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竹权虽然“咚”声倒下,而卓万千仍然站立在地上,但胜利者却是唐竹权。
唐竹权虽然倒下,但没有死去,贝是内力损耗太大,全身虚软而已。
龙城璧检视过唐竹权的身体之后,总算放下一块心头大石。
白玉楼并非久留之地,他扶起唐竹权,匆匆离开。
唐竹权忽然睁开眼睛,道:“老弟别太紧张,老子还没咽气,地狱镖局的总镖头,又将会有甚么诡计行动?”
龙城璧眉心一聚:“咱们来此的目的,是要想给予地狱镖局一个沉重的打击,最好就是能把那总镖头擒下,但现在看来,他的行动竟似比咱们犹快速得多。”
唐竹权道:“莫非他已亲自率领局中的爪牙追击马象行,近夺取百马图?”
龙城璧点点头,道:“这绝不是一件值得惊讶的事,幸好卫空空和司马务都在马象行左右,凭他何两人的剑法,地狱镖局总镖头也未必能讨好得去。”
唐竹权道:“但无论如何,咱们还是快点赶到九重霄去,以免那群畜生乘虚而入。”
龙城璧一笑。
唐竹权虽然与卓万千结结实实的打了一仗,但身体复原之快,却在龙城璧意料之外。
龙城璧现在心里想着的地方,是九重霄。
他也许不应该在途中抛下马象行而赶到长安,但他并没有因为这一个决定而感到后悔。
因为他已查出,地狱镖局的总镖头在长安,他希望能在长安把这个主脑人物解决。
然而,他毕竟来迟一步。
地狱镖局的总镖头,已亲自率领局中的清英高手,展开追杀马象行,夺取百马图的行动。
他为会么如此重视百马图呢?
百马图究竟埋藏着些甚么秘密?
腊月二十一,晴。
在平窑,今天的气氛有点异乎寻常。
因为在这一天的清晨,有十辆马车匆匆赶到这个小小的市镇上。
平窑是一个小地方。
居住在这里的,十之八九都是老弱妇孺,在一百二十五户人家里,若要找壮丁,恐怕连五十个都找不着。
平窑无壮丁?
并不。
但他们现在都已躺进棺材里。
原因只有一个。
——强盗把他们杀光了。
这一个小小的市镇,并不富裕,本来并不是盗贼光顾的理想地方。
可是,这个市镇也有值得强盗下手的理由。
这一个理由,说出来实在可怜得很,那是因为平窑根本就没有官兵驻守,当这个市镇面对强盗的时候,就只能任由他人鱼肉,毫无反抗的能力。
曾经反抗过强盗的壮男,现在都已变成一堆枯骨。
但在八年前,情况又突然发生了一个巨大的变化。
先后三股流匪,相继杀到平窑,冀图来一个大浩动,但结果却遭遇到一个可怕的报复。
这三股流匪,人数最多的一股达八十五人,而人数最少的一股,则共有二十九人。
但他们刚杀到平窑,立刻就被一群神秘的黑衣剑士包围,杀个人仰马翻,片甲不留。
没有人知道这一群神秘剑手的来历,也不知道他们为甚么会突然出现保护平窑,大杀盗匪。
经过这三次激烈的“歼匪战”之后,平窑总算有一段太平的日子,连市面也开始变得渐渐繁荣起来。
不过,这种“繁荣”仍然是极有限度的,别忘记这里毕竟还只一们很小很小的地方。
在平窑,唯一可以有食物和美酒供应的地方,就是公鸡栈。
公鸡栈是这个小市镇唯一的饭铺。
也是唯一的酒家。
更是唯一的客栈。
同时,更是独一无二的长生店。
既是饭铺,也是酒家,并不稀奇。
酒家与饭铺,本来就经常可以给人混为一谈的。
酒家与饭铺再加上客栈,那也并无不妥,而且亦普遍得很。
发但公鸡栈不但卖酒卖饭,供应住客的房间,同时更兼营长生店,售卖棺木,那倒是奇哉怪也的事情了。
普天之下,以这种形式经营的店铺,恐怕只此一家,并无别号。
然而,在平窑这个小市镇,任何人都已再无选择的余地。
如果面对一大堆棺木而没有胃口吃饭喝酒的话,那是阁下的事。
看来这间公鸡栈的老板,也是一个很绝的人。
他若不绝,又怎会把酒家和长生店这两种截然不同性质的生意,混在一起来经营?
