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情困水帘洞

　　1

　　伤心断脉剑客此次重出江湖，行凶方式和十三年前有所不同。比之十三年前，他现在更诡秘，不再气势汹汹地公开杀伐，而且也不是一言不发地就出剑杀人。这次，他总要告诉被杀者倒霉的原因，并且总要先让对方三招以上。
　　但这种“文明而公平”的杀伐方式却使武林的恐怖比之十三年前有过之而无不及！
　　死而复活！这种想法就够刺激的了！
　　死而复活的绝情剑魔的功力更胜从前！
　　谁也不知道这个头戴黑面罩，身着白丧服的鬼魅般的人物会什么时候突然出现在面前！他从前杀人是一路杀过去，不管能否抵得过，人们至少还可以准备一下，而这次，他倏忽东，突然西地跳跃着杀人。等人们接到他这次杀人的消息后，对于他下次将在何处杀人的猜测根本就不会有任何结果。
　　悬念式的恐怖最吊人的胃口！
　　据不完全统计，他此次出道现身尚不及三个月，就已杀掉了黑白两道上的江湖中人达五十多个！
　　武林的恐怖和公愤怒潮般涌起！
　　第二次合力追杀剿剪伤心断脉剑客的行动已如江河汇海，其势汹汹！
　　但是，这样一位剑魔却在昨夜败于神刀吊客之手。虽然神刀吊客自恃“无影追魂刀”的绝技，但是，这种结果也是出乎他的意料的。他明白，若非侥幸而公平拼杀，那么结果将不是绝情剑魔中了他的一刀而是他被人震断了心脉！
　　所以，从幸运的角度上看，他倒很应感激周、蔡两个女子的出现，她们带给他一个机会。
　　但愿这不是唯一的最后的一个机会！
　　十三年前的神刀吊客在武林中充其量是个二流角色，那时他砍了绝情剑魔三刀，虽是侥幸，但他并不知道绝情剑魔中了“百毒怪叟”的消元散功毒；他是事后才知道的。然而，又有什么可解释的呢，他毕竟砍下了那三刀！那三刀之祸，不亚于寻常的三千刀！
　　可是今天的神刀吊客已是武林中超一流的高手！而且，形势如斯，通往武林宗主和坟墓的道路只有一条，那就是一杀！
　　然而此际，他最恨的人却不是伤心断脉剑客，而是蔡萍的母亲蔡七婆！

　　2

　　天刚蒙蒙亮，一辆气派非凡的驷马鎏金镶银披彩雕花的轿车已出现在“如归”客栈的大门口。
　　神刀吊客一腔怒火，站到轿车前。
　　轿帘半卷，可见里面露出一双女人的绣鞋。
　　“你傻站着干什么？上车呀！”
　　轿内女人的声音非常动听，很温柔。
　　“哼！你这个臭婆子！还敢来骗我！”
　　“你？你这是什么意思？”
　　女人的声音竟似很惶急。
　　“得了吧，装模作样！”
　　神刀吊客这句狠毒刻薄的话一出口，竟使轿内的女人声音中带上了哭腔。
　　“你……？你怎么还这样反复无常，薄情寡幸？我们说得好好的，……是你求我的呀！我又做错了什么事？……”
　　“哼！我们是说得好好的，也算是我求你！但我并没有求你派女儿来暗中助敌！”
　　神刀吊客说得尖酸、狠毒、凶巴巴的。
　　“什么？萍儿来了这里？今早上找她不见，她怎会……？她在哪里？”
　　女人惊疑焦急地问。
　　“她跟伤心断脉剑客走了！”
　　“啊！”
　　“我不知道她的妈妈是不是我的对手！”
　　“你，你……这是什么意思？”
　　“她已中了我的无影追魂掌！”
　　“啊！”轿内的女人发出一声伤心的惊叫，叫声未讫，一条花灿灿的人影已从轿中飞出，箭一般射向神刀吊客，人未落地，已自空中攻出七、八招！
　　神刀吊客暴退四五步！
　　他面前落定一位狞厉的美妇人。徐娘半老，风韵犹存。如果不是她脸上修掩不住的成熟与憔悴，从身段和脸上，就根本看不出她会超过二十岁。
　　她就是很少出江湖而江湖人人惧怕的女魔头“罗刹仙子”蔡七婆！
　　其实她原本不很老，还不到称婆道妪的年龄。但她只准人叫她蔡七婆而不准称她的本名。
　　她曾是江湖中人人惊羡而又大吃其苦头的绝代佳人！对她的垂涎，抵得上半条汉水！可惜，她偏偏看中了一位既不漂亮又不珍爱温存她的男人——
　　“神刀吊客！你拿命来！”
　　神刀吊客被她的“罗刹指”又攻退二步！
　　“蔡玉娇，别不识抬举！老夫已让你数招！”
　　“亏你还记得我的名字！哪个要你让！你好狠心啊！你还我女儿的命来！”
　　攻势咄咄，神刀吊客只好与她动手还招。
　　“你女儿没死！她和伤心断脉……”
　　“中了你的无影追魂刀还能不死！我与你拼了！”
　　“我手下留情，并没有要她的命！”
　　“你胡说！你骗我！”
　　“不信你可以去问‘九耳猕猴’和周平的姑娘！”
　　“罗刹仙子”蔡七婆闻言罢手，但面容仍然非常狞厉！
　　“他们在哪儿？”
　　“你跟我走。”神刀吊客转身领路。
　　然而，出人意料的是，店老板“九耳猕猴”孙仲与周珊珊都已不见了！任他问遍找遍，所得到的回答都是不知道。
　　“神刀吊客！你莫再骗我！你好狠毒呵！我等了你十七年，你却……！”
　　神刀吊客吊丧脸上出现了尴尬的表情。
　　“别乱嚷！玉娇，你真的不是暗助伤心断脉剑客？”
　　“你满口胡说！你眼瞎了，心也瞎了？我怎会……”蔡七婆花灿灿的身躯颤抖起来。
　　“那么，你女儿……？”
　　“谁女儿？神刀吊客，你难道不知道，她实际是你的女儿，你的骨血啊！”
　　“罗刹仙子”蔡七婆已泪水盈眶。
　　“啊，我女儿？是我的……？”
　　神刀吊客惊讶莫名，一双刀子似的细眼瞪到了生理极限！黑长的刀子脸开始空前充血！

