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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更近西天
2023-01-26  作者:柳残阳  来源:柳残阳作品集  点击:

  “雪池道”。
  这是一条宽阔而整洁的大道,全以一种细致而坚实的白纹石铺砌,就那么蜿蜒曲折地旋堤上山,隐于云悠雾茫的深处,像是直通上了凌霄殿。一座白纹石的巨型牌坊起在“雪池道”的入口处,牌坊高有三层六角,正中以篆体书着四个苍劲无比的金字:“更近西天”。
  黄衫飘拂着,黄巾迎风飞舞,黄色衬着浓黑。黄衣黑马,越见英雄威武,“黄衫会”的数十余骑已来在“雪池道”之前!
  一侧,秋离与周云并马相驰,秋离目注着苍苍莽莽云山,那等浩渺深阔的赫赫气势,似有一种令人窒息的迫力压下,会使每一个在它下面的人都兴起一种微小如粟,难以抗衡的自卑感觉,天山是太雄伟了。
  周云也朝四周瞧着,他伤神地道:“很浩渺,是么?”
  秋离一笑道:“自然,若此山变人,则难与之搏了!”
  顿了顿,他又道:“奈何此山非人,只是人居此山而已。”
  周云低沉地道:“你这譬喻很妙,秋兄。”
  以手微揉下颌,秋离慢声道:“是么?”
  那边,于德寿策骑而来,他用手中马鞭一点“雪池道”的入口,笑吟吟地道:“秋兄,大场面就要来了,咱们上吧。”
  秋离点点头,道:“瓢把子可有点紧张!”
  于德寿呵呵大笑道:“紧张?这只不过是于某人所经风浪中的一个小小波涛而已,何来紧张之有?哈哈哈……”
  秋离夹马奔去,边道:“如此,我也沾点英雄气概啦。”
  于是,近四十余骑浩浩荡荡直入牌坊之内,顺着“雪池道”直朝山上驰去,那呼呼的山风,也似乎在这一刹那变得猛烈了。
  马蹄敲打在洁净而坚实的白纹石路上,响起一片起落不息的清脆密响,这片骤雨似的密响回应在寂寞空山里,就更加清晰而落实,宛如一片冰珠子洒在玉盘里,一声声似敲在人们的心坎上!
  转了两个山弯。
  于德寿回首向他后面的崔广抬起手臂向虚空里一探,成为长蛇形的骑队已急速分向两侧,前进的势子也缓了下来。
  同一时间,“落星一剑”韩子明独骑奔前十丈,双手一展,一面鲜黄色的大旗已迎风荡开,旗上,绣着一团燃烧着猩红火焰的烈火明珠,深黄朱赤,越见艳丽夺目!
  眨眨眼,秋离向周云低声道:“‘黄衫会’亮出招牌了:‘珠焰旗’!”
  周云也压着嗓门道:“再转一个山坳,‘天山派’也会派人出来盘道。”
  于是,他们默默地策骑前行着,又折过一个形如鹰嘴的山弯,果然不出周云所料,在道路当中已有二十余全身穿着雪白丝织紧身衣的青年,分成两排拦在路上,一个凤目方嘴的中年人卓立于前。
  开道的韩子明一扬手中的“珠焰旗”,在呼猎猎的旗风里,他将旗在头顶转了三转,宏声道:“江北绿林是一船,双手承舵乃黄衫!”
  白衣中年人神色肃穆,他抱拳躬身道:“‘黄衫会’乃北六省绿林盟主,本派素仰已久,不知贵派未经通告,驾临寒山,有何指教之处?”
  韩子明端坐马上,冷冷地道:“阁下为‘天山派’几代弟子?”
  中年白衣人沉着地道:“在下乃‘天山派’十代弟子‘方天戟’黄齐,专司守道迎宾之责。”
  韩子明深沉地道:“烦请黄兄通报贵派掌门一声,就说‘黄衫会’总瓢把子亲临宝山,拜谒贵派贵门有要事相商。”
  叫黄齐的中年人似是早已胸有成竹,他不慌不忙地道:“本派掌门如今正值焚香顶膜祖师之典期,有七七四十九天不会客,尊驾等实是来得不巧。”
  唇角浮起一丝冷笑,韩子明道:“这却真是不巧,但吾等迢迢万里来自中土,披霜饮露,历尽艰辛,来至宝山却不能与贵派掌门见上一面,这未免也太悖情了吧?”
