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恒山之手　专摘螓首

2019-07-29  作者：龙乘风  来源：龙乘风作品集  点击：

　　夜渐深。
　　洛阳城虽然还有部份人家燃点着灯火，但大部份的人都已上床睡觉。
　　然而，老高酒馆仍然灯火辉煌。
　　这里是不夜天的地方，经常深更半夜还有人在里面喝酒、赌博、嫖妓。
　　对于老高酒馆来说，现在是太早了。
　　但今晚赌堂的生意并不旺盛。
　　因为大部份的顾客都已脚底抹油，溜之大吉。
　　他们虽然嗜赌如命，但他们认为今夜似乎不宜再逗留在老高酒馆。
　　只要有银子，要赌博还有别的地方。
　　他们都不想惹上麻烦。
　　老高酒馆今晚发生大血案，死了十多人。
　　其中最令人谈论不休的，当然就是狂笑气绝的那五个外地人。
　　这五个人怪模怪样的，没有什么人对他们存有好感。
　　甚至还有人为老高酒馆的打手喝彩。
　　但他们就算三日三夜不睡觉，也绝对想不出为什么这五个人会听到箫声之后，就忽然狂笑而死亡。
　　至于同时在场的人，却个个都没事。
　　那是什会道理？
　　难道那是妖魔鬼怪寻仇作祟？
　　一时之间，谣传满天飞。
　　除了用“妖魔鬼怪”这四个字之外，又有什么理由可以解释呢？
　　尤其是那辆掩盖着黑布，上面绣着骷髅头像的神秘马车，更是令人有毛骨悚然之感。
　　鬼车与鬼箫的传说，已在一夜之间震撼了整个洛阳城。
　　尽管世间上有不少人相信鬼神之说，但卫空空和唐竹权却是例外。
　　卫空空是名震天下的偷脑袋大侠。
　　他曾经“偷”过无数人的脑袋，有时候“偷”不成，就索性去“抢”。
　　但直到现在，被他一剑砍下脑袋的人，还没有一个会变成厉鬼，来找他报仇。
　　所以，他不相信鬼。
　　至于唐竹权，曾经有人问他信不信世间上真的有鬼，他立刻点头不迭。
　　他一面喝酒一面回答：“世间上如果只有一只鬼，那么这只鬼就是老子。”
　　问唐竹权的人登时发愕。
　　唐竹权咧嘴一笑，哈哈道：“老子就是鬼，如假包换的天下第一号大醉鬼！”
　　不错。
　　唐竹权的确是天下第一号大醉鬼。
　　最少，直到现在，若谈论到喝酒的本事，江湖上还没有人能比得上他。
　　卫空空是著名的“酒囊”。
　　但他也一样绝非唐竹权之敌。
　　假如卫空空真的是个酒囊，那么唐竹权就是一个酒缸。
　　酒囊载酒量再大，也比不上酒缸。
　　卫空空甚至曾经一度怕见唐竹权。
　　他怕喝醉。但现在，他又经常与这位杭州唐门的大少爷相聚在一起。
　　原来他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发现，唐竹权的外表虽然又胖又钝，但他实际上是一个很有趣的人。
　　唐竹权有趣的地方，是他的智慧和正义之心，都埋藏在他又胖又钝的相貌里。
　　就拿唐竹权的手指来说，简直粗胖得像是十只小香蕉，但他的“粗粗十指”，却比任何人的指头都还更灵活。
　　他的五绝指法和点穴的功夫，江湖上绝少有人能够比拟。
　　就在这一个晚上，卫空空与唐竹权静悄悄地来到了洛阳城。
　　他们知道龙城璧有麻烦。
　　不但龙城璧有麻烦，卫空空的麻烦也不少。
　　南宫千枫是龙城璧杀的，而南宫千叶却是死在卫空空的剑下。
　　现在，南宫世家重金聘请杀手门的杀手，要干掉龙城璧和卫空空，这件事江湖中人都已知道。
　　当卫空空和唐竹权来到老高酒馆的时候，舒天恶、黑舌和尚、贺犀及诸葛兄弟这五人都已变成了死尸。
　　卫空空的眉头一皱，立刻把唐竹权拉开。
　　他们在老高酒馆不远的一间客栈，要了一间宽敞的头号大房。
　　唐竹权的心情大为纳闷。
　　他知道，舒天恶等五人，都是龙城璧的朋友。
　　他们来到老高酒馆，是为了要帮助龙城璧一臂之力，对付杀手门。
　　但他们显然“出师未捷身先死”。
　　唐竹权叹了口气，对卫空空道：“龙城璧的下落现在还未找到，但他的几个朋友却都变成了死人。”
　　卫空空沉寂了很久，才缓缓道：“龙城璧很可能在高花楼中。”
　　“高花楼？”唐竹权的眸子一亮。
　　“不错，”卫空空点点头：“但这只是我的推测，等一会丁黑狗来到，相信会有比较详细的报导。”
　　唐竹权会意。
　　就算卫空空不说，唐竹权早已发觉背后有人跟踪着自己。
　　但跟踪自己的并非别人，而是龙城璧的朋友——丁黑狗。