　　3

　　“九耳猕猴佛面义侠”孙仲向来神出鬼没，行踪不定一夕九迁。找他是非常非常困难的。那么，周珊珊为什么也不见了呢？
　　因为周珊珊知道，单凭神刀吊客一人之力，难除伤心断脉剑客，须从长计议，另图良策。所以她连夜悄悄离开如归客栈，要去找两个人。
　　一个是两次救她的蓝袍书生。凭他的武功，若能和神刀吊客联手而战，就可以多几成胜算。
　　另一个人就是伤心断脉剑客！她知道那绝情剑魔中了神刀吊客的无影追魂刀，而刀上有消元散功的邪毒。若无解药，那么绝情剑魔必定逃不远，何况他还带着受伤的蔡萍呢。
　　她非常惊讶伤心断脉剑客的绝顶功力和神剑，然而她那少女之心中更惊讶的却是伤心断脉剑客并非人们所说的那样，是一个绝情剑魔。他杀害爹爹固然可恨，仇不共戴天，但他却并非无故杀人。爹爹奉旨抢过他的心上人，神刀吊客乘他中毒而暗施杀手，他们也都有罪责。
　　她的心中，感情和理智第一次发生了冲突。
　　绝情剑魔居然会爱上蔡萍，一个十七八岁的小姑娘？有意思！这种好奇心理在她的脑海里越来越潮涌骚动……
　　天亮以后，她果然发现了一些血迹，看血迹滴洒的方向，是朝大洪山去的。
　　哦？难道他们也要避到那荒山中去养伤吗？
　　要不要把这消息告诉神刀吊客呢？
　　她沉思良久，终于下定决心，用脚踢起土来，掩盖了地上的血迹。
　　然后，她一边顺着血迹追踪，一边不断地把地上的血迹掩盖掉。
　　她已到了大洪山群峰的东南山脚下，此时，已是日上三竿。
　　巍巍的大洪山脉，树木浓郁，秋色斑驳，高峰险岭，群峦参差。
　　这样幽深迷乱的大洪山中，可到哪儿去找他们哪？
　　蓦地一一
　　她猛觉肩头一紧，急回头，大吃一惊！
　　“是你！”
　　“不错！你还认得我，真叫人高兴！快跟我走吧。”
　　“我不！我凭什么跟你走？”她由惊转愠。
　　“因为你一个人孤身乱跑太危险，因为我……”
　　“你放手！男女有别，授受不亲！”
　　“珊姐，你居然还这样对待我？”男人的眼中掠过痛苦而阴冷的目光。
　　“谁是你的珊姐？别甜嘴咸舌的！你要我怎样对待你？”
　　“跟我走！”
　　“霍超，你别作梦！”
　　但霍超已伸手点了她的肩井穴，抱起她就朝远处的官道奔去。
　　珊珊又踢又叫：“无耻！你放开我！放下！”
　　霍超腾出左手，又点了她的环跳穴和哑穴，然后挟着她飞奔而去。
　　一匹马拴在道旁的林中，霍超解开缰绳，把她抱上马，双腿一夹马腹，骏马朝钟祥方向疾驰而去。