十辆马车,浩浩荡荡的驶进平窑。
第一辆马车,就停在公鸡栈的门外。
其余的九辆马车,亦相继先后停顿下来。
平窑是个小地方,别说十辆马车,就算三四辆马车同时驶到这里,也会令人感到惊讶不已。
公鸡栈的掌柜先生,是个矮矮胖胖的老头儿。
他既是掌柜先生,也是这间公鸡栈的老板。
平窑里的人,都称呼他怪伯。
他若不怪,又怎会把公鸡栈弄成这副样子?
当那十辆马车停在公鸡栈门外的时候,怪伯的神态好像太吃一惊。
他喃喃地道:“今天是甚么日子?”
他的话还未说完,立刻就有一个人淡淡的说道:“今天是贵宝号发财的日子,难道你看不见有生意上门了?”
这人的声音有如击木,令人听来,不舒服到了极点。
怪伯一声干笑。
只见门外一人,大步而入。
这人衣白如雪,但偏偏却脸如黑炭。
怪伯打量了这人一眼,又干笑着,道:“开饭店的不怕大肚皮,但你们的人数却未免多了一点。”
白衣黑脸人道:“难道贵宝号的饭锅无米可煮,无柴可烧?”
怪伯道:“那倒不致差劲到这等田地,但煮饭烧菜的时间,恐怕会令各位等得太不耐烦。”
白衣黑脸人露出了一个古怪的笑容:“幸好咱们并不是来吃饭的。”
怪伯道:“不吃饭,只喝酒?”
白衣黑脸人摇摇头:“咱们既不想吃饭,也不想喝酒,只想买棺材。”
怪伯一楞,继而笑一笑,道:“买棺材也是生意呀,本店的棺木,保证价廉物美。”
白衣黑脸人道:“价钱不成问题,躺下去舒服与否也不重要。”
怪伯咳嗽两声。
躺下去舒服与否,这句话大有问题。
躺在棺材里的当然是死人。
死人躺在棺材里,又怎会知道舒服抑或不舒服?
除非躺进棺材里的是活人,那又自当别论。
白衣黑脸人又道:“听说这里的棺木,数量并不少。”
怪伯道:“不算少,但也不算多。”
白衣黑脸人道:“如果鄙人欲购买棺木一百副,未知能否如数供应?”
怪伯一呆,眼睛瞪得比平时最少大三倍。
“一百副?”
白衣黑脸汉淡淡道:“数量不足?”
怪伯苦笑声,道:“远远不足。”
“有多少现货?”
“十九副。”
“太少了,不敷应用。”
“那也没有办法,大爷贵姓?”
“鄙人花如炭。”
“噢,失敬,失敬,久仰,久仰!”
花如炭眉头一皱。
怪伯道:“是否为了棺材的事而烦恼呀?”
花如炭道:“不错。”
怪伯道:“花大爷何以要购买棺木百副之多?”
花如炭道:“因为咱们要去杀人。”
“杀人?”
“不错,杀马家大屋的人。”
“他们人数共有多少?”
“八十余人。”
“既然有八十余人,那何以要棺木百副?”
“预多不预少。”
“妈的!”
花如炭的眼睛顿时瞪大,冷喝道:“你在说甚么粗话?”
怪伯重复一次:“妈的!”
花如炭突然亮出一根四尺长的铁竹,直指着怪伯的胸膛:“你是甚么人?”
“人人都称呼老汉为怪伯。”
花如炭冷冷道:“真人不露相,看来你并不是个普通的生意商人。”
怪伯悠然一笑:“老汉的确不是个普通的生意商人,那又怎样?”
花如炭的脸沉下,铁竹突然向前用力一插。
飒!
怪伯的身子,却像一片叶子般,轻灵地飘到另外一个位置。
花如炭一招落空,冷笑道:“八年前三股流匪在这里被杀,想来阁下也有参战罢?”
怪伯笑道:“老汉专砍盗贼们的小祖宗,一砍下去,哈哈,保证他们做鬼都难再风流。”
花帅炭的脸色一变。
他的脸本来就黑墨墨的,现在更加黑得发亮。
“你用的武器是不是斧头?”
