洋场十里 出现幽灵
2025-04-07 作者：龙乘风 来源：龙乘风作品集 点击：
看见了卢快，站王总算弄清楚那白袍女人的身份了。
她是卫大帅的妻子云玉霞，现在大多数人都叫她卫夫人。
卫夫人嫁给卫天坤的时候，她才只有十九岁，那时候，卫天坤还是一个穷汉，一年之中最少有七八个月要靠赊借才能渡日。
但过了几年，卫天坤时运转变，干起生意来。
他干合法的生意，也干不合法的买卖，总之凡是有钱可赚的生意他都愿意插手干。转眼间，又十几年了，卫天坤在会上的地位越来越高，赚钱的门径也越来越是广阔。
也许由于朝夕想着怎样去赚钱，卫天坤两鬓早已花白，额上的皱纹也越来越多，但卫夫人却似乎驻颜有术，直到现在看来还是不觉得怎么老，而且还越来越更美丽了。
站王虽已一大把年纪，但卫夫人的美艳，还是使他看得有点痴醉起来。
火车有如姗姗迟来的小姐，终于驶进了车站月台。
在最前列的车卡里，走下了五个男人，其中一人头发灰白，脸庞看来并不怎么样，但却有一个不算太细小的肚子。
站王一眼就认出了他，忖道：“原来卫大帅出门去了，现在刚刚回来。”
这人正是卫天坤，在他身旁四人，都是他的心腹手下。
卫大帅的面色不怎么好看，老是紧绷绷的，有点像想择人而噬的样子。
卢快早已为他打开轿车车门。
卫大帅一上车，卫夫人便急不及待地问：“力行怎么了？”
卫大帅沉着脸，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只是挥了挥手，向卢快说：“开车。”
卢快立刻开车，车子朝着北方走过了一会，卫大帅才紧绷着脸说：“那条病狮，他已宰了力行。”
卫夫人脸色倐变，颤声说：“你说甚么？”
卫大帅怒道：“妳又不是个聋子，难道我还说得不够清楚吗？”
卫夫人的身子一阵发抖，也不知道是因为惊，还是因为愤怒。
不久，车子驶到了一条宁静的街道，在这附近的建筑物，全都宽宏华丽，气派十足，是一个极其高尚的住宅区。
最后，车子在一座白色的豪华巨宅门前停了下来，但他只是停顿了一会，巨宅闸门立刻就有人从里面打开，然后车子继续向前缓缓行驶，穿过了一座布置得美仑美奂的花园才停泊下来。
卫大帅一下车，就大叫道：“老子要马上召开紧急会议。”
忽然天降大雨，把他淋得全身湿透。
真的是天降大雨吗？
不，洒下来的不是雨，而是一盆冷冰冰的水。
卫大帅大怒，仰起了脸，骂道：“操你祖宗，是谁在上面弄鬼？”他抬头一望，只见一个穿着西装，神气活现的少年，正在二楼窗前哈哈地笑，而他的手里，还捧着一只木盆子。
那少年笑了一会，才道：“你操我的祖宗，也就是操你自己的祖宗！”
卫大帅怒道：“小鬼子，你不要跑，老子今天不宰了你就不吃饭！”
那少年还是面无惧色，道：“你不吃饭，但可以吃包子，也可以吃豆腐。”
卫大帅瞪着卫夫人，道：“我的好老婆，妳是怎样教儿子的？”
卫夫人也瞪着他，却说：“告诉我，力行是怎样死的。”
卫大帅沉着脸：“老子没有亲眼看见，但那条病狮的手下，曾经把力行的尸挂在街头一支灯柱上。”
卫夫人摇摇头，：“不会的，他们怎会真的杀了力行？”
卫大帅冷笑道：“怎么不会？他们根本就不是人，而是一群病狮，一群畜牲，一群野兽！”
就在这时候，那少年已像猴子般从二楼沿着一棵大树爬了下来。