　　4

　　中午时分，他们已驰到距钟祥还有一半路程的一个小村镇上。人要饮食，马要喂料，所以霍超勒马进村。
　　二个似乎早就在此等候的戴斗笠客出现在霍超面前。
　　“大人，有什么吩咐？”
　　“喂喂马，再准备一辆带轿篷的车子。快去！”
　　两位头戴斗笠的怪客喏喏而退，但他们却彼此交换了一下鄙夷的目光。
　　珊珊听见他们的对话，狐疑地盯着霍超。霍超神情颇为得意。他解了她的肩、腿上的穴位，领她到了小镇上唯一的一座酒店中。
　　珊珊虽不能说话，但却能吃饭。她也实在饿了，毫不客气地吃起来。饭菜很丰盛，霍超也非常殷勤。
　　然而珊姑娘的心里却只有气：“这个死皮赖脸的小子，居然发迹了！”
　　这时，店中又走进一个人来，他就是昨夜宿在应城“如归”客栈中的那个小老头。这个很不显眼的小老头坐在一个很不显眼的位子上，以很不显眼的方式偷偷朝他们这边打量。
　　一位戴笠客走进来，站到霍超的身后，小声说：“车子准备好了。”
　　霍超点点头：“好。一会儿你们两位随我一起走。你先出去吧。”他又转向珊珊：“听见了吧，我霍超混得还不错吧？如果你爹仍活着，我想他会为五年前的事向我道歉的。”
　　周姑娘口不能言，心中却恼恨已极、暗骂他不要脸，畜牲，生气把筷子摔了！霍超脸色一变，拉着她出了酒店。
　　周姑娘知道挣扎也没用，装出顺从的样子，随他走到一辆简陋的单马轿车前。趁霍超不注意，猛一甩手，挣开后转身就跑！
　　但霍超的动作比她还快，飞身赶上，出手又点了她的穴位，把她塞进轿篷内！
　　这个霍超，五年前以义子的身份住在周平家中，颇得周平赏识怜爱。不料也青春早发，情孽早萌，恋上了和他姐弟相称的珊姑娘。一天夜里，他潜入小姐的闺房，欲行非礼，被周姑娘打了两耳光。周平知道后，气得要杀他，恰巧“八臂灵猿”卓伍在场，以他是昔年旧友遗孤的理由求周平饶他一命。周平宣布断绝一切关系，把他赶出家门，从此永不得再见周家人。想不到他竟得以成就一身圣火神功，周平遇害的当夜，他潜入周府，不料被发觉，“八臂灵猿”追出很远后，他知道追他的人是卓伍，就停下来。他向卓伍解释了一番，并说自己现在身负“火焰掌”绝技，已非五年前可比，要向周姑娘求婚，恳求卓伍从中帮忙。二人计议很久，返回周府，却不料周平已为伤心断脉剑客所杀，而周姑娘不见了。
　　“告诉你，我现在已是天朝大内的特敕一品龙虎护卫！跟了我，你会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霍超得意地说完，又转向两位戴笠怪客。
　　“张护卫，李护卫，那边的事情有消息吗？”
　　“回禀霍大人，听说南海金燕已率人向蜀中腹地进发，要和地藏鬼王大战一场！我们的王护卫王明被鲲派擒住，已经殉职！”
　　“哦？鲲派居然如此了得？这正是擒住南海金燕的好机会！我们即刻赶往蜀中，相机行事，务必求胜，不负圣恩！”
　　两名低品级的护卫答应一声，却又相互看了一眼。
　　“李护卫，你驾车，我们快走！”
　　车行辘辘，马蹄得得，尘埃翻卷。
　　驶出很远，忽听身后一阵急骤的马蹄声，雷鸣般滚来！
　　一匹红马，一个红人横在他们面前，拦住了去路！
　　“什么人？”霍超喝问，两名戴斗笠的护卫也都一跃而下，准备迎敌！
　　“哈哈哈！你问我是什么人？我还想问你是什么人呢！”
　　“少啰嗦！你究竟要干什么？”霍超跟中浮现杀机。
　　但那红衣人却上上下下地打量他一回，嘴里自言自语道：“邪门儿！”
　　“什么邪门儿？”霍超厉声喝道。
　　“你邪门儿！”红衣人说道。
