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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鬼府如鬼域 终灭鬼杀手
2025-08-01  作者:马腾  来源:马腾作品集  点击:

  孔观松,杜虹虹两人一直守候在坟穴边,紧张担心地注视着坟穴下面那道门户,希望能够瞧出一点动静。
  杜虹虹几次忍不住想跳下去,冲入那道阴黯的门户内,去找寻江枫,但当她接触到孔观松那双精光闪射的眼睛,那股冲动便没来由地消失了。
  “孔伯伯,江大哥下去了这样久,一点动静也没有,会不会……”下面的话,她不想说,也不敢说吓去。
  “杜姑娘,江贤姪不会有事的,可能下面很大,像迷宫一样,不容易找到裘无心。”孔观松见江枫下去了这样久也不见出来,心内也有点不安,但他掩饰得很好,不但不让杜虹虹看出,还设法安慰她,“孔伯伯,晚辈心里有点惊!”杜虹虹担心地说:“裘无心狡诈阴毒,江大哥贸然进入地道,只怕会中了他的暗算。”
  孔观松何尝不想到这些,但他对江枫有信心,他认为,江枫进入地道,危险一定有,但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呢?孔观松放眼打量着坟地四周的情形,心头一动,对杜虹虹说:“狡兔三窟,裘无心不会那样笨,只留这一个出口,可能有几个出口,咱们呆守在这里,他从另一个出口逃逸岂不是守株待兔,永远捉不到他,杜姑娘妳留在此,注意动静,老夫在坟地四周察看。”
  杜虹虹觉得孔观松说得有理,孔观松负伤在身,不宜劳动,她提出异议:“孔伯伯,你老人家负伤不轻,不宜走动,恐震动伤口,你老人家留在此地守候,由晚辈巡察。”不等孔观松答应,蹲着的娇躯一挺一跃,往侧斜纵出去。
  却被孔观松一把将手臂拉住,动不得,不知孔观松是何意思,耳听孔观松悄声说:“快伏下,有人来!”
  原来有人来!杜虹虹忙不迭蹲伏下来,循着孔观松手指处望过去,一个满脸麻子的老者,正挟着个算盘,急匆匆地向坟地奔来。
  “孔伯伯,这人就是陈大麻子,是杀手道上有名的经纪,他一定是来找‘鬼杀手’裘无心!上次江大哥差点被炸死,就是他串通裘无心,将江大哥引来的!”杜虹虹本不认识陈大麻子,江枫曾对她描述过陈大麻子的相貌,特别是那一脸的麻子,是一种最好的记认,一见来人满脸麻子,自然就想到是陈大麻子。
  “陈大麻子!”孔观松低声自语。其实,孔观松早就知道有陈大麻子这个人,江枫之所以找上陈麻子,也是他的手下打探到陈大麻子的身份,与裘无心的关系,吿知了江枫,叫江枫去找陈大麻子打听裘无心的下落,陈大麻子既是杀手道的经纪,一定知道雇请裘无心杀死儿子孔东南的主凶!孔观松低声对杜虹虹说:“杜姑娘,咱们从两边抄过去,将陈大麻子截住,将他擒下!”
