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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侠女寻仇家 官差缉犯人
2024-08-04  作者:隆中客  来源:隆中客作品集  点击:

  朱仙镇东郊,有一座佔地百多亩的大庄院,这就是名震江湖的小孟尝皇甫泰的住处——飞虎山庄。
  夜深沉。
  整个飞虎山庄一片寂静,一片黝黑。
  不!还是有一个地方透露一点灯光的,即是山庄中心一座精致静楼上,也就是小孟尝皇甫泰的起居室。
  那是一间豪华中不失雅致的客厅。
  一只精巧的水晶金鱼缸前,西门逸背负双手,微俯着身躯,在静静地观赏着。
  由外表看来,此刻的西门逸,有如那悠游自在的金鱼一样的悠闲,宁静。
  少顷,通往起居室的房门,呀然而启,同时并傅出一声清嗽。
  西门逸连忙转过身来,躬身施礼道:“西门逸参观见庄主。”
  “老兄请坐!”
  随着话声,一个身裁高大的锦袍老人缓步而出。
  这就是江湖上响叮当的风云人物皇甫泰。
  国字脸,卧蚕眉,满脸红润,也满脸慈祥,衬托上那斑白的须发,和亲切的神态,在在显示他是一位令人可敬的长者。
  如果一定要在他脸上挑毛病的话,只有那个鹰咀钩鼻子,好像有点不调和。
  还有,他一定是才由侍姬的怀抱中起来,那张红润的脸上,还有着不曾拭净的胭脂痕迹。
  西门逸等他的主人坐下之后,才在一旁就座的,神态之间,显得非常恭敬。
  皇甫泰又清嗽了一声,才笑问道:“老弟,甚么事使得你半夜三更将我叫了起来?”
  西门逸苦笑道:“如果不是非常紧急的大事,属下即使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惊扰您。”
  “哦!”皇甫泰的神色也凝重起来:“说!”
  西门逸道:“方才属下已去看过那个红姑了。”
  “难道那个丫头果然是针对老夫而来的?”
  “这个,属下目前还不敢确定,倒是另外有一个人,是冲着本庄而来……”
  接着,他将方才在悦来客栈的前后经过,都详细地说了一遍。
  皇甫泰静静地听完之后,才沉思着道:“你注意过任准的尸体吗?”
  西门逸道:“注意过,没有外伤,是被人以重手法震伤内腑而死的。”
  “任准不是等闲人物,如果那个刘彪真能作得这么乾净俐落,他的身手之高,已可想而知。”
  “是的,他与属下交手时,显然已藏了私。”
  “姓刘的还不过是朱志中的助手,那么,朱志中的身手,必然是更高了。”
  “据属下交手一招所体验到的,朱志中的身手,可能要高过属下。”
  “老弟想想看,六扇门中,会有此等高手吗?”
  “所以,属下感到这事情很可疑。”皇甫泰注目问道:“依老弟之见,以为如何?”
  西门逸道:“依属下拙见,不如趁他明天来拜庄时,斩草除根。”
  “如果他真是省城来的总捕头呢?”
  “庄主,死无对證,我们可以不认账的呀。”
  “好!这事情,我们将任恒、任杰找来之后,再从长计议,对了……”
  皇甫泰一顿话锋,又接问道:“关于任准的噩耗,你没通知他们两人吧?”
  西门逸点点头道:“是的。”
  皇甫泰低声沉喝:“来人!”
  门外传出一声恭应:“属下在。”
  “请任恒、任杰二位护法立即到这儿来。”
  “遵命。”
  门外脚步声快速消失后,皇甫泰才注目笑问道:“红姑那丫头,你准备要我收作乾女儿?”
  西门逸邪笑道:“收乾女儿不过是一个幌子,其实,那丫头可真是一个美人胚子呢,嘻嘻……”
  “你不是说,她是一个跛子吗!”
  “庄主,真正派用场,是在床上,她的脚跛不跛,根本无关紧要呀!”
  “对!有道理,有道理。”
  “不过,目前,属下却有点拿不定主意。”
  “为甚么?”
  “她的行迹,本就有点可疑,加上她和那姓朱的同时出现本镇,更是不能不特别提防一点。”
  皇甫泰点了点头,没接腔。
  西门逸含笑接道:“所以,现在属下却有了另一个主意?”
  “怎么说?”
  “为免万一出纰漏,乾脆宰了吧。”
  “如果杀错了,岂不可惜。”
  “宁可错杀一万,不能错放一人,这是庄主自己说的呀!”
  “且等三天后,她来不来这儿再说吧!”皇甫泰接问道:“对了,你有没有交代胖子,叫他暗中监视那些人。”
  西门逸讪笑道:“这些,不用庄主费心,属下早就顾虑到啦!”
  门外,传来一个苍劲语声道:“报告庄主,任恒,任杰奉命报到。”
  皇甫泰沉声道:“进来!”
