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最可爱的女孩

2024-01-22  作者：龙乘风  来源：龙乘风作品集  点击：

　　朱万算也许轻功很高明，但在瞎掉眼睛之后，想施展轻功已是大不容易。
　　虽然他还是可以行走如飞，但他眼前一片漆黑，只怕一旦施展轻功，不到一转眼间就会碰在一株大树上，或者是撞着一堵墙壁上等等……
　　所以，黑衣老妇早就断定，朱万算是逃不了多远的。
　　但她满手暗器发出去之后，朱万算接着就不见了。
　　是不是朱万算拼死逃亡？不！朱万算没有逃，他不是不想逃，而是逃不了。
　　但他怎会忽然消失了？
　　黑衣老妇并不是不知道，而是有点怔呆住了。
　　她看见一个蓝衣人，突然从小路东方闪出，而且一下子就带走了朱万算。
　　朱万算没有施展轻功，他只是给那个蓝衣人带走了。
　　由于蓝衣人的身手快得惊人，以致黑衣老妇只觉得眼前人影一闪，蓝衣人就不见了，朱万算也不见了。
　　她没有追，也不必追。
　　因为朱万算已中了她的暗器！


　　朱万算的脸上插着一根金针，他的脸看来也已变了一片淡金之色。
　　他知道自己已中了暗器，也知道就在他被暗器击中后，有人把他救了出来。
　　救他的人，轻功极高，身手也干净俐落，显然武功卓绝不凡。
　　但朱万算却不知道这人是谁。
　　过了好一会，那人才停顿下来，又迅速把一颗丹丸塞进朱万算的嘴里。
　　这丹丸入口甘凉无比，朱万算服下之后才道：“这是什么药？”
　　那人道：“是碧血灵芝丸。”
　　朱万算面露惊诧之色，道：“碧血灵芝丸是天下第一号神医时九公精心配制的灵丹妙药，听兄弟口音年纪不大，怎会有这种奇药的？”
　　那人道：“时九公和家父颇有渊源，这些碧血灵芝丸，都是家父所赐的。”
　　朱万算“哦”的一声，半晌才道：“令尊是哪一位前辈高人？”
　　那人笑了笑，道：“家父年纪比朱堡主还轻得多，在朱堡主而言，谈不上是什么前辈。”
　　朱万算道：“令尊到底是谁？”
　　那人道：“晚辈姓龙，家父的名讳是上城下璧。”
　　朱万算惊诧极了：“什么？你……你是雪刀浪子龙城璧之子？”
　　那人道：“晚辈正是龙玉郎。”
　　朱万算长长地吐出口气，道：“难怪你说令尊和时九公颇有渊源，但这碧血灵芝丸珍贵无比，你怎可以随随便便就给一个陌生的老头儿服下？”
　　龙玉郎道：“灵药是用来救人的，这又有什么不对了？”
　　朱万算叹道：“那也得要看用来救谁而定，像老夫这种老废物，纵使救活了又有什么用？”
　　龙玉郎摇摇头，道：“朱堡主此言差矣，想前辈在江湖上叱咤风云，晚辈只怕还没有出世，前辈的英雄事迹，又岂可轻易抹煞？”
　　朱万算道：“二十余年之前，老夫也曾与令尊有过数面之缘，若数说英雄人物，老夫和令尊相比之下，简直就是萤光比皓月，小巫见大巫。”
　　龙玉郎道：“不，家父曾经屡次提起过朱堡主，都说朱堡主是一位了不起的英雄人物。”
　　朱万算摇摇头，道：“令尊是太抬举老夫了，唉，老夫在武林中只是庸碌之辈，否则也不会落得如此田地。”
　　龙玉郎道：“朱堡主不远千里来到济南，未知所为何事？”
　　朱万算说道：“你怎知道我就是朱万算？”
　　龙玉郎道：“朱堡主一到济南，丐帮分舵舵主已有消息传到我爷爷那里。”
　　朱万算这才恍然，道：“龙老太爷他老人家安好吗？”