  杜虹虹也有此意——不能让陈大麻子溜入地下与裘无心会合,点点头,身形一伏,贴地射出,借着坟堆的遮蔽,绕向已走入坟地的陈大麻子。
  孔观松打量了陈大麻子一阵,才矮着身,绕行在坟堆之间,抄近路掩向仍毫不知觉的陈大麻子。
  陈大麻子这次来,是有一单杀人生意来找裘无心的。上一次,他以为炸死了江枫——虽然见不到尸体,但地上有血,不见尸体,可能被炸成粉碎,他放心地走了,这一次再来,心情轻松——因为江枫已死,这一单生意又是一单大生意,有人肯出十万两银子,只杀一个人,并且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人——虽然有很多保镖,也是一单很容易赚的买卖——以裘无心的身手,他可稳拿四万两白花花的银子,想到那白花花,可爱的银子陈大麻子笑了,连,每一粒麻子也闪出笑意。
  笑着,他走到一座坟前,刚想弯下腰,伸手扳动墓碑,蓦地,笑容僵结在他的麻子脸上,整个人如遭雷殛般猛然抖动了一下,扳着石碑的手,僵硬无力,一股凉气自脊梁处泛冒起,忍不住打个寒噤。
  一左一右,一男一女,两把长剑,将他所有的进路退路封死了,无论他向那一个方向冲突,都会被锋利的剑锋截住,怎不令他胆寒心颤。
  将陈大麻子堵截住的人,当然是孔观松与杜虹虹。
  冷冷一笑,孔观松语带讥讽地说:“你就是陈大麻子——陈老板?久仰,今日有幸相逢,老夫不会让你钻进地下做鬼的,怎么?陈大麻子老板,老夫劝你,别转念头。”
  陈大麻子在孔观松说话间,已慢慢挺起身——他不敢太快,既恐受到袭击,又恐两人怀疑他心怀不轨而猝然向他出手,吃亏的肯定是他,站起来,陈大麻子脸上的每一粒麻子都在阳光下,闪射出邪恶之光,扯动一张麻脸,奸笑着,陈大麻子说话了:“请问两位,老汉与两位素昧生平,因何截住老汉,老汉还不想死,怎会钻入地下,老汉只不过想,将先人的坟墓整理一下。”
  “陈大麻子老板,别装傻了,识相的乖乖束手受摘!不然,可有苦头你吃!”孔观松一步踏前。
  立时,陈大麻子感受到从孔观松身上发出的强大压逼力与杀气。
  陈大麻子忍不住心生怯意。
  未交手,已生怯,这是一大忌,陈大麻子在气势上,以及战意上,已输了。
  那边的杜虹虹也呼应着,逼前半步!
  陈大麻子不敢动,因为他无论向那一方移动,都会制造予对方攻击的机会。
  “嘿嘿,”陈大麻子强自镇定心神干笑春,“两位千万别动手,有话好说。”
  他叫别人不要动手,他却动了,就那说话的瞬间,手在在腰间一搭一抽一抖,“卡崩——嗤嗤嗤。”十数点乌光自他手上的算盘框中激射出,散射向四方。
  陈大麻子这一着很突然,也设想很周到,算盘珠子不单向两人集中射去,而是散射向四方,他目的不是伤人,而在逃遁,他知道得很清楚,就算他发出的算盘珠子多劲厉,也不可能同时伤及两人,他自知武功平常,任何一个,也不是敌手,所以他想冲开一条生路,算珠子向四面散射,就是为他开路,因为这样一来,孔观松与杜虹虹两人,都不敢向前后闪移,只有后退与挡格,他就可以乘机逃遁。
  珠子散射出,果如他所料,孔观松与杜虹虹皆退避封格,他亦乘机纵起,跃过坟碑,落向坟后。
  只要掠到坟后,就可脱出堵截,他可以借着杂乱散处的坟墓遁逃。
  他打的是如意算盘。
  他精,别人也不笨。孔观松是个老江湖,身经大小数十战,经验老到。自陈大麻子抖手散射出算珠,他就猜中陈大麻子的意图,他见算珠子射到,确是退了一步,手中剑一格,首先击落最先射到的两粒算珠,按倒地一滚,不是向后滚,而是向着陈大麻子纵掠的方向疾速滚闪,连滚几滚,眼看滚撞在坟堆上,倏的如跳蚤般跃弹起,阳光下一道眩目的剑光自他手中发出,刺射向陈大麻子纵掠的前路。
  陈大麻子眼看就要纵落坟后,蓦地一道眩目剑光如天外来鸿般闪挡在身前,若他不退避闪移,就会撞在剑光上,就算不死,必也重伤,惊得他怪叫一声,手向前一甩,纵掠前的身形在空中顿坠直落,刚巧落在坟堆顶上。
  还未回过神来,身后侧一道亮光如箭矢般射到——是杜虹虹退避挡拨落算珠后,慢了一步,见陈大麻子纵前的身形倏顿坠落,足下一蹬,人剑平射向陈大麻子背后肩胁。
  陈大麻子惊魂未定,根本不到他思索,本能地挥动算盘,向后侧截挡,居然被他将人剑平平刺射到的杜虹虹截挡住,一声重铁撞击声中,杜虹虹人剑翻坠落坟堆旁。
  才截挡住杜虹虹,眼前骤觉精光耀眼,一道森寒锐利的剑锋,刺向他眉心!