怪伯嘿然一笑:“兔崽子知道的事情倒不少,老汉从十一岁开始练斧到今,已足足超过五十年。”
“你就是风流魔斧霍一笑?”
怪伯笑道:“好小子,居然道破了老汉的来历,不错,我就是霍一笑。”
花如炭沉声道:“你的斧头呢?”
霍一笑忽然伸手向上一指。
“老汉的斧头,一向都喜欢放在屋梁上,花老二,你想见识见识吗?”
花如炭冷冷一笑,不待他说完,便已用左掌一连三掌向霍一笑的胸膛上推去。
他这三掌力道威猛,非同小可。
但他真正的杀着,却仍然是右手的那一根铁竹。
这时候,霍一笑已巧妙地避开花如炭这三掌,而且身如巨鸟般,向屋上飞跃而去。
他身形拔高盈丈,风流魔斧很快就落在他的手中。
花如炭不敢怠慢,全力对付霍一笑。
霍一笑是甚么人?
地狱镖局的杀手为甚么会来到平窑这一个小市镇呢?
平窑虽然是一个小地方,但在它的北面,却有一座险峻的山峰。
这一座山峰的名字,就是九重霄!
九重霄虽然挺拔险峻,但接近峰顶之处,却有一座堡垒。
这一座堡垒的历史并不悠久,只有八年!
虽然没有人能证实住在这座堡垒的人,就是几年前力歼三股流匪的神秘剑客,但这种传说却一值在在平窑这一个小市镇之上流传着。
这一座堡垒,静静的耸立在九重霄上,而江湖上绝大多数的人,对它还是感到陌生得很。
这一座堡垒,将会发生甚么事情呢?
虽然这一座堡垒建成迄今,只不过短短∧年,但马象行与这座堡垒的主人,却有三十多年的交情。
马象行在江湖之上,一言九鼎,获得武林同道的极度尊敬与信任。
别人信任他,他也同样的信任另一个人。
他最信任的人,就是九重宵这座堡垒的堡主——庄帅。
庄帅在江湖上的名气,远在马象行之下!
马象行虽然生性随和,不求名利,但他毕竟是马家大屋的主人,江湖之上,很多人都知道这一位武林大豪的名号。
但庄帅的情况,却完全不同。
他出身寒微,在贫穷中活了辈子。
直到四十岁后,他忽然意外地找到一个宝藏。
这一个宝藏,就埋藏在九重霄峰顶之上。
他找到了一个方匣子,里面有五颗彩云珠,一对龙凤剑。
原来那是五百年前中原第一高手云外山人的遗物。
那一双龙风剑,和五颗彩云珠,都是稀世之宝,庄帅在京师之中,以高价把它们出售。
这是一件轰动京城的大事。
但庄帅的名字,却没有因此而传扬开去。
因为庄帅的编排很巧妙,连买主都不知道出售这些宝物的人是谁。
世间上唯一知道这件事的人,就是马象行。
马象行与庄帅是知己朋友,他们之间的事,可谓知无不谈,谁也没有任何秘密隐瞒着对方。
马家大屋满门老幼八十余人,现在就匿居在庄帅的堡垒中。
世间上尽管有太多见利忘义,见死不救的朋友。
但庄帅绝不是这种人。
为了马象行,他决意陪伴马家大屋满门老幼,准佣与地狱镖局的恶魔,决一死战。
九重霄与平窑这一个市镇,可谓唇齿相依。
庄帅既已在九重霄峰下,创建下自己的基业,他当然绝不容许那些流寇匪盗,在平窑这一个小市镇上肆虐作恶。
数年前,庄帅力歼三股悍匪,着实替平窑这一个小市镇造福不浅。
但现在,庄帅又面临到另一个更巨大的挑战。
马象行的敌人,也就是他的敌人。
但地狱镖局是否也和那三股流匪般容易对付呢?
