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回旋路　赤眸相见

2022-07-26  作者：柳残阳  来源：柳残阳作品集  点击：

　　河不宽，也不深，水流却清澈澄净；河两岸疏疏落落地垂挂着两排杨柳，柳丝飘荡，泛着幽幽淡淡的几绺绿意，似阵阵沁凉拂进了人心。
　　骆忏全身浸在水里，正痛痛快快大洗特洗，看他那股狠搓狠揉的劲道，巴不能只这一洗就洗脱多日来身上积存的污垢盐秽，让那三万六千个毛孔清爽通畅。
　　岸边树下，抱膝相伴的是“搬运五鬼”中的一鬼，这位个头瘦小的仁兄姓池名崇喜，顶一张酸冷木讷五官细窄的孝夫脸，不苟言笑地坐在那儿，一双眼睛却直楞楞地盯着骆忏，眨也少眨。
　　浑身上下用皂荚搓洗了三遍，然后，骆忏又开始连内外衣一起下水清涤，由于身子舒坦，积垢尽除，人便像去了一层硬壳似的轻松自在，情绪一开朗，嘴里不经意哼起小调来。
　　池崇喜本来不想说话，却忍不住开了口：“我说，骆大哥，你平常也都是这个毛病？”
　　一边用力搓着衣衫，骆忏边回头笑问：“什么毛病？”
　　望一眼插在骆忏后面，半截入水的月牙铲，池崇喜道：“你洗澡的时候，都把家伙带在身旁？”
　　骆忏扬扬眉，道：“这不是毛病，是习惯，池老弟，谁知道什么状况会在什么当口发生？家伙随身，抄起来方便，我曾经吃过这样的亏，所以戒心就特高了。”
　　池崇喜叹口气，摇头不语。
　　骆忏大声道：“你怎么不下河来洗洗？”
　　两眼一翻，池崇喜道：“我前天洗过了，这条河还是我发现的，要不，行壮哥怎么会叫我陪你下来？”
　　大热的天，如果用水方便，恐怕一日数洗亦不嫌多，这池崇喜却认为前天洗过今日再洗竟属多余，看来，不算个怎么爱干净的。
　　骆忏拢起插在河水里的长铲，套一条底裤走上岸边，将冼好的衣衫晾在柳枝上，眼瞅着衫影摇晃，人便顺势躺了下来，背后垫着的是一片柔软青草，倒似铺一层席面，不多时已有晕晕欲睡之念。
　　池崇喜的腔调又闷闷地飘到耳边：“骆大哥，这里怕不是午睡的地方。”
　　睁开眼皮，骆忏打一个哈欠：“你是急着回去？”
　　池崇喜的声音相当严肃：“急倒不急，只是担心泄露形迹，你知道‘天蝎会’的人，可能正在四面八方，上天入地的搜寻我们——”
　　瞪着灿亮的天空，骆忏笑了：“顾虑得挺周全，好，我们回去，不过，总要等衣裳晒干了吧？”
　　池崇喜道：“大太阳下，有风，干得可快。”
　　骆忏发觉这池崇喜不大像个有情趣的人，连他娘说话也硬梆梆的一点不懂转弯抹角，便懒得多费唇舌了：“是，大太阳下，有风，干得可快。”
　　说着话，他忽忙坐起身来，目光四巡，双耳本能地朝上竖立，一伸手，已把身边的月牙铲抄于掌中。
　　一看骆忏的动作，池崇喜立时提高警觉，跟着向周遭搜视，同时捞起斜倚树下的一只黑布长卷，轻扯系绳活扣，已半露出他那一对狼牙棒的柄杆来。
　　骆忏侧首聆听，脸上神色冷凝。
　　池崇喜左看右瞧，但见一片水清林寂，啥个扎眼物什也没看到，他不由发声问道：“骆大哥，你可听到什么动静？”
　　骆忏摇头：“没有，什么动静我都没听到。”
　　池崇喜有种被捉弄的感觉，悻悻地道：“那，那你紧张个啥？”
　　骆忏道：“我这是一种直觉，池老弟，每在有异状发生的时候，我往往会先有感应，或是突兀心血来潮，或是没来由的惶惶不安，当然不是每次都灵，但灵验的比算较多——”
　　池崇喜不大相信的道：“现在你又有这样的感应啦？”
　　骆忏道：“不错，而且还相当强烈。”