  黄齐面无表情,沉稳地道:“这只有抱憾了!”
  吸了口气,看得出韩子明是强忍怒气,他硬生生地道:“能否请兄台通融传报一声?就说我黄衫总瓢把子亲至,有十分重大之事拜见贵派掌门……”
  黄齐冷冷摇头,道:“天山规矩素来森严,黄齐位末辈低,不敢造次,尚请尊驾恕宥。”
  韩子明正想再说什么,他后面蹄音骤响,“追魂无影”冉谦急奔而至,他那满生疙瘩的风干橘皮面孔板得紧紧的,朝着黄齐暴吼道:“朋友,你以为‘天山派’是什么鸟玩意?居然对我‘黄衫会’摆出这等架势?妈的,我们只是对你这些灰孙子客气,以显得我们的风范,并非是畏惧你们这些狗操的,怎么?这是皇上大内的金銮殿?还得经过七十二道传报叩求,我他奶奶的!”
  那黄齐做梦也估不到对方会冲出这个猛张飞,而且出口之下如此不逊,荤的素的一齐全上来了,只把这位出如名门大派的仁兄气得面色泛青、张口结舌,好一阵子他才喘过气来,愤怒地大叫道:“访友有门律,拜山有山规,尊驾怎么出口如此下流?这是天山山门之内,并非于北六省地面之上,尊驾言谈之间尚请放明白些!”
  冉谦狂笑一声,道:“妈的,你这浑小子竟然教训起大爷来了?大爷莫不成还不晓得这是在你们‘天山派’的一亩三分地上么?大爷们不是猛龙不过江,来了便不是好惹的,怎么着?就凭你小子还啃得了大爷我的鸟毛一根?”
  黄齐气得全身哆嗦,手足冰冷,他双眼似突出眼眶一样狠狠盯着对方,半晌,他呼地进身,顺手掠过一柄“环月铡”来,怒叫着:“与你们这些江湖匪类、绿林盗贼岂能奢谈礼仪?来吧,天山就是不欢迎你们这等恶客,有本事的你们就闯闯看!”
  怪笑如雷,冉谦指着黄齐道:“好一个胆上生毛、不识天高地厚的狗小子,你他妈敢情是活腻味了?谈动手,大爷我可以活拆你十个还有余!”
  黄齐唇角抽搐、鼻孔大张,他气得大吼:“空说无益,今日你就看看你‘黄衫会’撒野能否撒到我天山山门来,你是迷糊了!”
  双手一搓,冉谦道:“好,大爷不在十个回合内放倒你这灰孙于,就算大爷自己打自己嘴巴!”
  于是……
  黄齐身后的二十余名天山弟子急忙分散开来,“铮铮”之声不绝于耳,刹那之间,他们背后的青锋长剑全已出鞘,闪射着一溜溜的寒芒!空气顿时紧张起来,宛如凝冻了一般,连人们的呼吸声也似是清晰可闻了,冉谦狂厉地笑着,双目中精光暴射——
  正在这一触即发的当儿,后面传来一阵清雅的语声,不急不缓的:“老冉,不许动手!”
  冉谦没有回头就知道是谁在说话,他一挺那个大驼背,笑道:“堂主,我只是想逗着这寿头耍一阵子!”
  慢吞吞的,“慈面辣心”公孙劲竹骑马上来,他银髯飘拂,神采清逸,贸然一见,倒真似个画中仙人呢。
  含蓄地一笑,公孙劲竹朝那黄齐和善地点点头,道:“小哥,君子动口不动手,烦你通报一声成么?我们这大老远赶来,若吃闭门羹回去,贵派不成待客之道姑不去说,我们‘黄衫会’这颜面实在也丢他不起,如其大家闹得不太愉快,何不如小哥你此刻暂且委屈一遭?”
  一拂长髯,公孙劲竹又笑眯眯地道:“如何,愿去通报么?”
  黄齐一听这位“老人家”说话婉转客谦、入情入理,一张紧绷的面孔不觉也微见缓和,他语声仍然硬硬地道:“这位老前辈呢,并非在下不肯通报,掌门师祖确是在焚香拜祖,如今已素斋三天了……”
  公孙劲竹平静地道:“那么,便破例一次如何?”
