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虾凤凰最凶狠

2024-01-28  作者：龙乘风  来源：龙乘风作品集  点击：

　　又是黎明。
　　大沙口的确环境幽雅，景色怡人。
　　但铁凤师无心欣赏。
　　湖面平如镜。
　　一艘黑色的渔船，泊近了岸。
　　铁凤师对鱼吃虾问道：“这就是黑金船？”
　　鱼吃虾点点头：“对了。”
　　船一靠岸，鱼吃虾就和铁凤师登船。
　　一个青袍老者，拦住了他们。
　　“止步！”
　　鱼吃虾忙道：“是我。”
　　老者定睛一看，看了半天才说：“是你？”
　　鱼吃虾一笑：“不就是我虾仔嘛。”
　　老者哈哈一笑：“小子你长大了。”
　　鱼吃虾深深鞠躬，行个大礼：“全凭长老托福，小子才能长到现在这么大。”
　　老者挥了挥手，笑道：“你这张嘴巴，真会说话。”
　　说到这里，目光一转，盯着铁凤师，皱眉道：“这个小鬍子是谁？”
　　鱼吃虾忙道：“辣手大侠铁凤师。”
　　“铁凤师？”老者脸色忽然一变：“你就是那个嫉恶如仇的辣手大侠？”
　　铁凤师微微一笑，抱拳道：“晚辈只是一介武夫，大侠二字，愧不敢当。”
　　老者面露不悦之色：“是大侠就是大侠，何必自谦？就像老夫，江湖上人人都叫我‘铁骨老怪’，是老怪物就是老怪物，老夫也从来不会不承认。”
　　铁凤师目光一亮，想不到这青袍老者，就是来无影，去无踪，行事荒诞不经的“铁骨老怪”夏侯不斩。
　　夏侯不斩似乎兴致大发，忽然大声道：“有朋友来自远方，不亦悦乎，来来来，咱们大喝三杯如何？”
　　铁凤师瞧着鱼吃虾，微笑道：“只要不是海水，自当奉陪。”
　　夏侯不斩一怔道：“什么海水？你喝过海水吗？”
　　铁凤师忙道：“非也非也。”
　　鱼吃虾却道：“口是心非也！”
　　夏侯不斩搓了搓花白的鬍子，皱眉道：“你们在搅什么鬼？”
　　铁凤师、鱼吃虾互望一眼，俱是笑而不答。
　　天色渐亮，黑金船已离岸，向湖心而去。
　　夏侯不斩也是个酒徒。他岂只喝了三杯，而是喝了三十大碗。
　　铁凤师也奉陪，夏侯不斩喝一碗，他也喝一碗。
　　直到大家都喝完第三十碗的时候，铁凤师忽然问：“我们什么时候才可以见得着孟船主？”
　　夏侯不斩摇摇头：“你不会看得见孟志，也不会再回到陆地上去了。”
　　铁凤师哈哈一笑，对鱼吃虾说：“他醉了。”
　　鱼吃虾喝得比较少，但他却似乎醉得更快。
　　他也哈哈一笑：“老怪醉了，铁大侠也醉了，我才最清醒！”
　　喝醉的人，总是这样说的。
　　但铁凤师却再也笑不出来。
　　因为鱼吃虾的目光，忽然变得有如寒夜中的星辰，清彻、冷酷、寒光迫人。
　　铁凤师心中一冷，道：“你为什么这样盯着我？”
　　鱼吃虾仍然盯着他。
　　这张年青的脸孔再也不纯朴、有趣。
　　他竟似已变成了另外一人。
　　虽然他喝了十七八碗酒，但一双手还是像磐石般稳定。
　　这时候，他的右手还捧着一碗酒。
　　酒很满，几乎已到了碗的边缘。
　　但鱼吃虾的手很稳。
　　碗不动，酒也不动，仿佛已在碗中凝固起来。
　　而他的左手，却已握着了一柄剑。
　　剑锋森冷，而剑尖更已指着铁凤师的咽喉。