  这一剑,是孔观松所发出。
  陈大麻子被孔观松这一剑吓得魂飞魄散,鬼叫一声,撑腰侧首,锋利的剑锋在他颊边闪削过,耳际一凉,接着火拣辣般剧痛起来,有粘热湿腻的液汁淌流在他脸颊,脖子上,他不用摸,也知道被孔观松一剑将耳朵削落。
  其实,孔观松若想杀他,他怎躲得了,孔观松就是不想杀死他,想从他口中问出出钱买凶杀他儿子孔东南的幕后人,故此才削掉他一只耳朵,先令他寒心惧怕。
  丢了只耳朵,陈大麻子痛得浑身一抽搐,麻脸苍白,一抖算盘,哗哗啦一阵乱响,狂吼一声,脚尖在坟顶一转,算盘随身绕转,“嗤嗤”连响,将数十粒算珠子尽数崩射出,数十点乌光劲射向两人。
  同时,手一抖,继算珠之后,十多条串珠铁枝像弩箭般,激射向孔观松与杜虹虹。
  孔观松对于激射到的算珠,铁枝,不闪不格,只一伏身,贴在坟边地上,射向他的算珠,铁枝,“噗噗”声中,先后射入身后丈外的地上。
  杜虹虹却舞动长剑,尽数将算珠,铁枝全数挡拨落地。
  陈大麻子却乘这机会,自坟顶一跃一纵,往身侧丈外的一座坟顶纵掠过去——他仍想逃!
  “陈大麻子,你还想逃!”身形才纵跃起,孔观松霹雳一声巨喝,如当空响了个焦雷,震得人在空中的陈大麻子血气浮动,人在空中略顿了顿。
  孔观松之所以暴喝,正是想陈大麻子闻喝惊骇,不自主慢下来,陈大麻子果如他所料,在空中顿了顿,这一顿,就给了孔观松追截他的机会。
  但见孔观松身形如鹰击长空般,自坟堆地上怒射斜掠起,只一闪,已挡落在陈大麻子身前,长剑分心就刺,吓得陈大麻子慌不迭坠跌落地。
  脚才沾地,杜虹虹已自一侧仗剑追到,斜斜的一剑削向他另一边还完好无缺的耳朵!
  这一只耳朵若再被削掉,陈大麻子就变成一个无耳怪物!
  陈大麻子当然不想,疾忙一低头,头顶一凉,发丝飘扬,头顶被杜虹虹一剑削过,发髻散断!
  还未来得及有所动作,胸前剑光暴展,孔观松一剑抵在他胸膛上,入肉一分!
  陈大麻子立时像化石般僵木在地,动也不敢再动,身躯由于骇惧而憧悚发颤。
  ——只要孔观松长剑轻轻地往前一送,陈大麻子立死当场!又怎不令他骇惧欲绝!
  人,怎会不惧死亡,特别是像陈大麻子这种积聚了不少钱财,还未真正享受过的人。
  双目骇突惊慌,陈大麻子惊怖地死死耵视着抵刺在他胸膛上,森耀冰寒的剑锋,半张着咀,叫不出声。
  “陈麻子老板,老夫早说过了,你逃不了!这是何苦!”孔观松脸上含着一抹讥讽的笑容。
  “孔伯伯,先将他制住,放在一旁,好吗?”杜虹虹一心挂念着江枫的安危,不想在陈大麻子身上再花时间。
  “好,等擒杀了裘无心,再处置他!”孔观松向杜虹虹颔首。
  “饶命!求你们别杀我……”突的陈麻子浑身一震,语声中断。
  杜虹虹在孔观松的示意下,已上前连点陈大麻子身上七大穴!