　　丁黑狗仍然是丐帮的弟子。
　　他在帮中的身份并不高，但丐帮中绝大多数的人都很尊敬他。
　　因为他是雪刀浪子龙城璧的朋友。
　　近数年来，丐帮与龙城璧的关系越来越密切，经常并肩作战对付江湖上败类。
　　虽然龙城璧行踪飘忽，但丁黑狗却有一种特别的本领，经常可以比别人更早一步找到他。
　　龙城璧来到洛阳，并不能算是一个秘密。
　　所以，丁黑狗早就在洛阳城中住了半个月，恭候雪刀浪子光临。
　　当龙城璧踏进高花楼之前，他早已和丁黑狗取得联络。
　　所以，丁黑狗对于老高酒馆的形势，倒也有了一个概念。
　　丁黑狗的武功虽然并不怎样高明，但他却是一个精明能干的探子。
　　唐竹权一看见他，立刻就问：“那是怎么一回事？”
　　丁黑狗搔了搔腋窝，道：“你指的是哪一方面事？”
　　唐竹权道：“那五人是怎样死的？”
　　丁黑狗叹了口气，但他随即又笑了起来，而且笑得很有劲。
　　唐竹权怒道：“有什么好笑？”
　　丁黑狗的笑容立刻收敛，正色道：“我发笑的意思是说，舒天恶、贺犀、黑舌和尚和诸葛兄弟五人是笑死的。”
　　“笑死？”卫空空也呆住了。
　　唐竹权嘴里想迸出两个字。
　　这两个字是：“放屁！”
　　但他没有真的说出来。
　　他并不呆，从丁黑狗的神色中，他知道他并不是胡说八道。他轻轻叹息一声：“他们被人点了笑穴？”
　　丁黑狗摇头。
　　唐竹权哼了一声，道：“他们何以会笑死？”
　　丁黑狗于是把当时的情况，详细的慢慢叙述出来。
　　卫空空的脸色陡地一变。
　　“有这种事？”
　　“千真万确。”
　　“为什么他们听到箫声就狂笑而死，但其他人却安然无恙？”
　　丁黑狗摇头：“我不知道。”
　　就在这个时候，唐竹权突然以最迅速的手法打开房门，然后冲出，一手抓住了一个人的衣襟。
　　唐竹权厉声喝道：“你是什么人？是谁叫你到这里来的？”
　　那人神色自若，毫不慌惶。
　　他只是淡淡地说出了七个字：“请放开你的小手。”
　　小手？唐竹权的手如果还算细小，谁的手大了？
　　有。被唐竹权抓着的人，他的手就最少比唐竹权的手粗大上一倍。
　　唐竹权立刻省起了两个人。
　　这两个人是“粗手粗脚”欧阳穿和欧阳破兄弟。但眼前这个拥有一双大手的人，绝不会是欧阳穿或是欧阳破。
　　因为这两兄弟的手脚，早就已被人砍了下来。
　　那么这人又是谁呢？
　　唐竹权不认识他。
　　但卫空空却知道这个人的来历。
　　“恒山第一手，专摘女人头；原来是花衣大盗谭耐，想不到你居然也会来到这里。”
　　那人淡淡一笑：“卫大侠果然见多识广。”
　　唐竹权哼一声：“阁下之意，倒是说老子孤陋寡闻了？”
　　谭耐脸色一沉：“你还不放手，恐怕马上就会后悔莫及。”
　　唐竹权果然放手。
　　谭耐冷冷一笑：“哼！你果然还不太笨。”
　　唐竹权嘿嘿道：“老子再要抓你，随时都可以动手，你有什么话好说？”
　　谭耐道：“你们是否想知道箫声的秘密？”
　　卫空空一怔：“你知道吗？”
　　谭耐淡漠地一笑，道：“天下间知道这个秘密的人，也许就只有我一个。”
　　卫空空道：“倒愿请教请教。”
　　谭耐冷冷道：“谭某为什么要说，说出来对我又有什么好处？”
　　卫空空盯着谭耐，半晌才缓缓说道：“你要什么条件，不妨提出来让我考虑考虑。”
　　谭耐抚掌笑道：“还是卫大侠比较爽快些。”
　　唐竹权哼一声，喝道：“说话别吞吞吐吐，快说。”
　　谭耐道：“我什么都不想要，只想要一个人的脑袋。”
　　卫空空道：“恒山第一手，专摘女人头；你练的摘头功已达到第六层境界，又有谁的脑袋居然会令你眉头大皱？”
　　谭耐道：“谭某一向只摘女人头，但现在我想摘的脑袋，却是男人的。”
　　卫空空摸了摸自己的脑袋，道：“希望你要摘的不是区区的脑袋。”
　　谭耐忽然叹了口气。
　　“你的希望落空了，我想摘的正是你的脑袋！”
　　恒山第一手，专摘女人头。
　　江湖黑道上，近年来出现了一个心狠手辣的采花大盗。
　　他就是谭耐。
　　谭耐出道江湖仅仅三年，就已干下不下百宗令人发指的奸杀案。
　　他对女人的手段，简直是毫无人性。
　　他甚至比一条豺狼还要残酷。
　　他的手强而有力，经常把女人的脑袋，像摘玫瑰花般摘了下来。
　　在江湖上，他没有朋友。
　　他有的只是仇敌，无数人要找他算帐，但结果又有无数人惨死在他的一双短枪之下。
　　他对付女人和对付男人的手法绝不相同。
　　他杀女人采取的手段，通常都是把对方的脑袋一手撕下。
　　他的指劲极强，这一点在他来说，是轻而易举的事。
　　他认为这种杀女人的方法，是一种很不错的享受。
　　但对付男人，他从来都没有摘过男人的脑袋。
　　他认为女人的脑袋是香的，但男人的脑袋却比猪粪还臭。
　　他擅用枪。
　　那是一双三尺六寸长的短枪。
　　同时，也是他对付男人的唯一武器。