  咬咬嘴唇,黄齐极为勉强地回转身去,低声交代后面一个天山弟子几句,这名弟子欠欠身,立即如飞向山上奔去。
  此刻,双方就这么僵持着了。当然,“黄衫会”要冲破这道阻碍直闯而上,实是一件易如反掌之事,但他们早有计划,是而这口气便一直忍了下来。而“天山派”这边,黄齐虽是个小角色,却也心思灵巧得紧,他明白自己数度力阻之下,对方仍然不肯退去,显然有恃强登山之意,况且,如今尚不知对方到底怀有什么鬼胎前来,骨子里打的主意更不晓得属于哪一方面,万一真有严重大事要与掌门商谈,自己这一拦阻说不定还拦出纰漏来,因此他在无奈之下,只有派人向他的顶头大师兄请示了。
  就这么微妙地对峙着,约过了盏茶时分,来路上,已有五六条白色人影自掩映的一排树林中飞掠而到!
  公孙劲竹微微一笑,道:“可是来了?”
  黄齐侧首一瞧,赶忙迎了上去,眨眼间来人已到,为首一个,是个年约四旬,头大如斗的魁梧汉子,一张赤红脸油光隐泛,像是吃多了山珍海味似的,他身形未停,目光已滴溜溜地在“黄衫会”一群人身上打开了转子。
  那黄齐三步抢作两步地奔了近去,低促地说了些什么,红脸人看得出十分不说地哼了一声,缓缓来在众人之前十步站定。
  公孙劲竹微微拱手,道:“这位少兄请了!”
  红面汉却不还礼,冷峻而倔傲地瞪着公孙劲竹,大剌剌地道:“老儿休来这一套假仁义,怎么,你们‘黄衫会’横行霸道横到‘天山派’头上来了?本派掌门还非得见你们不成么?武林中还有这等不通情理之人?”
  公孙劲竹听他这些辱蔑之言竟毫不愤怒,他笑了笑,安详地道:“少兄休要误解吾等来意,‘黄衫会’此次拜谒宝山,一是素仰天山威名,专程前来见识,再则么,乃有一件事关你我两方绝大利害之事要与贵派掌门商谈,实在并无恶意。否则,吾等岂肯选在日昼循贵派大道登山?”
  红脸大汉一听有理,略见平和地道:“此言可是当真?”
  公孙劲竹老奸巨猾地笑道:“自是不假。”
  沉吟片刻,红脸大汉又道:“既是如此,你们便稍候一时,容我遣人回去亲向当值师叔禀报,能否准你们登山,就要看师叔他老人家点头不点头了。”
  轻咳一声,公孙劲竹道:“有烦少兄通报照请。”
  红脸大汉招过黄齐;道:“师弟,你即去向当值的七师叔禀报,将他们的来意述明,看七师叔他老人家如何定夺。”
  黄齐略一犹豫,低低地道:“但大师兄……”
  红脸大汉摇摇头,道:“恐怕他们有甚急事,这不是你我可以做主的,快去。”
  答应一声,黄齐勉强转身去了,于是,公孙劲竹呵呵一笑,道:“尚未请教这位少兄尊姓大名!”
  脸大汉极为不耐地道:“咱们还是少攀交情,相识不如不识。”
  银色的长髯微动,公孙劲竹不动声色地打了个哈哈,道:“何妨通个姓名?异日也好记得少兄的恩典!”
  红脸大汉一挺他那有如巴斗般的头颅,冷冷一笑道:“莫非我‘风火双轮’方昭还含糊什么?笑话!”
  公孙劲竹神色深沉地道:“原来是方少兄,久违了。”
  方昭双臂环胸,不理不睬,一侧的冉谦眉毛倏竖,目射凶光,公孙劲竹却一摇手,笑道:“天山弟子,果然气度雍容,令人不敢仰视。”
  冉谦重重一哼,低声喃咕:“雍容个鸟!”