　　“胡说！”
　　“你别穷喊！你不认得老夫吗？”
　　“我认得你。”霍超阴笑道。
　　“你知道我是谁？”红衣人一喜。
　　“我知道你是找死的冤鬼！”
　　“哇呀！小子无礼！气杀老夫！”红衣人大怒：“你可叫霍超？”
　　霍超闻言一愣：“你究竟是谁？”
　　“你可会‘祝融三昧圣火神功’？”
　　霍超更加惊愕。他才入中原不久，即投身清宫大内，以“火焰掌”博得顺治皇帝和摄政王的赏识，特敕他一品龙虎护卫。他离宫而入江湖才不久，又未与人交手，何以这个老头子知道他的秘密，叫出他的武功名称。
　　“是又怎样？”
　　“这就对了！你快下马向我磕头！”
　　“放屁！你竟敢戏耍于我！”霍超提马逼近。
　　“小子无礼！老夫柳浩，乃圣火门的掌门人！你何处偷得我圣火门的秘功，还不下马请罪，难道想找死么！”柳浩怒道。
　　霍超闻言心中一惊，这一惊实在非同小可！他早听师傅说过柳浩其人，按理柳浩还是他的师兄呢！但是，难道能听命于他吗？
　　武林中规矩极严。尊师如父，不得违逆；而若师傅不在，则必唯师兄是听。柳浩虽不知他的来头，但自忖这一报名，他必下马叩拜。岂料霍超却微微冷笑。
　　“你要怎样？”
　　“我要你跟我走，老实坦白是如何偷得我圣火门秘功的！’柳浩咆哮。
　　“哈哈哈哈！”霍超狂笑已毕，轻蔑地盯住柳浩：“你是圣火门的掌门？我偷学你的秘功？哈哈！放肆！”
　　柳浩怒极，提马冲上，举手一掌！
　　霍超更不示弱，起掌相迎！
　　轰然一声雷响，火花迸射，空气中直如要燃出青烟来！
　　柳浩大吃一惊！
　　两个戴斗笠的大内护卫更是吃惊！敢情这两个人有如此神功，真是自愧弗如！
　　恰在此时，那辆马车已调转方向，朝大洪山方向奔去！
　　两个护卫闻听身后动静有异，醒过腔来，那马车已飞奔出十几丈远了！
　　这可以说是一眨眼一回头之际的奇变！
　　两个护卫起身就追！这两个人拼了命，把急行术施展到极限，看看迫近五六丈！忽然，车篷中疾射出无数的飞镖和飞蝗石！一看便知，发镖人是个暗器方面的老手，打出的暗器又准又狠，力道极大。
　　一声惨叫，李护卫膝上中镖！他一个踉跄朝前仆倒！张护卫一见，大吃一惊，不敢再追，借机停步去扶同伴。
　　霍超早拨马追来，但身后的柳浩暴怒已极，穷追不放！
　　他的马比霍超的马好，几个伸张就赶到霍超前头，横马运掌，一招“西风烈焰”拍出！
　　霍超气极，使出八成功力，以“火烧八荒”式还击！
　　又是一声轰然雷鸣，二人掌间闪出耀眼的火光！柳浩的坐骑后退几步！
　　“本掌门在此！小子哪里走！”柳浩虽受震吃惊，却仍摆出掌门的架子。
　　“哼！你是掌门？你自立圣火门，欺师灭祖！”说着，霍超猛然从怀中拽出一样物什，柳浩当然认得，那是师傅的秘籍原本。
　　然而他更吃惊的是，霍超竟又从中拿出一把匕首长短的短剑。剑身赤红而又透光，正是师傅随身的至宝“三昧圣火玉剑”！
　　此剑若以圣火神功使出，则能吐焰喷火，熔金销铁，挥剑而就，功力无穷！
　　这样一把威力无比的宝剑，天下只此一件，乃师傅为一派之祖的镇派宝物，掌门信证！
　　柳浩原以为师傅一去十年不归，必已故去，岂知此物却落在霍超的手里！
　　“哼！柳浩，你可识得此宝？”
　　柳浩心中一哆嗦！
　　“你既自称圣火门的掌门，掌门信物何在？”
　　“你，你怎有此宝？”柳浩惊问。
　　“少废话！下马跪拜听令！”
　　“师傅他老人家何在？”柳浩大叫。
　　“你敢违令不遵？你可知本派的刑罚？”霍超阴声而问，神态咄咄逼人：“柳浩，你若再不听令，我要清理门户了！”