　　跟着他长身而起，也不管枝桠上晒晾的衣衫干了没干，一把扯下，匆匆套回身上，人往柳树树干平侧贴紧，使形迹暴露的面积减至最小。
　　池崇喜眼珠子随着骆忏的行动打转，瘦窄的脸孔流露着不以为然且近似看把戏般的讪笑，在他的意念里，骆忏分明是反应过度了。
　　带着讽刺性的笑颜尚凝聚在池崇喜面皮上的纹沟间，他却蓦地形色僵窒，嘴巴微张——因为有一个人便在此时走进了他的视线之内，这个人，他可以肯定绝对是个陌生人。
　　来人身材高挑，面孔五官搭配成一股冷峻寡绝的神韵，一袭深色衣衫，越发加强了这等寒酷的气势，好像不大带着什么人味。
　　不知怎的，一看到此人，池崇喜就觉得不大对劲，直觉地感到对方来意不善，是了，直觉，如今他总算体会到直觉是什么了。
　　那人冷冷地打量着池崇喜，音调沉缓，却冰冰凉凉地道：“你是谁？”
　　池崇喜火气顿生，硬梆梆地道：“这地方，是你家的私有园地？”
　　寡绝的面容上毫无情绪的反应：“不是我家的私有园地。”
　　池崇喜大声道：“这不结了，你管我是谁？”
　　那人忽道：“我看，你是祖世光的手下吧？”
　　心头一跳，池崇喜恶狠狠地道：“我是不是祖世光手下，干你鸟事？”
　　对方走近了几步，池崇喜现在方才察觉，这人的右腿有点瘸。
　　四目相对，那人又道：“告诉我，祖世光和他的一批残兵败将，如今躲在哪里？”
　　池崇喜愤怒地吼喝：“你算个什么东西，红口白牙，却净放些浑屁，哪一个是残兵败将？谁又得躲着来？真他娘胡说八道、扯些瞎淡！”
　　于是，那人开始笑了：“很好，你果然是祖世光手下的一员，否则，你就不会如此激动。”
　　一挺胸，池崇喜的倔性子又起：“我是大当家手下的人，怎么样，你能啃了我？”
　　对方不慌不忙地道：“先生擒住你，不怕你不招出祖世光那干乌合之众的隐匿处！”
　　池崇喜大睁双眼，气涌如山：“你，你是‘天蝎会’那边的？”
　　那人摇头：“不，我不是。”
　　池崇喜大为火爆：“你既不属于‘天蝎会’那群邪杂碎，却为了哪门子来管这当闲事？”
　　那人淡淡地道：“他们出了价钱，要人帮他们查寻祖世光一批人的下落，由于价钱很好，我就来了；不瞒你说，我已经翻山越岭，抄遍附近百多里方圆，却一点收获也没有，天可怜见，好不容易碰上了你，算是老天爷不让我白吃这趟辛苦。”
　　池崇喜声声冷笑：“原来是个为虎做伥的狗腿子，你想生擒我，我更打算要你的命，得，报上名来受死！”
　　那人慢吞吞地道：“我叫君复远，‘劫首’君复远。”
　　池崇喜功夫不错，见闻却不算广，身处祖世光的圈子里日久，对外面的三山五岳的情形并不十分清楚，是以君复远在黑道上的名声，他陌生得很，加以牛脾气一来，不管三七二十一便抽出他的狼牙棒，准备硬干一场：“管你什么玩意，老子且先砸翻活人再说！”
　　君复远毫无笑意的一笑，站在那儿纹风不动，轻蔑之色，溢于言表。
　　忽然，骆忏的声音软软飘了过来：“君复远，呃，你说你叫什么？”
　　听到骆忏的声音，君复远人像刺猬似的骤然全身紧绷，面颊肌肉亦立时僵硬，他吸一口气，缓缓转过身去，正好看到衣衫半湿的骆忏，对着他露齿微笑。
　　君复远再次面对这个曾经重重折辱过他的仇人，双目顿如赤火，唇角不受控制的急速抽搐，连呼吸也粗浊起来——他永远忘不了骆忏的音调、骆忏的貌相，这是他刺心锥骨的痛啊！
　　骆忏笑容可掬地道：“记得你从那一天开始，就应承以后不叫君复远了，你的一条老命可是拿名姓换来的，怎能说话不算话，自毁诺言？”