  一直在后面马上未动的秋离悄然一笑,将颈上黑色汗巾扯下,慢条斯理地擦拭着襟前的铜扣,形态悠闲而懒散。
  周云咽了口唾沫,低沉地道:“秋兄,只怕‘天山派’不会轻易让他们通行……”
  秋离忙道:“不,我们。”
  周云叹了口气,道:“你真潇洒。”
  哧哧一笑,秋离道:“这叫镇定。”
  换了一颗铜扣继续擦拭着,他又道:“你那半调子掌门一定会让我们上去,他怀着鬼胎,还不知道我等来意为何,说不定以为咱们是替他送小老婆来的,这等天外飞来的艳福,他岂能不想,只怕高接远迎还来不及呢。”
  苦笑一声,周云涩涩地道:“秋兄又在说笑了。”
  秋离淡淡地道:“一肚子恼火,不说说笑笑怎生过得?若是依着我的性子,早就杀他个人仰马翻,一路干了上去,管他妈什么几代狗屁弟子!”
  还是第一次听见秋离口里“带把子”,周云不禁怔窒地道:“秋兄,嗯……”
  秋离笑道:“很粗俗,是么?雅在这种地方,和这些二大爷在一起,老友,你又如何叫高雅得起来?”
  周云正想回答,于德寿已骑马过来,他笑吟吟地道:“秋兄,你很愉快嘛,怎么,有什么妙策么?”
  舔舔嘴唇,秋离道:“没有。”
  于德寿望望前面“天山派”布成两排、拦在路中的二十来位仁兄,皱皱眉,低声道:“‘天山派’也不是紫禁城,这架势却是不小,若非看在那‘玉麒麟’的分上,哼哼,今番只怕他们没有这等好消受法。”
  秋离颔首道:“说得有理,而且我们也不会从这‘雪池道’上来了,兜个圈子,多走几步路,只怕到了他们的‘顶穹堂’,他们还都在做梦呢。”
  于德寿哈哈笑道:“秋兄也晓得‘天山派’那有名的聚议事之所‘顶窜堂’?”
  唇角含着一抹奇特的笑意,秋离懒洋洋地道:“我也同样生着两只耳朵,而且都没毛病。”
  怔了怔,于德寿连忙干笑着:“呵呵,呵呵,秋兄倒是诙谐……”
  露出一口雪白的牙齿,秋离那模样令人气煞地道:“好说,凑合着博人一笑罢了。”
  他们正在谈着话,山道的上面,已蓦然响起一声悠长而虚渺的钟声,那钟声飘飘忽忽的,沉沉荡荡的,像来自九天,来自群山的回应,那么空洞,那么不可捉摸,又那么摄人心魄。
  听到钟声,方昭肃然启口:“各位,本派掌门已击钟迎客。”
  公孙劲竹满面和气地道:“谢了,真是多谢了。”
  于是,天山弟子立即让到道路两边,韩子明又一骑当先奔上,黄底红图的“珠焰旗”拂得哗哗作响。
  秋离、周云,携“黄衫会”这一干恶客们开始向山上继续进发,瞧了卓立路、旁面无表情的方昭一眼,于德寿侧首向一边的崔广道:“记着这小子!”
  崔广神色不动,连眼皮子也不眨一下:“当然。”
  渐渐出去远了,于德寿才怒形于色地道:“‘黄衫会’之‘珠焰旗’,非仅是代表‘黄衫会’的独自标志,更是北六省绿林盟下的招牌,有如箭令,更似于某亲至,普天之下,谁敢对它不恭不敬?可恨这些胆上生毛的天山小子竟然胆敢如此轻蔑漠视,这口气,我于某若是不出,必不甘休!”
  他这话像是在对旁边的崔广讲,实则乃说给秋离听的。
  秋离笑了笑,接上道:“瓢把了说得对,‘珠焰旗’迎风展扬,任是黑白两道正邪双派的人物,哪一个遇上了也得绕道而走,不敢攫其锋头,可谓是雄威飘扬三千里,‘天山派’的这些边陲野人、荒山草寇却这般等闲视之,委实令人心中气愤,就连秋某人看了也觉得老大不是滋味,凭空添上三分气!”
  于德寿额际青筋隐暴,他怒火越发中烧地道:“秋兄你也看见了,这简直是欺人太甚,我姓于的岂是怕事之徒?什么大风大浪、刀山剑林的场面我没经过?什么高大雅士、能手煞才我没见过?今天他们却来这一套给我吃,好,咱们就试试,看看到底谁比谁横!”