　　5

　　那辆马车早跑没影了！
　　周珊珊被解开了穴道。
　　“是你？谢谢你老人家侠心相救！请问你老人家尊讳？”
　　车上，救她的那个人，正是那位不显眼的小老头儿。
　　“嘿嘿！姑娘真会说话。你问我是谁呀？待会儿你就知道了，这个不忙。老夫现在却要先告诉你一个秘密！”
　　“老伯，您要告诉我什么秘密呀？”
　　“是一个绝大的秘密，与这场武林仇系有关，与那伤心断脉剑客有关！唉，整个武林中，知道这秘密的，只有我一个人啦！”
　　“老伯，您快说呀！”

　　6

　　十七年前，“罗刹仙子”蔡玉娇以神功“罗刹指”和她的美色震惊江湖，不知有多少人拜服在她的石榴裙下！
　　偏偏这个长相难以叫人产生任何审美念头的神刀吊客却对她不以为然。当众多的武林高手对她唯唯喏喏的时候，他独自拂袖退席！这可气煞了“罗刹仙子”！她拦在他的面前，他则傲然不屑。
　　“我恭请你让路！”神刀吊客一脸鄙色。
　　“我并没有拦你，凭你的这副德性还不配本姑娘欣赏！”
　　所有在场的人都认定神刀吊客疯了，他必定没命！但神刀吊客却已挥臂朝她推去！
　　蔡玉娇怒叱一声，玉掌一迎；神刀吊客的左臂上就被戳出一个血洞！
　　仅此一招，神刀吊客就败在她的手下！
　　然而神刀吊客一言不发，闪身离去。
　　人们都以为神刀吊客这场霉是倒定了，而且恐怕“罗刹仙子”还会找上门去索仇杀命！众人小心陪笑地劝蔡玉娇，她只是冷冷一笑。
　　果然，她找上门去了。但却是给神刀吊客陪礼送药治伤！神刀吊客偏不知趣，毫无感谢或诚惶诚恐的意思，他竟躲开了。
　　“罗刹仙子”又一次找上门来，但这次却是甘愿委身以他！这次，神刀吊客毫不客气地把她脱光了，按倒床上，像要吃了她似地复仇一顿！完事后，他又离开了她。
　　她开始找他，希望他能原谅她，能回心转意。然而，找不到他！神刀吊客故意避而不见。
　　过了四年，伤心断脉剑客现身江湖，残虐武林。神刀吊客出现了，并砍了伤心断脉剑客三刀，一刀砍在脸上，两刀砍在身上！
　　他露了脸，群雄要捧他，但他却失踪了！
　　一隐十三年！
　　他万没想到，十七年前的那夜发泄，竟种下了自己的骨血，他也绝不可能想到，他的无影追魂掌击中的竟是自己的女儿！
　　他最最难以相信的，却是自己的女儿竟与自己最大的最可怕的仇敌搅在一起！
　　显然，他们是相识的，蔡萍护着他，而他则冒死救蔡萍！
　　“罗刹仙子”无法提供任何有关情报、线索，她甚至根本不相信神刀吊客的话！
　　“我发誓绝不骗你！你看这样好不好？我断定是中了我的无影追魂刀，若无解药救治，必会功夫尽失，所以他一准得在附近的一个隐秘所在行功疗伤。哎呀！不好！”说到这里，神刀吊客忽然神色大变，急急道：“快！从这里往东西南三个方向，都是旷野平畴与村镇，很难藏身。所以他最可能躲入北面的大洪山中。为保万一之虞，你的手下人往东西南三向去找，我俩共上大洪山，你意如何？”
　　这当然是英明之策。于是这两位昔日一夜鸳鸯，此次联袂比翼，急扑大洪山！神刀吊客对女儿的担忧焦急比罗刹仙子还要多一层！
　　“他既中了你的刀毒，你为什么不随后追赶，却让他把女儿掳走？”罗刹仙子余愠不熄。
　　“玉娇！”神刀吊客极懊丧：“我哪里知道萍萍是我们的女儿！何况她受伤不重，得过三个多时辰以后才能见效！我的内功不及这剑魔，周平的千金又受了震伤，她叫我穷寇莫追嘛！”
　　“现在他受了毒伤，你看，凭我的罗刹指和你的无影追魂刀，我们联袂能否胜他？”
　　“我看没问题！但得小心这小子狗急跳墙，拿我们的女儿作垫背的！”
　　“那怎么办哪？”
　　“罗刹仙子”蔡七婆满腹忧虑，一脸阴云。