“妈，妳说甚么？”他抓着卫夫人的手，脸色十分苍白，道：“妳刚才说舅父死了！”
卫大帅骂道：“小鬼子，老子要宰了你！”
少年却不怕他，大声道：“你敢动我一根毫发，你儿子就砍断了右手。”
卫大帅脸色一变，“畜牲你敢？”
少年冷冷一笑道：“我是卫天坤的儿子，天不怕地不怕，又有甚么事情不敢干的？”
卫天坤给他气得咳嗽起来，虽然早已举起了手掌，好像想掴他一个耳光，但到最后还是叹了口气，掉头便走。
卫夫人据着少年，也轻轻的叹了口气说：“你怎可以这样对他说话？”
少年哼的一声：“为甚么不可以？”
卫夫人道：“他是你的父亲呀！”
少年冷笑道：“父亲父怎样，他是个凶手，每年都害死不知多少无辜的人。”
卫夫人道：“易群，你怎可以讲这种话？”
卫易群道：“为甚么不可以，舅父也是这么说的。”
卫夫人面露悲怆之色，“不要再提你的舅父！”
卫易群道：“为甚么不要提，舅父是个好人，也只有他才能劝阻我的大帅老子不乱开杀戒。”
卫夫人黯然落泪，忽然回到车子里，向卢快说：“我要往赌场。”
卢快一呆：“那一间赌场？”
卫夫人道：“随便那一间都行，只要不是大帅开的场子就行了。”
卢快又是一呆，但卫夫人这样嘱咐，他也不敢再多问，依言把车子驶了出去。
卫易群却咬了咬牙，向屋子里直冲，来到了一座富丽堂煌的大厅。
卫大帅虽然给儿子淋湿了一身，但仍然没有更换衣服，只是用一块布子不停地抹脸。
卫易群走到父亲面前，忽然一个耳光打在自己的脸上。
卫大帅一怔，“你在干什么？”
卫易群没有回答，又是一个耳光打在另一边面类上。
卫大帅这次立刻抓住他的手，喝道：“他妈的。你疯了？”
他抓住的是卫易群的右手。
这只右手只有四只手指，因为尾指不见了。
看见这只手，卫大帅心中不禁一阵疼痛卫。易群生下来的时候，是十指齐全的，但在八岁那一年，他却把自己的右手尾指一刀砍掉下来。
他砍掉这只尾指，是要抗议父亲不让他学念英语。
当时，卫大帅傻住了，他怎样也想不到，自己的儿子竟然会用这种手段来对抗自己。
这一仗，卫大帅败了，他再也不敢禁止卫易群学习英语，还聘请了两个师资优良的老师来教导儿子。
卫大帅纵然平时杀人不眨眼，但这儿子却是他的心肝宝贝。
他活到这一把年纪，就只有这一个儿子。卫易群忽然连打自己两下耳光，卫大帅不但莫名其妙，还有惊徨起来。
但卫易群却反而很冷静，他说：“我没有疯，我打自己只不过是为了要向你道歉。”
卫大帅一怔：“道甚么歉。”
卫易群眨了眨眼，道：“刚才我太顽皮，把你的身子都淋湿了，而且天气又是那么冷。”
卫大帅呆了很久，才摇摇头道：“今天不冷，老子也没有真的怪你！”
卫易群道：“你为甚么不怪我？”
卫大帅皱了皱眉，过了半晌才笑着说：“不为甚么，只因为你是我的儿子。”
卫易群问道：“我若不是你的儿子呢？你会怎样，是不是会把我一枪轰碎了脑袋？”
卫大帅咧嘴一笑，道：“你老子父不是真正的大军阀，怎会随随便便就开火枪杀人？”
卫易群道：“但是，你不是经常杀人吗？”
卫大帅道：“谁说我经常杀人，我又不是刑场上的刽子手。”
卫易群道：“两年前，褚大叔死在你的枪下。”
卫大帅道：“你还没忘掉这个人？”
卫易群道：“褚大叔对我很好，我细小的时候，他时常都抱着我在街上游玩，而你也经常称赞他，说他诚实可靠，而且对你忠心耿耿。”