  崔广在一边插上来道:“禀瓢把子,只要他们口风不对,咱们就干!”
  于德寿右手握拳,恨恨地道:“也罢,你‘天山派’能吃住我‘黄衫会’,我就不信!”
  秋离没有再吭声,他默默搜视着四周的地形环境,在通路两边,尽是起伏的丛林与藤葛纠缠的荒地,再偶有一片乱石堆,偶尔有一处千仞崖,而山头一个连一个,峰峦一座连着一度,山与峰都隐藏在迷蒙的云雾里,浮浮沉沉的,虚虚渺渺的,山色抹着一片苍灰,再上去却幻为银白,重叠着,延绵着,无边无际,像是自此登临,真是一步近似一步地要上西天了。
  前路上,蓦地有两片山峰相峙。下面是一条狭窄得只有五尺宽的小道。这是一处险谷,马行其中,抬头上望,只可看见一线之天!
  “落星一剑”韩子明的红色小圆帽闪动着一点猩赤,他已毫不犹豫地奔入谷中。
  瞧着那两扇突然耸起斜立的巨峰,瞧着那峰腰上深密的枯草奔林,于德寿不禁迟疑了,他缓缓下了马,低骂道:“子明是怎么回事?也不探探道就冒冒失失地闯了进去?这地方实在太险,人家两头一卡,我们朝哪里跑去?”
  “斑豹”崔广忙道:“瓢把子,容我前往一探!”
  于德寿尚未回答,秋离已淡淡地道:“不用探了。”
  面露迷惑之色,于德寿道:“只怕有问题,秋兄……”
  摇摇头,秋离道:“不会出娄子的,譬如说,‘天山派’若想突袭我们。方才在那鹰嘴似的拐道旁就可以动手,不知道你们看见没有?那拐道边的枯草乱石之中隐伏着上百的天山人马,他们那里不动,到这里就不会动!”
  吁了口气,秋离又道:“再说,天山掌门潘一志此刻心头忐忑,还不明白我们来意如何,怎好贸然动手?他仍又顶着个名门正派的招牌,不管真假,面子不能不顾,非到万不得已,他们也不会做那丢人现眼之事!”
  考虑了一下,于德寿颔首道:“有理,有理,咱们进!”
  四十来骑立即加快了速度,蹄声激响在山谷之间,那么急骤地飞快奔进了山谷之内!扬着沙石泥土,提着心,注视着那一线之天,这约有千多步的狭窄山谷却似乎有千多里长,但是,他仍终于在紧张里全数通过,没有出丝毫意外。
  秋离在临出山谷之前,伸手拍了拍那褐黑色的潮湿的石壁,他回首张望了一下,哧哧笑道:“瓢把子,不错吧?”
  于德寿赞道:“秋兄果然神机妙算!”
  秋离笑道:“其实,他们是有人埋伏在谷道两端及顶崖之上,而且,唔,那人数还真个不少!”
  于德寿闻言之下大吃一惊,他忙道:“秋兄有所发现?”
  秋离道:“正是,瓢把子你只是太紧张了,否则,你亦早已发现!”
  怔了怔,于德寿喃喃地道:“于某自认已经异常留意了,但似乎未曾察觉什么不对……”
  哈哈一笑,秋离道:“看那天空!”
  于德寿急忙仰首望去,唔,果然给他发觉了异处,在灰茫茫的云天里,此刻,还来得及看见有十多只毛色褐黑泛青的飞鸽正向前面振翅疾飞!
  有一股凉气冒自心底,于德寿暗暗弹了一把冷汗:“好险……”
  “嗤”了一声,秋离道:“何险之有?”
  他接着又道:“‘天山派’之所以如此,只是预防我们有不规之举罢了,那些信鸽在我们通过山谷之后即行飞起,约有十五六只,且自不同的地方冲升于空,因此可以判定他们伏守之人为数不少,但是,在我们未与天山正式翻脸成仇之前,他们却决不至轻举妄动,他们当然也明白瓢把子不是省油的灯……”
  笑了笑,秋离调侃着道:“这就是正派武林道与咱们走黑路的所不同的地方啦!”
  于德寿表面上呵呵赔笑,心里却在暗中为对方这等精确而迅捷的反应而惊异,他诅咒着,但在诅咒中,连他自己也不能否认尚有那么一丝的钦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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