　　7

　　百里大洪山，其势巍巍，其去不远，峰峦叠幛，不知其穷！
　　南脉的一座孤峰，高入云际，雾汽盘绕，山石嶙峋凶险。孤峰下临深渊，一条山泉如练，凌空直泻渊底，轰鸣如雷震耳。青石漉漉，尽是苍苔。此处可谓世外胜景，雄伟神秘之气逼人！
　　但你若能鼓足勇气，冲瀑而入，则瀑布之内，可见一处幽隐的山洞，洞口很小，但里面宽敞；再往里走，则山洞幽深曲折，不知其穷。
　　洞中，倚石而坐二人，一男一女。
　　男的黑巾蒙面，素衣带血；女的年在二八，妙容憔悴苍白，一双美目时而有神时而呆滞地盯着对面的男人。
　　久久，女的叹了口气。
　　“鹏哥，都怪我连累了你！不然，你怎会……！唉，阿鹏哥，你骂我几句吧！”
　　“萍姑娘，别胡说！这都是命中劫数。我的命，也是你救的，不然我早弃尸荒山了！遗憾的是，我没料到神刀吊客竟能练成这么高的功夫，更没想到他使了化元散功毒！我的解药没在身边！”
　　“我是想去提醒你的。那神刀吊客昨夜到庄上找妈妈，说他练成了什么无影追魂刀的神功，怕你找他报仇，要妈妈和他联手。我猜那伤心断脉剑客一定是你！”
　　“你怎么会猜到的？”
　　“我说了你别生气。上次你中毒昏迷后，我偷翻了你的包袱，发现了你的行头。”蔡萍歉然而得意地一笑：“鹏哥，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伤心断脉剑客没有回答。
　　太阳西斜，阳光射透洞外的瀑挂，使那瀑布有如一面巨大的半透明的窗子。
　　“鹏哥，我一点儿力气也没有了！”
　　他望着洞外水帘，不说话。突然，他做了个手势，不让蔡萍再说话。
　　洞外的水帘上，映出一高一矮，一男一女两个身影！
　　“是这里吗？”女的轻声问。
　　男的点点头，他朝水帘一拱手。
　　“伤心断脉剑侠，老夫这厢有礼了！”
　　没有人回答。
　　“老朽‘痴游叟’要见尊驾，不知……”
　　“滚开！如果你想死，进来也可以！”
　　“哈哈！剑侠雄风不老，还是这副脾气！不过，你好象已中了剧毒！”
　　“我现在一样可以杀你！”随着这声阴冷的话语，传出拔剑出鞘声，夹杂在渊底隆隆的水响中。透过水帘，可见黑暗之中有红光一闪！
　　“你不能杀‘痴游叟’老伯，他是好人！”周姑娘急叫。
　　“老朽并无恶意，否则召来天下群雄，谅你如何称霸，怕也难逃此劫！”
　　“我没有承恩领情的习惯！”
　　“哈，这个无妨，老朽也并没有叫你领情的意思！老朽不过是想做一件好事，积一点阴德而已！伤心断脉剑客，你可是复姓皇甫？”
　　洞中二人闻言都是一惊！蔡萍惊讶她的鹏哥怎么会姓皇甫，而伤心断脉剑则惊讶这自称“痴游叟”的老头儿会知他的隐秘！
　　“二十六年前，令叔皇甫英在宫中作太监，他为向昏迈的神宗献媚，说他的侄子有一未婚妻，与神宗所珍视的二幅绢画上的淑女一般无二，所以才从苏州抢了那位沈姑娘入宫。”
　　“你究竟是谁？”洞中传出惊疑的厉喝。
　　“阁下可就是那沈姑娘的情郎哥皇甫清杰？”痴游叟不答反问。
　　沉默良久，洞中人说道：“你要怎样？”
　　“那沈姑娘入宫时已身怀六甲，妊娠三月。我说得不错吧？”痴游叟继续说道。
　　伤心断脉剑客闻言大惊，强撑着站起身来。他虽身中剧毒，但因功力深厚，运功驱毒，虽然不能除毒，但毒性尚不至透入丹田。不过，时间一久，护住神府丹田的真气将被毒药侵蚀净尽，他便形同废人。
　　“我要杀了你！”他吼道。
　　“且慢！你放心，我绝不会把这些话泄给任何一个人。你想不到我带给你一件什么礼物！那沈姑娘入宫六个月后，生下了一个女婴。神宗命太监抱到宫外埋掉，却被一位好心人给救下了，他又把女婴送给周平哺养！这女婴现在已是芳龄二十五岁有余的大姑娘了！”
　　伤心断脉剑客闻言，显然心神大受震动，身躯颤抖，几欲跌倒！
　　“她在哪儿？”他声音嘶哑地喊道。
　　随着水花冲溅，周珊珊已冲入洞中！
　　“是你！”
　　洞中的男女二人同时惊呼！
　　此刻的周姑娘，心情痛苦混乱至极！杀她“父亲”的凶手，竟是她的生身父亲；而奉旨抢她母亲的人，却是养育她二十五年，待她如至亲骨肉的“凶手”！
　　事变如斯，天命可恨！面对这位人人谈之变色的绝情剑魔，自己承其骨血的“父亲”，她该说什么，又能说什么！
　　叫他一声父亲？但她心中又无法抹掉二十多年来待之恩同骨肉的周平！可是周平却参与了廿六年前的那场罪恶！
　　命运啊，待我何其乖毒！
　　她怔怔地盯住蒙面的伤心断脉剑客。
　　伤心断脉剑客怔怔地盯住她。
　　蔡萍紧紧地抱住伤心断脉剑客。
　　一刹那间，洞中的世界如同颠覆一般，在三人的心中翻旋起来！
　　“鹏哥，鹏哥！你不是皇甫清杰，不是！他们在胡说！”她敌意地怒视周珊珊。
　　周珊珊心中搅痛起来。自己的生母在宫中早已不知死活，而这个所谓的父亲却搞上了这么个小丫头！
　　伤心断脉剑客一阵激动的颤抖！
　　“你，你快离开此地，我以后会去找你！”
　　周姑娘冷冷地盯住二人，目中噙着不知为谁而流的清泪，口气鄙薄地说道：
　　“谢谢！不必了！这是洞外老伯给你的解药。”
　　说完，她转身就走。
　　“等一等！他可有什么要求？他给我解药的代价是……”
　　未等周姑娘回话，洞外已传来一阵朗笑！
　　“老叟一生乐飘游，痴心山水无所求！”
　　分明他已听见了伤心断脉剑的话！
　　他望着一脸迷惘与冷漠的周珊珊，笑道：
　　“姑娘，想开些！天命不由人哪！”
　　周姑娘默然向山外走去。
　　“老伯，你的解药有效吗？”良久，她问。
　　“当然！是绝对有效的！你不必担心！”
　　“我倒希望解药无效！”她忽然嘤嘤而泣。
　　“嗳！这话就不对了！他杀周平时，并不知这些事啊！可惜老朽晚了-步！”
　　“可是他对我很冷漠！他不肯除掉头巾，让我看看他的真面目！”
　　“嗳！他被神刀吊客砍了三刀，毁了容，怎好让你看哪！”
　　“可他背弃了母亲！他竟搞上了那姓蔡的小贱人！”
　　“唉！这只能怪天命了！说来也怨不得他嘛！他还是念念不忘你母亲的，如果他这次出江湖杀人，不说出为万历四十七每那件事，老夫也不知伤心断脉剑魔就是他呀！”
　　“痴游叟”又神秘地一笑。
　　“多亏了那女子也在洞中啊！”
　　“老伯什么意思？”
　　“化元散功毒奇怪至极！服了解药后，非得男女双合、阴阳融洽，才能尽除其毒！男女体内抗毒之力不同，元气分阴阳，须是阴阳交会才成啊。单是一方，恐怕得被药性烧死。亏得他有艳福……”
　　“哎呀，老伯，你乱说些什么呀！讨厌人！”
　　周姑娘又气又羞又恨又痛，捂脸朝前跑去！
　　小老头追上来：“姑娘，我判断那神刀吊客必定也会追踪而来，你得冷静些，把他骗过去！”
　　“我不管！”周姑娘柔肠寸断，芳心大乱。
　　“来了！记住我的话！”
　　“痴游叟”说完，隐身不见了！
　　“罗刹仙子”与神刀吊客已出现在山口！