卫大帅叹了口气，道：“以前，褚大叔的确是对你老子很忠心的，但后来……唉”
“后来怎样了？”
“他变了。”
“变得怎样？”
“变得一塌糊涂，可恶复可恨！”
卫易群没有放松，继续逼问：“一个好好的人，怎会忽然变成这样？”
卫大帅道：“他染上了毒癖，以后就整个人都变了。”
卫易群道：“他背叛了你？”
卫大帅点点头：“当他染上了毒癖后就跟那病狮混在一起，还害死了于九叔和韩麻子。”
卫易群道：“你跟血狮帮的人有大恨深仇？”
卫大帅道：“你问得太多了，现在你的老子已很疲倦，想好好休息一下。”
卫易群摇摇头，道：“你现在不能休息。”
卫大帅奇道：“为甚么不能？”
卫易群道：“原因之一：你说过要召开紧急会议，但现在会议还没有召开，所以你就算再疲累也不能躺在床上。”
卫大帅哼了一声：“你倒会抽老子的后腿，还有原因之二，原因之三吗？”
卫易群道：“原因之二：就是你还没有向我说清楚，舅父到底出了甚么事？”
卫大帅沉默了一会，才说道：“他死了。”
卫易群的眼睛一红，但却没有进出眼泪，道：“舅父向来身壮力健，怎会忽然死掉？”
卫大帅道：“再身壮力健的人，也挨不住一颗子弾。”
卫易群目光一闪道：“舅父是给人用枪射杀的？”
卫大帅摇摇头，道：“老子不知道，你老子只知道他死了，说不定是给女人的丝袜勒死的。”
卫易群冷冷道：“你为甚么不说是女人的内裤？”
卫大帅一楞道：“你还是个小孩子，说话怎可以这么难听？”
卫易群道：“我是你的儿子。”
卫大帅道：“你当然是我的儿子，那又怎样？”
卫易群道：“我这句话的意思，是说有其父必有其子。”
卫大帅却长长地叹了口气，道：“你不必样样都学我，做父亲的也会有他的缺点。”
卫易群道：“优点要学，缺点也要学，也许这根本不必学，而是天性遗传。”
卫大帅道：“既然是遗传，你为甚么不多一点像你妈。”
卫易台道：“像妈妈又怎样？”
卫大帅道：“妳妈是个很善良的女人，她嫁了我这许多年，连一只蚂蚁也不舍得踩死。”
卫易群道：“所以她只有给人欺负的份儿。”
“胡说！”卫大帅道：“有老子在她的身边，谁敢来欺负她？”
卫易群冷冷道：“不必外人来欺负，就是你已经把她欺负得很够苦。”
“没这回事！”卫大帅否认不迭：“你老子一向对妳妈视如拱璧。”
卫易群道：“你说得不错，的确是视如拱璧，所以，许多时候我妈甚么都不像，就只像一件被人冷落了的珍贵古玩。”
“古玩？”卫大帅笑了起来：“真是孩子说话，孩子脾气。”
卫易群昂起了脸，道：“我已十三岁了。”
卫大帅摇摇头，道：“不，你已十四岁。”
卫易群道：“你的算法跟我的算法有点分别，我是十二月出生的，所以现在还不能算是十四岁。”
卫大帅冷哼道：“这是西洋鬼子的计算方法？真是放他妈的狗屁。”
卫易群道：“但中国人的算法也不一定就很高明，比方说在大年夜出生婴孩，到了明天大年初一就已两岁了，这岂不是一种笑话？”
卫大帅咳嗽一声道：“这又有甚么不好，快点长大嘛。”
卫易群冷笑，道：“刚好相反，人家两岁的孩子已经懂得满地乱爬，牙牙学语了，但在大年夜出生的孩子，到了大年初一所谓两岁的时候，还是连眼睛都睁不开来。”
卫大帅道：“难怪有人说，外国的月亮总是特别圆，特别明亮。”