  陈大麻子这一次真的动弹不得,有口难言——连哑穴也点了。
  孔观松收回长剑,上前对动弹不得,但能听见的陈大麻子说:“陈大麻子老板好好的歇歇吧!”一手劈胸揪住陈大麻子胸前衣服,将他打横提起,揪提到坟地边一处草丛前,放落草丛中,看也不看陈大麻子一眼,纵回坟地。
  “孔伯伯,咱们现在怎办?”杜虹虹迎上前问。
  孔观松略一打量坟地,皱眉道:“江贤姪这样久也不见上来,真令人担心,这样吧,妳守在上面,老夫下去看看。”
  杜虹虹急声说:“孔伯伯,你肩上的伤……”
  孔观松笑着截断杜虹虹的话。“好多了,妳看,不是不碍事了吗?妳一个女孩子家,下去那样的地方,一定难免心惊,这对妳不利,老夫这一大把年纪,什么没见过,还是由老夫下去吧,妳小心点守在上面,提防着裘无心斗不过江贤姪,逃上来。”
  说完,不等杜虹虹答不答应,走到先前陈大麻子停下来的坟前,伸手扳住墓碑,左扳右旋,墓碑在他的扳旋下,向一旁移开,地上露出一个只容一个人进出的洞口。
  孔观松探头往洞口张望,洞内有一道土阶斜向下伸,洞深有二丈左右,黑忽忽的,若不是有阳光照射下去很难望到底。
  孔观松招呼了杜虹虹一声,一脚踏落洞口,顺着土阶,一步步走下去。
  落到下面,穿过一道洞门,眼前豁然开朗,他已置身在一个经过拓宽修整的宽大墓穴中。
  孔观松站着打量墓穴内的一切,墓穴地下,墙壁,用石块砌成,墓穴顶有一盏发出幽绿光芒的油灯,正对着他,有两把椅子对放着,一把椅子空着,另一把椅上,却坐了一个骷髅人!
  骷髅人手执一枝长枪,斜斜对着洞门,大有跃起冲刺之势!
  孔观松由于乍见这骷髅人,分辨不出是人还是骷髅,加上穴顶那盏油灯所发出的幽绿光芒照射在那骷髅身上,发出点点暗绿磷光,特别是骷髅人那双凹陷的眼眶,竟然射出两道惨绿幽光,好不怕人,连孔观松也忍不住打了个冷颤,戒备着,一步步向前。
  墓穴足有两丈宽阔。
  孔观松仗剑一步步逼近那骷髅人,双日盯视着骷髅人手上的长枪,唯恐那骷髅人会猝然一枪刺来。
  小心翼翼,孔观松一步步走到离骷髅人不足六尺远,一脚才提起,还未踏下,那骷髅人蓦然在椅上跃冲前,一枪当胸向孔观松刺去!
  其势快绝!
  幸好孔观松一直没有放松戒备,骷髅人持枪跃刺,他疾忙横移闪身,“飕”的一枪自他身侧刺过,他刚想挺身出剑,那骷髅人却不收势,足下一侧,竟然向他倾扑过去!
  孔观松万料不到骷髅人竟会不顾一切,向他倾扑,欲避已无及,咬着牙,一剑照着骷髅人胸前就刺!
  一阵骨碎声,长剑刺入骷髅人胸前,骷髅人却扑势不歇,露出森森白牙,冲扑向他。
  孔观松虽则胆大包天,这一次也为之胆裂魂飞,他一生中,何曾遇见过如此妖异的事,呻吟一声,往后就倒。
  那骷髅人也乘势扑跃压在他身上。
  孔观松手足一软,差点闭气晕倒。
  这是孔观松一生中所遇到的最恐怖妖异的一件事。
  ——一个没有生命的骷髅人,竟然像人一样能够行动,攻击人!实是一件令人骇异欲绝的事。
  冰凉泛体的骷髅人就在身上,孔观松全身泛起鸡皮疙瘩,一股原意泛自心之深处,迅速遍布全身,他不敢动,不敢看压在他身上的骷髅人——闭上了双眼。
  好一会,他才慢慢恢复了胆力,也觉得奇怪,骷髅人压在他身上,怎会毫无动静?他慢慢睁开眼睛,一张白森森的狰狞脸孔,正对着他的脸孔,他差点又骇怕得闭上眼睛。
  那张狰狞,咿牙咧咀,仿佛噬咬他的脸孔,令他不禁汗毛直竖,手心冰冷,暴吼一声,猝然翻身推掌,将压伏在他身上的骷髅人推出足有丈多二丈,“噗”一响,撞在土壁上,骨折碎裂,不成人形!