  任恒,任杰,是“关中三虎”中的老二老三,两人都是中等身裁,四旬以上年纪,妙的是:两人都是一脸横肉,却要附庸风雅,偏偏穿上一袭长衫,显得不伦不类。
  由他们的外表看来,谁也不会相信,这两个貌不惊人的人,就是恶名远播,积案如山的“关中三虎”中的老二和老三。
  他们两人进入客厅之后,房门关上了,交谈的语声也逐渐低弱得不可分辨了。

×      ×      ×

  第二天辰牌时分,朱志中单人只剑,循江湖礼数前往飞虎山庄拜庄。
  皇甫泰也仅携西门逸一人在厅中接见他。
  一些例行的客套过后,朱志中开门见山地,笑问道:“皇甫大侠,小弟此行是官命在身,昨宵,并曾拜候西门大侠代为先容于小弟此行任务,皇甫大侠想必已经完全了解?”
  皇甫泰点点头道:“是的,西门老弟已经向老朽说过了。”
  朱志中探怀取出刑部的海捕公文,递了过去道:“请庄主先行过目。”
  皇甫泰飞快地看了一下,立即退了回去,道:“老弟台,能否请先听老朽唠叨几句?”
  朱志中道:“在下洗耳恭聆?”
  皇甫泰道:“如所周知,关中三虎任氏兄弟,以往的确是积案如山,但近年来,他们已经金盆洗手,在本庄韬光养晦,改过自新。”
  “这情形,我明白。”
  “你老弟既然明白,事情就好办了,俗语说得好,有道是:浪子回头金不换。任氏兄弟既已改过自新,老朽斗胆,想作一次不情之请。”
  “庄主之意,是……”
  “请老弟来个瞒上不瞒下,高抬一次贵手。”
  朱志中讶问道:“如果我接受庄主的要求,教小弟如何向抚台大人销差了?”
  皇甫泰道:“老弟可以随便编造一个理由,好在你已经杀了一个,并非徒劳往返。”
  “庄主,你该明白,关中三虎已成朝廷钦犯,多少苦主在北京等着要他们的人头。”
  “这个我知道,我也知道当今皇上以仁德治天下,为何不能对一个回头浪子予以自新的机会呢?”
  朱志中苦笑道:“庄主,我只是一个奉命行事的小角色。”
  “但你有权决定任氏兄弟今后的命运,老弟台,公门之中好修行,又何不乐得得饶人处且饶人呢?”
  “如果我接受庄主的要求,今后我势必无立足之地。”
  “你可以成为我这儿的贵宾。”
  “庄主盛情,小可只能心领了,因为我不能使抚台大人为难。”
  皇甫泰苦笑道:“你能替抚台大人着想,能否也替我设想一下呢?”
  “庄主,站在你的立场,我想没有甚么为难的。”
  “怎会不为难?如果任氏兄弟在我庄中被公差格杀,教我如何向江湖同道交代呢?”
  “这是公事,用不着向江湖交代。”
  “但我是江湖人,这儿也住着数以百计的江湖朋友。”
  朱志中脸色一沉道:“庄主是在威胁我?”
  皇甫泰撚须微笑道:“老弟是明白人,老朽只是说明自己的苦衷,希望老弟你通容通容。”
  朱志中冷然截口道:“难道庄主也希望自己背上一个包庇钦犯的罪名?”
  “老弟言重了。”皇甫泰的涵养功夫真不错,不论朱志中如何直言顶撞,他始终是一脸慈祥的微笑:“老夫是有身家的人,怎会冒天下大不韪包庇朝廷钦犯?”
  “庄主明白就好。”朱志中站了起来,道:“庄主,请叫他们出来吧!”
  皇甫泰苦笑道:“老弟台,你一定要坚持?”
  “这是公事。”
  “好!我马上叫他们出来,方才好话已经说尽了,现在,我要说几句不中听的话,希望老弟多加谅解。”
  “请讲!”
  “老弟单人只剑,要格杀任氏兄弟,这份干云豪气,的确令人钦佩,但我要提醒你,任氏兄弟还有不少生死之交的朋友住在这儿。”
  “庄主认为他们会联手对付我?”
  “那是很可能的,你要明白,这些人虽然都是我的客人,在情理上,应该接受我的约束,但他们也都是江湖上的亡命之徒,当他们一旦感情冲动时,是没人可以约束他们的。”
  朱志中剑眉一扬,披唇微哂道:“只要庄主不插手就行了。”
  “老弟说笑了,老朽当然是置身事外的人。”
  “好!我相信庄主一言九鼎,现在请叫两钦犯出来吧!”