　　铁凤师的手里也捧着一碗酒。
　　酒只有一大半。
　　但他的手却忽然一阵颤动。
　　鱼吃虾冷冷地盯着他，忽然道：“该已到时候了。”
　　铁凤师默然半晌，缓缓道：“你果然吃虾吃腻了，想转一转口味，要吃掉一只凤凰。”
　　鱼吃虾道：“你现在有权选择。”
　　“选择什么？”
　　“如何死法。”
　　“我真的非死不可？”铁凤师说。
　　“当然，”鱼吃虾目中寒芒闪动：“昨天你喝的，不是海水。”
　　铁凤师脸上露出了怪异的表情，道：“那不是海水，又是什么？”
　　鱼吃虾瞧着他，淡淡道：“你听过‘海妖’公孙一郎这个人的名字没有？”
　　“公孙一郎？”铁凤师脸色一变：“那么，我喝掉的就是‘海妖化魂露’？”
　　鱼吃虾点点头，微笑道：“对了，是‘海妖化魂露’，它的滋味，就像是海水，喝掉它，功力会逐渐消失，你若不相信，不妨试一试。”
　　铁凤师暗自提聚功力。
　　忽然间，他的脸色变得很难看：“鱼老弟，我看错了你。”
　　鱼吃虾哈哈一笑：“你一直以为我只是个不懂事的小子，却没想到，你找我其实是送羊入虎口，也只有我这种无名小卒，才能让你上当，把海水喝进肚子里。”
　　铁凤师瞧着夏侯不斩，问道：“你是谁？”
　　夏侯不斩淡淡说道：“你认为我会是谁？”
　　铁凤师道：“我不知你是谁，但却可以肯定，你绝不会是夏侯不斩。”
　　夏侯不斩说道：“为什么我绝不会是他？”
　　铁凤师道：“夏侯不斩虽然行事荒诞不经，但却绝不会成为一个海盗。”
　　这个老者笑了，笑声中充满诡秘之意：“不错，我并不是夏侯不斩，而是他的死对头莫逆来。”
　　“玉狼山‘狼侯’莫逆来？”铁凤师冷冷道：“我会记住你这位老前辈的。”
　　鱼吃虾道：“你当然要记住他，还有我，也不妨死也记着。”
　　铁凤师道：“每个人都难免会给路上的狗咬一口，今天就只好算我倒楣。”
　　鱼吃虾悠然道：“我知道你是很勇敢的人，真正勇敢的人，当然不怕死。”
　　铁凤师道：“你要杀我，动手好了，又何必这许多废话。”
　　鱼吃虾微微一笑：“这倒要看看，莫侯爷怎样发落了。也许，他还不舍得杀了你。”
　　莫逆来桀桀一笑：“像他这样聪明的人，杀了的确可惜，只是，他现在没有了武功，又和一个死人有什么分别？”
　　铁凤师不说话了，就像是猛虎已经掉进猎人的陷阱里。
　　莫逆来缓缓地走到他面前，摸着下巴道：“杀你不难，但先砍掉你的两条肩膀，那也不错。”
　　他抓着一把精钢打造的刀，不断地在铁凤师的眼前晃来晃去。
　　铁凤师没有动，甚至连眼睛也没有眨动一下。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虽然眼巴巴看着自己给疯狗咬一口，是一件痛苦可怕的事，但既然命运如此安排，又还有什么话好说。
　　铁凤师并不太相信“命运”这一回事，他常常认为命运是可以改变，可以凭自己的力量创造出来的。
　　但现在，他只好看着莫逆来把自己两条肩膀子砍掉下来。
　　刀光终于急闪，向铁凤师的右臂砍过去。
　　莫逆来就像是一条凶残的豺狼。
　　嗜杀，喜欢看见流血。
　　但也就在这刹那间，一把锋利的剑突然悄悄地贯穿过这位狼侯的咽喉。