  孔观松这才看清了,那骷髅人可能被人弄了手脚,装上机簧之类的器具,他刚才可能无意间触动了引线之类的物件,触发了机簧,令到那没有生命、僵硬的骷髅人向他攻袭。
  嘘了口长气,孔观松一跃起身,纵到散碎骨裂的骷髅人跟前,打量了一会,再转身一步纵到坐着骷髅人的坐椅前!
  果然与他的猜想相符,坐椅上,装嵌着一具弹簧,弹簧系着一条幼细的铁线,一直延伸到椅脚下,再向前伸延,系在一条绷紧在两面墙脚上的幼铁线上,刚才,他一步步走前,只顾注意那具骷髅人,没有留意横亘在地上,离地不过三四寸的幼铁线,移步时触动了那根横亘的铁线,牵动了系在椅子弹簧上的引线,弹簧崩弹,将坐在椅子上的骷髅人弹射出,使到那骷髅人如活人般挺枪冲刺向他!
  他弄明白后,不禁对裘无心的巧妙装置,暗暗佩服。
  就拿刚才的情形来说,换了是杜虹虹,不惊吓死才怪,连他这个见多识广,身历无数惊险的老江湖,差点亦被吓破胆!刚才,若有人暗伏着,十个他,也轻易被杀死!
  只这一点,他更不敢对裘无心掉以轻心,也为江枫的安危,暗暗担心。
  单从这个骷髅人的巧妙装设,可猜测到裘无心在这地下不知还有多少机关布置!孔观松不再犹豫,闪身进入墓穴右侧一条地道内——墓穴的三面,有五条这样的地道,每一条从外表看都相同,孔观松无从选择,只好选了条与江枫进入地道那个坟穴相对方向的地道走进去,希望可以遇见江枫!

×      ×      ×

  江枫进入一座坟穴中,却不见了裘无心。
  江枫打量着坟穴,高有一丈,顶上有几缕光线透入,原来是透气孔,仰望,可以从气孔中望到一点天光,看来,裘无心对这样迷宫一样四通八达的地下“鬼府”,确是花了不少心机。
  江枫进入这样的坟穴,少说也有五六处,都是大同小异,四壁用石块砌叠,宽阔两丈左右,有些坟穴有桌椅之类,有些却空无一物,每一个坟穴都有一盏垂吊在穴顶,发出幽绿光芒的油灯,令到坟穴阴森幽秘,人在光中,恍如置身鬼域地府。
  江枫心内暗想,裘无心经营这个地下鬼府,不知花了多少心血钱财。对于这喜欢匿居在地下的杀手,忽的生出一种莫名其妙的怜悯之心。
  他打量着墓穴内通向四方的几条岔道,拿不定主意,裘无心究竟进入哪一条岔道。现在,他连自己也追得晕头转向——他被倏隐倏现的裘无心,引得在地下不知走过多少条地道,弄得连方向也分不出!
  他犹豫着,不知该进那一个岔道口,才能追到裘无心。
  正犹豫间,左侧一条岔道内,传出裘无心冷凄凄的语声:“江枫,你永远没办法追寻到我,我要你迷失在这鬼府中,困饿而死!”
  江枫一言不发,循声像弹丸般射入传出语声的岔道口。剑在身先,一闪而没。
  岔道内立时传出裘无心鬼魅般的笑声:“江枫,你永远追不到我,追不到我—”回声在岔道内,墓穴内,回荡不绝。
  “裘无心,有种的你就别跑,决一死战!”
