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僵尸和尚铁沉山

2024-07-29  作者：龙乘风  来源：龙乘风作品集  点击：

　　太阳渐偏西了，在青衣堡东北方的一座石楼里，气氛沉肃得令人连动都不敢动。
　　石楼只有两层，在楼上一层，全是穿上了青衣黑靴，腰缠武器的武士。
　　这一群武士分排成九行，每一行九个人。
　　八十一个人，一百六十二道目光，全都集中在一个人的脸上。
　　这人站立的位置，就在一口小小的窗子旁边。
　　他左边面颊给阳光照射着，阳光虽灿烂，但这人的神情却有点憔悴。
　　他穿着一身雪白的衣服，但脸色却是灰沉沉的，就像个刚从棺木里爬出来的僵尸。
　　这人的绰号，也的确就叫“僵尸”。
　　——“僵尸”韩十八，不高兴就杀！
　　这十个字，江湖上几乎人人都知道，甚至连几岁大的小孩童也念得出来。
　　单是听这十个字，就可以想像得到，韩十八是个怎样可怕的人。
　　这时候，韩十八很不高兴，他很想杀人。
　　但现在，他却不能离开这石楼，就算是石楼突然坍塌下来，也绝对不能离开。
　　因为这是石楼主人的命令。
　　而这石楼的主人，也就是青衣堡的主人青衣侯。


　　青衣侯在韩十八的头上。
　　他在石楼的二楼，手里捧着一本已很残旧的册子。
　　这是一本人名册，册上的名字和资料，全都和青衣堡有关。
　　青衣侯并不老，他才二十八岁，但却是个老成持重的人。
　　尤其是在这风雨飘摇，强敌已杀进青衣堡里的时候。
　　在石楼的这一层，除了他之外，还有两个人。
　　一个和尚，一个朱衣老者。
　　和尚是大和尚，他的头很大，身材高大，一对手掌更是有如蒲扇那么吓人。
　　倘若磨刀使者也在这里，就会发觉自己实在和“巨人”这两个字相差得太远太远。
　　在巨大和尚身边的朱衣老者，却是个短小精悍的人，他很少说话，但每句说话都沉实有力，绝无半点多余的字眼。
　　“僵尸”韩十八最尊敬的是青衣侯，最忌惮的是金刚和尚，最害怕遇上的是铁沉山。
　　现在，这三个人都在这里。
　　金刚和尚若还没有出家，韩十八说叫他一声岳丈。
　　铁沉山绝少开口骂人，但韩十八却例外。
　　——韩十八的师父叫言送爽，江湖中人称之为“言无命”、“言大杀”、“言绝毒”，甚至是“言完蛋”。
　　总之，无论是谁遇上了这个人，都绝对不是一件好事。
　　言送爽在五十二岁那一年，害了一场大病，躺在床整整一年。
　　在这一年之内，除了韩十八之外，只有一个人愿意照顾他。
　　这人就是武林中鼎鼎大名的“血爪朱雀”铁沉山！
　　铁沉山不喜欢言送爽，也不喜欢韩十八，但在这对师徒遭遇到最严重逆景和困难之际，这位曾经以“漫天血爪”震撼京师的老人就来了。
　　没有铁沉山，言送爽在五十二岁那一年，将会更加悲惨。
　　没有铁沉山，韩十八也不会进入青衣堡，成为青衣堡内三堂的总堂主。
　　青衣堡内三堂，是为追风堂、猎命堂和镇堡堂。
　　韩十八如今在青衣堡的地位，是镇堡堂主兼内三堂之总堂主。
　　这地位绝对不低了。
　　韩十八也很满足，从来没有想过要攀爬到更高的位置。
　　但有一件事，韩十八一直都想不通想不透。
　　铁沉山为甚么要对他们师徒这样好？
　　虽然，韩十八经常挨骂，但却也知道铁沉山骂自己，全然是一番善意的。
　　他要自己改邪归正，别做太多伤天害理的事，尤其是千万不能胡乱杀人。
　　自从加入青衣堡之后，韩十八只杀过一人。
　　那是一个刺客，韩十八想暗杀堡主青衣侯。