　　龙玉郎道：“我爷爷身壮力健，骂人的时候嗓子比从前还更响亮。”
　　朱万算笑了笑，道：“这是他老人家多年积来的福气，真是令人羡慕。”
　　龙玉郎道：“朱堡主，劳圣村是不是你老人家的结拜兄弟？”
　　朱万算点了点头，道：“是的。”
　　龙玉郎道：“他死了？”
　　朱万算黯然地点了点头，道：“不错，他死于一种歹毒的暗器。”
　　龙玉郎说道：“劳圣村也是个暗器高手，但是却给另一个更厉害的暗器高手杀了。”
　　朱万算道：“强中自有强中手，这是没话可说的。”
　　龙玉郎问道：“朱堡主找到了凶手没有？”
　　朱万算道：“找到了，但那时候老夫已经是个瞎子。”
　　龙玉郎道：“朱堡主是说，那个黑衣老妇就是杀劳圣村的凶手？”
　　朱万算苦笑了一下，说道：“那个老贱人穿的衣裳是黑是白，老夫可不知道，只知道她的暗器功夫，确然远在劳圣村之上。”
　　龙玉郎道：“朱堡主可知道她是何方神圣？”
　　朱万算道：“她姓端木，是某教的一位堂主。”
　　龙玉郎道：“江湖上教派甚多，未知道端木堂主是属于哪一门派？”
　　朱万算道：“这个就不晓得了，但老夫知道，这老贱人一定会去找井中王。”
　　“井中王？”龙玉郎不由心中一动。
　　朱万算道：“这老贱人先杀吴六婆子，再杀我义弟，就是为了找寻井中王！”
　　龙玉郎道：“井中王是不是住在一口枯井里的？”
　　朱万算点头道：“不错，井中王其实并非姓井，但他真正的名字，就连他自己也忘掉了。”
　　龙玉郎奇道：“一个人怎会连自己的名字也忘掉？”
　　朱万算道：“井中王连自己的名字也忘掉，此事到底是真是假，咱们是不必理会的，但他有一个秘密，却是万万不能让那个老贱人知道！”
　　龙玉郎道：“每个人都有他的秘密，外人是不应该知道的。”
　　朱万算道：“老夫也是这么想，所以数十年来，一直没有去见井中王。”
　　龙玉郎道：“吴六婆子知道那口枯井所在？”
　　朱万算道：“她怎会不知道。”
　　龙玉郎道：“吴六婆子何以会知道枯井所在？”
　　朱万算道：“井中王是她的师兄。”
　　龙玉郎问道：“吴六婆子是武林中人吗？”
　　朱万算道：“吴六婆子是懂武功的，但却绝少出手，所以，就连她的干女儿也不知道，她是个深藏不露的武林高手。”
　　龙玉郎道：“既是深藏不露的武林高手，怎会给那个端木堂主所害？”
　　朱万算道：“明枪易挡，暗箭难防，那个姓端木的老贱人若要暗算吴六婆子，最少有好几百种法子可以用。”
　　龙玉郎早就知道如此，刚才那一问只是明知故问，他轻轻地叹了口气，道：“朱堡主，实不相瞒，咱们这一厢也在找寻那口枯井的所在。”
　　朱万算道：“你们找到了没有？”
　　龙玉郎道：“连吴六婆子都给人杀了，咱们想找那口枯井，实在千难万难。”
　　朱万算道：“龙少侠，你怎会知道那口枯井的？”
　　龙玉郎道：“事情本来与我没有半点关系，唉，总之说来话长……”
　　朱万算沉声道：“此事并不等闲，你且慢慢道来。”
　　龙玉郎沉吟半晌，终于把练人怎样找寻曾祖父遗物之事缓缓说出。
　　朱万算越听越是神情凝重，到最后更忍不住叫道：“什么？练人是李川帆的曾孙子？”
　　龙玉郎道：“此事不假，嗯，朱堡主莫非知道李川帆这个人？”
　　朱万算长长地叹了口气，道：“那个井中王，他的武功就是李川帆传授的。”
　　龙玉郎一怔，道：“那么，井中王就是李川帆的弟子了？”