当然绝不。
但庄帅毫不犹疑,即使甘冒奇险,本愿意把马家大屋的人收留,并且随时准备与地狱镖局的杀手展开生死决战。
他不愧是马象行的知己朋友。
庄帅在江湖上虽然并无名气可言,但他的武功却在马象行之上。
在他的堡垒中,总共有七十多名剑手,他们其中沾了大半,都是堡主庄帅的弟子。
而另外一小半,则是风流魔斧霍一笑的弟子。
霍一笑是庄帅的同门师兄,虽然他常用的武器是风流魔斧,但他在剑法上的造诣,却绝不下于庄帅。
霍一笑的性格,比较庄帅偏激一点,但却嫉慈如仇,遇见了为非作恶的匪类,决不会轻轻放过。
霍一笑的脾气有时候也的确很古怪。他拒绝了庄帅的提议,不肯住在那座堡垒之中,却在平窑开设公鸡栈,公鸡栈究竟是间客栈,还是一间长生店,这一点连庄帅都弄不清楚。
霍一笑在平窑中居住,无疑已成为九重霄堡垒的前哨战士。
当公鸡栈激战远未发生的时候,庄帅便已接到一个消息。
十辆马车,从东南方向平窑杀到。
这十辆马车上的人,都是地狱镖局的杀手!
庄帅立刻传召秦照烈与雷九幻到大义厅。
大义厅,也是练武厅。
庄师每逢出战盗匪之前,总喜欢在这里考虑应该用何种战略把敌人歼灭。
秦照烈和雷九幻都是他最器重的两大弟子。
秦照烈已四十二岁,而雷九幻却仅三十出头。
庄帅一看见这两人,立刻就下了一道命令:“尔等两人率领仁字组、勇字组及义字组的兄弟,速速赶到公鸡栈!”
他的命令立刻生效。
秦照烈和雷九幻的行动极其迅速,三组剑手很快就向平窑进发。
当这两人离开大义厅之后,庄帅忽然又看见有两个年青剑客走了进来。
庄帅的目光一亮。
他展露笑容,表示欢迎。
大义厅并不是每个人都能随便走进去的地方。
但这两人例外。
因为他们就是和马象行一起来到这座堡垒的卫空空和司马血。
虽然庄帅笑脸相迎,但卫空空和司马血的脸色却冰冷如霜。
庄帅微微一怔:“咦!有甚么事情不妥吗?”
卫空空冷冷一笑道:“你没有甚么不安,但马家大屋满门老幼的性命,却不安到了极点。”
庄帅双眉紧蹙,沉声道:“卫大侠此言,是何用意?”
司马血冷笑道:“庄堡主,你的把戏,已被咱们揭穿。”
庄帅勃然道:“你们疯了?”
司马血摇摇头,冷漠说道:“咱们没有疯,疯的是你自己!”
庄帅嘿嘿一笑。
卫空空冷笑道:“刚才你遣派秦照烈与雷九幻去送死,更加足证咱们的推断没有错误?”
庄师没有说话,一双眼睛却射出阴森森恐怖的光芒。
司马血道:“马象行太信任你了,可惜他直到现在,才发现你是个卑鄙的伪君子!”
卫空空道:“你已在京城之中,把龙凤剑及彩云珠,以高价出售,但你仍然不满足,因为云外山人还有一份百马图,落在马家大屋的手上。”
司马血冷冷一笑:“那份百马图,本是西域高那族的至宝,无论是谁要成为高那族的族长,都必须拥有这份百马图,因此,该族已无族长达数百年,族中情况越来越是混乱。”
庄帅深深的吸了口气,冷笑道:“你们再说下去。”
司马血徐徐地说道:“龙凤剑及彩云珠的售价虽高,但和百马图的价值相比,遇是天渊之别,高那族的某大富豪,愿付出黄金五十万两,寻回百马图。”
黄金五十万两!
这该是怎样的一笔财富?
有谁能想像得到,五十万两黄金堆放在一起的时候,是怎样的情景。
西域尽管是个荒芜的地方,但却不乏腰缠万贯的巨富豪。
高那族的黄金大王达米波,就是一个财富多得无法计算的大富商。
但他一直都无法成为高那族的族长,这是他感到不大惬意的事。
有一次,他在醉酒之际,与另一个巨富打赌,赌注是一百万两黄金。
他们打赌的,就是那份百马图。
与他打赌的钜富,认为达米波绝对无法在三年之内,把百马图找回来。
他们的赌约已生效,所以,达米波不惜出重金,务求要把百马图从中原武林之中找回来。
当庄帅把彩云珠和龙凤剑在京城中出售的时候,立刻引起了达米波的注意。
他立刻找到庄帅,要求庄帅把百马图一并出售。
彩云珠、龙凤剑和百马图,都是昔年云外山人的遗物,但百马图早已落在马家大屋一事,江湖上知道的人却并不多。
即使江湖中有人知道百马图已落在马家大屋的手里,他们也意料不到这一份百马图竟然有如此惊人的价值。
别说其他江湖人,就连马象行也不知道这份百马图竟然有人愿出五十万两黄金收购!