  “死战——死战——!”,的回声掩盖了裘无心的回声余音。
  江枫人剑飞射入岔道内,剑光耀烈中,一眼就瞧见裘无心淡灰如鬼魅的身形,闪没在拐角处,江枫毫不放松,纵跃如飞,循影追去。
  才追到那个拐角,“飕”的一声,拐角后一道剑光暴闪,刺向他头脸。剑光耀得他不由昧缝起双目,抬手挥剑,“铮”的一响,火星泄射,挡格住裘无心自拐角后刺来一剑。
  江枫不敢冒进,一闪身,靠贴在土壁上。
  “江枫,你若敢出来,我与你决一死战!”拐角另一边的土壁后,响起裘无心的阴凄笑声。
  江枫当然不会照他所说,现出身形,但,他想到,若再这样追逐下去,只怕他力尽精疲,也追不到裘无心。毕竟,裘无心熟悉这里的地形;而他,简直如瞎子走路。
  “江枫,你怕?不敢现身与我决战?那好,我走了!”裘无心说这番话,有两个可能,一,他故意激江枫现身,乘机出击。二,他看准了江枫不敢冒然现身——因这样做太危险,无异成了他的攻击目标,故意气气江枫。
  那知他话才说完,语声在岔道内嗡嗡荡响,一道闪光倏自地上射起,直刺他腹部!
  裘无心怎也料不到江枫竟然不顾一切,乘他说话间,轻悄悄地倒身在地,两个翻滚,滚出拐角口,举臂挺腰向他刺击!
  剑光迅速如电,鬼魅般靠贴在拐角后土壁上的裘无心,被强烈的剑光耀花了眼,来不及挥剑挡路,鬼叫一声,身形贴着墙壁,往横闪移!
  那种速度,就如魅影在墙上闪现那样快!
  “噗”的一响,墙陷土落,江枫一剑刺了个空,刺入土墙中!
  “嘶”的裂帛声响,江枫虽然刺不中裘无心的身体,却刺中了裘无心宽大的衣服,裘无心闪移,将一幅衣裳扯裂碎断。
  裘无心尖啸一声,啸声在地道中尖长吭越地回荡着,动人心魄,跟着宽大的袍袖一扬,“飕……”,一连十五剑,刺向江枫上半身。
  江枫第一次看清了裘无心出剑,他的剑,竟然比普通的长剑长了差不多一倍,足有五尺长短!
  地道狭窄,不容闪移跃跳,江枫无奈,只好退步挥剑,“叮……”连珠响声中,接下了裘无心十五剑!
  江枫十五剑接下,正想欺身移步上前,运剑刺劈。裘无心却仗着剑长,剑光连闪中,探臂平刺出七剑,硬是不让江枫欺进!
  地道仅容一人通过,故此,任你身手如何高明,也不能充分发挥——因为不能挥洒自如,束手缚脚,故此,裘无心的长剑占尽上风,江枫接下七剑后仍无法逼进一步!
  不但无法逼进,且还被裘无心如长枪般标刺过来的剑尖,逼得寸寸后退!
  江枫知道再这样打下去,吃亏的必定是他,把心一横,决定利用地趟法对付裘无心的加码长剑。
  乘着裘无心连刺十七八剑,缩臂收剑再刺的霎间,江枫以剑代刀,陡然侧身滚倒在地,身形如滚瓜葫芦般,疾滚向裘无心脚前,以剑护身,削断裘无心双足!
  裘无心缩臂收剑准备再次刺出,剑才刺出,却失了江枫身形,接见地上一团剑光翻滚到脚前,才知不妙,急忙回剑重刺向江枫滚动的身形,那知,这一次他的长剑本来对他有利,却变了对他不利,由于剑太长,地道高仅七尺左右,宽仅只容一人通过,他的剑却有五尺长,试问,他匆忙中翻手抬臂转剑,怎不被只得三尺左右宽阔的土壁所阻拦!
  他的剑柄撞在墙壁上,泥土碎落,滚动中的江枫已到脚前,脚下劲风飘然,如不跳避,双足立断!他想不到情形变化得这样快,刹那之前,他还占尽了上风,此刻之后,他却狼狈万分!
  幸亏他的轻功好,两臂左右一张,手肘撑在墙壁上,接一缩脚,整个人撑悬起,“飕”的一声江枫一剑自他足底削过!