　　君复远又深深吸一口气：“骆忏，你知道我为什么山遥路迢，又甘心冒险来替‘天蝎会’出力？”
　　骆忏道：“你已经说过了，‘天蝎会’出的价钱好。”
　　君复远的眼里迸现着血光，咬牙切齿地道：“这只是原因之一，而且还是次要的原因，主要我是为了你，骆忏，我听说你加入了祖世光一伙，‘天蝎会’又急着找祖世光算帐，找到祖世光他们，即等于也找到你，不想比我预料中的更容易，用不着再费周折，你已自己冒出头来。”
　　骆忏道：“你如此思念于我，倒颇出我的意表——”
　　君复远缓缓地道：“我当然思念你，骆忏，我思念你给我的伤害、给我的羞辱、给我的打击，我日日夜夜都忘不了你，魂里梦里都有你的影子，我迫不及待地渴望着，渴望要怎么样才能把你加诸于我的奉还于你！””
　　骆忏嘿嘿笑道：“你那一口怨气，可真叫深哪！”
　　站在那里愣了老半天的池崇喜，此时才找到机会说话：“呃，骆大哥，这家伙跟你认识？”
　　骆忏颔首：“认识，你别小觑了他，人家乃是杀手行当中顶尖的人物呢，他那把大砧刀砍了不少人头，‘劫首’两字，不是光唬弄的。”
　　“嗤”了一声，池崇喜毫不服输的道：“我这一对狼牙棒，也不知敲碎了几许脑壳，砸烂了若干头颅，骆大哥，待我来‘搬运’‘搬运’他！
　　摆摆手，骆忏道：“不必偏劳，姓君的是冲着我来的，冤有头、债有主，我自己承当。”
　　君复远阴沉沉地道：“你二人用不着争先恐后，只不过一个早死、一个晚死罢了，通通都得死！”
　　骆忏斜瞅着对方，道：“君复远——不知你现在叫什么，姑且还是叫你君复远吧，你要搞清楚，如果你没有其他后援，仍还是靠着你这一身和那头畜牲，恐怕下场就要同上次一样凄惨，甚至更凄惨。”
　　君复远神色冷凛，讳莫如深：“你等着瞧吧，姓骆的。”
　　骆忏转头向池崇喜笑笑：“池老弟，尚请掠阵指教。”
　　池崇喜退后几步，形色严肃：“放心，我会有分寸。”
　　一顿手上的月牙铲，骆忏道：“君复远，放马过来。”
　　君复远身往侧走，衫袖微拂，那柄又宽又沉的砧刀已亮了出来，骆忏口里吆喝，月牙铲却不闲着，弦月一抹，宛如经天的鸿影，倏挑君复远咽喉。
　　刀锋横起，君复远不闪不躲，居然硬封硬截，金铁的撞击声随着爆飞的火花四荡，他乘着回震的力道凌空倒翻，又快又狠地抡刀直砍骆忏头顶。
　　这一刀来势凌厉诡异，相当老竦，骆忏心中在想，多日不见，姓君的功力似乎又有增进了——想是想，动作却连贯不缀，月牙铲铲头柱地，霍然半旋，人已出去丈远，而足未沾地，杆尾反穿，像流虹般兜向敌人胸口。
　　君复远左右摇摆，身形眩花的瞬息，宽刀贴上兜来的铲杆，顺者杆沿“啐”声滑切，意思是要一下子将骆忏握铲的十根手指头削掉！
　　骆忏的招式持续不变，光景仿佛也有心送上自己的十根手指，掠阵的池祟喜看得触目心惊，一声“啊呀”犹未及出口，骆忏已在不容发隙之间骤而松手弃铲，宽刀锋利的刀刃响着刺耳的刮擦声切空，骆忏左手食中二指并拢，蓦地点戳君复远眉心。
　　君复远攻击未能得逞，眨眼里指锥已到，他急促下偏头塌身，力求避让，眉心的部位是避了汁去，面颊的囫囵却保不了，但见指尖过处，腮肉翻卷，一道两寸长的血痕便似婴儿的小嘴般翕合在那里了。
　　往后一翻，翻出足有一丈五六，君复远左手捂颊，鲜血已自指缝中浸染滴淌，他睁凸双眼，目眦几裂，形容怨毒之极。
　　骆忏拄铲身前，似颇惋惜：“艺业像有几分进展，不过，还是不够。”
　　君复远咬咬牙，突然嘶哑地高呼：“莫老哥，有烦大驾了。”
　　骆忏头也不回的笑道：“算是有心眼的，果然带着帮手来了；君复远，你预留的一手留得很对，要不，那种惨法可难看啰。”