事情发展到了这个地步,形势已很明显。
马家大屋之所以被弄到如此地步,完全是庄帅在从中作祟。
庄帅唯一不明白的,就是卫空空与司马血何以把这件事情调查得如此清楚。
司马血已从他的神色之中,看穿了他的心事。
他冷冷一笑,对庄帅道:“那份百马图,并不在马象行的女儿身上,这一点,相信你感到很失望罢?”
庄帅并不否认。
马象行误信庄帅,把家眷迁到此地“避难”,谁料到却是送羊入虎口。
庄帅会派遣他的姬妾,对马象行的女儿进行彻底的搜索。
但她们没有发现百马图。
庄帅冷冷一笑:“你们现在都成为阶下之囚,百马图迟早都会落在我的手上的。”
司马血道:“庄堡主,你未免过份自信。”
庄帅道:“谁也不能阻止地狱镖局的行动。”
司马血冷笑道:“你给了地狱镖局总镖头多少好处?”
庄帅目光一寒:“那是本座的事,与你无关。”
司马血道:“你一定想知道咱们何以把这件事情知道得如此清楚罢?”
庄帅哼了一声,并未回答。
倏地,大义厅外,传来了一个人苍老的笑声。
笑声苍老而冷酷。
庄帅的脸色却已变了。
庄帅虽然还未看见来者是谁,但从笑声之中,他已知道这人就是杭州老祖宗!
那是唐门的主人唐老人。
庄帅曾与唐老人有数面之缘。
唐老人的故事,和他的行事作风,庄帅并不陌生。
尤其是唐老人那种苍老而严峻的声音,他更不会忘记。
但他绝对料不到,这个远居在杭州的唐家主人,竟然会在这头出现!
唐老人!
这一个号称杭州老祖宗的唐老人,果然已来到了这一座堡垒之中。
他仍然穿着一袭淡灰长袍,一杆松木红缨枪从不离手。
江湖上曾经有人给唐竹权一个外号,叫“酒不离口”。
而唐老人却是“枪不离手”。
事实上,近十余年来,尺要看见唐老人,就一定会看见这一杆松木红缨枪。
唐老人是一个很可怕的人。
而松木红缨枪,也许就是天下间最令盗匪心寒的一杆枪。
和平时一样,唐老人的神态是威严的,他闯到庄帅的堡垒,倒像是回到了杭州唐门一样。
如果就照这种情况看来,倒像是唐老人才是这座堡垒的主人。
庄帅吸了口气,道:“难得唐老侠驾临敝寨……”
唐老人不待他说下去,就挥手冷笑道:“别在老夫面前耍这一套,老夫已把你的底细调查得清清楚楚。”
庄帅的神情,变得很难看。
但在唐老人面前,他仍然没有发作。
唐老人脸色越来越森冷,声音也越来越是严厉。
“犬子已到长安,打算给地狱镖局来一个致命的打击,他虽然嗜酒如命,但却比任何人都更清醒。”
庄帅脸上一阵抽搐。
原来唐竹权一直与父亲保持密切的联系,唐竹权与龙城璧赶赴长安之后,唐老人立刻就对庄帅展开最彻底的调查。
庄帅忽然啐了一口,咬牙道:“这是本座与马象行之间的事,你何必插上一手呢?”
唐老人冷冷道:“马象行的父亲,是老夫的挚友,他是老夫的侄辈,他被你陷害,老夫焉能坐视不管?”
庄帅的脸色又变了变。
卫空空突然拔剑出鞘。
“哼!庄堡主,你现在还有甚么废话好说?”
庄帅无言。
他已无话可说。
庄帅的计划,原本是可以成功的,但到最后却给唐老人完全破坏。
他不但没有得到百马图,反而因此而丢掉一条性命。
他在唐老人、司马血和卫空空的面前抹颈自刎。
他的剑很锋利,只是轻轻一抹,就把自己的喉管切成两截……
在平窑,霍一笑与花如炭的激战,已把这个小市镇的居民吓得纷纷躲进屋子里,连头都不敢伸出来。
地狱镖局的杀手,已把这个小市镇的局势完全控制。
另一方面,秦照烈和雷九幻,亦已率领着三组剑手,从九重霄赶到平窑。
他们刚踏进平窑,立刻就遭遇到地狱镖局的杀手猛烈袭击。
秦照烈面对着的,是地狱镖局中最凶狠、最富于杀人经验的杀手。
而雷九幻遇上的对手,却是美艳不可方物、漂亮动人的花如珠!