卫易群摇头道：“那也并不尽然，外国洋鬼子也有大放洋屁，狗屁不通的时候，只不过人家有人家一定的长处，咱们绝不能为了种族上的歧见，就把外国人统统当作是野蛮民族看待。”
卫大帅呆了一呆，终于叹了口气，说：“是你赢了，今天为甚么不学英语？”
卫易群道：“现在时候还早呢，舅父呢？”
卫大帅的眉头火繊了，道：“我不是说过，他已给人杀了吗？”
卫易群道：“又是血狮帮的杰作？”
卫大帅点点头，道：“是的。”
卫易群又问道：“你怎么不为舅父报仇？”
卫大帅道：“这种事，小孩子不要过问，你的老子自有主意。”
“你当然会有主意。”卫易群冷冷一笑，道：“但主意好不好，却又是另一回事。”
卫大帅说道：“你老子出的主意一定好。”
卫易群道：“若出了一个馊主意，那又怎样？岂不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卫大帅怒道：“你怎可以小觑了自己的亲生老子？”
卫易群说道：“这不是小觑，而是关心。”
卫大帅陡地一呆，道：“你几时开始懂得为老子而担心了？”
卫易群道：“从刚刚懂事的时候就开始。”
卫大帅大笑：“你懂事的时候？你在甚么时候开始懂事了？”
卫易群说道：“不知道，也许就在今天。”
卫大帅又笑了好一会，忽然打了一个“呵欠”，道：“我现在真的很累了，我要好好休息半天。”
卫易群道：“你不再打算召开紧急会议了？”
卫大帅道：“我想，现在还没有达到那么紧张的时候。”
说完，他离开了这一座富丽堂煌的厅子，只剩下卫易群站在那里。卫易群眼角的肌肉不断地抽搐着，一对眼睛早已红得像是火燄一般。
他突然说了一句粗话，那是用英语说出来的。
她是卫大帅的妻子云玉霞，现在大多数人都叫她卫夫人。
卫夫人嫁给卫天坤的时候，她才只有十九岁，那时候，卫天坤还是一个穷汉，一年之中最少有七八个月要靠赊借才能渡日。
但过了几年，卫天坤时运转变，干起生意来。
他干合法的生意，也干不合法的买卖，总之凡是有钱可赚的生意他都愿意插手干。转眼间，又十几年了，卫天坤在会上的地位越来越高，赚钱的门径也越来越是广阔。
也许由于朝夕想着怎样去赚钱，卫天坤两鬓早已花白，额上的皱纹也越来越多，但卫夫人却似乎驻颜有术，直到现在看来还是不觉得怎么老，而且还越来越更美丽了。
站王虽已一大把年纪，但卫夫人的美艳，还是使他看得有点痴醉起来。
× × ×
火车有如姗姗迟来的小姐，终于驶进了车站月台。
在最前列的车卡里，走下了五个男人，其中一人头发灰白，脸庞看来并不怎么样，但却有一个不算太细小的肚子。
站王一眼就认出了他，忖道：“原来卫大帅出门去了，现在刚刚回来。”
这人正是卫天坤，在他身旁四人，都是他的心腹手下。
卫大帅的面色不怎么好看，老是紧绷绷的，有点像想择人而噬的样子。
卢快早已为他打开轿车车门。
卫大帅一上车，卫夫人便急不及待地问：“力行怎么了？”
卫大帅沉着脸，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只是挥了挥手，向卢快说：“开车。”
卢快立刻开车，车子朝着北方走过了一会，卫大帅才紧绷着脸说：“那条病狮，他已宰了力行。”
卫夫人脸色倐变，颤声说：“你说甚么？”
卫大帅怒道：“妳又不是个聋子，难道我还说得不够清楚吗？”