　　柳枝飘扬，丝芽盈映着浅浅的绿意，一个五短身材、满头乱发、面色有如青靛，生了对阴阳眼，顶一只朝天鼻，血口獠牙的这么一号人物便从浅浅的一片绿意中走了出来；若非光天化日之下，贸然一见，真还以为遇上鬼啦！
　　这人后头，跟着一团金闪闪、毛茸茸的东西，蹦蹦跳跳前后绕走，在耀眼的眼光下，一时尚看不清那是个什么玩意。
　　池崇喜睹状之余，开口嚷嚷：“又有人来了，骆大哥，八成他们是一路的，还跟了个金毛乱蹦的怪物——”
　　骆忏神态安祥地道：“那怪物是只猴子，属于罕见的‘蝠猴’一类，凶得紧呢，池老弟。”
　　池崇喜呐呐地道：“你怎么知道？”
　　骆忏道：“我以前见过，这畜牲和君复远还是搭档。”
　　将“畜牲”与君复远相提并论，隐喻不言可知，君复远犹不及生气，那位像人又像鬼的仁兄已走来近前，扯开阔比常人两倍的血嘴，声若鬼嚎：“复远啊复远，都怪你要用这个前后吊缀的法子办事，若是听我的话，两个人同出同进，加上‘阿胡’耳聪目灵，怎会吃这种眼前亏？”
　　骆忏循声望去，骤见来人貌相，亦不禁暗自吃惊，他几乎不敢相侑，人间世上，居然也会有如此丑陋之人！
　　来人看到骆忏的反应，一下子虎起脸来，老大不悦地道：“怎么着？没见过我这副模样？有什么大惊小怪的？你他奶奶自以为长得俊俏不是？我呸！”
　　骆忏啼笑皆非地道：“朋友，你不是我肚里的蛔虫，怎么知道我心中的想法？我一句话没说，你就给我下了各般定论啦？”
　　朝天鼻往上一撅，只露两个黑酬黝的洞孔，这一位厉声道：“无须狡辩，我阅人多矣，什么人和我一朝面，内心是个什么想法，我一看就清清楚楚，谁也瞒不过！”
　　骆忏见过许许多多、形形色色的角色，似这类浑不讲理又自以为是的人物，他并非头一遭遇上，不过，这种人之所以不讲理，态度横，多半都有不同的仗恃，像这一位，仗恃的可能就是一身把式了。
　　既与君复远搭伙，总不该是市场内卖青菜豆腐的吧？
　　君复远向他的伴档靠近几步，苦着道：“莫老哥，在这姓骆的手下，我算是栽第二次跟头了。”
　　姓莫的阴阳眼一翻，道：“你与这厮，以前曾有过节？”
　　君复远语声干涩：“好叫莫老哥得知，我一条右腿，便是被他打瘸的。”
　　姓莫的哼了哼：“原来就是他，叫骆忏的那个不是？”
　　君复远又咬咬牙：“正是骆忏！”
　　一声怪笑，姓莫的移目斜眺骆忏：“真叫做‘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姓骆的，复远连做着梦都在找你，你倒是无巧不巧，自己一头钻出来啦！”
　　骆忏跟着也笑：“找到我又怎么样？不过脸上多加道伤疤，这可不算乐子。”
　　君复远额头青筋暴浮，眼角往上吊起：“不急，骆忏，不用急，但要这条命在，连本带利都能捞得回来！”
　　姓莫的猛然叱喝：“我来替你出这口气！”
　　骆忏笑璃嘻地道：“直到眼下，我还不知你老兄乃何方神圣？报个万上来听听，顺便也掂掂你有没有这个份量。”
　　姓莫的答得倒挺千脆：“‘人魅’莫逸凡——吓着你了吧？”
　　骆忏思索半晌，摇头道：“一点没吓着我，因为我根本不晓得你是谁？”
　　那莫逸凡并未着恼，只生硬地道：“不晓得我是谁没有关系，但要记住取你狗命的主儿是哪一个就行，别忘了，我叫莫逸凡。”
　　骆忏伸出左手小指头往上一顶：“你是个鸟。”
　　暴叱如雷，莫逸凡立时腾空而起，形若鹰隼般扑落，一起一落之间，一把短阔锐利、两头尖翘的牛角刀已对准骆忏脑门削来。