  大门外,传来一声冷笑道:“老夫兄弟已在这儿候驾了。”
  接话的是任恒,这兄弟俩兀立大门的天井中,向大厅内的皇甫泰遥遥一拱道:“庄主,任某兄弟,给庄主带来麻烦,谨此敬致最衷诚的歉意。”
  皇甫泰一面偕同朱志中、西门逸二人缓步而出,一面歉笑道:“兄弟本想替二位任兄加以化解,无奈心馀力拙,尚请二位多加包涵,也请多加珍重。”
  任恒又是躬身一礼道:“多谢庄主关注!我们会珍重此事的。”
  这当儿,朱志中已快步进入天井中,在对方二人取八尺距离处,岸然而立,凝神向周围打量着。
  天井位于第一进与第二进之间,纵深二十丈,广约十丈,地面铺着二尺见方的青石板,除掉四周花木所佔的面积,仍然算得上是相当宽敞。
  皇甫泰和西门逸二人,并立大厅前的台阶上。
  其馀三面的回廊上,也聚集着百十来个装束不一的江湖人物。但天井中却只有敌对双方的三个当事人。
  朱志中星目环扫之间,皇甫泰合掌三击,掌声过后,说道:“诸位,目前这一场生死拚搏,是公差执行官家任务,不是一般江湖恩怨,老朽方才已经说过,虽想化解,却是有心无力,现在,老朽郑重宣布,希望诸位体谅老朽的处境,搏斗进行间或结束之后,任何人都不得插手,否则,一切后果,由他自己负责。”
  朱志中心中冷冷笑着:“自己负责,你真不愧是八面玲珑的老狐狸……”
  皇甫泰这一番不负责任的说词,没有任何反应,旁观群豪,就像是没有听到一样!
  任恒目注朱志中,冷笑一声道:“小狗,杀咱们老大的那个姓刘的,为何没有来?”
  朱志中漫应道:“只要你们两个能将我摆平,还怕我那位助手逃上天去?”
  “有道理!”任杰冷笑一声,道:“老二,咱们上!”
  “上”字的尾音未落,两人已取得连系之势,飞身进击。
  “关中三虎”是黑道上有数的一流高手,否则,也不至于让他们横行数省,稹案如山,仍能逍遥法外,最后,不得不由刑部下海捕文书加以缉捕了。
  如今,三虎只剩下两个,但他们这联手一击之势,是何等厉害。
  尤其他们手中的丧门剑的剑背上,有着特制的一排小孔,挥舞之间,发出一连串慑人心魂的刺耳锐啸,令人心悸。
  但事实上,他们这看似雷霆万钧的一击,却是虚招!
  原来他们是假藉那飞身进击,配合着丧门剑的怪啸声,在所形成的紧张情况下,两人的左手,却乘机发动了淬毒暗器。
  这一着,自然是够狠,也够毒!
  但朱志中似乎有未卜先知的本领,早就洞悉了对方的一切。
  因此,他防守的剑招,也是虚应故事,而他手中的长剑却飞快地在胸前划了一道半弧,并朗笑一声道:“还有多少破铁烂铜,一并使出来吧?”
  对任氏兄弟而言,这一着,应该是十拿九稳,一击奏功的。
  他们非常明白,凭自己身手之高,加上那事先设计好的“明修栈道,暗渡陈仓”的暗器手法,绝对可以于第一招上制朱志中的死命的。
  但事实上,这十拿九稳的一击,他们不但没有奏功,反而引来一阵讥笑,不由他们不恼羞成怒,于是遂展开一连串的快攻,任恒并怒声叱问道:“小狗,你用甚么玩艺收去我们的暗器?”
  朱志中冷笑道:“任恒,你这话问得不太多馀吗?”
  任恒也冷笑道:“老夫不用暗器,照样教你见不到正午的太阳。”
  朱志中道:“吹大气不管用,还是将压箱底的本事使出来吧,为了使你们死得口服心服,从现在开始,我礼让你俩一百招,再开始反击。”
  也不等对方的反应,立即扬声说道:“请皇甫大侠派人记数。”
  皇甫泰也扬声说道:“老朽遵命。”
  朱志中果然只守不攻,而且,守得也相当勉强。
  因为,他未曾守住自己的阵地,显然是被迫而不得不徐徐后退。
  依常情来说,以他的年纪,独对任氏兄弟而被迫后退,算不得是丢人的事,但如以他方才誇下的海口来说,就有点令人困惑了。
  而且,他那后退的路线,也很别致。
  他是站在他原来的立足之处五丈方圆内,徐徐地绕着圈子,而并非直线后退。
  但任杰、任恒二人,却像是有意将他逼得成直线后退,也就是希望将他逼到中心点去,但却一直无法如愿。
  任杰、任恒使的是快速攻击,百招之数,自然很快就过去大半。
  只听皇甫泰扬声喝道:“还剩下二十五招……”
  朱志中笑道:“二位,时间不多了,再加点劲呀。”
  他口中说得轻松,脚下却已不由自主地成直线后退,也就是向天井的中心点退去。
  这情形,不但任氏兄弟面有喜色,连一旁的皇甫泰,也禁不住精目中异彩连闪,扬声喝道:“百招时间已到了。”
  这时,朱志中离中心点已不足三尺。
  任杰、任恒二人一面全力抢攻,一面同声厉叱:“小狗纳命呀。”
  朱志中朗笑道:“这正是我要说的话呀,姓任的,现在,我要替死在你们手中的无数冤魂,讨还公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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