卫夫人的身子一阵发抖，也不知道是因为惊，还是因为愤怒。
不久，车子驶到了一条宁静的街道，在这附近的建筑物，全都宽宏华丽，气派十足，是一个极其高尚的住宅区。
最后，车子在一座白色的豪华巨宅门前停了下来，但他只是停顿了一会，巨宅闸门立刻就有人从里面打开，然后车子继续向前缓缓行驶，穿过了一座布置得美仑美奂的花园才停泊下来。
卫大帅一下车，就大叫道：“老子要马上召开紧急会议。”
忽然天降大雨，把他淋得全身湿透。
真的是天降大雨吗？
不，洒下来的不是雨，而是一盆冷冰冰的水。
卫大帅大怒，仰起了脸，骂道：“操你祖宗，是谁在上面弄鬼？”他抬头一望，只见一个穿着西装，神气活现的少年，正在二楼窗前哈哈地笑，而他的手里，还捧着一只木盆子。
那少年笑了一会，才道：“你操我的祖宗，也就是操你自己的祖宗！”
卫大帅怒道：“小鬼子，你不要跑，老子今天不宰了你就不吃饭！”
那少年还是面无惧色，道：“你不吃饭，但可以吃包子，也可以吃豆腐。”
卫大帅瞪着卫夫人，道：“我的好老婆，妳是怎样教儿子的？”
卫夫人也瞪着他，却说：“告诉我，力行是怎样死的。”
卫大帅沉着脸：“老子没有亲眼看见，但那条病狮的手下，曾经把力行的尸挂在街头一支灯柱上。”
卫夫人摇摇头，：“不会的，他们怎会真的杀了力行？”
卫大帅冷笑道：“怎么不会？他们根本就不是人，而是一群病狮，一群畜牲，一群野兽！”
就在这时候，那少年已像猴子般从二楼沿着一棵大树爬了下来。
“妈，妳说甚么？”他抓着卫夫人的手，脸色十分苍白，道：“妳刚才说舅父死了！”
卫大帅骂道：“小鬼子，老子要宰了你！”
少年却不怕他，大声道：“你敢动我一根毫发，你儿子就砍断了右手。”
卫大帅脸色一变，“畜牲你敢？”
少年冷冷一笑道：“我是卫天坤的儿子，天不怕地不怕，又有甚么事情不敢干的？”
卫天坤给他气得咳嗽起来，虽然早已举起了手掌，好像想掴他一个耳光，但到最后还是叹了口气，掉头便走。
卫夫人据着少年，也轻轻的叹了口气说：“你怎可以这样对他说话？”
少年哼的一声：“为甚么不可以？”
卫夫人道：“他是你的父亲呀！”
少年冷笑道：“父亲父怎样，他是个凶手，每年都害死不知多少无辜的人。”
卫夫人道：“易群，你怎可以讲这种话？”
卫易群道：“为甚么不可以，舅父也是这么说的。”
卫夫人面露悲怆之色，“不要再提你的舅父！”
卫易群道：“为甚么不要提，舅父是个好人，也只有他才能劝阻我的大帅老子不乱开杀戒。”
卫夫人黯然落泪，忽然回到车子里，向卢快说：“我要往赌场。”
卢快一呆：“那一间赌场？”
卫夫人道：“随便那一间都行，只要不是大帅开的场子就行了。”
卢快又是一呆，但卫夫人这样嘱咐，他也不敢再多问，依言把车子驶了出去。
卫易群却咬了咬牙，向屋子里直冲，来到了一座富丽堂煌的大厅。
卫大帅虽然给儿子淋湿了一身，但仍然没有更换衣服，只是用一块布子不停地抹脸。
卫易群走到父亲面前，忽然一个耳光打在自己的脸上。
卫大帅一怔，“你在干什么？”
卫易群没有回答，又是一个耳光打在另一边面类上。
卫大帅这次立刻抓住他的手，喝道：“他妈的。你疯了？”
他抓住的是卫易群的右手。
这只右手只有四只手指，因为尾指不见了。
看见这只手，卫大帅心中不禁一阵疼痛卫。易群生下来的时候，是十指齐全的，但在八岁那一年，他却把自己的右手尾指一刀砍掉下来。