　　金刚和尚是一个不喜欢敲经念佛的和尚，但却能遵守戒条，绝不吃肉，也不喝酒。
　　所以，他是个真真正正的和尚。
　　这和尚虽然异常巨大，但他的寺院却很细小。
　　小安寺不但是细小，而且毫无名气可言。
　　但自从这小安寺出了金刚和尚这么一个出家人之后，这小小寺院之名，立刻就在江湖上不胫而走。
　　有不少慕名而来的江湖中人，从老远跑到小安寺，想看看这寺院，到底是怎样的。
　　甚至有人恳求小安寺的主持大师，求他收取自己为俗家弟子。
　　但那主持大师根本就不懂武功，初时人们还以为他在装神弄鬼，直至有一次，这主持人大师差点给几个恶棍打死之后，大家才相信，这个年老的和尚真的不谙武功。
　　不久之后，那几个恶棍给金刚和尚找到了。
　　金刚和尚虽然吃素，但却不戒杀。
　　那几个恶棍经常杀人放火，打家劫舍，但他们遇上了金刚和尚，就只好大叹倒霉。
　　老刚和尚杀了两人，又重创四人，让他们知道和尚并不是好欺负的。
　　金刚和尚在三年前一个严寒的早上认识“青衣侯”，自此之后，两人经常会晤，也曾屡次联袂闯荡江湖，击杀过不少江湖败类。
　　但这一次，敌人并不在青衣堡外，而是已经杀入“青衣堡”！
　　“志气府好凶，居然敢杀到这里来了！”金刚和尚盯着青衣侯的脸，说：“咱们还要忍到几时？”
　　青衣侯淡淡道：“我们并不是在忍，而是在等候最灿烂一战的来临。”
　　金刚和尚道：“到了这田地，还有甚么好等的？”
　　青衣侯道：“敝堡地形异特，如今幽灵王所占取者，只是外层一带而已。”
　　金刚和尚道：“但那也毕竟是青衣堡之地。”
　　青衣侯道：“兵法之道，与其取一城一池，不若取其大势。”
　　“大势？”
　　“正是，大势有利，失地再多亦毋足虑，倘若大势去矣，纵然暂仍执掌大半壁江山，迟早也得垮颓于敌方之手。”
　　金刚和尚摸了摸滑不留手的脑袋，又看了铁沉山一眼，道：“铁檀越，未知尊意认为如何？”
　　铁沉山淡然道：“堡主言之有理，如今幽灵王虽然已在青衣堡中，但他还是未敢继续冲杀过来。”
　　金刚和尚间道：“他一共带了多少人来？”
　　青衣侯目光闪动，沉吟半晌才道：“志气府有十二分舵，这一次，最少有五个分舵舵主跟着他。”
　　金刚和尚哼一声：“果然不像是开开玩笑！”
　　铁沉山凝视着青衣侯，道：“你有甚么战略？”
　　金刚和尚忙道：“对，堡主有何高见，还望言明则个。”
　　青衣侯道：“敌势众大，不宜硬碰，只可智取。”
　　金刚和尚道：“如何智取法？”
　　青衣侯道：“咱们弃堡！”
　　“弃堡？”金刚和尚大吃一惊，道：“这岂非把青衣堡白白送给任天苍了？”
　　青衣侯摇摇头，道：“任天苍想夺取敝堡，还没有这样容易。”
　　金刚和尚又抓了抓光秃秃的脑袋，大惑不解地说：“咱们若弃堡潜逃，这地方自然就得落在志气府手里了，难道其中还有甚么跷蹊不成？”
　　“当然有。”青衣侯淡淡一笑。
　　铁沉山沉吟着说道：“老夫知道，你向来足智多谋，这一次想也不会教人失望的。”
　　他看着青衣侯的脸，两人面上神情都同样充满着坚定的信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