  他不等江枫翻腕举刺,吸腹曲腿向后一翻,乘着整个人在空中倒翻之势,两肘在壁上用力一撑,整个人像皮球般倒射出去,几近四五丈。
  身形才落地,还未站稳,贴地翻滚的江枫竟然又像皮球般滚到,手中的长剑既不能施展,成了一种负累,裘无心只好展开身形,往前飞跑!江枫滚动的身形暴展,挺跃疾踪,紧追不舍。
  由于裘无心的剑太长,回剑不便,不能阻拦江枫的追逐,他放出柳叶飞刀。他企图用柳叶飞刀来阻止江枫的穷追不舍。
  边跑边接连扭身扬臂打出四把飞刀,但都被江枫一一用剑拨挡落地。
  江枫仍然穷追不舍。
  可能是飞刀只得四把,四把之后,不见他再打出飞刀,只是一味往前飞驰!
  江枫追在他身后七八尺远,九曲十八弯,也不知心在“鬼府”跑了多少个转。
  终于追到一个坟穴内。
  坟穴内就只有一盏闪着幽绿光芒的油灯,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裘无心胸脯起伏着,停下来不再跑,转身对着刚停下来的江枫!江枫疾追了这一会,也感到有点气促心跳,停下来后,大口大口吸着气,一面打量着面前一丈不到的裘无心!
  这是江枫第一次如此接近裘无心,也看清了裘无心的样儿。“鬼杀手”,果然七分像鬼,三分像人,干瘦得皮包骨,目凹,耸颧,塌鼻,掀唇,露齿,面目丑陋至极,穿一件宽大的灰袍,袍摆直落地面,遮住了双足,广大的袍袖中,露出两只皮包骨的手,五指像鸟爪一样,双目竟然发出绿光,真是不可思议。江枫活到这样大,第一次见这样丑陋怪异的人。
  江枫注视面前的裘无心,看着,看着,心里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裘无心那双发出绿光的眼睛,定定地注装着江枫的眼睛,眨也不眨。
  江枫自己也不知怎的,竟被他的目光所吸引,离不开他那双发出绿光的眼睛,像铁与磁般,被紧紧地吸住,渐渐,不知不觉间,江枫的神情变得有点痴呆,目光亦变得有点绿了!
  江枫对于自己发生的变化,全然不知,他的心神,已变得迷惘,知觉变得迟钝,整个人像麻木了一般,只是站着,呆呆望着裘无心那双越来越绿的目光!看来,裘无心不知用了何种邪术,将江枫的心神收摄,使到江枫变了没有魂魄的人!
  就在江枫的样子像个呆子的时候,裘无心动了,一剑向江枫的心口刺去!
  江枫的目光更绿,痴呆呆的,像看不到那一剑,不闪不避也不动手,呆站着,任由那一剑刺向他胸膛!
  剑尖已触及江枫胸膛,江枫依然不闪不避,像个木头人!
  裘无心脸上露出阴凄凄的笑容,笑容是恶毒诡异。只要他的手往前一送,江枫就会被利剑贯胸而亡!
  裘无心的剑全力推出!
  血溅狂吼,声震音荡,一个人胸前背后,喷洒出如泉鲜血,扬手抓空,身躯晃了几晃,“拍达”一声,扑伏在地。
  倒在地上的人,灰袍宽大,鸟爪也似的五指,深陷地下,竟然是裘无心,而不是江枫!
  裘无心不是一剑全力推送入江枫胸膛吗?怎会死的是他,而不是江枫!真是奇哉怪也!其实,说出来一点不奇,江枫还好好地站在地上,神情依然痴呆,对于发生的惊人变化,一点反应也没有!
  裘无心之所以死,而江枫依然活着,是有人在千钧一发间,自背后一剑刺入裘无心的背心,贯穿前胸,杀了裘无心,救了江枫!
  这人不是别人,正是在裘无心的地下“鬼府”出入口的一个墓穴内,被那骷髅人吓得魂飞魄散的孔观松!