他砍掉这只尾指，是要抗议父亲不让他学念英语。
当时，卫大帅傻住了，他怎样也想不到，自己的儿子竟然会用这种手段来对抗自己。
这一仗，卫大帅败了，他再也不敢禁止卫易群学习英语，还聘请了两个师资优良的老师来教导儿子。
卫大帅纵然平时杀人不眨眼，但这儿子却是他的心肝宝贝。
他活到这一把年纪，就只有这一个儿子。卫易群忽然连打自己两下耳光，卫大帅不但莫名其妙，还有惊徨起来。
但卫易群却反而很冷静，他说：“我没有疯，我打自己只不过是为了要向你道歉。”
卫大帅一怔：“道甚么歉。”
卫易群眨了眨眼，道：“刚才我太顽皮，把你的身子都淋湿了，而且天气又是那么冷。”
卫大帅呆了很久，才摇摇头道：“今天不冷，老子也没有真的怪你！”
卫易群道：“你为甚么不怪我？”
卫大帅皱了皱眉，过了半晌才笑着说：“不为甚么，只因为你是我的儿子。”
卫易群问道：“我若不是你的儿子呢？你会怎样，是不是会把我一枪轰碎了脑袋？”
卫大帅咧嘴一笑，道：“你老子父不是真正的大军阀，怎会随随便便就开火枪杀人？”
卫易群道：“但是，你不是经常杀人吗？”
卫大帅道：“谁说我经常杀人，我又不是刑场上的刽子手。”
卫易群道：“两年前，褚大叔死在你的枪下。”
卫大帅道：“你还没忘掉这个人？”
卫易群道：“褚大叔对我很好，我细小的时候，他时常都抱着我在街上游玩，而你也经常称赞他，说他诚实可靠，而且对你忠心耿耿。”
卫大帅叹了口气，道：“以前，褚大叔的确是对你老子很忠心的，但后来……唉”
“后来怎样了？”
“他变了。”
“变得怎样？”
“变得一塌糊涂，可恶复可恨！”
卫易群没有放松，继续逼问：“一个好好的人，怎会忽然变成这样？”
卫大帅道：“他染上了毒癖，以后就整个人都变了。”
卫易群道：“他背叛了你？”
卫大帅点点头：“当他染上了毒癖后就跟那病狮混在一起，还害死了于九叔和韩麻子。”
卫易群道：“你跟血狮帮的人有大恨深仇？”
卫大帅道：“你问得太多了，现在你的老子已很疲倦，想好好休息一下。”
卫易群摇摇头，道：“你现在不能休息。”
卫大帅奇道：“为甚么不能？”
卫易群道：“原因之一：你说过要召开紧急会议，但现在会议还没有召开，所以你就算再疲累也不能躺在床上。”
卫大帅哼了一声：“你倒会抽老子的后腿，还有原因之二，原因之三吗？”
卫易群道：“原因之二：就是你还没有向我说清楚，舅父到底出了甚么事？”
卫大帅沉默了一会，才说道：“他死了。”
卫易群的眼睛一红，但却没有进出眼泪，道：“舅父向来身壮力健，怎会忽然死掉？”
卫大帅道：“再身壮力健的人，也挨不住一颗子弾。”
卫易群目光一闪道：“舅父是给人用枪射杀的？”
卫大帅摇摇头，道：“老子不知道，你老子只知道他死了，说不定是给女人的丝袜勒死的。”
卫易群冷冷道：“你为甚么不说是女人的内裤？”
卫大帅一楞道：“你还是个小孩子，说话怎可以这么难听？”
卫易群道：“我是你的儿子。”
卫大帅道：“你当然是我的儿子，那又怎样？”
卫易群道：“我这句话的意思，是说有其父必有其子。”
卫大帅却长长地叹了口气，道：“你不必样样都学我，做父亲的也会有他的缺点。”
卫易群道：“优点要学，缺点也要学，也许这根本不必学，而是天性遗传。”
