日只顾赶路,喝酒也是囫囵吞下肚,而且喝的都是劣酒,难得在这里喝到这么好的酒,你只管喝个够吧。”
  “既然少爷这么说,老奴就喝个畅快了。”老者咂咂嘴唇,一口将杯中的酒喝干,马上拿起酒壶,先替年轻人添满了酒,再替自己斟满一杯
  接着,他便端起杯子,一口便喝干了杯中的酒,又迫不及待地拿起酒壶来斟。
  连尽五杯之后,他才颇为舒畅地透了口气,又拿起酒壶。
  那年轻人神态悠闲地慢慢品尝着,看着那老者那种“鲸吞”的饮法,唇边泛起一抹笑意,对于这位老人家,他一向都很尊敬的。
  “大叔,打听到的那个消息确实无误吗?”年轻人忽然开口对那老者说。
  “少爷,绝对错不了!”老者吞下一口酒,满是信心地说:“若是有什么差错,唯老奴是问。”
  “大叔,别这么说。”年轻人温和地说道:“我那么说,只是由于太心急吧了。若连大叔也不相信,我还相信谁?”
  听那老者对年轻人的称呼及自称,这一老一少,应该是主仆关系。
  “少爷,难得你对老奴这般信任,老奴纵使粉身碎骨,也难报少爷对老奴的恩德。”老者激动得嘴唇微咳着,要不是在大庭广众之下,而那年轻人又曾三叮五嘱,吩咐他不可太过多礼,不然,,他真会跪下去。
  年轻人正想开口说话,一眼瞥到那老板亲自捧来两碟热腾腾、香气四溢的炒菜走过来,忙咽住了。
  “两位贵客,请尝一下这两个菜,若是不合口昧,小老儿马上吩咐厨下改炒别的菜肴。”那老板殷勤得过了份,那老者倒没有什么,年轻人却感到有点吃不消。
  “老板,这两个菜味道很好啊,你别只顾招呼我们,怠慢了别的客人。”
  那老板迭声道:“能够侍候两位贵客,是小老儿的荣幸,应该的……”
  但当他接触到那老者炯炯的目光,霎时将下面的话咽住了,“啊啊”地干笑两声:“请两位贵客慢用,小老儿太絮聒了,请两位贵客别见怪。”急急走开了。
  那老者低哼一声:“他若再不识趣,老奴真要将酒杯塞入他的口里,以免他絮聒个不休
  !”
  年轻人淡笑一声:“大叔,算了!他也是一番好意啊。”
  “少爷,你为人实在太宽厚了。”老者喟然地说道:“在江湖上行走,那会吃亏的。”
  年轻人淡笑道:“有大叔你跟在我身边,我怎会吃亏?”
  老人感动地说道:“少爷,老奴老了,终有一日不能跟在你身边的……”
  “大叔,快别那么说!”年轻人连忙截口打断了老者的说话:“你会长命百岁的!”
  “少爷……”老者感动得说不下去,只是激动地看着年轻人。
  年轻人不想再在这方面说下去,扭头对那个伙计叫道:“小二哥,再来两壶桂花露。”
  “少爷,别叫了。”老者阻止年轻人:“等一会找到那地方,说不定有一番恶斗。”
  “大叔,喝吧,再来两壶,你不会醉的。”年轻人示意那个伙计不要理会老者的话,只管去取酒来。

×      ×      ×

  主仆两人足足在酒铺内吃喝了半个时辰左右才离去。
  付帐时,果然没有让那个老板失望,那年轻人多付了三两银子,作为打赏。
  那个老板欢喜得差一点没有向那年轻人跪拜下去,亲自将老少两人“恭送”出店门外。
  老少两人走了两步,年少的忽然拧转身,对那个打躬揖送的老板道:“老板,请问这镇上是否有一处叫槐庄的地方?”
  那老板迭声道:“有,有,就在镇东头外约半里左右的槐树林后。”
  “谢谢。”年轻人朝老板抱拳一拱,便转个身,与老者向镇子的东面走去。
  那老板怔怔地看着老少两人走远的身影,自语地说道:“他们到那座荒废了多年的鬼庄去干嘛?捉鬼不成?”猛地打了个抖嗦,急急转身走回店内,恍惚生怕在店外站多一会,就会被鬼捉去一样。
  其实,这时候离黄昏大约还有一个时辰左右,距天黑还有一段颇长的时间,光天白日的,若是闹鬼,那就太邪异了。
  一老一少两个人很快便已来到那座槐树林后的庄院前。
  当两人一眼看清楚那座庄院——槐庄的情形时,不禁倒抽了一口气,立即怔愕住了。
  因为那座庄院太荒芜了,墙倒屋塌,野草足有半人高,只能够说是一处废墟,若说住着人,那实在教人难以相信,若说是有狐鬼出没,倒令人相信。
  ——整座庄院根本没有一处是完好无损的。
  “大叔,就是这地方吗?”年轻人眼中透出疑讶的目光来。
  “若是那个老板没有骗我们,应该就是了。”老者也露出思疑之色。
  “那位老板没理由骗我们的。”年轻人两道目光不住地扫视着眼前这座荒废的庄院。
  “少爷,那可说不定的啊!”老者说道:“人心难测,说不定,那个老板就是那伙人的一份子……”。
  “大叔,你看一下。”年轻人忽然伸手一指庄门前倒折下来的一块横匾:“这里确是槐庄,那个老板没有骗我们!”