　　卫空空再次摸了摸自己的脑袋。
　　唐竹权淡淡一笑：“你砍别人的脑袋砍得太多了，这一次总算遇上了一个大行家。”
　　“大行家？”
　　“难道你认为他不是砍脑袋的大行家吗？”
　　“当然不是。”
　　“不是？”
　　“他对付女人通常都是先奸后杀，难道卫某也算是个采花大盗？”
　　唐竹权打量卫空空一眼，半晌才一笑道：“你什么都像，就是不像个采花淫贼。”
　　谭耐冷冷一笑，道：“你错了。”
　　唐竹权冷冷道：“老子错在什么地方呀？”
　　谭耐指了指卫空空的鼻子，道：“他什么都不像，只像个死人！”
　　“他为什么会像个死人？”
　　“谭某既已吩咐他砍下自己的脑袋，他又怎能再活下去？”
　　唐竹权嘿嘿一笑：“他还没有喝够酒，怎会听你的话把脑袋砍掉？”
　　谭耐道：“那么他将会后悔莫及。”
　　唐竹权道：“他若砍下自己的脑袋，那才后悔莫及。”
　　谭耐摇头。
　　“你说错了，死人是不会后悔的。”
　　卫空空差点没给他气爆肚子：“姓谭的，你别再兜弯抹角好不好！快把箫声的秘密说出。”
　　谭耐道：“但你还没有答应谭某的条件。”
　　卫空空的脸色沉下。
　　“你是来存心挑衅的？”
　　谭耐道：“谭某的确知道箫声的秘密，但此刻却没有告诉给你的必要。”
　　卫空空冷冷道：“假如你很快就会咽气呢？”
　　谭耐道：“你若能令谭某重伤垂危，我自然会毫不保留的把这个秘密说出。”
　　唐竹权有点不明白。
　　但卫空空却很了解谭耐的意思。
　　他若快要死掉，又何必把这个秘密永远保留在心中呢？


　　长剑出鞘，剑气森寒。
　　这是卫空空的剑。
　　这把剑，虽然绝对无法与龙城璧的风雪之刀，或者是与司马血的碧血剑相比，但它在江湖上的名气，却绝不逊于前者。
　　因为这是偷脑袋大侠卫空空的剑。
　　如果这把剑落在别人的手上，它必然会和一般同类型的剑一样，寂寂无闻。
　　这只不过是一把很普通的精钢长剑，剑虽锋利，但与江湖上许多著名的宝刀宝剑相比，它只不过一块凡铁而已。
　　但这一把剑，已砍杀过不少拥有宝刀宝剑武林高手的脑袋。
　　偷脑袋大侠的砍脑袋剑法，是惊天地、泣鬼神，世间上最霸道的一种剑法。
　　但现在，卫空空绝不能把谭耐的脑袋砍下来。
　　因为，倘若谭耐的脑袋被砍下，卫空空就无法从他的口中，问出神秘箫声的秘密。
　　他要把谭耐击败，同时，令他重伤垂危。
　　这真是一次稀奇古怪的决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