　　朱万算摇摇头，道：“那倒不然，李川帆从来没有收过门徒，井中王并不是李川帆的弟子。”
　　龙玉郎奇道：“既不是弟子，李川帆何以会把武功传授给他？”
　　朱万算道：“个中原委，老夫就不大清楚了，但总之，李川帆没有收过弟子，这是千真万确的。”
　　龙玉郎道：“李川帆武功怎样？”
　　朱万算道：“高深莫测。”
　　龙玉郎道：“但晚辈似乎从未听过李川帆这位前辈高人的名字。”
　　朱万算道：“李川帆其实是一个出家人，而且他在江湖上甚少走动，一般人又怎会知道其人其事？”
　　龙玉郎越听越奇，讶然道：“李川帆是出家人？”
　　朱万算点点头，缓缓道：“他的法号是海帆。”
　　“海帆大师？”
　　“不错，虽然海帆大师甚少在江湖上走动，但若在七八十年前，这位佛门高手的名头还是十分响亮的。”
　　龙玉郎深深地吸了口气，道：“难怪有一个老镖师说，练人很像一个和尚，那和尚就是当年威震武林的海帆大师。”
　　朱万算道：“海帆大师虽然是出家人，但后来却悄悄地还了俗，但自此之后，他的一身武功就失传了。”
　　龙玉郎点点头，道：“不错，练人的祖父和父亲以至他自己，都不懂武功。”
　　朱万算道：“这是上一辈武林的事，想不到事情拖延到现在还有尾巴。”
　　龙玉郎道：“井中王是怎样的人？”
　　朱万算道：“他是老夫的岳父。”
　　龙玉郎道：“你的岳父？”
　　朱万算道：“虽然他是我的岳父，但他老人家的事，我知道的实在不多，别的不说，就连他姓什么，我这个女婿也是懵然不知的。”
　　龙玉郎越听越奇，做了人家的女婿，居然连岳丈大人姓什么都不知道，那岂不是连妻子姓什么也是懵然不知吗？
　　朱万算不等他问，便已叹息一声，缓缓地接说道：“井中王的女儿，是一个白痴。”
　　“白痴？”龙玉郎吃惊极了。
　　朱万算淡淡一笑，道：“这并不值得大惊小怪，难道白痴就不可以出嫁了？”
　　龙玉郎苦笑了一下，道：“这个当然不是的……”话虽如此，心中的疑惑却是越来越甚。
　　朱万算沉默了一会，才缓缓接道：“凡事最重要的是缘份二字，井中王为什么会连自己的姓名也忘掉了，我这个做女婿的真不知道，但不知怎样，我喜欢上他的女儿，虽然，她是个白痴，连说话也缠夹不清，脸孔也不大漂亮……”
　　龙玉郎道：“不错，凡事最重要的是缘份，有缘者在一起，无缘者碰面也不相识。”
　　朱万算道：“那时候，我还年轻，但求心中所喜，也不管外面的人怎样看，怎样说，还是和井中王的女儿成了亲，可是，不到半年，她就病死了……”说到这里，语声甚是悲凉。
　　龙玉郎听到这里，也是为之一阵心酸，便道：“往事如烟，不提也罢。”
　　朱万算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说道：“但不管怎样，她还是我的妻子，井中王还是我的岳丈，这两点，是永远也不会改变的。”
　　龙玉郎道：“既是事实，又有谁能把它改变？”
　　朱万算说道：“老夫虽然满手血腥，生平杀人无数，但我不能对不起妻子，不能够出卖自己的岳父，龙少侠，你说，对不对？”
　　龙玉郎立刻朗声道：“朱堡主，你这种想法，除了没有血性的畜牲之外，谁都不能说是错了。”
　　朱万算道：“有你这句话，老夫很高兴，可惜老夫双目不能视物，未能目睹兄弟的容貌，真是相逢恨晚啊……”
　　龙玉郎道：“朱堡主不必自怨自艾，你老人家的眼睛，也许可以治好的。”