  老者顺着年轻人的手指处瞧去,看到那块倒折垂下来,已经腐朽的横匾上,有两个墨漆剥落,字迹模糊的大字,细辨之下,还是可以辨认出那是“槐庄”两个大字。
  “这里果然是槐庄!”老者嘟喃一句,目中倐地暴射出两缕寒芒来:“莫非那小子吃了熊心豹胆,作弄我不成?”
  旋即又摇摇头:“不,就算他的胆子比水瓮还大,他也不敢在我面前胡指乱扯的,除非他不想活了!”
  “大叔,既然来了,不管是不是这地方,好歹也要进去查看一下。”年轻人说道。
  “少爷,里面一定窝藏了狐鼠蛇虫之物,你还是留在这里,让老奴进去吧。”老者劝阻那年轻人进去。
  “大叔,你这么说,我更加要进去。”年轻人说道:“万一有什么意外,彼此也好照应!”
  “少爷……”老者话才出口,便被年轻人摆手阻截了:“大叔,我们进去吧!”说着,已当先向面对的一处围墙缺口走去。
  老者嘴唇噏动了一下,没有说出话来,急急迈开脚步,越过那年轻人,走在前面。

×      ×      ×

  这座荒废了的槐庄颇大,不但有前院,也有后园,房舍分为两进,左右还有一个小偏院,从这种布置看来,以前的主人一定是有钱的大户人家,只不知为何放弃了这么大的一座庄院,任令它荒废。
  两人先从前院一直往里搜查,头进搜过了,只惊走了几头狐鼠,连鬼影也看不到一个。
  虽然是在大白天,但一阵阵的秋风吹动那些野草,发出“悉悉”的曳动声,再加上狐鼠的尖叫声,倒也令人心寒胆颤。
  两人已来到中院内。
  那条原本是方砖铺砌的小径破碎得几不复辨认,长满了杂草,两人需要用手拨开,才能向前走动。
  “吱胡”的鼠叫狐鸣声中,两边的草丛中“悉嗦”乱响,两人也不以为意,沿着那条荒径向后进走去。
  其实,他们看不看也是一个样的了,后进与前进的情形相差无几,也是墙塌门窗倒,檐瓦零落,根本上不能遮蔽风雨,从外面一眼就可以看到屋内的情形。
  不过,两人既然走来了,正如年轻人所说,好歹也要看一下。
  对于那些被惊走的狐鼠之类的异类,在乍入前院时,倒是被它们吓了一惊,那是在乍然之下,之后,两人便不将之放在眼内。
  正因为这样,两人都吃了一个不小的亏。
  就在两人快要走到后进那坍塌的阶前,左右两边的草丛中,突然又响起一阵“悉嗦”声。
  两人以为是被惊动的狐鼠惊窜声,也不在意,直到那阵急促的“悉嗦”变成“飒飒”的掠空激射声,两人才觉惊到有异,目光急瞥,身形急动,掌袖翻飞疾舞!