　　不等对方兵刃够上位置，骆忏的长铲疾挑上扬，弦月流灿的一刹，铲杆又打横挥扫，招式齐发，倒像一柄月牙铲同时变成了两柄。
　　莫逸凡吼喝一声，牛角刀上下飞展，快似电掣，“铿锵”串响，竟然硬将骆忏的攻势化解，而反震力道之强，更把骆忏推出两步，一条右臂震得隐隐发麻。
　　是了，骆忏马上顿悟——这姓莫的必然具有一身超凡的外家功夫，光这份力气，已足够扳倒一头蛮牛。
　　一见震退敌人，莫逸凡不禁眉开眼笑，毫不迟疑的再接再励，牛角刀纵横劈斩，寒光如练，冷芒赛雪，最要命的是刀锋带起的浑厚劲力，气流激旋之处，几堪飞砂走石，断柱裂碑。
　　骆忏开始不与对方硬碰强撞，月牙铲点戳弹闪，寻隙进出，一番角力似的蛮斗是免了，却多少影响招术的发挥，一半时间，双方已陷于胶着。
　　几次攻拒之后，莫逸凡大笑不止：“复远啊复远，就凭这号人物，便能败你两次，我真不明白，你那一身功夫都使到哪里去了？”
　　君复远忙道：“万勿轻敌，莫老哥。”
　　牛角尖刀眩划盘舞，白虹似的焰彩合而分射，分而聚拢，莫逸凡挥洒自如地表现着他的刀法，自觉得流畅极了，惬意极了：“我不轻敌，复远，姓骆的压根就算不上个敌人——”
　　“人”字的余音尚在他的口舌间绕迥，骆忏已陡然运铲凝成一个大圆，湛蓝的光华方见浸溢扩散，铲头倏颤之余，恍同千百残月坠落，缤缤纷纷，却挟着凌厉的力道罩向莫逸凡。
　　这位“人魅”几乎来不及闭上嘴巴，牛角刀甫始翻腾旋闪，“刮”“刮"几响已连声而起，一身粗布衣裤亦瞬间绽裂数处，但令人惊异的是，他衣裤绽裂的部位，仅显霸出多条瘀肿赤痕，并未裂肌溅血！
　　骆忏出手的份量他自己心中有底，这几下子划到人身上，原是该挑剜起几块人肉才对，怎么姓莫的竟连一滴血光都不见？
　　莫逸凡退出几步，急忙检视受创位置，一面看，一面嗬嗬大笑不绝：“想扳倒我？没有那么容易，姓骆的，单靠你一杆破铁铲，充其量能给我搔搔痒、抠抠酸，谈到伤筋动骨，你还远了去啦。”
　　池崇喜在一边也看得瞠目结舌，大惑不解，人是肉做的，并非铜浇铁铸，何来这等的百坚不摧法？骆忏凝视着莫逸凡肌肤上的几道瘀痕，逐渐有了了悟：“姓莫的，你这御坚抗击的功夫不像是‘金钟罩’亦不似‘铁布衫’，这两种修为可以挡住硬物冲击，但经不起利器拖划，我猜猜你学的乃是‘十三太保’横练的功力，对不对？”
　　莫逸凡得意洋洋地道：“算你还有几分见识，不错，我是练的这种功夫。”
　　骆忏道：“不过，你尚不曾练到家，若你把‘十三太保’的功夫练到第十三层上，就可以真正刀枪不入了；眼下我的铲刃虽然未能将你分肌割肉，却已造成瘀伤，足见你‘封纹聚密’的火候仍不够，内力贯运亦欠精到，如此，只要攻你身上的软弱部位，譬如双目、咽喉、下阴等处，一样能取你性命！”
　　莫逸凡形容狞厉，声声冷笑：“你是在自说自话，我这‘十三太保’横练功夫，练得到不到家，你试一试便知分晓！”
　　骆忏大马金刀的道：“我的确要试一试，而且马上就要试一试！”
　　池崇喜叫道：“骆大哥，少和他耗，一上手就朝你方才所说的几个位置下铲，最好眨眨眼便戳死这个狗娘养的邪祟！”
　　吃吃一笑，骆忏道：“我会的，我一定会。”
　　莫逸凡狠瞪着池崇喜，粗着声道：“跳梁小丑，休要缩着颗乌龟头在那里摇旗呐喊，等我送了姓骆的上了西天，就轮着送你了。”
　　池崇喜夷然不惧，一对狼牙棒举头盘舞几下，大有跃跃欲试的姿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