　　8

　　飞瀑后面半明半暗的山洞内。
　　一男一女面对解药发呆，金红色的药丸闪着一种奇异的诱惑之光，但他们心中却禁不住颤抖得发冷！
　　数月前，蔡萍救了误食紫蘑而中毒昏迷欲死的一个陌生男人，发现了他所用的上古神兵“血芒屠龙剑”。但这男人醒转后，只是客气而淡漠地谢过她，气得芳心已乱的萍姑娘跃身拦住去路。
　　“你叫什么名字？”她厉问，但眼睛却不住地打量这位英俊潇洒、雄气勃勃的男子。他犹豫一下，答道：“在下陈鹏。”
　　萍姑娘存心开他的玩笑，嘻嘻一笑一
　　“是穷酸陈醋的陈还是脸色阴沉的沉？是黄瓜棚还是傻瓜棚？”
　　“小姬太会取笑了！在下劫难不死、蒙小姐再生之恩，他日必报！眼下我有急事，要上路了！”他虽神情淡漠，但心中却非常欣赏这位又活泼又漂亮的年轻女子。这姑娘可谓千情百媚，绝色丽人！
　　“上路？没那么容易！我知道我救的是好人还是坏人？”她故作气势汹汹。
　　“至少此刻以前是好人。”
　　“以后呢？”她眼中射出异样的光彩。
　　“这，……以后也不至于是坏人。”
　　“那谁知道？”
　　“那么小姐准备如何处置我？”
　　“我想和你比比剑！”
　　他沉吟片刻。她激将道：“你怕了？”
　　方才她为他服解药后，又为他推宫过血。她第一次接触到一个男子的身体，而他那极富男性磁力的胴体使她窃窃羞喜不胜。她虽不认识“血芒屠龙剑”，但可以断定必是宝刀神兵，所以很想知道他的剑术如何。
　　“我可以让小姐随意进剑。”
　　这分明是说她根本不是他的对手！她气极，拔剑猛攻！她自幼娇惯受宠，受到的全是夸赞献媚，如何听得他的狂言！
　　威震武林的家传绝学“罗刹冰心剑”狠攻了二十余招之后，她不得不又敬又慕又羞又恨地停住剑。他的人影就在她的眼前晃，每一剑都可以刺死他，但她的剑根本就未曾沾着人家分毫！
　　“哎呀！气死我了！你拔剑杀了我吧！”
　　“小姐乃在下救命恩人，何出此言？”
　　“我打不过你，还是让你杀了我好！”
　　“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何况小姐剑法奇特，根基深正，以你这样的年龄，已属难能可贵！”
　　“你不是在讽刺我开心吧？”她虽心里听了很受用，但谁听了战胜自己者的夸赞，都难免多心。可他却一脸严肃正经相儿，说得非常诚恳。
　　“可你也比我大不了几岁嘛！为什么你的功夫那么好？”
　　他闻言眼珠飞快几转，苦笑道：“我的机缘和运气好！”说罢，他抖了抖肩上的包袱：“小姐，我可以上路了吗？”
　　“你欺负我！”
　　“咦？此话怎讲？”
　　“你知道我打不过你，所以又要上路，看我拦不住你嘛！”
　　“那依小姐的意思，假若我败在你的剑下，小姐就不肯放行吗？”
　　“不放！”
　　“为什么？’
　　“明知故问！”她赌气转过身。
　　“我知道什么？”他茫然了：你无缘无故地拦我，说话也这么刁！
　　“请问令尊是哪一位？”
　　“你问这干什么？”
　　“以后有可能到宝庄去拜访。”
　　他们的话都各有涵义，但彼此却误解了对方。
　　“你能到我们家去吗？”她兴高采烈，充满期待地问。
　　“也许。”他神色暗淡地叹了口气。
　　“你为什么叹气？”
　　“没什么。”
　　“那你……？”
　　“我希望知道令尊的名讳，以后碰见时免得误会。”
　　蔡萍非常聪慧，立即听出他话里有话。
　　“噢，你是想杀人吗？”
　　他没有回答，但俊美刚毅的脸上透出杀气。
　　“我说不放你走嘛！原来你要行凶啊！”
　　“我在中原并无仇人。要杀人的不是我。”
　　“是谁？”她好奇地问。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我非要你现在告诉我！”她撒娇。
　　“恕难奉告！”
　　“你就这样谢我吗？”她幽怨地垂下螓首。
　　“除此而外，我可以答应小姐提出的三个酬谢要求。”
　　“真的？”
　　“我发誓！”
　　“我不要三个，只提一个条件就放你走。”说这话时她的脸忽然飞红飘霞。
　　“小姐请说。”
　　“现在恕难奉告。到时候你就知道了！你不反悔么？”
　　“不！”
　　她忽然转身朝前跑去。此刻，她面对的就是她那一见倾心的“鹏哥”，还有那金红色的解药！
　　她自幼得母亲罗刹仙子精传武功和医药之学，曾听罗刹仙子含糊地说起过，武林中有一种至毒的奇药“消元散功毒”，唯一种药物可解其毒，并须辅以阴阳之力方能奏效。所以，她和他都明白，服药的后果是什么。
　　伤心断脉剑客“皇甫清杰”把脸扭向洞口，不敢看她。她既兴奋又害怕地盯着那药丸，良久，抱定了极大决心似的，她低低地说：
　　“鹏哥，还有别的办法吗？”
　　她把意思表达得非常含蓄。他没有回头，也没有作声。显然，他没有别的办法。
　　“鹏哥，你曾发誓要答应我的一个条件。现在……”
　　“这次不能答应！”他语音中充满了颤抖。
　　她流泪了：“鹏哥，假使你不喜欢我，那也没关系。解毒后，我再不找你就是了！”
　　他猛地转过脸来，面具后的那双眼睛湿润了。泪目中，有痛恨，有懊悔，有英雄没路时的悲凉，有刺痛，更有一种深及肺腑的感动！
　　“鹏哥！”她挣扎着扑进他的怀中：“别犹豫了！时间紧迫，如果毒性侵入紫府丹田，那时你就会象一个正常人那样但功力全失，你的仇家杀起你来毫不费力而又冠冕堂皇！那可恶的神刀吊客……！”
　　她哽咽着，突然把一粒药丸趁他不备，强塞入他的口中！然后，她自己也服下一粒。
　　“鹏哥，即使你不想救自己，也得救救我吧！”