卫大帅道：“既然是遗传，你为甚么不多一点像你妈。”
卫易台道：“像妈妈又怎样？”
卫大帅道：“妳妈是个很善良的女人，她嫁了我这许多年，连一只蚂蚁也不舍得踩死。”
卫易群道：“所以她只有给人欺负的份儿。”
“胡说！”卫大帅道：“有老子在她的身边，谁敢来欺负她？”
卫易群冷冷道：“不必外人来欺负，就是你已经把她欺负得很够苦。”
“没这回事！”卫大帅否认不迭：“你老子一向对妳妈视如拱璧。”
卫易群道：“你说得不错，的确是视如拱璧，所以，许多时候我妈甚么都不像，就只像一件被人冷落了的珍贵古玩。”
“古玩？”卫大帅笑了起来：“真是孩子说话，孩子脾气。”
卫易群昂起了脸，道：“我已十三岁了。”
卫大帅摇摇头，道：“不，你已十四岁。”
卫易群道：“你的算法跟我的算法有点分别，我是十二月出生的，所以现在还不能算是十四岁。”
卫大帅冷哼道：“这是西洋鬼子的计算方法？真是放他妈的狗屁。”
卫易群道：“但中国人的算法也不一定就很高明，比方说在大年夜出生婴孩，到了明天大年初一就已两岁了，这岂不是一种笑话？”
卫大帅咳嗽一声道：“这又有甚么不好，快点长大嘛。”
卫易群冷笑，道：“刚好相反，人家两岁的孩子已经懂得满地乱爬，牙牙学语了，但在大年夜出生的孩子，到了大年初一所谓两岁的时候，还是连眼睛都睁不开来。”
卫大帅道：“难怪有人说，外国的月亮总是特别圆，特别明亮。”
卫易群摇头道：“那也并不尽然，外国洋鬼子也有大放洋屁，狗屁不通的时候，只不过人家有人家一定的长处，咱们绝不能为了种族上的歧见，就把外国人统统当作是野蛮民族看待。”
卫大帅呆了一呆，终于叹了口气，说：“是你赢了，今天为甚么不学英语？”
卫易群道：“现在时候还早呢，舅父呢？”
卫大帅的眉头火繊了，道：“我不是说过，他已给人杀了吗？”
卫易群道：“又是血狮帮的杰作？”
卫大帅点点头，道：“是的。”
卫易群又问道：“你怎么不为舅父报仇？”
卫大帅道：“这种事，小孩子不要过问，你的老子自有主意。”
“你当然会有主意。”卫易群冷冷一笑，道：“但主意好不好，却又是另一回事。”
卫大帅说道：“你老子出的主意一定好。”
卫易群道：“若出了一个馊主意，那又怎样？岂不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卫大帅怒道：“你怎可以小觑了自己的亲生老子？”
卫易群说道：“这不是小觑，而是关心。”
卫大帅陡地一呆，道：“你几时开始懂得为老子而担心了？”
卫易群道：“从刚刚懂事的时候就开始。”
卫大帅大笑：“你懂事的时候？你在甚么时候开始懂事了？”
卫易群说道：“不知道，也许就在今天。”
卫大帅又笑了好一会，忽然打了一个“呵欠”，道：“我现在真的很累了，我要好好休息半天。”
卫易群道：“你不再打算召开紧急会议了？”
卫大帅道：“我想，现在还没有达到那么紧张的时候。”
说完，他离开了这一座富丽堂煌的厅子，只剩下卫易群站在那里。卫易群眼角的肌肉不断地抽搐着，一对眼睛早已红得像是火燄一般。
他突然说了一句粗话，那是用英语说出来的。
相关热词搜索：大帅夫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