地狱镖局倾全师之力,向九重霄进攻,大有志在必得之势。
如果不是唐老人把庄帅的阴谋揭穿,又有谁能想像得到,陷害马家大屋的人,竟然会是庄帅呢?
他们根本就不知道庄帅竟然是一个如此阴险的人。
庄帅派遣秦照烈和雷九幻到平窑,诚如卫空空所言,他们是去送死。
他们的剑法虽然很不错,但又岂是地狱镖局杀手之敌。
秦照烈一出手,就已陷落在下风。
雷九幻更糟。
他以为花如珠只是个毫无江湖经验的小丫头,所以他一上来就已犯了轻敌的严重错误。
花如珠的笑容很迷人,雷九幻竟然有“不忍下手”之感。
花如珠笑得更甜。
她已看出这个男人有怜香惜玉之心。
但她却并不是个仁慈的女人。
雷九幻不想杀她,但她却想要他的性命。
当雷九幻看得有点痴的时候,他的小腹突然感到一阵冰冷的凉意。
花如珠仍然在笑。
她向他挥了挥手,然后告诉他:“我没有取你的剑,你的剑仍在你的身上。”
雷九幻汗如雨下,小腹上却是血如泉涌了。
连他自己都不知道,明明是在自己手里的一把青锋剑,怎么忽然间会反过来插在自己的小腹上。
他咬牙怒道:“你……你这算是甚么武功?”
花如珠笑了笑,居然还扮个鬼脸:“这是空手夺白刃的功夫,这种功夫很普通,难道你竟然从未见识过?”
雷九幻重重的抽了口气。
空手夺白刃的功夫,他在十五岁那年便已开始练习。
他败得无话可说。
花如珠忽然又伸手,抓住青锋剑的剑柄。
雷九幻大喝道:“你好毒!”
他冲前,想扑向花如珠身上,把她活活掐死。
但他连花如珠的衣角都抓不着,青锋剑便已经拔了出来。
雷九幻的身子猛然一震,张大嘴巴,但却无法再迸出半个字。
噗咚!
他的确是来送死的。
雷九幻被杀,秦照烈的情况也好不了多少。
两者比较,秦照烈的剑法虽然好一些,但和他现在面对的敌人相比,仍有一段距离。
他被敌人的刀剑刺伤了好几处,虽然斫伤的并非要害,但却已败象毕呈。
而他和雷九幻率领的三组剑手,也陷入了凶险的局面之中。
就在这个时候,公鸡栈内突然传出一个人惨厉的呼叫声。
花如珠的粉脸刷的一变,变得比纸还苍白。
她大声叫道:“如炭……”
她认出这一下惨厉的呼啡,是花如炭的声音。
她施展轻功,以最快的速度赶到公鸡栈。
花如珠还未赶到公鸡栈,便已看见花如炭掩着下体,一蹦一跳的窜了出来。
在花如炭的背后,霍一笑挥舞风流魔斧,直追出来。
花如珠气得浑身都在颤抖。
他这个宝贝的小祖宗,显然已被霍一笑的斧头砍断!
风流魔斧,又建一功。
花如炭近年来害死不少天真无邪的女孩子,他现在被霍一笑一斧砍却“是非根”,正是天理循环,报应不爽。
花如炭身受重伤,而且伤的地方又是每一个男人最重要的部位,他实在无法忍受下去。
他抱着花如珠的腿,惨叫道:“姊姊……替我报……仇!”
花如珠的脸色也是惨变。
花如炭毕竟是她的胞弟,骨肉亲情,又怎能不令她感到极大的震惊?
花如炭说完这句断断续续的话之后,忽然一掌就向自己的天灵盖上重重的击去。
花如珠没有阻止。
她已看出花如炭的伤势极为严重,即使侥幸能保存一条性命,也必会引致严重的残废。
花如炭死了。
他倒毙在姊姊的脚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