　　片刻，他感到一股股热流向四肢逼涨，腹胸燥热难耐，呼呼牛喘，一阵阵强大无比的冲动使他浑身颤抖，仿佛要发疯！
　　他咬紧牙关，强自镇定控制……
　　“萍姑娘，会出意外的！……”他艰难地哼出这么一句模糊难辩的话。
　　而他怀中的萍姑娘早已芳颜潮红，酥胸急剧起伏，娇喘呻吟不止。她一手紧搂住他的脖子，一手开始抓扯自己的胸脯……
　　“嗯哼！鹏哥！鹏哥！救救我！快来呀！救救我！我……我给你！”
　　她那急速的娇喘低吟使他紧咬的牙关终于放松，他兽吼一声，翻身把她压倒在底下！
　　洞内，呻吟、喘息、热浪、肉体在拼搏！洞外，飞瀑的轰鸣已隐去！
　　良久，一双热汗蒸腾、疲惫已极的裸体分开了。她羞赧娇媚而略带得意地望了伤心断脉剑客一眼。那一望包含着至深的感情！
　　“你坏！别看！我要穿衣裳！”
　　忽然，洞外传进异响，接着是说话声。
　　“我看那姓周的丫头神色不对，一定是骗我们！”
　　“为什么？她和那剑魔有杀父之仇，藏他作甚。不过，且先搜搜看！”
　　“她身上和头上都有水迹。我看，保不定瀑布后有藏身处！”
　　“这一带我熟悉。瀑布后是有个洞，但是个死洞。”
　　“可是，萍儿……”
　　“现在药性早已发作，他的功夫散尽，无妨大事！”
　　洞中二人都大吃一惊！蔡萍的脸色吓得煞白，她悄声说：“是我妈和神刀吊客！”
　　“拼了！”伤心断脉剑恨恨地说。
　　“不行！有我妈呢，你叫我怎么办？快朝里跑！”
　　二人抓起衣服，半裸着身子悄悄向洞深处逃去！他们刚拐过一个弯儿，隐入黑暗中，神刀吊客已滴水不沾地跃进洞。
　　蓦地，洞外水帘旁欲进的罗刹仙子忽听身侧有异样风声，侧目一看，三粒飞蝗石已疾射而至，一粒上打“肩井”，一粒中袭“肘髎”，一粒下射“膝弯”！
　　她侧身急闪避过！
　　“罗刹仙子，你的女儿就在我的手里，还不乖乖投降！”
　　“什么人贼胆！”她怒叱而起，拔身五、六丈高，落在瀑布旁的一块突出的巨岩上。
　　“哈哈哈！老夫乃好色的伤心断脉剑客！”
　　这一声喊，洞中的三个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神刀吊客返身飞扑而出！在洞口的石上一借力，身子竟冲水逆升，激得瀑布斜斜上溅一丈来高，而他也飞落到罗刹仙子所站的巨岩上！
　　“绝情剑魔！有种的出来！”
　　“哈哈哈！你的女儿已爱上老夫，我现在要往清虚峰去备办点聘礼，好回来拜见你这丈母娘！”
　　罗刹仙子与神刀吊客气极，朝发声处同时比翼飞扑而去！
　　但说话声却在他们前面十几丈远的地方又响起！“罗刹仙子，你可别听神刀吊客的话！追急了，老夫就不要你的女儿了！”
　　追捕的二位无不气得要死发昏，五内俱焚也似！拼施毕生轻功修为，跳石跃涧，直追而去！
　　前面竟传出一个女孩子嘤嘤哭声，还隐约有一声叫妈，但随即好象嘴被捂住了！
　　罗刹女以为是女儿遭侮，心如刀绞！
　　洞中的二人都大松一口长气，慌忙穿好衣服。黑暗中，萍姑娘温软的玉体仍偎在他的身上！
　　“鹏哥，是谁在救我们？”
　　此时，伤心断脉剑客的毒性已解，但他的功力尚未完全恢复。他知道那人是好意引开敌人，但说的话未免下流。
　　“可能是痴游叟，但他的作法有损伤心断脉剑客的名头！可恶！”
　　萍儿把头埋在他的胸前，吃吃而笑。
　　“鹏哥，他说得并不坏嘛！”
　　“怎么不坏？还想怎么坏？”他气咻咻。
　　“可是，你，实际已做了呀！……”
　　他不由一怔，脸上热烧起来。“那，那不一样！是两回事嘛！”
　　“嘻嘻！鹏哥——”她娇嗔地笑起来：“鹏哥，你还是赶快运功恢复吧！”
　　伤心断脉剑客翻身，以肘撑地，双掌右上左下相合握；下身以膝着地，双足交叠，正是跪卧的怪身法。
　　“鹏哥，这是什么怪功啊？”
　　“北斗神功，七星卧式！”
　　行功已毕，但觉周身坚挺轻盈，四肢百骸中的真气流行如常。
　　为试功力恢复的程度，他提掌朝一块突出的巨石拍去！
　　片刻，一阵隆隆巨响隐隐传来，那块巨石咔咔作响，碎裂而落！
　　“鹏哥，真神哪！”她惊喜地叫道。
　　“我们出去吧！”
　　二人刚迈出几步，忽然洞外又传进说话声！
　　“你舍了正身不追，急急赶回作甚？”是罗刹仙子的惊疑问语。
　　“玉娇！我们上当了！那人一定不是真正的伤心断脉剑客，是模仿出来骗我们的！据我所知，伤心断脉剑虽然残忍戾杀，是个绝情魔头，但他还算个君子，绝不会那么下流，也不会拿我们的萍儿要挟我们！他一向雄傲狂妄无极，焉能作出有损名头的事来！”
　　这一分析可见出神刀吊客超人的智慧来！痴游叟趁其寻女心切，模仿伤心断脉剑，诱使他们追出三四程后，神刀吊客终于觉悟了。
　　“你的意思是说那人在使调虎离山计？对，他这样一做，反而是此地无银三百两了！他一定在洞中！”
　　洞中的萍儿早吓得脸色煞白！
　　她不明白母亲为什么和神刀吊客那个丑货搅在一起来反对她的“鹏哥”，但她明白，绝不能叫他们三人见面，那将是一场可怕的残杀！
　　绝对不能伤了母亲！
　　绝对不能伤了鹏哥！
　　绝对不能让母亲知道她和鹏哥已发生了肉体关系，她已是他的人啦！
　　怎么办？
　　只有往洞里深处逃藏！
　　她拉起他的手，朝洞内隐去！
　　罗刹仙子和神刀吊客已跃进洞来，清楚地听得见他们的脚步声！
　　“咦？没人！”声音在洞中传得又响又远。
　　“地上有血！”神刀吊客指着地上的几滴还很潮润的血渍。他们哪里知道，那就是他们女儿方才处子破红滴出的鲜血！
　　“我们朝里追！”
　　而出现在伤心断脉剑与蔡萍面前的，却已是山洞的尽头。
　　——死洞之底！