  ——从两边的草丛中,飞射出一片寒芒——暗器来。
  这自然大出两人意料之外,因此,两人虽然反应够快,不免有点手忙脚乱。
  陡地,后进那一列破败的房屋内,破空声骤响,一片暗器向两人急袭过去。
  两人已忙于应付两边袭来的暗器,正面的暗器又至,无论两人身手再高,并有三头六臂,也无法应付得了,只听闷哼声中,两人往地上栽倒下去。
  “刷刷”声中,从两边的草丛中,疾窜出十多条青衣人影来,手上一式的青钢利刀,饿虎扑食般,扑斩向地上的老者与年轻人。
  蓦地,那老者发出一声震人心魄的暴吼声,一个鱼跃,掌袖卷拍,同时间,那年轻人也贴地一个盘扫。
  铮铿声中,最少有五六柄钢刀被老者的掌袖拍击卷缠得歪飞横射出去,那些青衣人发出一阵痛叫惊呼声,余下的,也给那年轻人的双腿扫跌歪仆于地。
  ——刚才,那老者与年轻人都被暗器击中,幸好那些暗器是没有毒的,而且,那老者舍命护住少主,身上起码中了五六枚暗器,而年轻人只中了两枚,幸好都不是伤在要害处,两人之所以栽跌落地上,那是为了躲避余下的暗器射击,不然,两人中的暗器更多。
  “鼠辈,都给我滚出来!”老者须眉皆竖,瞋目大喝。
  年轻人腰畔的长剑已经出鞘。
  喝声未遏,后进那列破屋内,有如飞蝗般,激射出一片暗器来,往两人的身上攒射过去。
  年轻人身形急展,抢在老者的身前,剑化千锋,那如蝗激射而至的暗器射在那片展布开来的剑光上,有如灯蛾扑火,发出一阵串叮叮当当的激响声,折堕歪射开去!
  “好剑法!”后进正中那间破屋内,响起一声赞叹:“果然名不虚传,不愧有千锋剑之称!”
  这时,那些青衣汉子乘这间隙将两人围困起来,那几个手中刀被拍卷得脱手飞掉的汉子,亦已乘隙将钢刀捡回。
  老者与年轻人互相斜靠着,目光逡巡,严“阵”以待。
  “鼠辈,有种的给我老人家滚出来,朝朝相,让我老人家瞧瞧你们是何方龟孙子王八蛋?”老者怒喝一声,两道精光炯炯的目光直射着那间屋子。
  “老王八,你死到临头,还胡言乱语?”随着一声怒骂,从那面破窗子的塌墻脚下,冒起一条人影来。
  老者与年轻人立刻将目光射在那个人的身上。
  ——那是一个年约四十不到的汉子,脸皮青青黑黑的,颧骨高耸,双眼狭长,尖耳朵,翘唇,颔下留了一撮疏疏落落的胡须,好怪异的一副相貌。
  “大叔,你认得这人吗?”年轻人悄声对那老者说。
  “认得!”老者也悄声说:“此人就是豫西道上有名人物——青鸠孙大越。”
  “原来是他。”年轻人口中说话,两道目光一直没有离开过那个汉子——青鸠孙大越的身上。
  ——对于孙大越这个人,他还是从老者的口中知道的。
  “孙大越,你不在豫西道上干你的没本买卖,窝在这破屋子内扮龟作鼠的,干什么?”老者怒视着孙大越。
  “嘿嘿,杨老儿,你不是已归隐多年了嘛?怎么不在家中享福,却跑到这里来东找西寻的,不是想猎几只狐鼠回去裹腹吧?”孙大越毫不相让,反唇相讥。
  原来,这老者就是有霹雳手之称的杨林。
  提起此老,相信武林中,江湖上不认识或是听闻其人的,没有多少个,四十年前,他已经凭着三十六招霹雳震天掌,闯荡江湖,闯出了霹雳手的外号,饮誉江湖武林,成名垂四十年。
  可是,他却在十二年前,忽然在江湖上消失了踪迹,引起了颇多的猜疑,后来,传出一个他已退隐的消息,江湖上的各种猜测才平息下去。
  想不到他却成了那位年轻人的仆人,并且在十二年后,重现江湖。
  至于那位年轻人,论家势,在武林中也是赫赫有名的。
  刚才,后进那列屋子内不是有人称他为千锋剑么,那是他的外号,而从千锋剑这个外号,武林中江湖上只要稍有见闻的人,都知道,那正是从千锋一剑这上面衍生出来的,而千锋一剑正是武林大豪,也是一代剑术宗师秦非吾的外号,据说,他的剑术已达化繁为简,化变幻为朴拙,返璞归真的最高境界,也因此,才博得一个千锋一剑的外号。
  而那生轻人正是秦非吾的幼子秦乘龙,由于他悟性奇高,除了得到乃父亲传之外,居然青出于蓝,将乃父的归一剑法练得更上层楼,往往在一剑(一招)中,衍生变化出千百剑来,因此,博得了一个千锋剑的外号。
  至于杨林怎会成了秦家的奴仆,那只有秦非吾及杨林两人才知道其中因由,就连秦乘龙也不甚了了。
  而杨林虽然在秦家自称为“奴”,但秦家上自主人秦非吾,下至婢妇,都不将他作下人看待,秦非吾的妻子更称他一声二叔,而秦非吾也严命儿女称他为大叔,下人则称他为杨老。
  但他对秦非吾妻儿等人,却自称为老奴。
  这在外人听来,自不免有点怪异,起初,秦家的下人也很奇怪,后来习惯了,也就不以为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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