  原来孔观松离开那墓穴,进入一条地道,瞎碰乱走,穿插在那纵横交错的地道内,进入起码十多处像入口处那座墓穴差不多的墓穴,幸亏都没有再遇上骷髅人那样的可怕事情,可是,任他走得气喘脚软,晕头转向,也遇不见江枫,他走进这像地下迷宫的坟地下面,简直像进入鬼域地府般!
  后来,他想到了一个办法,不再瞎走乱转,停下来,将耳朵贴在墙壁上,屛息静听,终于,让他听到从墙上传来的剑击声与人声。
  他循着响声传来的方向,在地道中左转右拐往前走,时不时停下来,伏在墙上听一会,以确定方向,最后,他是循着墙上传来的声音,找到裘无心与江枫对峙着的墓穴。
  途中,他走错了不少路,经常走进一些通向别的方向的岔道,幸亏他经验老到,一发觉不对,立即退出,再循声音传来的方向走。
  他找到墓穴时,江枫已被裘无心施展的邪法迷住神志,他一看就知道,裘无心正对江枫施展西域邪教的“慑魂大法”!
  “慑魂大法”是西域邪教中一种极厉害的邪法,施法的人只要用两眼定定望着被施术的人的眼睛,对施法的人就会不知不觉得,被他的眼光所吸住,渐渐迷失神志,恍如一具行尸走肉,任人摆布,毫无反抗力与知觉,就像刚才江枫那样,被裘无心利剑刺胸,也不知觉。
  孔观松不敢贸然现身,贴靠在墓穴一个岔道口的墙壁上刚好对正裘无心的背后,抢在裘无心将剑推送入江枫胸膛的刹那,就先一剑刺在裘无心背心上贯穿前胸,杀了裘无心,救了江枫。
  若在平时,孔观松断难有自背后掩近而裘无心不觉,被孔观松杀死!
  原来,施展“慑魂大法”的人于施术时,一定要将全副心神收摄,集中所有的注意力,专注在受术者的身上,方能收效,这一来,就疏忽了身外的情况,才会被孔观松掩进而不知觉,死在孔观松剑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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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裘无心已死,本想从陈大麻子身上逼问出钱雇请“鬼杀手”裘无心杀死桑渔、孔东南的人是谁,那知,才拍活了陈大麻子的哑穴,还未问话,他已嚼舌自尽,抢救不及,眼睁睁的看着陈大麻子死去。
  照计陈大麻是不会嚼舌自尽的,记得他被擒时,还哀求孔观松不要杀他,饶他一命,怎会忽然间自杀而死,孔观松与江枫怔怔地望着陈大麻子的尸体,百思不得其解!唯一的解释就是,陈大麻子知裘无心已死,自知作孽太多,迟早难逃一死,把心一横嚼舌自尽。
  陈大麻子已死,追问不到主谋人,横竖裘无心已死,也可说报了仇,江枫实在不愿再追下去,他已厌倦了仇杀,血腥,他只想回到太湖的家中,伴着父母亲,过那种清淡恬静闲适的生活,他本就不是江湖人,如今凶手已伏诛,还是及早退出江湖的好。
  孔观松也不愿深究下去,孔东南是他独子,如今死了,连唯一继承香火的儿子也死了,还有什么好争的呢?他万念俱灰,只想安静地渡过晚年。
  他曾对江枫说:“老夫处理妥庄中诸事,将会划舟入太湖,寻令尊一叙,棋酒风月,以了残生!”说完,飘然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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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站在大道上,江枫与杜虹虹执手相对,俱皆无语相视。
  “江大哥,小妹一年之后,定会依约到太湖找你!”杜虹虹含情脉脉地说。
  “虹虹,我等妳,我会等妳来,会到湖边接妳!”江枫用力地紧握杜虹虹纤柔的小手。
  “明年今日,太湖岸边见!”两人几乎是同声说出,说完之后,紧握的手依依不舍地慢慢松开,霍然转身,两人背道而驰,一个回杜家庄,一个回太湖。
  “明年今日,太湖岸边见!”

  (全文完,古龙武侠论坛“孤鹤”录校、“helloworld666 ”提供图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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