　　朱万算摇了摇头，道：“这个用不着强求了，这是上天安排，瞧得见也好，瞧不见也好，其实都是一样的。”话虽如此，说完之后还是不免叹了口气。
　　龙玉郎道：“练人要找井中王，那是为了要找寻他曾祖父遗下来的东西，那个端木堂主莫非也是想打海帆大师遗物的主意吗？”
　　朱万算道：“这个就不用说了。”
　　龙玉郎道：“练人是海帆大师的后人，他绝对有权继承祖先的武功，至于别的帮派也想分一杯羹，那就太过份了。”
　　朱万算嘿嘿一笑，道：“争夺别派的武功秘笈，对于许多野心勃勃的人来说，这原本就是天经地义的事，又怎能算是过份？”
　　龙玉郎道：“听说曾十三也是一个野心勃勃的人。”
　　朱万算道：“他若不是野心勃勃，也不会逼老夫把井中王的下落说出来。”
　　龙玉郎道：“你坚不肯说？”
　　朱万算道：“当然不说。”
　　龙玉郎道：“所以，曾十三就逼你决一死战了？”
　　朱万算说道：“不错，他以为那一战，他最少有九分胜算的，可是，人算不如天算，老夫所练的武功，恰好正是他的克星。”
　　龙玉郎道：“于是，曾十三赔了夫人又折兵，唉，这又是何苦呢？”
　　朱万算道：“为了这件事，老夫很伤心。”
　　龙玉郎道：“为了曾十三这种人而伤心？”
　　朱万算说道：“在这件事之前，老夫一直把曾十三当作朋友，而且是最好的朋友。”
　　龙玉郎叹道：“但结果他弄瞎你一只眼睛，而你也被逼把他击落至万丈深渊之中。”
　　朱万算凄然一笑，道：“这真是令人不胜慨叹，但事实如此，空自惆怅又有什么用？”
　　龙玉郎道：“端木堂主已从吴六婆子那里知道枯井所在，以朱堡主之见，咱们应该怎办？”
　　朱万算道：“如所料不差，井中王可能会遭遇到一场可怕的劫数。”
　　龙玉郎道：“那端木堂主背后，极可能还会有一帮武林人物在撑腰。”
　　朱万算道：“单是这个老贱人就已不容易对付，倘若再加上她的援手，事情就更不妙了。”
　　龙玉郎道：“为今之计，只有火速支援井中王，方为上策。”
　　朱万算叹道：“但老夫已不能为井中王做任何事了，龙兄弟，这件事，现在非要你来帮忙不可。”说着，双手紧紧捏着龙玉郎的肩膊。
　　龙玉郎道：“朱堡主放心，练人的事我已插上了手，就算堡主不说，我也不会任由井中王给邪魔外道所伤害。”
　　朱万算道：“练人既是海帆大师的后人，你一定要带他去见井中王。”
　　龙玉郎道：“我晓得了。”
　　朱万算道：“救人如救火，你火速前往万蛇枯井好了。”说完，从怀中取出一张黄纸，交给龙玉郎。
　　龙玉郎一看，只见纸上绘着一些山川地形，当中有一点朱砂红点，就是万蛇枯井所在。
　　龙玉郎不禁道：“原来这口枯井距离济南并不甚远……”
　　朱万算道：“龙兄弟，此事非同小可，老夫在此深切拜托。”
　　龙玉郎道：“朱堡主不必客气，晚辈必定尽力而为，只是朱堡主如今行动不便，非要找个地方休养不可。”
　　朱万算道：“这个老夫自有主意，你用不着担心。”
　　龙玉郎道：“不，此事也是非同小可的，以晚辈之见，还是先把朱堡主送往医谷……”
　　“不必，”朱万算道：“老夫生死，等闲之又等闲，岂可再劳烦龙兄弟？”
　　龙玉郎道：“这并不烦，晚辈大可向丐帮请援，只要朱堡主跟着晚辈到济南府走一趟即可。”
　　朱万算还是不断摇头拒绝，龙玉郎也不再问，背起他便施展轻功回济南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