　　凶暴的豺狼已倒了下去，他至死也不肯相信，自己竟然会在这个时候，死在别人的剑下。
　　对他来说，这是很意外的。
　　但铁凤师却连一点意外的样子也没有，好像早已知道会有这种结果。
　　他只是淡淡地看着鱼吃虾，又看了看他手里的剑。
　　“你的剑法没有令我失望，不愧是名家之后。”铁凤师盯着鱼吃虾：“但刚才那一剑，却是太危险了。”
　　鱼吃虾缓缓道：“我倒不觉得有什么危险，我知道，这一剑刺出去，死的一定是他，而不会是我。”
　　铁凤师微微一笑，道：“我并不是说你危险，危险的是我。”
　　鱼吃虾不由笑了：“为什么？”
　　铁凤师道：“因为这一剑他若闪开了，我的一条膀子就已掉落在甲板上。”
　　鱼吃虾悠然一笑：“这是要赌一赌你的运气，但对我来说，在莫老魔动手对付你的时候才突击他，是最适合的时机。”
　　铁凤师叹了口气：“我知道你绝不会真的和魔船的人同流合污，你却真的把我愚弄了。”
　　鱼吃虾微微一笑：“不错，你喝下的，确是海妖化魂露，而且功效卓著，刚才你本来只有等死的份儿。”
　　铁凤师冷冷一笑：“然后，你又在我最危险的时候，给我解围。”
　　鱼吃虾望着他，笑得很愉快：“因为我想证明两件事。”
　　“你不必说，我已知道。”铁凤师缓缓道：“第一：你要证明，自己是个很有办法的狐狸，既可以把凤凰骗得团团乱转，更可以在举手之间，杀了狼侯莫逆来。第二：你要我感激你，因为无论怎样，你总算是我的救命恩人。”
　　鱼吃虾笑得愉快：“你果然不笨。”
　　铁凤师忽然叹了口气，道：“可是，你却笨得要命！”
　　鱼吃虾还没有弄清楚这句说话的意思，铁凤师已闪电般出手，一掌压在鱼吃虾的胸膛上。
　　鱼吃虾的剑仍然在手，但铁凤师这一掌实在太快，他的剑还没有动，铁凤师的手掌已压了下来。
　　“你现在该明白，莫逆来那一刀，根本就杀不了我！”铁凤师盯着鱼吃虾，悠然地微笑着。
　　鱼吃虾皱着眉，苦笑道：“但你这一掌，却已足够杀我有余。”
　　铁凤师的手很快就松开，缓缓道：“我的手虽然杀人无算，但却只杀敌人，绝不会杀朋友。”
　　鱼吃虾道：“我算不算是你敌人？”
　　铁凤师道：“你若是我的敌人，此刻已没有机会说话。”
　　鱼吃虾长长地抽了口冷气：“你根本就没有丧失武功。”
　　铁凤师淡淡道：“在如此重要的时刻，倘若变成一个完全没有武功的人，那真是可怕极了。”
　　鱼吃虾苦笑一下，道：“我本来打算给你解药，但现在已经没有这个必要。”
　　铁凤师摸着两撇鬍子，道：“我知道你一定会给我解药，因为你本来就不是真的要害我，只是想表现一下自己的能力而已。”
　　鱼吃虾耸耸肩，道：“可是，你没有上当。”
　　“不，我已上了你的当，”铁凤师道：“我喝下海妖化魂露的时候，的确还以为那是海水。”
　　鱼吃虾道：“但你现在武功仍在，一点也没有受到影响。”
　　铁凤师道：“那是因为我及早发觉，暗中把毒力逼了出来。”
　　鱼吃虾道：“这个绝不容易！”
　　铁凤师道：“倘若只凭本身内力，恐怕一辈子也无法把毒力逼出。”
　　鱼吃虾道：“那么，你凭什么助力，使武功恢复过来？”
　　“一颗很奇妙的药丸，它能解百毒，功效绝对可以信赖。”铁凤师忽然叹了口气，才接道：“可惜，这种药丸，我身上就只有这么一颗而已。”
　　鱼吃虾也叹了口气：“都是我不好，让你把这颗药丸浪费了。”
　　铁凤师微微一笑：“别放在心上，虽然我没有事，但终究曾经上你的大当，对我来说，也未尝不是一个很好的教训。”
　　他们在甲板上谈了许久，船上还是没有人来加以对付，仿佛根本不知道狼侯莫逆来已经被杀。
　　铁凤师忽然道：“你好像一点也不担心这艘船上的人会找咱们算帐。”
　　鱼吃虾道：“他们不会找我算帐，也不会对你怎样，因为在这船上的，本来都是我的人。”
　　铁凤师道：“莫逆来呢？”
　　“就只有他是例外，”鱼吃虾缓缓地说道：“杀了他，这艘船就是属于咱们的，现在咱们大可以去找魔船！”
　　“不先找金甲天神孟志？”
　　“不必了。”
　　“为什么？”铁凤师的眼色忽然一变：“是不是他出了什么事？”
　　鱼吃虾目中忽然露出了沉重的神色，道：“在五天前，金神帆船已在这湖里沉没。”
　　铁凤师耸然道：“是魔船干的？”
　　“不是魔船还有谁？”鱼吃虾道：“魔船主人，一直以为我已诚心加盟，所以不少重大的事情，我很快就会知道。”
　　铁凤师道：“但你为什么不早一点向我说？”
　　鱼吃虾叹道：“向你说了又怎样，金甲天神已死，金神帆船也已沉了，又有谁能改变这种残酷的事实？”
　　铁凤师道：“我知道你有自己的一套办法，但恐怕无论怎样，也很难在船上把萧兰花救出来。”
　　鱼吃虾道：“别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好不好？”
　　“当然好，”铁凤师忽然在他的鼻子上用力捏了一下，“但从此后，你休再出馊主意来对付我！”
　　鱼吃虾忙道：“下次真的不敢了！”


　　船仍在行驶。
　　鱼吃虾真的已成为这艘船的主人，他甚至命令两个大汉，把莫逆来的尸体丢进湖中。
　　下午，他们终于找到了魔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